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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冷静一下也好!城市里毕竟太闹了!”李冰宇点点头,好友最近的异常表现他又怎么会不清楚?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方拓,你和那个林小姐是怎么回事,学校里的传言可多着呐!” “我们是朋友!”简单的一个回答,方拓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桌面的食物上。 “朋友?现在的传言可难听着呢!”李冰宇嘟囔道。 “我们是谈得来的朋友!她是不是小姐不关我的事!”方拓抬起头:“我不是她包养的小白脸,也没逼着她去卖身,更没花她一分钱,只不过前几天被小流氓欺负的时候帮了一把而已!” “原来你都知道?”李冰宇诧异道。 “谣言嘛,不就那么回事?”方拓满不在乎的说。 “大学两年,你一直是谣言风暴的中心,要是我早活不下去了!”李冰宇瞪了他一眼:“我真是佩服你,依然我行我素。”看他没有回答又接着说:“就像前阵子那咖啡店的阿彪,有名的玻璃,你还和他那么近乎,连我都牵扯进来了!” “那你还敢和我在一起?”方拓笑道:“你不怕我也是……?” “切……我还不知道你!”李冰宇叹口气:“没办法,谁让我已经上了你这条船。” “谣言没几天就过去了!”方拓假惺惺的安慰道。 “认识两年了吧?我一直有话想问你,希望你别介意!”李冰宇放下酒杯,严肃的说。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 “说吧!我早就知道你有满肚子的疑问!”方拓平静的点点头。 “这两年你什么都干,就是没去上课学东西。你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放假打工赚的,档案里没有亲属的名字和大学之前的纪录,可我知道你有家有亲人,因为你每个月都例行公事一样打电话回家,虽然言语平淡得像和陌生人讲话一样。你的朋友从城南排到城北,你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一样,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可没半点真心,你不用那样看着我,因为你笑的时候眼神还是那么冷漠,我认识你时间最长,却从没看到你真正开心和伤感的时候。我知道,你一定有秘密。”顿了顿,又说:“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算什么?可毕竟咱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想替你分担你的苦闷,想了解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点还不足够吗?” “呵呵!你的观察力真惊人!”方拓笑着摇了摇头,半响才幽幽说道:“对不起,可能我的态度真的伤害了你,不过这些问题我现在不想说,只能告诉你,我是个没心的人,这两年看小说听音乐交朋友玩游戏,都是为了找回那种有心,有感情的感觉。也许,等我真的能感受到心脏跳跃的时候才能给你答案吧!” “我等你的答案!”李冰宇笑着站起身:“走吧!吃完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同学,算个命吧!”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呵!算命算到餐馆来了?”李冰宇奇怪地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人。 “那里算命不都一样,放心,这一卦免费,不要钱。”老人虽然和李冰宇说着话,眼睛却紧盯着方拓。 方拓被看的不自在,猛然起身大声说:“我们不信这个,冰宇,咱们得回学校了!” “这位同学,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告诉你,你不属于这里,再过不久,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老人微笑着说完这段话就出了餐厅。 两人好容易回过味来。“喂!你胡扯什么?”李冰宇见好友被这么诅咒很是气愤,就要追上去问个清楚,而且,刚才那老人在说话的时候,他没来由的心里怦怦直跳。 “行了,他恐怕是神经不正常!”方拓干笑:“你不是说我是祸害吗?祸害遗千年,我怕什么?” “那老头说的也许正合你意呐!”李冰宇笑了笑:“你不是想去参禅吗?兴许另一个世界比山里还要清静!” “那敢情好!”方拓咧开了嘴:“最好是去古代!娶上十七八个美女老婆也是不错地!嘿嘿!” “美女老婆?”李冰宇锤了他一拳:“别一去就让人给阉了!”在这调笑的话语中气氛又活跃起来,但那老人的话还是暗暗的在他们心中留下阴影。 ※※※ 李冰宇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进寝室,一场车祸,夺去了好友方拓的生命,可能正如那算命老人所说,方拓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不是没有心吗?为什么还会去舍身救人?”他含泪整理着好友的遗物,把它们小心的收在箱子里。“这是?”愣愣的望着手中的日记本,他有些诧异,因为方拓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把东西放在一旁,李冰宇坐到书桌旁,翻开那不应存在的日记本。 “我的家庭并不和睦! 没有快乐开朗的童年,没有慈爱温馨的家庭,没有能谈天说地的朋友……所以我来到这个大学,希望能找回失去的一切…… 我想得到爱情,拥有友情,做个有血有肉能哭会笑的普通人,但是我的心真的会变得火热跳动吗?” 李冰宇看完后已经是黑夜了。叹了口气,他完全了解了好友的一切,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真是不幸,难怪会成为怪人,想了想,提笔写道:“好朋友,你知不知道,能写出这样的话,能有这样的追求,能舍身帮助一个遇难的小孩子,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心。” “无论你在哪里,都希望你会快乐下去!”轻声的说完这句话,他就撕下日记的纸张,打开窗户,用打火机点燃自己的祝福。亲眼看着那燃烧过的嘱托借着风,飘向夜空…… ※※※ 好痛啊! 从身上各处传来的莫名强烈疼痛使方拓清醒过来。他死了吗?死了怎么会痛呢?他的记忆只保留了汽车撞来的部分!接下来呢?对,他昏倒了,自己肯定被撞到了,不死也得重伤啊!难怪会这么疼,还好还好,总算是留了一条小命!不过旁边断断续续的哭声实在恼人. 靠!谁那么没道德?在病人旁边大呼小叫的? 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入目的全然是陌生。自己在一张木板床上,床沿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条手帕惊愕得嘴巴大张:“你,你不是死了吗?” “谁死了,我不活得好好的吗?”方拓怒道,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油灯在床边的桌子上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这是哪?不像医院啊?停电了?还有你是谁?” “呜……你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了?”中年妇女闻言哭了出来:“我是你姨妈啊!这可不成!还得去请个大夫过来,怎么就撞疯了呢?” “你才疯了呢!” “姨妈?冰儿姐姐醒了吗?我听到她说话了!”这时一个小孩跑进来,扑到方拓怀里:“冰儿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这个小孩是你家的?”一样疯的厉害,满嘴鬼话!方拓怜悯的看着这“母子俩” “我哪里像他的冰儿姐啊!我是男的,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母子俩”一愣,哭得更是凄惨,那妇女悲道:“真是可怜,撞的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了!” “我当然是……”方拓摸着胸膛刚要反驳就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入手的感觉是衣料的粗糙和……软绵绵的,很有手感.扯开衣领。“我……我变成女……”他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猛然一个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会疼,怎么这么倒霉阿? “冰儿,你连他也不认识了?”看着惊愕的方拓,妇女揽过小孩,说了一句更要命的话:“他是你相公啊!” “……”方拓再受不了刺激,两眼一翻就…… ※※※ 当晨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时候,整夜未眠的方拓依旧用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床棱。心绪如翻倒的江海般,得不到丝毫的平静。 通过刚才那老妈子一刻不停的唠叨,他才对自身的情况有了新的了解。而这一起带给他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现在是北宋太平兴国二年。 他,方拓,一个21世纪的大学生,22岁的大好青年,在车祸中舍身救了一个小孩,没想到醒来之后会是这样一个景象。他的灵魂付在一个15岁少女的身上。该死的现在所处的还是相当保守的宋朝,女人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摆脱了过去的阴影,他重新有了一个家庭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11年前蜀中奇侠顾宁带着家眷来到这个山村定居。他的儿子顾文宇诞生后就和邻居定了娃娃亲,于是8岁的兰若冰和刚满周岁的顾文宇成了夫妻。兰若冰,15岁,顾家的媳妇。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他想不通,那个奇怪的算命老人的话尤在耳旁回响,要是能回去问问他就好了。 我是在舍己救人,做好人好事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方拓的双手紧紧揪住身上的被子,痛苦的呻吟。 算了,还是别想这些倒霉的事情了!也许真的是受伤太重的缘故吧!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没过多久,竟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 ……“十万两!”一个英俊的青年摇着折扇,漫不经心的报出一个天价,立时引得周围惊呼不断。他哈哈大笑,对身旁的一个女子道:“这算是送给你了!”…… ……一个飘逸出尘的白衣女子。笑意盎然的漫步在半空中,在人们的惊呼声和感叹声里,脚下巨大的火炬正随着她那轻盈曼妙的步伐,依次燃烧,冒起熊熊火焰。身后夜色浓浓,漫布着点点繁星,映在她那精致的面孔上,宛若梦幻…… ……行驶的马车棚顶,两个拼酒的人相视而笑。他们的身边,倒着无数空着的酒坛。一人拔出腰间软剑,对着天上无拘的浮云和气象万千的河流山川,弹剑而歌,那歌声豪气干云,直抒胸臆,被和煦的风带得老远…… ……“我叫乞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小女孩蹲在墙角,对面前散发的女子问道。“你叫我疯子好了!”那女人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大声笑了起来…… “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一个赤脚的女人对面前发愣的华服汉子施了一礼,没有理会旁人惊诧的目光中,自旁边的桌子上捡了七个馒头,那地上还有一个,她也捡了起来,拨去已经脏了的皮,似乎很珍重地方进怀里:“朱门酒肉臭、路人冻死骨,柳老爷还是多做善事吧!”过了好一会儿,那华服汉子再忍不住,锤地而哭起来,漫天的风雪中,有道身影渐行渐远,只有凄哀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久久不绝…… ……一叶扁舟顺浪而下,舟上二人,一个抚琴高唱,一个弹剑狂歌,与飞雪同在,和天地江水融为一体。歌声透过茫茫的飞雪,传得很远,缓缓的大江水,竟在两人内力的激荡下,形成一大片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四散开来…… ……“你们都走开,离远点!”天下淅沥沥的下着雨,一个脸上乌脏的小姑娘痛哭着推搡着一帮男人:“你们都不是好人……”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嚎中,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乌云占据了,那黑压压的,大到笼罩整个天地的云层,越积越厚,狂风飙起,毛毛细雨变成了瓢泼一片,轰然一声巨响,有惊雷自北方传来,地大震…… ……“你以为躲在这里别人就找不到了吗?”一年轻男子抖了抖身上华贵的契丹服饰,痛心的盯着面前的女子。俊朗地面容渐渐扭曲,猛地站起身,振着双臂,大吼道:“我倒要看看,看看你能为那所谓的‘亲情’付出多少?”…… ……长街上,雾色浓重,一队骑士疾驰而过,突然,雾气被劲力强自分开,一抹闪光照亮了他们鲜明的衣甲。“哈哈!”长笑声中,一颗头颅冲天而起,紧接着鲜血喷射,而那无头的身躯,在原地站立许久,才倒了下去。那杀人者昂然而立,手中的软剑依旧发出阵阵龙吟声,缓缓的抬起,指向满面惊骇的人群。抬脚,买前几步:“还打么?”……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背负着一昏迷不醒的女子,甩开了追兵,飞奔在漫漫黄沙土道上,终于,他看到了希望,却再无力气走上半步,颓废的坐了下来。“师兄!咱们回家了!”他指着远处飘扬在风中的大旗痛哭流涕:“那是大宋的军旗,大宋,大宋啊!”…… ……滂沱大雨,一人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曹大哥,我答应你,即便是改变历史,我也一定会完成你的遗愿,力保大宋江山……”…… ……“没想到,我耶律隆云算计一生,终是逃不过天理报应!”依旧是那副潘安之貌,如今却满是辛酸的泪水:“哈哈!皇上御赐毒酒,天下几人喝得?不亏,不亏!”…… ……开封府尹看向堂下跪着的人,面露不忍:“你通敌叛国,欺君妄上,罪当凌迟……”话音未落,外堂却传进一声大喝:“圣旨到。”…… ……“好!我答应你!”一女子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手:“今后若遇到一个叫许仙的人,我杀了他便是。”…… ……“这是什么?休,休书?”坐在太师椅子上的一位老人,瞥了身前满脸不安的少年一眼,漫不经心的操起手中的信纸看了起来,却紧接着震惊的站了起来,厉声道:“这实在太荒唐了!”…… ……神圣祥和的气氛中,一女子面上平静无波,冷冷的对着天空漂浮着的五彩玄玉,无喜无悲的说道:“我的愿望是……”到这里,却停了下来再说不下去…… 第二章 若比伤春意未多 清晨,吴莲搬张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缝补着衣物一边监督两个小辈习练武功。 方拓小心地适应着手中的软剑,这种武器非常的不好控制,不过她还是勉强的让软剑“硬”起来。由于是武林之家,早上练武已经是顾文宇和兰若冰行之有年的习惯了。每天早上都有两个时辰的练武时间。方拓醒来以后自然得跟着练。 “不对不对!”吴莲看到方拓那笨拙的样子放下针线过来指点。“腰要挺直,对,高点。两腿不要那么硬梆梆的,尽量放松。青莲剑法讲究的是轻灵飘逸,像你这样哪行?” “不行不行!出剑角度要刁钻,挥剑要快,那个手呐?护住前胸,对,就这样!” “顾文宇,你笑什么呢?还有20下,赶快做,想偷懒是不是?你还笑?多做20下!” “出拳要狠,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好做到一击毙名”父亲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和吴莲的话混合在一起,不同的是一个执著温馨,一个严肃冷酷。他还是比较喜欢吴莲的教导方式,因为从中能感受到浓浓的亲情。 今天的早饭和以前一样,飘着红薯片的稀粥,参和着菜叶的窝头,一小碟腌制的小菜。其实不只是早饭,而是每顿饭都是这几样东西。 “这样不行。”饭桌上,吴莲又叮嘱道:“你上午不用陪着文宇读书了,多练习剑法,即便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要把感觉找回来,要不然过去八年的武艺就白练了,晚上我再重新教你内功,你可能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吧?” “好!”方拓点点头,接着吃饭。醒来3天了,大量消耗的体力逼得她很快的习惯了这些粗糙的食物。 “你们慢慢吃吧!冰儿记得收拾碗筷!”吴莲拿起一碗粥走进内房里。方拓知道那里面躺着兰若冰的公公,顾文宇的父亲,吴莲的姐夫。兰氏夫妇和顾文宇的母亲相继去世。顾宁痛失爱妻之后大受打击,和刀君一战留下的旧伤又复发了,眼下浑浑噩噩的摊在床上,一切起居都靠吴莲打理。 早饭过后,小文宇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捧着脸看着洗碗的方拓,他今年八岁了,还是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冰儿姐姐,不,现在要叫师兄。自从那次睡醒之后就变得不一样,虽然凶了很多还动不动就打他,不过他更喜欢这样的冰儿姐姐,不像以前那样这不许那不许唠唠叨叨的。还能陪他上山追兔子,上树掏鸟窝,给他做弹弓,教他布陷阱,一切都不一样了。尤其那次隔村的王二被姐姐打的屁滚尿流之后,大家对她崇拜得不得了,什么事情都找她商量,小文宇觉得自豪极了,现在村里的孩子哪个不羡慕他阿!嘿嘿!谁让他们没有这样的师兄的!小文宇越想越开心,径自笑了起来。 方拓洗好了碗,就看到傻笑的小文宇,双眼一瞪,火大道:“你傻笑什么?还不快看书去?不想活了!” “哦!”小文宇摸摸鼻子,跑了出去。哎!要是能温柔一点就更好了! *************** 晨光照向大地,公鸡啼鸣,又是一天的开始。 顾家后面的山坡上,一道纤细的身影和着细长的薄刃迎风舞动,劈横刺勾每一招都夹带着凌厉的剑气,人剑合一挥洒俐落,有如行云流水般配合得天衣无缝。 舒缓一口气。方拓收回剑,细长的薄刃却像丝带般软化下来,原来他持的是把软剑,单手熟稔一扣,软剑便系在腰上,有如腰带般。 “冰儿姐姐的武功更厉害了!”顾文宇羡慕的说道,他太小,只能每天打坐练桩做一些基本的动作,所以特别羡慕方拓的武功。 身后的吴莲满意的点头,不错,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没想到小妮子失去记忆之后武功恢复的这么快甚至更胜从前。 “我都说别叫我冰儿姐姐!要叫师兄!”方拓伸手给顾文宇一记暴栗,这小子怎么这么没记性,害得他难堪,该打。 “姨妈!冰师兄打我!”文宇扯着吴莲的袖子,盯着方拓又要举起的拳头撒娇道。 “呵呵!冰儿,你不要总是欺负文宇啊!将来”吴莲宠溺的笑道,过去兰若冰一直柔柔弱弱的,现在才有点江湖儿女的架势出来。侠女出身的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兰若冰。 “嘿嘿!姨妈,我们要饿死了,快吃饭吧!”眼看又要有长篇大论出来,马上递给顾文宇一个眼色,两人牵着手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被口水淹到。 过去只练习过太极的方拓能这么快捡起方拓的武艺也多亏了这副根基扎实的身体,这也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他能够做到过去一直做不到的动作。踏雪无痕飞檐走壁变成了很容易的事情,而且每次练武之后浑身舒畅精神百倍。 武功,每当想到这个词,她都会忍不住的热血澎湃,恨不得马上就到外面去闯荡一把。驰骋江湖,快意恩仇,这是小说才会存在的阿!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方拓“来到”古代已经半年了。这么长的一段日子,她的活动范围始终局限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内,所作的事情也是一成不变,每天,天没亮就醒来烧洗澡水,因为练的内功《园玉诀》会改变人的体质,每天一觉醒来浑身上下都会沾上粘粘的发出恶臭的黑色物质,据说是体内排除的毒素。过去的兰若冰会在下午的时候和吴莲给别人缝补衣物补贴家用。现在是不可能了,或许是因为对现在身份的排斥,一拿起针线就满头冒汗,脑中一片空白,所以也实在帮不上忙,就这样,除了练武和帮忙做家务事,她都和顾文宇在一起。 上午的安排是练武就是读书,农忙的时候,下地干活,其余的时间,两人会一同上山采野菜,捡树枝,下陷阱捕兔子。 每天傍晚的时候,她和顾文宇会堵上稻田的水渠放水,然后拿着木盆去捡里面的鱼虾,除了较大的留着到城里卖之外,其余的都会被吴莲做成热乎乎的鲜鱼粥,吃不了的晒干用盐喂上之后也是不错的小菜。 方拓学会了不用肥皂洗衣服,用土灶做饭炒菜,学会了犁地锄草喂鸡喂鸭。也能够熟练的梳理自己头上的长发了。虽忙碌贫苦,但过得还算充实。 ********* “冬天了!”方拓伫立窗前,凝望着细雪中远山,陷入了沉思。几天前,天上飘下了她到古代之后的第一场雪,随着冬季的来临,方拓能做的事情更少了,一些她不得不面对的,即将面对的问题也就想得更多了,对于自己的未来,她迷惘了。 “师兄!”顾文宇那稚嫩的声音适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什么事?”转过头,正好看到小家伙泛着光亮的眸子。 “咱们去打猎吧!姨妈已经同意了!”顾文宇扬起了手中的弓箭,笑了起来。 “去吧!散散心也好!”吴莲从内屋走了出来,冲方拓点了点头,有些深意的说道。 “他们察觉到自己最近低落的情绪了?”方拓从吴莲那满带着鼓励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又低头,扫向身前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一瞬间,她有些失神。慈母一样关心她的姨妈和一个可爱的弟弟,也许正是这些事物,消减了她内心中的些许阴郁。她笑了,不再是过去那样学来的笑容,而是发自真心的愉悦,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童年,虽然有所缺憾,却同样温馨,值得回忆的童年。 再次看向窗外,那里再不是花木凋零,冰冷凄寒的世界。雾霭弥漫中,无数雪花在空中飞舞跳跃,像翩跹的蝴蝶也像飘飞的杨花,如舞似纱。 **************** 方拓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前面不远处正挖着草根的兔子,动作及其标准,“嗖!”呼啸声起,利箭化作寒芒,射了出去,气势非凡,可惜……射偏了,那兔子受到了惊吓,一蹦一跳的就待跑远。但它还没脱离危险,又一支箭射来,将它牢牢地钉在地上。 “我又射中了!”顾文宇欢天喜地的跑过去,将那已经一命呜呼的可怜猎物拎了起来。 “师兄!你好笨啊!这么近都射不到。”他回过身,一边取笑,一边将兔子用绳子系住,然后挂到背上,那里已经挂三只野鸡,而且,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你敢说我笨?”方拓一瞪眼睛:“我只是过去没接触过而已。”不过,她看了看手中的弓,一个猎物都没打到,终究还是有些气馁。 顾文宇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又重新将兔子取下来,快走几步,交到方拓的手里。 “怎么?想偷懒啊!说好了自己的猎物自己背的!”方拓笑了笑,虽这么说,还是将兔子挂到自己的背上,顾文宇太小,背那么多东西还是很累的。 “不是!”谁知道顾文宇摇了摇小脑袋:“师兄,打不到东西也不要难过阿!这个兔子就算你打的好了!”明知到附近每人却还是向左右看了看,压低音量,神秘的说道:“不要告诉别人啊!” 方拓愣住了,但没等反应过来,顾文宇又向自己的手掌吹了口气,贴到方拓的手心上:“呐!我把好运气分你一半,这样师兄就能射到兔子了!” “这小子!”掌心对掌心,在顾文宇幼稚行为带动下,那股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热量直直传到心底,方拓的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 “冰儿,明天陪我进城!你醒来之后还没到过城里吧?”饭桌上,吴莲一边挑着油灯,一边说道。 “哦!又要当什么东西?”方拓应了一声,低下头喝着粥。醒来之后再不能像兰若冰在的时候那样帮着吴莲接缝补衣服的活了,要维持一家的口粮和顾宁的药费根本不可能,尤其是这样的冬天,种的那些米扣除种子和交税之后,根本没多少留下,日子就更难熬了。所以这段日子隔三差五就拿几样东西到城里典当。这让她很羞愧,可是没有办法,实在学不来女人的针线活。 “我这有个镯子,反正也用不着。快过年了!怎也得买些米面回来。”吴莲悠悠的看了房里一眼,那里躺着她最敬佩的姐夫,叹口气,要不是有誓言在先,她早就去劫富济贫了。 早餐的气氛更见沉闷,就连平时最好闹的顾文宇也一言不发,幼小的心灵已经接受贫穷的考验了。 ************* 来到古代这么长的时间,第一次进城的方拓却一直开心不起来,特别是从当铺出来的时候,一想起那张刻薄的嘴脸她就有气。 “师妹?”正在和米贩讨价还价的吴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呆住了。 “师妹?”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走到吴莲和方拓的跟前,不确定的又询问了一声:“真的是你?” “大师兄!”吴莲哽咽说道:“是我,是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来人兴奋的说:“好!好!你怎么样?有10年不见了吧?中午了,还没吃饭?走,咱们边吃边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吴莲拽到酒楼里。 方拓叹口气,这两人光顾着自己高兴,怎么把她忘了?没办法,只好乖乖的跟上去! 太白居二楼,许久不见的师兄妹俩在叙旧的过程中又哭又笑,毫不理会旁人的侧目。方拓则津津有味的吃着食物,重逢的喜悦气氛让她的心情开朗不少。 “这就是你那个甥媳妇吧!”心情平复之后,那个中年人指着方拓对吴莲说道。 “是啊!今年17了,功夫不弱,尤其是前几天,长进不少!”吴莲慈母一样抚着方拓的背:“冰儿,这是我师兄方俊,你得叫师伯!” “师伯!”方拓抱拳道,这江湖人见面行礼的方式她还是会的。 “好!有点江湖儿女的架势!”方俊满意的点点头:“我说师妹,这几年江湖再没你的踪迹,原来是调教这娃了吧?” “怎么?不行啊?我两个徒弟将来肯定比你厉害!”吴莲白了方俊一眼。 “哈哈!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你怎么也该有点女人的样子,没想到小师妹就是小师妹,一直未变啊!”方俊看到吴莲的神色仿佛又回到当年纵马江湖的岁月,哈哈大笑。伏身到方拓耳边:“你不知道吧?你姨妈当年可是出名的假小子!”方拓想起吴莲的泼辣样,深有体会的点点头,她有些喜欢这个不太正经的师伯了。 “行了!在小辈面前你就给师妹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吴莲嗔道:“我得走了,家里还有两口人没吃饭呢!”拉起方拓就要下楼。 “你啊~还是那个脾气!”方俊苦笑,没办法,谁让她是自己最疼的小师妹呢:“有什么难处就进城,你还有师兄在这里嘛!好了,下次到我家聊吧!今年,咱们师兄妹总算能凑到一起过个年了!” “是啊!”吴莲轻柔的抚摸着方拓的肩膀,感慨道:“十年了!咱们都老了!” ******************* “姨妈!方师伯是做什么的?”出了太白楼,方拓好奇地问道。 “他在陇西公府当总管,其实就是监视陇西公的朝廷命官。”吴莲叹口气:“有几人能在江湖中逍遥一生呢?年纪大了还是找个稳定的身份踏实些!就是再穷也好过朝不保夕的亡命生涯!” 陇西公?挺熟的。那不是唐后主李煜吗?“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早就想看看这“历史名人”了,现在有机会,何不 “姨妈,你说让师伯介绍我到陇西公府做事好不好?” 第三章 世事悠悠应始知 “你都会些什么?”方俊喝着茶,向坐在对面的方拓问道:“女红在行吗?你姨妈的手很巧,你应该也学到不少吧?” “不会!”肯定句。 “哦!缝补衣物也不会?”看方拓点头,方俊有些诧异:“那细活就没法干了!那你能做什么?” “粗活也无所谓,打杂也可以啊!”方拓急忙说道。好不容易说服吴莲答应在陇西公府“打工”的计划,她可不想就这么被撵回去。难得到了古代,不见见名人实在说不过去。 “好吧!你就到厨房帮忙吧!”虽然干这种粗活有些委屈自己的师侄女,但他这总管也不能过分偏颇。 粗略的告诫一下府里的规矩,方拓就被安排在下人房,这个房间只有她和一个叫小何的婢女两个人,条件倒也不差。甚至比起顾家要好得多。 夜已深沉,皓月以下,楼阁其间,隐隐缠绕上了层层薄雾清纱。汴京的大宋皇宫,灯火点点如星晨般连成一片,在洁白积雪的映衬下,琼宫玉宇耸立,不似人间。然而仅仅一墙之隔的陇西公府花园,却是另一番的景象。孤院冷落,点烛俱无。那沉闷孤独气氛势在诡异,偶尔一阵风吹来,黑压压的人工竹林随之晃动咆哮,声音难听似人的挣扎嘶吼,更是让人恐惧。 奴仆们将酒菜摆放好便下去了,李煜独自一人漫步月下,施然坐于石椅上,望着满天星月,忧自感叹。 往事如烟,昔日的歌舞变成一曲曲悲怆凄婉的亡国颤音。高大巍峨的宫殿成了别人的府邸。诗词歌画,文采风流的一国之君只能以泪洗面。冬日的院落,孤零零,冷清清。往日高高耸立的围墙也成了禁锢自己的工具。 这诺大的公府,完全就是一个大大的囚牢。而在种种禁锢中,也只有这深夜的花园才能让自己摆脱监视的目光,名为陇西公,其实就是当了囚徒,他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吃喝不愁,但身份毕竟不同了,亡国之痛和对自由的无限向往,让他越发地瘦弱下去。尤其最近一段日子,他总是感觉别人的眼光怪怪的,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宋朝皇帝不会留自己太久吧! “咳!咳!”冬夜的风吹到身上,遍体生凉。那满腹的愁肠催得他更见老了。 低声的咳嗽两声,正要起身回房,却猛听到一声异响,那是人踩踏树枝的声音。 “什么人?”他不悦的皱起眉头,全府的上下都知道,夜晚的花园是不允许其他人涉足的,难道连这点自由他们也要干涉?他恼怒得很,打算好好教训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毕竟,他还是这公府里的主子。但当他抬起头,首先看到的却是一张让他心跳加速的面孔。 “你,怎么会是你?”他吃惊道。 “我?你认得我吗?”那人用同样的语气回问道。 “认得?不,怎么会认得你?”李煜的目光经历过短暂的迷茫后又恢复清明,喃喃两句后,又道:“你是新来的吗?过去怎么没见过你?”看看那套白色衫福和嫩青色的裙,李煜知道她是府里的丫环。 “阿?”那人愣了一下才想起应用的礼节来,微微欠身道:“奴婢,奴婢叫兰若冰,几天前刚刚入府!”正是方拓无疑。 ****************************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大词人李煜了!方拓有些激动,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历史名人,而且是面对面的,近距离的接触,对于21世纪的现代人来说,谁会有这样的机会阿?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温文的中年男子。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眉宇间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憔悴,只是,眼睛有点怪。 李煜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淡淡的问道:“你是怎么进花园的?没遇到外面的护卫么?” 方拓那原本就被他瞧得不自在的脸上瞬间变得通红一片。在这里,每天早上都要起来干活,不能像往常一样早上练武了。她十几年来一直保持着晨练的好习惯,尤其在顾家接受正统的武术训练之后更是欲罢不能,一天不走上一路剑法,舞上一套拳就浑身不自在。没办法之下,只好退求其次,在晚上的时候练武了。可诺大的陇西公府,能让她在深夜练武的清静场地实在是少之又少。前几天偶尔发现了这个地方,很是满意,就将这里当成私人练武场了,今天也不例外,避开守卫翻墙进来,却没想到这里早就有人在,一下子被抓个正着。 她不安道:“我,我是翻墙进来的!晚上,睡不着。”慌张下,便连礼节都忘了。毕竟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牌。自己做这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也实在是难为情。 “哦?”李煜将她的样子看在眼底,不由挑高了眉毛,轻笑起来:“既然都是睡不着,那就一起来喝一杯吧!”他指了指桌上还有些温热的酒菜。 看她兀自站立不动,又笑道:“喝点酒也许就有睡意了。”说着,还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谢谢!”方拓见他并无怪罪之意,大舒一口气。她本就是爽快的人,既然李煜这个主人表现出了诚意,也就不再拘谨,径直坐下拿起筷子夹了菜吃起来:“我很久没吃到这种好吃的东西了。”算算快这么长时间了,虽然也能吃到野味儿,但终究是难以尽兴,府里的伙食比顾家好不少,不过和眼前的比就差太多了。一口气喝掉杯里的酒,“真好!我快半年没喝酒了!这酒真不错!” “你酒量不错啊!”李煜见她喝酒吃菜的动作自然大方,毫无做作。很是高兴。又给她倒了一杯酒:“不过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喝一些为好!”虽如此说,语气中却夹带着浓浓的赞赏之意。 “放心,这种黄酒喝不醉的!”方拓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古代的酒度数极低,对于即便是现代也算酒量惊人的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她添了添嘴唇:“有这么好的酒,不妄我辛苦的翻墙过来!” “这种酒量!你是北方人吧?”李煜问道:“你说翻墙进来的,会武功不成?”笑意凝聚在眼角,这女孩子倒是淘气的很,这种粗鲁的事情还拿到嘴边一提再提。 “是啊!很厉害!”一提到武功,方拓有些得意:“起码外面那些护卫肯定不是我的对手!要不然造就被他们抓住了。总管方俊就是我的师伯,他有多厉害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俊是你师伯?”李煜奇道:“那他怎么会让你到这里当个下人?”要知道,奴婢可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 “家里缺钱嘛!”方拓浅笑:“这还是我自己要求的呢!” “你好像很高兴!”李煜看了她一眼,问道。做个丫环值得高兴吗? “当然啦!”方拓笑了:“进了公府,不但有银子赚,还能见到你这位大词人,自然开心!”临了又补充道:“我很喜欢你的词呢!”她毕竟是“未来”人,看李煜随便,她也就放开了心怀,言语间再无顾及。 “喜欢我的词?”李煜扬眉笑道,没想到民间还有欣赏自己这方面的人,而且是个小姑娘:“你真那么喜欢?”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方拓开口吟道,好一会才接着说:“简直是神来之笔,惊魂动魄。这种哀惋,如此境意。有几人勘比?可惜……”她看了李煜一眼,并未将话说完。 “唉!”李煜也低叹一声,方拓的话就像钢针一样揸进他的心房,啼血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见到我这样子一定很失望吧!” 方拓有些恼恨自己的多嘴,放下酒杯,在她身旁转了几圈,摇头晃脑道:“不像,真的不像啊!” 李煜被她那夸张的样子逗乐了,失笑道:“又怎么不像了?” “当然不像!”方拓依旧在那里指指点点:“画像上的你胖多了,胡子没这么短,耳唇也没这么薄!没想到你本人满帅,厄,就是挺英俊的。什么画师嘛,一点没有敬业精神,也不知道画的像一点!大叔,你真的有42吗?” “帅?什么意思?我这样不好吗?”听到她说他英俊,李煜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是啊!老啦!都能当你爹了!”眼角却闪过一丝失落。 “那有什么?放心,就算你七八十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方拓将一切看在眼里,轻笑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煜闻言,身形大振,凝视着她那如花的笑魇,不觉有些失神。 “糟!我该回去了!”方拓又看了看天,已经很晚了,该回去补觉了,否则明天起不来了! “你明天还来吗?”知道她要走,“有好吃的我就来!”方拓眨眨眼睛,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她还是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那种悲酸,也能体会到那浓浓的无奈和孤独。 “我真要走了!”说完这些,她便急急的往厢房的方向跑,和小何说好去赶早集的,她可不想迟到。 诺大的花园只剩下一个孤寂的身影:“真是个奇女子!只是,怎的如此像她阿!” 一个极度失意的朗朗秀士,一个抑郁不得志的冉冉书生。落寞地站在枯竹之下,走不出隆冬时节,满院的孤独。 由于李煜的身份,几乎没有人敢和他过多的接触,更别说聊天的朋友了,而方拓来到古代半年多才找到一个能说的上话又合得来的朋友,所以都十分珍惜这份友谊!在花园中“私会”了几日后,李煜干脆不顾方俊的拦阻,点名将方拓安排到了自己身边,这样一来,他们接触的时间就更多了。 有个现成的大文豪在身边,方拓当然不会浪费,每日里虚心请教行文绘画,填诗作词的本事,这方面也有了很长时间的进步。而李煜接触不到外面,却能听到方拓讲述的种种奇谈怪文,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或咫尺之图,写百里之景,东西南北,宛尔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笔下。”这日夜里,外面又是风又是雪,寒冷异常。李煜看时候还早,便指导起方拓的绘画技巧来。 “要容纳天地万物,才能做到吞吐自如、来去无阻。能保持天人合一、心有万象、天马行空的方法和心态才是作画的最高境界!”耳听着那低沉缥缈的声音,方拓闭上眼睛,在脑中想象过去所见过的,随风摆舞的杨柳。过了好久,才睁开双眼,拿起毛笔飞快地点在面前的宣纸上,她下笔的动作极快,像用剑一样,纵横飞舞。而且没有丝毫的停顿,动作越来越快李煜看到她的动作,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她已经题好了字,将毛笔丢在一旁。 他探过头,看向桌上的水墨画,纸上只画了几株杨柳,着墨不多,只是寥寥几笔,但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的怪异,除了那根粗枝外,其他的枝桠全都左右摇动,便连旁边的题字也是半楷半草,东倒西歪如醉酒一般。整幅画看上去节奏明快,动荡感十足,却有种狂放不羁,超凡飘逸的神韵。 “这种画法我从未见过!”李煜皱起眉头,看了眼品着茶水的方拓,心中大是疑惑:“你的水平比我只高不低啊!” “这叫写意!这幅画只算是偶然得之,再让我提笔,恐怕就画不出来了!”方拓淡淡的笑道,眼底却掠过一抹苦涩。若是过去,她是话不出来这种东西的,虽然曾在少年时拜一代国画大家为师,但国画首重心境,那时毕竟年少,接触的事物也很单一,现在则不同了,经历过这场人生的转折,身旁又有李煜的指导,她的绘画天赋完全的发挥了出来。 李煜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一道尖细却又有些苍老的古怪声音透过门窗传了进来:“皇上,老奴来救您了!这么多年,您受苦了!”话音不高,有些缥缈悠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却字字清晰如在耳旁锵言。 李煜的脸上突地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成了雪白的一片,他看了看吃惊的方拓,紧张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接着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迈步走了出去。 ******** “你为什么不跟着他走?”方拓凝望着倚在门上的李煜,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她在房里偷偷得将外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刚刚那话是由一位蒙面人发出的,当时,院中只有他与李煜二人。那蒙面人苦苦说劝,甚至是下跪恳求,李煜都无动于衷,始终不肯同那蒙面人离开。在最后一刻,她甚至能发现那蒙面人绷紧了身子,无疑是打算用强的将他捋走,却不知为何又放弃了,匆匆忙忙的独自跳墙离开。 “走?能走到哪里去?”李煜自嘲的道:“你以为,他带上我这个累赘,还能平安离开吗?你师伯可不是吃素的!别忘了我的身份,陇西公府外围层层重兵把守,一点不亚于皇宫大内,你屡次翻墙乱闯儿没被发现,只能算是运气好而已。” “你!你不怕我出卖你吗?方俊可是我师伯,他是监视你的啊?”方拓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会出卖我,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吗?”李煜恢复了镇定,踱步到椅子坐下,淡淡说道:“更何况方俊是正人君子,不会想到这种手段!要你当探子?也太嫩了点!”说着,眼中闪过痛苦之色,黯然的说:“他也被发现了!”言下之意,那蒙面人还不是第一个来救他的,其他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算上我呢?”方拓低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既然你将我当成朋友,我自然有义务救你脱困!要知道,皇帝不会让你活太久的!” 李煜感受到方拓的关心,非常欣慰,但他不愿意她犯险。半晌才幽幽说道:“你有亲人,朋友,你想连累到方俊吗?据我所知他可非常照顾你!”话音一转:“有什么比孤独更令人心碎?如果你真正的经历过孤独,你会发现,死亡比孤独愉快得多!虽然有了你这个朋友,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亡命天涯的日子我适应不了!有尊严的死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你怎么这么固执,被毒死有什么尊严好讲?”方拓还想劝他,她实在不想看到朋友惨死。 看到方拓异常严肃的表情,李煜却只是笑:“毒死?也好,起码留个全尸!” 方拓还待说什么,突然,房门被人大力的撞开,接着冲进来一群拿着武器的人,而为首的正是方俊。 扫了方拓一眼之后,方俊凌厉的目光射到李煜的面上,行礼道:“公爷!刚刚府内闯进了刺客,他没有打扰到您吧?” “哦?刺客?没有,我这里清静的尽,那会有什么刺客?”李煜那起茶杯方在手中把弄,口气很平淡,似乎是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话里提到的人也不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死士。 “那刺客已然伏诛了!还好,他没打扰到您的清静,要不然,小人真的没办法向皇上交待!”方俊昂起头,故作欣慰道。 “辛苦你了!方总管!不过……”李煜紧紧盯着方俊的眼睛,浑身散发出傲然的气势,再怎么说他也曾是一国之君:“府中出现了刺客,怎么也算你们失职,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接着甩了甩手:“你们可以下去了!这么一大帮人闯进这里,看热闹么?” “那小人改日再向您赔罪!”方俊不卑不亢的再次行礼,接着转向方拓,好似这才发现她一般:“咦?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房?”说完,拉起她便往门外走。 第四章 人生愁恨何能免(修) “今日下午,你姨妈托人稍信息过来,说你公公醒了,要我放你假让你回家一趟。”一走出李煜的院落,方俊便开口道。 “醒!醒了?”原本以为方俊是要问“刺客”的问题,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个消息,那像植物人一样的顾宁还有醒来的一天?她反应不过来! “唉!蜀中大侠当年何等的风光,没料到落入这般田地。你回去准备一下吧!今晚城门关了,咱们明早就走!”方俊盯着她,目光灼灼:“近日来,你同陇西公走得太近了!”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阿师伯!” “以后离他远一点,他不是君子!一个女孩家不要和一个大男人总在一起!影响不好!” “咳!”方拓没想到一向开明的方俊也这么死板,不过最近确实有些风言风语。可她还是反驳道:“他都40多岁,都能做我爹了,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 “但愿如此吧!”方俊长叹口气,有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见到她那满不在乎的表情,愤然道:“这次回去,你救照顾你公公吧!以后不用来了!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越说口气越是冷厉,一番话说完,也不待方拓开口,便甩手而去。 方拓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实在想不通方俊为何会如此的生气。难道只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仰起头,雪花迎面落在脸颊,感受着那股清凉,心头却有着抑制不住的紧张,或许是为了同顾宁的第一次见面,也或者,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命运,她感到不安。 ※※※ 翌日清早,方拓刚刚赶回顾家,便被吴莲拉到偏方去,一边问寒问暖,一面强迫她换衣打扮。 顾家虽然不富裕,但房子还是很大的,大门做南朝北,进了门就是正房,是会客的地方,两边三座草屋是吴莲和顾宁的住所还有厨房。从正房能直接来到后院的菜园子,园子旁边就是顾文宇和吴莲的房间,一在东,一在西,再往里就是客房了。 顾宁依旧英俊古铜色的肌肤和挺拔的身段一点也不像40多岁的中年人,那精亮的眸子依然神韵非常。他坐在主位上笑着对旁边的方俊说道:“10年了吧?江湖已经不适合咱们这样的老人啦!” 方俊抿了口茶:“老人?我还没觉得自己有多老,倒是你老弟你啊,前些天还不能言语,今天就恢复往日风采了,我都吓了一跳!” “老啦!武功都拉下了,与人对阵用什么招式恐怕都忘记了!倒是莲妹勤练不撮,眼下比我厉害多了!” “她啊!”方俊摇头叹道:“要是能改得了这急性子,不再闯祸就万幸了!” “哈哈!”两个男人会心的大笑。 “谁在说我坏话呢?”吴莲扶着方拓走进来,待看到精神的顾宁,脸色才微微一红,放开扶着方拓的手走到桌子旁到了一杯茶交到方拓的手中:“来!给你公公敬茶!”说完就到刘氏旁边坐下。 方拓有些尴尬,这是干什么?犹豫了一阵,待看到吴莲鼓励的眼色才下定决心,慢慢的走到顾宁身前跪了下去,双手举杯到头顶,抿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公公,请,请喝茶!”她只觉得面上似火在烧灼,这难受的感觉险些让她昏厥。 顾宁微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是我顾家的媳妇,不用害羞!”却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叫顾文宇也跟着跪下。又转头对方拓说:“你进我顾家门已经有8年了吧?期间受了不少的苦,我又一直不能行动,委屈你了!顾家没有好好照顾你啊!” 众人一片茫然,都不知道顾宁的话是什么意思。方拓急忙答道:“没有,姨妈对我就像新生孩子一样,我没受什么苦!” “今天叫大家来,我是有事情宣布,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顾宁黯然说道。 “姐夫!”吴莲立刻站起来,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 甩手打断吴莲的话,顾宁接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武功尽废,眼下能行动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莲妹,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耽误了你,对不起你啊!” “姐夫!”吴莲哽咽道:“别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好好的吗?”方俊关心的问道。 “这些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交待完!”顾宁摇头苦笑,低头对方拓说:“冰儿,你已经进了我顾家的门,就是文宇的人了。把你的丈夫拉扯长大,好好的对待他,你能做到吗?” 方拓一阵心虚,她能做到吗?她是男人阿,能把小文宇当作自己的丈夫对待吗?自己能习惯么?她很想站起来大声的反驳,更想割断所有人的关系一走了之,可对上那双真挚又略带恳求的眼睛,莫名地心下一软,只好麻木的点点头。她占据的是兰若冰的身体,是不是要把她的责任延续下去呢? 看她点头,顾宁满意的转头又对顾文宇厉声说道:“文宇,我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不准背弃你的妻子兰若冰,今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善待她,你知道吗?” 顾文宇刚才看到方拓吃鳖的样子还在心里偷乐,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自己了。虽然被顾宁的语气吓到,可还是发誓道:“是的爹,我一定不会欺负冰儿姐姐!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我的妻子。” 听到他庄重的誓言,方拓心下叹口气,今后恐怕甩不开他了! ※※※ 果如顾宁所言,第二天顾宁又倒在床上,没几天就去世了。 祸不单行,练武之人的强健体魄也敌不住心碎的煎熬,吴莲在顾宁出殡的当天也病倒了,如何条理都不见效果,身子一天天的瘦弱下去。原本方俊打算将吴莲接到城里方便疗养,无奈,她死活不肯离开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家里一人去世,一人重病在床,想想都让人心酸,于是太平兴国三年的春节,方拓和顾文宇是在忧伤中度过的。 在方俊的接济下,他们还没有到三餐不济的时候。照顾重病的吴莲成了方拓唯一的工作,日子就在这忧伤沉闷的气氛中过了半年。 这一日,方俊迈进大门的时候,方拓正在缝补着衣服。环境造就人,这话一点不假。吴莲病了之后,一切重担都压到了她的身上,她一面陪着顾文宇习字练武,一面又要操持家计照顾病人,忙里忙外传个不停。便连当初最讨厌的针线也拿起来了,虽然水平一般且速度奇慢无比,但缝补自家衣物,却也对付得过去。 “师伯!有什么事吗?”因为方俊罕见的穿了一件公服过来而且面色焦急,带着疲惫。方拓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先去换身好点的衣服吧!”方俊看了看她身上那件留着补丁的布衣,轻声地叹了口气。 方拓连忙将手中的针线收了起来,回屋换上一件素白的长裙,整理了一下便赶了出来,淡然问道:“陇西公府?” “你倒是聪明!”方俊注视她半晌,才点点头,应道:“公爷时间不多了,你去见他一面吧!”语气竟有些伤感。 方拓默然,早知道皇帝毒死李煜的日子在即,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尽管早有准备,但经得方俊证实,心下也不免悲痛凄然。 ※※※ “你来了!”李煜躺在卧床上,瞥见方拓身影,一抹宽慰袭到眸上。 方拓缓步走近,仔细打量他的面容,抿嘴,无语。 “该替我高兴才对!”李煜笑了,笑得咳出血来:“大宋行地还算善待于我,让我还能见上你一面!” 方拓凝视着他那比往日清亮百倍的眸光,突地有些了然:“我是该替你高兴!你终于走出那牢笼了!” “不错,不错!还是你知我!”李煜的笑声更大:“我要死了!我一生结下冤家无数,更对不起许多人,但老天待我不薄,临了有你这位朋友……”他嘴角边逸下一缕缕鲜血,喘息着说:“可知当日你善闯后花园,我为何说出那番奇怪的话?更反常的没有怪罪于你?”见方拓愕然摇头,他又续道:“我曾有一位故人,同你长相极为相似,只是你更年轻罢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二十年了!”眼睛却越来越黯淡。 方拓呆了一下:“故人?”直觉告诉她,李煜那位“故人”很可能同兰若冰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年……”说起当年着二字时,李煜的目光又重新凝聚,然后望着方拓的面容,痴痴不语,过了许久,才艰涩道:“朋友一场,我没什么东西能留给你了!只剩下这个……”半抬起身,掏出一块玉佩,交到方拓手上. 方拓见到那块玉,顿然色变,犹豫一下,自怀中也掏出一块玉,两块玉放到一起,竟然一模一样,她苦涩道:“这是兰……这是我小时候带在身上的!” “哈哈!果然啊果然!”李煜凝视那两块玉,猛地大笑起来:“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你果然是那人的子女。”笑罢,他探出身子,将嘴凑到她的耳边,用只能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这里面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千万要保存好!”说完,身子就疲惫的软了下去,喃喃吟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他扭过头,朝向窗子的方向,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怅惘。他每念一句,身子都好像轻了几分,渐渐的浮起,好似穿透了窗,穿透了墙,一直到天上,借着风,到了很远的地方。 方拓伸手合拢了他的眼睛,心中怏怏。等步出房间,抬起头,便看到方俊那探究的目光。咧开嘴,她也笑了。 ※※※ 夜色下,方拓抚摸着手中的两块玉佩,一个是李煜给的,一个却是顾宁交给她的,这两个都是白玉,外观看上去一模一样,扇形,在月光下,莹润的珠光变幻流动,一看便不是凡品。 唯一,也是最大的区别是,这两个一块是温玉,一块是寒玉。两块性质不同的玉,其边缘竟能完美的合到一起,形成一个空心的半圆形状,如果没错的话,还应该最少有两块才是。也许具齐了玉就能知道李煜口中那所谓的天大的秘密是什么了。 “兰氏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爹娘,他们是在逃兵难的时候捡到的你,当时这块玉扁就带在你的身上,一看就知道是个宝物,怕有个闪失,一直妥善的收好,你进门的时候他们就交给了我,现在我把这还给你,靠着它,也许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因为这块玉冷如寒冰,所以你的名字才叫若冰……”顾宁的话尤在耳旁,她到不在乎能不能找到父母,毕竟真正的兰若冰已经死了,亲生父母是谁对她并不重要。可两块玉明显关系到某个秘密,而且都在自己的手中,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是纯粹的因缘巧合还是自己来到古代的使命?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在今后的岁月中慢慢摸索了。 再想到李煜,心中苦涩,她对着方俊笑了,也许当时在场的很多人不理解,但她无所谓,她在为李煜庆幸,正如之前所说,他终于摆脱那让人悒悒不欢的牢笼了!作为朋友,除了感叹外也并无其他想法,毕竟,死亡是李煜自己的选择,孤独落寞比死亡更可怕,这样的结局,对李煜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收拾好心情,她朝房间走去,明早还有活计要做的。路过吴莲的屋子,那里的灯还亮着呢!自从陇西公府回来后,方俊便一头扎在吴莲那里,两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么久还没完。 方拓看着透亮的窗愣了一下,就打算离开,但“冰儿”这个词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虽然无意偷听别人的谈话,但在好奇心驱使下,她还是慢慢的靠近窗外。 “怎么会?”只听得,屋内吴莲道:“冰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虽然受伤之后性情大变,很多事情也记不得了,但仍保持着那份善良的天性,不似你说的那样糟糕。” “当日若不是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你的病又实在需要需要药物调养,她是不会接受我送来的银两的,尤其最近,竟然完全依靠自己便能维持住了所有花费,上个月,我送来的银粮一点没少的被送了回去。我不算外人吧?可她就是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比你要好强百倍。若是换了一个人,这当然算是好事,可她一个女孩家这样,终究是要吃亏的,我是怕她走上当年你的老路啊!”这是方俊的声音。 “陇西公身死,朋友一场,她不但一滴眼泪没流,竟然还冲着在场的人笑出声来,若她真的不伤心也就罢了,可她明明难过得很,却始终不肯露出半点来,心机深沉到让人害怕的地步,其心志恐怕比你我还要成熟许多啊!当初她要到公府里当下人,我也只当她孩子胡闹,却没想到竟能同陇西公结识,没几天两人便有了交情,正日聚在一起谈诗论画好不自在。这话我原本不该说的,但这孩子实在让人担心,那段时日府中上上下下流言无数,他们竟还不知收敛,哎!她年纪虽轻,但样貌渐有妩媚惑人之相。行事随意,丝毫不顾念世俗伦常。文宇的一切都靠她来打理,长此以往,即便是顾文宇长大成人,她余威尚在,只怕也管束不住,到头来夫纲不振,将来难免会闯出三三两两的祸事出来……” “师兄!你一定是对冰儿有所误解了!”屋内吴莲打断他的话:“女人长得漂亮,心性好强又怎么了?难道只许你们男人……” 接着来的话,方拓没有心情再听,悄悄的走了回去。路上,心情一直难以平静,没想到自己在方俊心目中是这样的印象,可自己二十多年来一直是这样过来的阿!怎么过去没人如此评价她?难道只是换了一个时空,换了一具身躯就完全不一样了么?难道真的要改变自己适应这个社会? 抬头,突地看到明月旁那朵朵浮云,心中蓦地有了一丝了悟。谁也没规定人应该怎么活吧?别人看她古怪,她还看别人古怪呢!她是谁?她是那个将流言当作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的方拓阿!她欣然笑道:“我的字典中没有逆来顺受这个词,我是方拓,我所坚持的,只是做回我自己!” ※※※ 太平兴国三年的夏天,对于方拓来说不是一个好日子,李煜刚刚被追封为吴王,还未等下殡,吴莲也忍受不住病痛的煎熬也撒手西去了。方拓把她和顾宁夫妇合葬到一起,吴莲的心事虽然没有对人说过,可她能无怨无悔的照顾摊在床上的顾宁五六年,这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跪在坟前,一身素衣的方拓想起那慈母般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来到古代后第一次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冰儿,你不要伤心了!”方俊叹口气,悲哀的说道:“小师妹终于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了,应该替她高兴才对,生不能同处,死了同穴也是不错的选择!” “师伯,我准备出去闯荡两年!顺便会一会刀君冷不凡!文宇就拜托你了!”她转头看向方俊。顾宁就是与刀君的一战才受的伤,临去世前交待要顾文宇10年之后再会刀君。方拓觉得有义务去探查个究竟。其实她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只是带着顾文宇实在不方便。 “你还是带他一起去吧!这孩子出去锻炼一下也好!”方俊愣了一下,才开口道。 方拓转回头,红肿的眼睛对上了那新竖立的墓碑,凄伤的心境中竟然泛起了层层的波浪。她知道方俊是个善良的好人。但也明了对方对自己的误解已深,不是随便就能改变的。几分悲凉和一丝嘲讽,她努力不让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好人阿!好人能真正摆脱世俗那大大的囚笼吗? 方俊看她沉默不语,幽幽长叹,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放心的去吧,家里一切有我。”顿了一顿,又道:“千万别忘记,在这汴梁,还有你们的家!”说完便飘然远去了。 “师兄!咱们真的要到外面闯荡么?”顾文宇两眼发光的说道,小孩子伤心归伤心,可回复的永远最快。 “是啊!过几天就走。”方拓勉强笑道:“给长辈磕个头,咱们也先回家去吧!” “哦!”依言磕了三个响头:“师兄我在家里等你!”顾文宇拔腿向家的方向跑去。 风吹起了方拓的衣角,抚摸着她的长发。望着远处的群山,不知何去何从,真的能以现在的身份过完一生么?在夏的景色中,她迷失了! 第五章 翅在云天终不远 宋太平兴国4年8月 方拓和顾文宇两人在东京乘船,延汴河进入淮水,已经到了楚州,准备在这里休整几日然后直接南下抵达她向往已久的扬州。 此时的方拓,白缎子扎巾,内穿襦裙,外罩对襟白衫,一身男子打扮。那无意中透出的勃发英姿和那特殊气质,谁人见了也不会怀疑她的性别。也因为她帅气的装扮和特殊的气质吸引了男男女女的目光。 “师兄!咱们是不是也买匹马?”顾文宇吃着牛肉面,兴奋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马匹说道。他还没有骑过马呢?坐在上面一定非常的威风。 方拓头也没抬:“江南多是水路,过些时日再说吧!”她也想骑马试试,可惜一来不会,二来确实不太方便,在这水乡之地,还是老老实实坐船吧! “哦!”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小孩子马上就被碗里突然出现的几块牛肉吸引住了。 方拓细心地为狼吞虎咽的弟弟擦掉嘴上的残渍,这段日子两人相依为命,感情也深了很多,也不再总是欺负这个弟弟了。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早就有伙计上前牵马招呼,帐房堆满了笑容道:“客官,一路辛苦啦。” “老板,有上房吗?”说话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看样子是个保镖。 “有啊!要多少有多少!” “3间清静的上房!”大汉满意的点点头,就回身出去了,不一会就和两个丫鬟搀着一个戴帏帽、穿粉色襦裙的女子进来,那女子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美丽妖娆的体态和起舞般的步子就知道一定是位绝色的女子。 方拓从未见过女人走路会走得这么好看,一时之间也有些痴了。 深夜,清静无风,空气里透着一丝暑热。方拓翻来覆去却怎么也不能入睡。索性起身打算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练练剑,刚刚跨出房门,眼角就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心头疑惑之下,两脚轻点地面,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见那道影子落在客栈的一处院子里,便伏在墙上准备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男人正用匕首打算挑掉门栓。“盗贼”一词闪过大脑,方拓来不及细想便抽出软剑,纵身跃过去,同时大喊道:“是谁?”剑气激荡,直指那人脖颈,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人眼见门栓已经松动,觉得好事已近,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危机,连忙向旁边躲避。 方拓看这全力一剑竟没起到任何作用,心中一凛,“好快的动作,好灵敏的反应,是个高手!”好胜心起,在空气提气转身,双脚点在门窗上,旋身又是一剑,这是青莲剑法的旋字决,违背常理,难度相当大,只有配合《园玉诀》才能顺利的在空中提气转向。那人看杀招又至,打算再行躲避,哪料到刚一转身,对方纤细的手掌就已经就已经拍在胸口,喉咙一甜,吐了大口鲜血,身体如断线风筝般抛落后方。 “靠!还以为是什么高手,结果只是一个小贼,浪费精力!”这是他昏倒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方拓还以为找到了能练招的高手,战意高昂,精神抖擞,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击晕对手,有些失望,正在考虑如何处理地上的人时,附近已经传来杂乱的声音,想必是被这里的声响引来的。 “你是什么人?”说话正是下午那帏帽女子的保镖,此时和几个丫鬟正警惕的盯着方拓:“为什么到我家小姐的客房来?” “他是丁字房住的客人。”几个客栈伙计也拿着扫把和菜刀斧头赶来了,看清楚方拓,对那保镖解释道。 “在下途径此地见一人鬼鬼祟祟,于是进来瞧个究竟,结果发现这个小贼。”方拓指着地上的人说道:“你还是看看你家小姐有没有事情吧!” 保镖仍然是满脸戒备,不过还是依言拍门喊道:“小姐?您没事吧?开门啊小姐!” “江平?什么事?”极轻柔秀美的声音传出,好一会儿,房门打开,走出一位妙龄女子,那微合的眼睛说明她正在半睡半醒之间。那稍乱的发式,反显得闲宜优雅,在夏夜微风的吹拂下,衣诀向后飘扬,紧贴着她如柳柔姿,使她看来如同能在下一刻,飘离尘世,返归天界的仙子。就连方拓都看痴了,那客栈的几个伙计更是毫无形象地流了满地口水。“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那女子见院子里站了这么多人,微微皱眉道。 方拓这才回神,把事情的经过大概描述一遍。 “江秋水在此谢过公子相救!”江秋水微微一福,感激地说道。 “哪里!哪里!凑巧罢了!”方拓连忙谦虚的说。 “江平,去叫伙计准备一桌酒菜还有结实的绳子。”江秋水吩咐道,又对方拓说:“外面风大,请公子入屋一叙。”见方拓有些迟疑:“顺便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那贼子!” “请公子务必赏脸!”江平也劝道,虽然觉得一个大男人不该进入小姐的闺房,可他还是顺从了主子的意思。 “好吧!”方拓微微一笑,提起地上的贼人就跟着江秋水走进房间。 丫鬟们把灯烛点上就退了出去,江秋水打量了方拓一圈之后,关上房门,转身掩口笑道:“妹妹的力气可真大,就是有够粗心。” 方拓正在为她关门的举动奇怪的时候,冷不丁听到这句话,骇然地张大嘴巴,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怎么会被发现了呢?“你,你怎么知道?” 江秋水看到她的狼狈笑得更加开心,上前抚摸她的脸:“试问天下间哪个男人会这般俊俏?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是”点了点方拓的胸脯,又眨了眨眼。 “唉!”方拓懊恼的叹了口气,这才想起睡觉之前为了舒服把缠胸的白布解下来,再起身的时候就忘得一干二净。“失败,太失败了。”没想到刚出门便让人认出来了,说不气馁也是假话。 “其实妹妹比我高上一头,虽然比那些男人略矮一些,但你这身打扮出去,只要小心些,谁会怀疑你的性别?”江秋水收起笑容,叹气道:“姐姐到是很羡慕你,自由自在,武功又高强。” “江小姐说哪里话?遇到这种事情还能镇定如此,甚至笑谈不忌,当真是一代奇女子,在下我佩服得紧啊!再加上您那天仙般出尘的容貌,怕是天下男人都会为您疯狂吧!” “小姐这个称呼太生疏了,我跟妹妹一见如故,更何况妹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个女人不爱听别人说她漂亮?江秋水拉着方拓的手开心地说:“你叫我姐姐,或是秋水都行!” “我未必比你小啊!姐姐就不用了,交个朋友如何?我叫方兰若冰。”方拓也非常喜欢格直爽大方的江秋水,觉得非常投缘:“不过我喜欢你叫我阿拓,我的好友都这么叫我!” “阿拓?好怪的称呼,不过”指了指方拓身上的装束:“正适合你现在的身份!”“我还想请秋水答应我一件事情。”方拓上前抱拳说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那样会令我很为难!” “小姐,酒菜已经准备好了。”门外传来江平的声音。 “进来吧!”江秋水亲自开门,等到菜都上齐之后把方拓摁在椅子上:“阿拓,你坐这里!” “秋水,不是还要处置那个人吗?”方拓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还在昏迷的人。 “当然了!”江秋水白了白眼,又对下人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江平等人应道,他家小姐一向淑静,若是往常,绝对是不肯让一个男人走进自己房间的,如今怎么全变了?他实在想不通,所以临出门前还瞄了方拓一眼。 方拓见这里再没别人,上前蹲在地上,只见那被擒住的贼人仍未醒来,仔细搜了一遍,搜到不少瓶子,打开看看,里面都是颜色奇怪的药丸。“长的像个人样,可惜专门干些下流的勾当。喂,醒醒!喂!”用绳子捆住,紧接着踢了他一脚。一向瞧不起这样的人,所以脚上没留力气。 那人在剧痛中醒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被死死的绑住了,不免为自己的未来担心,看到方拓,知道这是打晕自己的人,连忙跪下求饶道:“大爷饶命啊!我这是第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你叫什么,是做什么的?”方拓抽出软剑,指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割下你的肉!” “小的花留心,是个偷啊!”花留心没说完就痛得大叫,因为方拓的剑真的割在他身上,虽然没有掉肉,不过也留下一个不小的口子。 江秋水哪见过这么血淋林的景象,当场也惊呼出来。 方拓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心中也暗自后悔,自己吓着美人了。收敛心神,接着对花留心冷然说道:“说实话,要不然”其实她也手心冒汗,他杀过狼,宰过鸡,就是没动过人,更别说拿剑去割人家的肉了。 “我,我说!”花留心冒着冷汗,就把真实的情况原原本本的交待出来。当年有名的淫贼“花剑客”白文印被刀君冷不凡阉割并废了武功之后仍然不知悔改,又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裴冷,二徒弟花留心。几天前,白文印去世,两人为争夺掌门之位打了赌,一个月后在扬州会合,这期间拿到落红最多的人就是掌门。此前花留心已经迷奸了10个清白女子。 “迷奸?你想来”江秋水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方拓帮忙,她的下场可能就和那些可怜的女人一样了。她如何还能保持平静。 “这些是什么药?”方拓指着桌上的瓶子厉声问道。 “那是本门密制的药。”花留心小声地说:“白色瓶子里的叫‘仙人倒’,是迷药。蓝瓶装的是‘天香合欢散’,吃了它的女子会陷入疯狂中,即便没有男人也”“别说了!”江秋水受不了地喊道,她恨不得吃了花留心。 “为了自己的欲望竟然牺牲无辜的女子,真给男人丢脸!”方拓鄙视道,站起身出了屋子,对站在门外的江平小声地说:“把里面那个垃圾阉了挂张写着淫贼的牌子送到官府去。”又马上拉住他:“要悄悄的送去,别让人知道!” 江平了然地点点头,事关小姐声誉,当然马虎不得。 看江平把花留心带了出去,方拓想一想又走进房间,把蓝色的瓶子揣进怀里,对一脸疑惑的江秋水说:“这个以后有用,我先留着。” 江秋水相信他,所以也不再询问,福了福:“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然可就” “好了!咱们不是朋友吗?”方拓笑了笑,接着犹豫一下,正容说道:“秋水,刚刚我看你的保镖怎么那么少?而且还被安排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实在太不小心了!” 江秋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原本不是这样的,只是近日来有些烦躁,打算自己清静一下,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随即又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坏事阿!起码遇到了你!” “那你今后一定要注意了!”方拓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天,道:“天太晚了,明天还要赶路,我得回去睡觉了,告辞!”江秋水看着方拓的背影,突然涌起奇怪的感觉,随后强自压了下去,有些恐慌地喃喃说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她恍惚中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和眼前的景象交合在一起:“今天一定是太累了!” **************** 江秋水早年流落扬州青楼成了流芳阁的一名歌伎,卖笑不卖身。一年前应邀前去东京,因她超凡的琴技和出尘的美貌名噪一时,结识权贵才子无数。此次回来是为了参加扬州的赛花大会。 “你不会瞧不起我吧?”在马车上,江秋水抱着顾文宇对方拓笑道:“为什么急着下车” “怎么会?”方拓留意到她眼中的那丝苦涩,急忙解释道:“男女同车引人非议!” “你又不是”江秋水白了他一眼,差点忘了丫鬟在场:“风流倜傥,英俊无双的方,方公子害怕我这个‘小’女子不成?”她出入风尘,少达官贵人 ,名流巨贾虚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却鲜少有能谈得来的朋友,那日见了方拓,便大有亲近之意,几日下来,已经同方拓很熟了。 方拓舒了口气,苦笑道:“秋水小姐的追求者不计其数,在下我可不想被醋淹死。还想留条小命游览这著名的烟花扬州呢!” “笑什么?”瞪了丫鬟们一眼,江秋水安慰道:“放心,进了流芳阁没人会发现你。” 方拓微笑点头,算是应允了!挑起车帘,山村的景色映入眼中,扬州城就快到了吧? *********** “总之,这次你一定要陪我走一趟!今晚就穿这件。”江秋水巧笑取出一件白色的长衫在方拓身上比量道:“挺合身的。仙客来的珠宝首饰可是天下一绝,扬州花会快要开始了,我还没有合适的首饰呢!” “那今晚你自己去不就得了?还用得着我陪?”方拓笑了笑,抓过长衫,随手丢到床上:“人言可畏!”江秋水虽然也是住在流芳阁,但幽静许多,小院内雅致清新,使人忘俗,颇符合她的才貌。由于各酒楼客栈均已爆满,在江秋水的邀请下方拓自然的也留在这里,而且和江秋水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这可是古代,如果自己跟着去赴宴,等于向全天下承认两人有暧昧。自己倒无所谓,但在这流言已经满天飞的情况下,江秋水的名声会进一步损害彻底。 “那又怎么样?你再避嫌也没法澄清事实,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站在人前,只要你表现得够好,成为一段美谈也说不定!”江秋水瞟他一眼:“其实我也有私心,大会完结可要你帮忙脱离妓籍呢!”跟在你身边,莫名的会感觉到安心,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没问题,可我这穷人哪见过大场面阿?实在不敢出去丢人!”方拓努力地把精力集中在手中的书本上:“去了不是让醋淹死?呵呵!这段真有意思!”若是逛逛街也就算了,可这是要去买珠宝首饰,还是那种昂贵的,她见都没见过的珠宝。硬着头皮去了也只是让囊中羞涩的自己难受而已。 “人家接到了请帖,必须去哩!”江秋水从方拓手中抢过书本,直接甩在床上,娇声道:“你会武功,当然得保护我不被登徒子欺负!” “还好没有外人,”方拓苦笑着摇头道:“外界传言的傲骨美人江秋水哪去了?江大家此等小女儿神态,恐怕能吓死几个吧?愿做护花使者的人很多啊?不缺我一个吧?”自从住在这里之后,江秋水像得到宝贝的小姑娘一样缠着她,一点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冷漠孤傲,也许这才是她的真正性格吧? “废话少说,你去不去?”江秋水眼睛一瞪,凶道,想了想,又换了一种央求诱惑的口气:“今晚展出的除了首饰外还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古董,你就不想去长长见识?” “好!去还不行!”方拓苦笑道:“我可没做过人家的如意郎君,你可得帮衬着点!”价值连城的古董?她倒也想见识一下了。 “马上换衣服!”江秋水见目的已达,笑嘻嘻地就准备离去,这时候,她贴身的丫环却走了进来,趴在她耳边嘀咕了半天。 “这样啊!”江秋水微微皱眉,挥了挥手道:“你就说我有事情,不能见客!”说完这些,她转过身,看到坐在那里的方拓,眼睛突地一亮,连忙叫住拔腿要跑出去的丫环:“你让他直接到这里来找我!” “你这是做什么?”方拓疑惑道。 “马上你就知道了!”江秋水笑吟吟的走到她的跟前:“一会儿就看你的表现了!” 方拓闻言更是不解,正待开口再问,门外却传来一道清朗洪亮的声音:“秋水小姐总算不想让在下枯等了?实在受宠若惊啊!”话音未落,一个华服公子便昂然迈入房间。 “好出色的一个人!”方拓见到那公子的样貌,忍不住感叹道。只见那人昂首而入,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潇洒飘逸。如冠玉般晶莹的面庞上,却难得的不带丝毫脂粉气,活了这许多年,方拓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出色的人物。 “这位是?”那公子进的房间,看到了方拓,微微一愣,将目光转向江秋水。 “在下方拓,是秋水的朋友!”方拓浅笑,抢先江秋水答道。右手用力,带近了身旁美人的娇躯。江秋水倒在方拓怀里,没料到她会有这番动作,俏脸微红,怪嗔地瞄了他一眼。 那公子环顾房间的摆设,待看到床上的长衫,身子顿了顿,这才转过头,用探究和稍带敌意的目光打量起方拓,半晌后,才略带酸意的说道:“没想到方兄竟然能住在这里,当真让在下羡慕的紧。”不过,他马上道:“秋水小姐和方兄,真是一对碧人啊!再没有更合适的了!”这时,他看向方拓的目光已经转为惊异和赞赏。 “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方拓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快便恢复到之前的从容姿态,心下感叹间。突然又看到了那公子手中的物品,那是一把折扇,在北宋年间绝对少见的折扇。这就更说明他的不同寻常了,她扭头看向江秋水,浅笑问道:“这位公子是谁?秋水,你还没有介绍呢!”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武林三公子之一的惜花公子阿!”江秋水巧笑着站起身,待看到方拓茫然的脸庞,翻了翻眼皮,凑到她嘴边小声道:“你不会连武林三公子都没听过吧?” 那公子将一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什么武林三公子,只是无聊称谓罢了!如果方兄看得起,在下愿同方兄交个朋友!”他轻柔的摇晃起纯白的折扇,露齿笑道:“在下冷幕白!” 第六章 玉琴吟霄有乾坤 华灯初上,扬州最大的珠宝行仙客来的后院,已是张灯结彩,婢仆全体出动招呼来客。今年五月,北汉亡,中原已成大宋江山。天下初定,一派和平景象,而扬州这千载烟花圣地,更是繁盛。曲声袅袅,歌声悠悠,是那般令人陶醉。 经过五代十国的战乱,女子受到的限制大大松懈了,虽然远不及唐朝中期以前的开放,但比之以后的一千多年,风气也算开放很多了!单在去仙客来的途中,方拓就看到好几对偎依在一起的男女,不禁感叹:“谁说古代保守来着?” 一身男装的方拓对任何人都是不卑不亢,江秋水温婉地跟在身边,一路上轻笑着施礼,体态盈盈,仿若清梅绽放。旁人先看到江秋水已是魂不守舍,再见到身后英俊的方拓更是眼前一亮,两人出众的身影立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走到哪儿都引起小小轰动。托江秋水的福,方拓能处处受到警惕目光和浓浓敌意的款待,让她心下苦笑不已。 等两人走进大厅,在场的人全部加入迎接的行列,看那老老少少流着口水又奋力巴结的恶心模样,旁边的方拓都会忍不住想踹上几脚,江秋水却能妥善地应付自如,游刃有余,直叫她佩服不已。 方拓已经被那些苍蝇搅得烦躁了,正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不远处一声亲切的招呼传来:“秋水,方兄!”角落里,一位锦衣公子长笑起身,向他们招手。正是下午见过面的冷幕白。 看到对方身旁那许多空着的座位,方拓微微一笑,在江秋水耳边小声道:“去那里坐吧!”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自然得找个认识的坐在一起。 江秋水微微颔首,对围着她的众人轻轻施礼,拉着方拓走向冷幕白的方向。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翩翩入座的江秋水身上,她落座的姿态,已称得上风华绝代,每个动作皆是完美动人,看得人赏心悦目。有不少登徒子痴迷的一路跟上,甚至打算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可都被冷幕白带来的保镖当了回去。 “还好冷公子来的早,否则今晚真的不能清静呢!”江秋水看了看站在四周,隐隐将此地护住的八名壮汉,掩嘴笑道。 冷幕白闻言,微微一愣,苦笑道:“你不说我夸张便好!”随即又提起精神,看向方拓:“方兄,秋水可从未跟着其他人出入公开场合,唯独你例外,真是让我妒忌啊!” “公子说哪里话?”一个身着红衣,容貌不下江秋水的妩媚女子款款而来,双手缠上冷幕白的脖子,娇声道:“奴家和公子在一起也不逊色啊!”说完还示威似的瞟了江秋水一眼。看她能通过旁边的保镖直接走进,显然与冷幕白的关系不一般。 “那是,那是!”冷幕白有些尴尬,搂住身边美人,柔声说道。两人暧昧的动作像是热恋的情侣,一切都很自然,但方拓却看到冷幕白那一瞬间皱起又舒缓下去的眉头。心里猜测这两人并不简单。 “她是满月楼的月楣儿,今年也要参加赛花大会!”江秋水贴近方拓的耳朵,小声说道。 “确实是美女!”如果江秋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青莲,那月楣儿就是鲜美艳丽的牡丹了。她刚说完却感觉腰间一痛,“你拧我干什么?” “我在你身边呢!你就不会收敛点?”江秋水白了她一眼。 “大姐,我是说实话嘛!”方拓苦笑,又靠在她的耳边细语:“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吗?若是旁人,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咧!” “反正我在身边的时候,你看别人就是不行!”江秋水强词夺理道,心里却也有些吃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真的把方拓当成男人,而且下意识的受到吸引。其实她不知道,方拓的骨子里可是男人,自然会有女人受到那股魅力的影响。 真把我当成你包养的小白脸了?方拓刚要反驳,却为走向他们的一个身影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个很有精神的男人,皮肤略黑,长得甚是雄伟,浑身透出慑人霸气,却又不惹人厌,反使人生出愿意臣服于下的感觉。可惜,他有棱有角的阳刚面貌上却生着一对仿佛能勾魂夺魄的,异常“美丽”的凤眼。如果加在女子身上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可惜啊!可惜!”她有些遗憾的感叹道。 “你小子真在这。”那人直接走到冷幕白的旁边,照他肩膀狠狠的拍了一下:“也不叫我一声,害我枯等许久,你倒好……”这时才看到方拓二人,愣了一下,讶然:“没想到秋水小姐也在这里啊!”又转向方拓,疑惑道:“这位是?”却权当他旁边被吓到的月楣儿是空气,不理不顾。 “这是方拓方公子!就住在流芳阁!”冷幕白微笑介绍:“方兄,这家伙是余文杰,因为用的是名为‘驭风’的宝刀,所以在江湖上有个‘驭风公子’的称号,不过朋友们都称他武痴!” 听到流芳阁三字,那余文杰为之动容,细细的打量起方拓,半晌才笑了起来:“那难怪,难怪!方兄真是出色,难怪会得到秋水小姐的垂怜!”又盯着方拓拿着茶杯的手,双目一亮:“方兄长得细皮嫩肉的,没想到这手上茧子倒厚,是练武的吧?用剑还是用刀?” 方拓呆了呆,看了看对面摇头苦笑的冷幕白,才答道:“在下用的这个!”说着,抽出了腰间软剑,放到了桌上。 “云瑶”冷幕白看到软剑,首先惊呼出声,将剑拿在手里,细细观摩,喃喃道:“剑身柔而不失钢性,色泽发黑却显得干净,无锋却犀利,吹毛立断。剑柄与剑身一体,上缠百年蛛丝,真是云瑶!”他看向方拓,目中精光如电:“这等宝剑可不是一般人用得来的,需要很深厚的火候和技巧。不知方兄师门为何?” “云瑶?”说实话,方拓还是第一次听到“爱剑”的名字,愣了一下,才答道:“方俊是我师伯!”却对师门避而不谈,她也真的不知道。可能吴莲曾说过,但那也是对兰若冰说的,此后再未提起,她也没有问,如何能答得出来? “方俊?当今枢密使方大人?”冷幕白笑道:“方兄还真是不一般啊!” 当听到“枢密使”的时候,方拓腰间又是一痛,转头,江秋水正瞪着她,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方拓暗自苦笑,师伯方俊在李煜被杀后,他也站到台面来,倍受重用,现在是位高权重。但她真的不想借助别人的名头,江秋水问她来历的时候,也就搪塞过去,没想到在这里一个不慎被揭穿。 那余文杰却是更加兴奋:“方大人的青莲剑法为天下一绝。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来日咱们切磋一场如何?” 方拓终于知道冷幕白那抹苦笑的意思了,这余文杰还真是武痴啊!不过,她也很想找人练练。当下点头道:“若是余兄看得起,在下愿舍命奉陪!” “好!”余文杰拍了拍大腿:“***,成天跟那几个兄弟对练,路数都摸透了,就跟自己打自己似的,实在无聊得很!这下好了!”又凑到方拓跟前:“明日如何?” “去!”江秋水嗔怪了白了他一眼,怪他言语粗鲁。 好!随性而为,真是直爽的人。方拓感受到余文杰的真诚,心中大生好感,点头道:“明日小弟正好有时间!” “那我明日早上便去找你!”余文杰乐呵呵的说。就在这时,场中锣声响起,拍卖开始了…… ※※※ 一件又一件的珍品首饰展示出来又被人高价买走,方拓起初还兴致勃勃,但久了便厌倦了,陪同样不喜欢这些玩意儿的余文杰聊起了江湖的事情来,那余文杰见识非凡,说起各派武功如数家珍,越到后面越是眉飞色舞。方拓听得只感大长见识,旁边冷幕白偶尔也插上几句,不过多数的时候还是同在场大多数人一样,算计着那些珠宝首饰的真正价值,遇到合意的便着身后随从拍下来,不一会儿便也收获颇丰,只不知他买这许多女子首饰要送给哪位红粉知己。想来他既然有“惜花公子”的美名,这些东西也送出去,也是不愁的! 江秋水则同月楣儿聊着各款首饰以及化妆心得,台上的物品,却一样没买,只是在聊天的间隙,柔情得朝身边的方拓看上一眼。月楣儿虽谈笑不忌,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失落,显然不满冷幕白的冷落。 而这时,场中突地静了下来,“来了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又引了过去,便连方拓等人也不例外。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捧着个盒子款款走进大厅。 此次仙客来主持拍卖的是,一个中年总管,他满脸笑容的站起来,接过少女手中的盒子,向四周宣道:“这就是玉琴吟霄!小店几经周折才自蜀中一农家购得,起价五千两!”当下打开盒子,一张精致的玉琴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吟霄出自制唐代雷氏的一位子弟,据说,他的妻子酷爱玉石,后来莫名其妙的突然去世,他把妻子生前收集的玉石制成了这张琴,每日弹奏以诉哀思。琴声低沉浑厚却又不失清脆,在所有名琴中是最特别的一个,而且以后再无人制成类似的琴,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江秋水目光缥缈,悠悠的诉说着吟霄的故事,众人被她磁性温婉的嗓音吸引,沉醉其中。 方拓却有异样的感觉,颈上的两个玉佩一个透冰寒,一个散发着火热,一冷一热的感觉充斥胸前,异常难受。她肃然一惊,眼前的玉琴吟霄一定和自己怀里的玉佩有着莫大的联系。一定要将这玉琴买下来,好弄个明白。可是……她皱起眉头,自己身上的钱加一起还不到一百两,想买下这张琴,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身畔江秋水感受到了她的异样,伸手揽住她,关心的问道:“阿拓,你不舒服么?”这琴若是不趁现在买下来,将来不知要流落到哪里去,那就麻烦了。 方拓苦笑,现了半天,听着场中越来越高的叫价,终是忍受不住那玉琴的诱惑,小声道:“秋水,你有多少银子?借我一些可好?” 江秋水眯起眼睛,似乎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你要这琴?没问题啊!我有很多积蓄,足够买下来!” “这银子便算是借我的可好,来日定当奉还!”方拓的脸色越来越红:“这琴对我真的很重要!” “你当我是朋友么?”江秋水又捏了她一眼,不悦道:“既然你喜欢,那我帮你也是应该的,银子的事情今后休提!”随即又笑起来:“人家很高兴能帮助你呢!”伸出手,又将吟霄的叫价提高了一千两。 两人的对话声虽然不大,却足以让身旁众人听清了,听说师方拓要那琴,余文杰和冷幕白脸上都掠过一丝狐疑,而月楣儿则眼珠一转,探手缠住冷幕白:“公子,奴家也要这琴!”但冷幕白却拍开她的手,对她的纠缠丝毫不予理会,只是微笑的看着方拓二人。 月楣儿深感不忿,打算凭自己之力买下那玉琴,刚要举起的手却被人摁了下去。 “你这是为……”她瞧见冷幕白对自己的警告目光,那眼神冰冷,直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被这么一吓,原本满肚子气愤的话也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这时,那玉琴已经被江秋水以三万两的价格买了下来。 “公子为何如此对待奴家?”月楣儿紧紧的撰住双手。神情沮丧的低下头,小声道。 冷幕白收回冷厉的目光,向月楣儿的耳唇呼气,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下面?一会儿要拍的可是今晚最昂贵的物品了,这琴可比那玉琴好多了,方兄是我朋友,你怎么能同他抢东西?” “公子刚才那眼神好吓人啊!”月楣儿扭动着腰身,动情道:“你吓着奴家了!” 下面那中年总管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是张千年古琴……起价一万两……” “哈哈!我出十万两!”冷幕白放开满面赤红的月楣儿,展开手中的折扇摇晃起来,看似漫不经心的直接报出一个天价,立时引得周围惊呼不断。他哈哈大笑,对月楣儿道:“这个便送给你当作赔礼如何?” 月楣儿一扫方才的阴郁,抱住冷幕白连连道谢:“谢谢公子!”看了江秋水一眼,又妩媚道:“奴家一定用公子送的琴赢得扬州花会!” “真是死性不改!”旁边余文杰连连摇头叹气,轻声嘟囔道。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风流成性的冷幕白,还是只会吃醋的月楣儿。 而这一切方拓全然没有留意,因为那玉琴吟霄已经被送过来了……—— 第七章 隐隐飞桥隔野烟 “吟霄,长六尺,安十三弦”方拓望向玉琴的眼中满是狂热,双手上下抚摸着来之不易的宝物. “它是你的了!”江秋水好笑地看着他的反应“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张琴哩!”据她所知,方拓不懂操琴,要来这个有什么用呢? “当然!”方拓头也没抬:“若是不喜欢我也不用麻烦你了!” “嘻嘻!”江秋水抚嘴娇笑道:“看你的样子。显然是不希望有人打扰,我先去休息了!”说完狠狠拍了方拓后背一把,转身又合门而去! 江秋水的离去正合方拓心意,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吟霄上了。 这吟霄通体雪白,首尾刻了一些简单的图案,虽美观但属于稀松平常,检查半天,既无暗格也没有特别的地方,连普通古琴的题词都欠缺,难道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琴?不可能,在仙客来之时,胸口玉佩的反应那么强烈,不会是幻觉,更何况刚才琴拿到手的时候自己的胸口又是忽冷忽热,这琴明明就和那两块玉有关,想到这里,又仔细的察看起来。 不知不觉过了很长的时间,方拓却仍然一无所获,渐渐失去耐心的她索性把琴往旁边一放,打算明早再想办法,今晚先睡个觉再说!谁知刚熄灯,身后就传来女人的声音:“你在找我吗?”她全身不自主地起鸡皮疙瘩,抬头看看房间四周阴阴暗暗的,由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少得可怜,房间看来更阴暗。这声音一响,很容易就会让人与那种东西联想到一起。 “你是谁?赶快出来!”方拓叹口气,无奈的问道,因为这种声音仿佛是直接在脑中响起,根本不能确定声音的来源。 “是我啊!”一股白眼自吟霄缓缓升起,慢慢的凝聚成一个女人的身形,在月光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面孔,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面孔。 “你!”她咽口口水,很是艰难地说道:“你是人是鬼?”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没当场晕过去已经十分难得了! “你不会害我吧!”故事里这样寄生在古琴中的鬼魂多半是要杀人的,他的大脑里禁不住想起恐怖电影中的情节来。 “谁想害你了?”白烟的声音透漏着不满:“你身上有种让我熟悉的感觉,看你检查吟霄很久没有收获才好心现身出来的,要不然你找一百年也发现不了吟霄的秘密!”到最后还很情绪化的哼了一声。 方拓听那声音不像电视里那样凄厉,觉得如对方所言没有什么恶意,稍微松了口气:“你!和这张琴有什么关系?” “我生前有个名字叫怜香,做这把琴的人就是我的丈夫!”白烟悠悠地说道,语气夹带着一丝苍凉,顿了一顿,缓缓地向方拓讲述了一个故事。 怜香的家族秦氏据说是秦始皇的后人,一直隐居蜀中。那是一个美如仙境的人间净土,群山绿水环绕,民风憨厚纯朴。到了她这一代,虽然只剩她一个传人,但蜀中秦氏的玉器一直闻明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她嫁给制琴大师雷啸天之后,夫妻感情深厚,生活美满,可惜她自幼体弱多病,不到三十岁就因为风寒而香消玉殒。死了之后,魂魄就一直付在由12块稀世宝玉制成的玉手环上,到现在已经几百年了,这是第一次以灵体的形式出现在人前。 “后面的我知道,你的丈夫为了怀念你,将你生前所用的玉器制成了这张玉琴吟霄!”方拓接口道,吟霄的传说她曾听江秋水介绍过,却没想到今天能亲自看到故事中的主人公。 “是啊!可惜当时我没办法现身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心失落,一蹶不振。”怜香语气悲凉,让闻者也不自觉的跟着伤感起来。“这个玉手环是我的家传之宝,和它流传下来的还有一段关于轩辕宝典的秘密!” “轩辕宝典?”方拓挑高了眉毛,今晚收获不可谓不大,她终于探听出李煜口中那秘密了。她掏出玉佩:“是不是这种东西?” “轩辕宝玉?!”怜香看到方拓手里的东西惊呼道:“正是这个,没想到你竟然有两块,真是有缘人!玉手环和宝玉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怪不得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感觉!”怜香叹口气:“如果传言不差,这样的宝玉共有五块,合在一起就能找到轩辕宝典了。而这玉手环就是找到其他宝玉的钥匙!只有它才能感应到宝玉的所在!” 方拓愣了下,她今天才知道玉佩真正的名字,没想到会是这么吓人的名字,当下问道:“轩辕?难道同轩辕黄帝有关系?” “不错!”怜香道:“但具体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传说参透轩辕宝典的秘密会得到神仙帮助,到时候,上天入地,羽化飞升也不是不可能的!” 神仙?方拓双目一亮,那样的话……她抢上前几步,急声道:“那玉手环真的能找到其他的玉佩?”随即又皱眉:“既然是从琴里出来的,玉手环必然是吟霄的一部分,能拆下来么?”走到哪都带个这么大的琴,怎么也是不方便! “当然可以!”怜香浅笑:“琴额上便是玉手环了!” “噢!”方拓恍然大悟,之前只是按照玉佩的形状去寻找,自然忽略了琴额一大串的玉石,但是单纯的以为那是装饰!若不是怜香提起,自己恐怕还找不到呢!当下取了玉手环,因为不习惯在手腕上戴东西,所以就揣到了怀里! “我就付在手环上,以后只能跟着你了!”怜香笑道! “对不起!”方拓觉得有些愧疚:“打扰了你的平静!” “没什么!”怜香满不在乎:“跟着你也见见世面,总好过成天呆在琴盒里,几百年了,还真闷哩!” “现在是不是就能去寻找其他玉佩了!”方拓有些兴奋。她原本以为自己要当一辈子女人,但轩辕宝玉的出现却给了她一个希望,也许,这就是回复过去身份的契机,她又怎么能不兴奋。 “看你急得!”怜香道:“这天下之大,玉佩又只有五块,分散在各地,你在没有玉手环帮助的情况下凑齐两块纯属运气,想立刻找到其他的玉佩,岂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她顿了一顿,又说:“这玉手环也并不完整,所以只能感应百米的距离!若是完整的玉手环,感应距离起码高上几倍!” 方拓自悔失态,讪讪道:“怎么会这样?” “哎!”怜香长叹道:“当年,我……”说到这里却生生顿住,似乎在避讳什么,转移话题道:“反正,这玉手环还缺六块玉珠!” “那只能凭运气了?”方拓有些气馁,一百米?怎么感应?但是中原地区就不知道有多少个一百米?碰运气不成? “你也不用失望!”怜香感受到她的失落,却又笑了起来:“那六块玉珠就在扬州!而且很容易找到!” 方拓听得糊涂,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扬州不是要办个花会吗?奖品中有个玉菊花,那几块玉珠便嵌在玉菊花的叶下!你武功高强,还怕那奖品弄不到手?” “偷东西那种事情非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做的,那么只有……”方拓听她所言,总算放下心来,脑中却开始算计起来。精明如她,只因为轩辕宝典带来的希望,心绪再平静不下,根本就没在意,这晚的情况,完全掌握在怜香的手中,更没有仔细考虑过,怜香何以知道她会武功的事情,那剩余的六块玉珠又怎么如此巧的也在扬州?而怜香又怎么对外面的事情如此清楚? 看着她思索的背影,怜香突地放散出幽暗的,透着阴寒的光来。 “天魔珠凑齐,轩辕宝典的游戏才真正开始……”随着这声旁人根本听不清楚的幽幽长叹,怜香的身形也消失在阴暗的角落处…… *********** 方拓一觉醒来已经是正午了,洗簌完毕,见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找人一问,才知道江秋水领着顾文宇出去逛街了,难怪今早顾文宇反常的没有来打扰他睡觉,心下叹气,江秋水对待小文宇比自己这师兄还体贴细心,看来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监护人。 刚要出去吃些东西,余文杰就差人送来了一张请柬。“今日午时,蓬莱居,敬侯光临。”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为什么要发请柬那么隆重了,蓬莱居不是酒楼,而是画舫,此时停靠在岸上,入口处都有带着武器的武士把手,如果没有请柬,还真的进不去。 刚刚登上船,就感觉到脚下微微晃动,看来自己是最后一个客人了。 “方兄弟这么晚才来,该罚!”余文杰微笑的迎了出来,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搂住他的脖子:“到你的地方还让我吃闭门羹,你却在那睡大觉,更该罚!”与昨日不同,今天他身后竟然背着一把连鞘的大刀。 “罪过罪过!”方拓喜欢他的直率,在仙客来又聊得甚是投缘,于是也亲热道:“那些婢女丫鬟们舍不得叫我起来,谁让你老兄没我英俊来着!” “该死,说我难看?我不管,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比试一场。”余文杰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有后退一步,状似打量方拓,扯了下嘴角,一语双关的道:“我要让秋水小姐知道,我可比你这小白脸‘健壮’多了!”还特意在“健壮”二字上加重的口气。 “要死!”方拓笑骂,过去同朋友在一起,也经常说一些带色的段子,余文杰话中的意思她岂能听不出来? “哈哈!”余文杰哈哈大笑,站到甲板中央,抽出了背上宝刀:“我等不及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如何?” 方拓看看四周,空空荡荡的,连个仆婢都没有,而先前看管画舫的护卫更是不见踪影,看来余文杰早有准备,当下也甩出软剑,轻笑道:“好!那就开始吧!” *************** 一炷香的时间了,比武的两人却谁也没动,方拓潇洒的侧身而立,软剑在内力的摧动下嗡嗡做响,剑尖斜指地面,另一支手靠在背后,脸上表情平静,而且一番怡然自得的样子。若不是在船上而是在林子里,再加上阵阵微风,偶尔几片飘下的落叶,那萧索的景象真的很像电影里高手决斗的唯美场面。方拓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 余文杰把刀横在胸前,小心的观察着方拓的一举一动,看方拓的站姿和神态就知道,还真是个高手,好武成性的他异常兴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更是专注的寻找对手身上能让自己突破的缺口。 就是现在,方拓刚刚露出笑容,余文杰就知道机会到了,大喝一声,抡刀就向方拓劈去。那边正想的出神的人见宝刀来势凶猛,挺起精神险险的避到一旁,心里暗暗后悔,以后在打斗的时候一定不要胡思乱想,即使比武也不行。再像这样失去了先机就糟了。就这样狼狈的躲过了四五招,她终于能缓口气,运起青莲剑法,剑光流转,聚成一朵朵花环,一环接一环,压向余文杰,真力潮涌般送入他的刀上,每次都与前次力道不同,在正午阳光的反映中,她的剑仿佛生出一朵莲花,美的让人目眩,更使人不能摸透其剑路。 余文杰的刀法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仿若上阵杀敌的猛将铁骑,拦道而立的高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方拓的剑法轻灵飘逸,时上时下,忽左忽右,虚实难测。仿若随风摇摆的落叶,穿梭于波涛中的小舟。却能在阵阵刀风中来去自如,攻守兼备。这一勇猛一飘逸,一刚强一柔和的身影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绝妙道不尽的精彩。 “好!”舱门处突然传来这声叫好声,但两人比武在紧要关头,根本无暇顾及。 两人以快打快,对了数十招,谁也占不到便宜。要说方拓的功力比得过余文杰,那纯粹是胡扯,正式算来才练了不到两年的内功,即便《园玉诀》再奥妙无穷也不能让他一下子达到一流高手的境地。方拓暗暗叫苦,这余文杰武功强横至此,让她感到有些失败。再过十数招,感到气息一窒,知道自己消耗甚巨,看到宝刀又一次袭来,深吸口气,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拨开他的侧攻,脚尖轻点地面,后退数丈,与余文杰拉开距离。一声脆响,软剑插回腰间,方拓负手而立,朗朗说道:“这次小弟败了,余兄的武功果然厉害!”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看余文杰,却仍旧气息平稳,不由大是佩服。 余文杰慢慢的收回了宝刀“驭风”,感叹道:“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败’这个字,兄弟的气量当真让人心折!”他走到方拓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功力并不差,关键之时在对敌经验上有所欠缺,不会保留力气。过些时日与人多多切磋便会好很多!” 方拓失笑,这也才有时间去看方才较好之人,只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华服公子站在舱门处,而冷幕白正在那公子身后冲这里眨着眼睛。 第八章 姑野仙人风露身(修) 这便是柳长风了?方拓终于知道为什么余文杰提起他的时候会那么恭敬,因为柳长风确实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柳长风有着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瘦长有如刀削的脸庞,配上一弯薄唇,当得上美男子之称,尤其那眉毛,细细的,好像柳叶。虽比不得冷幕白那样细腻漂亮,方拓男装时的飘逸出尘,却也是一等一的帅哥。且他独具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很让人倾心臣服。在四个人中,他是最高的一个,却不如余文杰那样魁梧,显得有些瘦弱,穿着普通的青色文士服。手掌很大,背脊极雄阔,却半点没有影响他的文雅之气,反让人觉得他该是文武双全。 这样的人物,到哪里都是最闪亮的,难怪能做武林三公子的老大,而且让冷幕白等人心服口服了。 在场的除了自己同武林三公子就再无其他客人,看桌上丝毫未动的酒菜,显然他们是在等着自己,虽然不解自己这无名小卒为何会如此受重视,但她本不是喜欢做作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没有拘束的感觉,这样一来,大大增加了柳长风等人对她的好感,几杯酒下来,场面已经渐渐热络起来。 “阿拓,我们都输给你了!”冷幕白放下酒杯,表情有些古怪的说:“秋水小姐确实爱你极深,否则感情从不外露的冰雪美人则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啊?”方拓被搞糊涂了,本来谈的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冷幕白会说出这样的话。江秋水又作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冷幕白知道他不明白,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羽扇,放在桌子上:“头午在市集,秋水小姐交待我们把这个送给你!” “这是?”方拓只有摇头苦笑,古人送扇子是一种传情的方式,江秋水表面上送给她扇子,其实是要冷幕白打消追求她的念头。她不得不佩服江秋水的聪明,既表明了心迹,又杜绝了麻烦,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她对自己有意了。 “秋水小姐不但琴艺高超,嗓音妙绝,更难得的是兰心慧质,虽出身青楼却出淤泥而不染。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啊!”冷幕白苦涩的说道。 “怎么?不服气是不是?阿拓和秋水小姐在一起是再般配不过了!”余文杰拍着好友,幸灾乐祸的嘲笑道:“你不是花柳班头吗?这回折了吧?”。 “对了,阿拓要在扇子上题词啊!不要辜负了美人的一片心意。”冷幕白戏疟的笑道,其实他对江秋水的琵琶别抱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失落,只是对自己的魅力输给方拓有些不甘心罢了! “这写什么呢?”此时方拓的酒劲已经上来了,他刚才不知怎么的想起过去和一帮朋友在一起的日子,苦闷下就喝了很多,现在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见伺候的伙计已经拿来了笔墨,还好他受家庭影响,从小练了一手好字,在这古代也能拿得出手,于是站起身来,想也没想就提起笔写下他最喜欢的诗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柳长风等人见她运笔娴熟,等写完仔细看去,初觉字体势如龙蛇。笔意苍劲雄厚,余意悠长,禁不住心中赞叹,待看清词的内容,全都心中震撼,许久说不出话来。 方拓写完才发现盗用了后人的诗词,一阵羞赧。但反悔已是不及,正考虑被询问后的说辞时,一个守卫在船外的武士跑进来,古怪的看了方拓一眼,才道:“刚收到消息,秋水小姐出事了!” ※※※ “你没什么关系吧!”方拓一回来就直接闯到江秋水的房间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说你受了伤!” “还好!可惜没法参加赛花大会了!”江秋水晃了晃包扎过的手臂,把经过说了出来,原来下午的时候,江秋水一个人到流芳阁的对面买胭脂,遭到一个男子的袭击,还好流芳阁的护院听到呼救及时赶来,捉住了凶徒。江秋水逃过一劫,但是两条手臂都受了伤。 “这次花会算是泡汤了!”江秋水有些伤心道。 “胡闹!现在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你还是安心养伤吧!”方拓柔声安慰道。 “怎么办?白老板和我有约定,只要赢了这次赛花大会,我就恢复自由身了,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会想办法的!”方拓安慰道。心中有些庆幸,还好今日起得晚,没来得及将自己要得到奖品玉菊花的心思告诉江秋水,要不然对方还不知道该怎么难过呢!至于玉菊花,偷也能偷来,只是关于江秋水恢复自由的事情,她也有些惆怅,现在想让流芳阁赢出赛花大会就有些难办了,据她所知,除了江秋水没有任何人能与月楣儿抗衡。 “实在不行让余文杰他们帮忙,怎么也能把你赎出去!”这流芳阁有江秋水这块宝当然不会轻易放手,所以她的心里也很没底。 “不能那样,我想靠自己,再说白老板和对待我们这些为妓者都是照顾有加,从未强迫过谁,若是请余文杰他们的势力施压,实在过意不去!”江秋水摇摇头,她不想做负情弃义的人,也不想欠人情。 “那我帮你吧!”方拓笑了笑,已经想到了一个注意。“我帮你,没什么话说了吧?” “你怎么帮?”江秋水疑惑道。 “我替你去参加赛花大会!”方拓低声说道。 “这怎么行?”江秋水坚决反对:“参加过一次这样的大会,就等于加入妓籍,我怎么能让你……” “这算什么?我不在乎!更何况,事成之后赢得花名的女子就会在扬州消失,谁知道我是哪个啊?”方拓劝解道:“必要的时候,设计场戏,来个假死。我这也是帮我自己,其实跟你说,我很想要那奖品玉菊花呢!” “那好吧!该怎么办?”江秋水觉得头疼,她不理解方拓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一般的女子对这些事情可是躲都来不及。 “方拓男扮女装,成了江秋水的表妹!这件事情,只能让白老板和柳长风他们知道,对外呢,就宣称我是你表妹!”方拓之所以打算这样是想还江秋水一个人情,想到她对自己百般照顾,不做一点什么终是心里难安。再说,这也是在帮助自己,一点名声和轩辕宝典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 “什么?你替秋水参加赛花大会?”白老板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 “你,你在开玩笑吧?”柳长风的面部肌肉一阵扭曲,有些不敢相信。 冷幕白站起来绕着方拓仔细打量:“这身板,这脸蛋扮成女人还能有几分姿色,不过你肯定能赢吗?” “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方拓早料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神秘的笑了笑,就转身走进屋子里。 众人正被他弄的一头雾水,没过多久,方拓的房门再次打开,只见一人轻挪莲步,缓缓的步出房门,柳长风等人只能张大眼睛,看着一出尘飘逸的女子缓步走近他们。她,不施脂粉、面白唇红,秀丽的鼻梁,明媚的双眼,面带微笑,灿若桃花。一头乌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柔顺,轻挽一个髻,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端庄迷人。偏偏眉宇间还有一股英气,使得她似男也似女,如浮云,精灵般捉摸不定。 “你,你是?”余文杰紧盯着那有些熟悉的眉眼,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女人笑得更加甜美:“我是江秋水姐姐的表妹,兰若冰啊!”赫然是方拓的声音。 ※※※ 太平兴国三年,停办30多年的赛花大会在即将入秋的扬州举办,官员商贾,文人雅士蜂拥而来,这著名的烟花之地更见热闹,简直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在大会举办的前一天,江秋水遇刺受伤的事情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让那些准备一睹芳容的人伤心了很久。各个赌坊上面的价码也因此而改变。即便是又传来江秋水表妹兰若冰代替“上阵”的消息,但大多数人都不再看好流芳阁的赢面。 “你真的要这么参加?”柳长风仍然不敢相信,男人参加赛花大会,他可是第一次听说。 “你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我想用不着再重复一次吧?”方拓有些不耐烦,柳长风精明干练是众所周知的,今儿个怎么这么多废话? “可是你的声音实在不像女人啊!”很显然,冷幕白也不看好方拓。 “这个啊!”方拓神秘的一笑:“这样呢?” “咦?怎么变了?”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此时方拓的声音完全改变了,变得柔细好听,还略带磁性。 “其实,有很多种方法能够改变声音!”方拓笑了笑,其实这才是他现在真实的声音,往常着男装的时候她是特意改变的,这个绝活可是练了许久。“我还需要你们帮忙才能顺利的赢得大会!” 柳长风等人不再劝解,知道这件事情势在必行,只能点头答应了。 ※※※ 古代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敷铅粉,抹敷脂,涂鹅黄,点口脂,描面靥,贴花钿,这一些列繁杂的化妆直让方拓头昏脑胀,还好有江秋水的帮忙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她的头发随意的散在背后,系上一条白色的丝带,显得无拘无束,自由活泼。一身宽大的长袖白袍没有半点修饰,整体看来,有如诗韵般清纯、梦幻般神秘,“阿拓真是神仙般的人物,让我妒忌哩!”江秋水没想到方拓这般美丽,眼光有些迷离夹带着惊羡。 “是么?我宁愿当个男人!”方拓叹口气,她不敢正视镜中的自己,觉得眼前的美丽一点都不真实。 把柳长风等人叫过来,没有理会那些痴迷的目光,直接交待了他们要做的事情。 “接下来,就要看晚上的表现了!”方拓喃喃自语,考虑着晚上要表演的曲目,她其实也没有自信一定能赢得比赛,但事在人为,为了自己的未来,她不得不去争取。 ※※※ 夜晚的扬州热闹非凡,街道四周都由彩灯装扮,远远看去,就像天上的繁星耀眼,令人沉迷。尤其是瘦西湖附近,更是人山人海,人们为了目睹各大青楼花魁的表演,早早的就来抢占位置。 江秋水原本就是被排在最后表演,代替她的兰若冰自然也是这个顺序,在江南三公子的大力吹捧下,她的人气一路彪升,使得人们对她的出场万分期待,都想看看这神秘的人物是否如传言般的美丽。 满月楼的月楣儿微笑着结束了她的表演,她对今晚的表现非常满意,如果没有江秋水,她相信自己必然赢得头筹。 那个什么兰若冰看你怎么赢我!月楣儿想到这里,心中却泛起一股酸气,一直以为,除了江秋水也只有自己能够得到惜花公子的垂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小丫头,把他的注意力从她的身边引开。这几日更是天天往流芳阁那里跑。更对兰若冰赞赏有嘉,她怎么能够不恨?她到是不担心兰若冰会超过自己,毕竟自己出入红尘五六年,有一大批的追求者和很高的人气,这不是刚刚出道的小丫头能够做到的,即便对方有江南三公子那样分量的人物撑腰,她也完全有自信替满月楼赢得第一的荣誉压过流芳阁。 月楣儿表演完就轮到流芳阁的兰若冰上场了,但人们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难道弃权了?很多人不禁猜想道。 这时候流芳阁的白老板在主持人的耳边说了几句,那主持之人点点头,站起身来,宣布:“流芳阁兰若冰小姐表演开始!” 人群大哗,人影都没看见怎么表演阿?仔细看去,那充当表演台的画舫已经被人挂满白纱,在微风下起伏动荡,上面确实空无人影。难道这说话的人疯了不成? “你们快看!”一个人指表演台对面的一座小楼惊呼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二层的小木楼上,站立着一个浑身皆白的身影,她宽大的袖子和裙角随风飘扬,仿若天外之人,随时会飞离尘世,冲到天上的星河中去。 她就是方拓无疑,亲自设计了这样的出场方式就是为了增强人们的印象,早在下午,这里的半空中就被扯上了两条绳子,四周按九宫八卦的方位排列着巨大的火炬。 方拓深吸口气,轻喝一声,腾空而起。在人们的惊呼中,踩着那些绳子向表演台掠去。而在人们眼中,她就像飞天的仙女,脚踩空气,漫步于夜色中。每走过一个象是火炬的柱子旁,那柱子的顶端就会冒起熊熊火焰,映着她那精致的面孔,让人觉得,出尘,美丽,圣洁而又神秘! 四周的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无疑的,这样独特的出场方式确实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似乎过了很久,那飘飞的身影终于来到表演台的上面。方拓的脚踏上地面,做了一个旋身的动作,缓冲了临空而下的劲力。坐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微笑着等待人们在震惊中回神。 那边柳长风等人看她登上画舫,才出了一口气,他们遵照方拓的指示在她出场的时候以暗器点燃火炬,如今顺利的完成任务,以后就要看方拓自己的了! 瘦西湖的湖畔响起了震天的掌声,人们陶醉在方拓那从未见过的,神秘的出场方式。那些评审的官员商贾更是拍得卖力。 第一步计划非常的成功,方拓找到一点自信,笑得更是甜美,霎时又有无数人在那梦幻般的笑容中迷失了自己。 两个负责弹奏的女子款款走上画舫,分立方拓两旁,琵琶声起,四周又安静下来,人们都要看看这倍受武林三公子推崇的兰若冰小姐能拿出什么绝活代替江秋水赢得大会。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方拓嘴唇轻启,以人们前所未见的音律唱起了这首歌,唱到这里,旋律更见活泼。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一曲完毕,看着沉醉的人群,暗想自己这把赌对了。记得过去自己五音不全,如今到得古带来,竟生得如此好嗓子,不知道算不算幸运的事情。 大会规定每个人要表演两个节目,所以她微微调整一下,又接着唱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这两首歌可是他搅尽脑汁想起来的,记忆中适合古代,又是女人唱的实在不多,还好他记忆力超凡,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才好。第一首轻快活泼,放浪不拘,第二首优美娴静,暗带忧伤。这两首歌一出,她想不赢也难! “他要是女子,她要是女子,我一定……”一向处事不惊的柳长风呆呆的望着台上洁白的身影,有些语无伦次. “他要是女子,我第一个不放过!”冷幕白的声音带着苦涩,显得嘶哑。握紧的拳头说明他此刻心情复杂。 余文杰眼睛紧紧盯着画舫:“说不定他真的是女人,哪有男人学女人学得这么像?” “我到是希望他是女人!”柳长风喃喃自语:“可惜,他是男人!还记得昨天他写的那首词吗?一派大家风范。” “还有那字!”冷幕白叹口气:“势如龙蛇,精练泼辣,意境深远!分明是男人的手笔,试问天下那个女子有那种胸襟和气魄?” “可惜,可惜!”几人一片叹气声,到是旁边的顾文宇顾自不解,师兄明明是女的阿?怎么着几个大人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不过他是不会说透的。反而有点得意:“嘿嘿!师兄是我自己的,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第九章 无那尘缘容易绝 “这就凑齐了?”方拓把玩着手中的玉手环,语气中透着惊喜,却还有半分苦涩。 “当然,这样一来你就能去寻找其余的轩辕宝玉了!”怜香现身出来,由于玉手环的完整,现在的她的身体已经实质化了,面庞也清晰了很多。 “我只是有些意外!”方拓的眼神有些迷茫,她现在也不能肯定参加扬州花会是否值得了,每当想起柳长风他们那异样的眼神,她就浑身不自在。也许,事后悄悄的偷来才妥帖一些吧,起码没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了。 “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啊!”怜香那幽幽的感叹亦随之而来…… ******* 今天的蓬莱居可谓是高朋满座,完全不是上回冷清的模样,方拓递了请柬,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最里面的一个雅座。 “就等你了!”柳长风站起身来,向方拓爽朗笑道:“待会儿要自罚三杯哦!” “行啊!”方拓坐下来:“老大今天要我来有什么事情吗?不会只是吃顿酒那么简单吧?”多天的相处,他已经和柳长风等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了! “难道没事情咱兄弟不能聚聚喝酒聊天吗?”余文杰怪叫一声,给她的杯子满上酒。 “兰姑娘事忙,可以理解!”冷幕白坏坏地小声说道。 “你找死是不是?”方拓没好气瞪他一眼,这小子从那天开始就用兰姑娘这个名字称呼她,还一脸的痞子样,看上去真的很恶心。 “你们注意点!这件事怎么可以在这里说?”柳长风警告了一句,接着又老神在在地喝了口酒。 “哼!”方拓转头对柳长风笑道:“长风兄,最近几日始终不见你的踪影,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 “唉!”柳长风送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下来:“两件事情,一件事情还没找落,另外,前几日扬州首富的千金遭到淫贼凌辱,那厮轻功甚高,我最近正帮着官府查办此事!” “我倒有一个线索!”方拓想起和江秋水处遇的那晚发生的事情,当下把那日的情景说了一遍。 “裴冷?”柳长风皱了皱眉:“敢在咱眼皮子底下作案,天给的胆子!”语气森寒,已然动了杀机。 “别说这是事儿了,太扫兴!今天咱就谈风弄月,烦心的事情还是别想!”余文杰劝解道。冷幕白也点头称是。 “是啊!甭让那杂碎坏了兴致!”柳长风面色缓和下来,又转头对方拓说:“阿拓擅歌,来一曲助兴怎么样?”说完还略有深意的笑了笑,显然此事并不简单。 方拓低头沉吟一下,忽然抬头道:“我说柳老大。今天这事儿是早计划好的吧!请我来就是试探我是哪种嗓子?是男是女?”若是冷幕白那不正经的提议,她回绝便是。可今日提出此要求的竟是一向沉稳的柳长风,这明显是几人对他的试探,不得不答应,但是自己这男声是装出来的,要唱歌不是露馅了吗? “不错!”出乎方拓的意料,柳长风没用任何借口,爽快的直接承认下来:“你那晚太像了,分不出真假,让我等非常疑惑,于是定下今天的计划,就是想让你澄清一下。也免得让我们胡思乱想啊!反正试探一下没什么损失。” “这样啊!”方拓低头沉思,半晌才道:“在这里唱恐怕不好吧!再说现在我也没那心情阿!”接着,她又神秘的笑了笑,拉长声音说:“不过……” 闻得此言,柳长风等人不由双目一亮,神情间也更显兴奋。方拓要是拒绝,反而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在心底,他们可都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方拓是女人。但方拓那句不过却又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既然是柳大哥开口,小弟我怎么也得给你们一个面子不是?”方拓故作轻松的喝口酒,想了一下,开口唱了起来:“美人千古一笑,青山迎风醉倒,看那走石飞沙也为你心跳。 谁在月下吹箫,想你白衣飘飘,温柔乡里佳人俏。既是情字难逃,做个情侠最好,情为何物今世答案得不到。许是真心痴心,许是俗心凡心,也许你还得不到。让我策马扬鞭,豪情冲云霄。我的剑为你挥,斩断红尘伤悲,我愿流尽天下泪。我的马为你追,踏遍千山万水,要把你的梦找回。我的酒为你醉,痛饮千杯万杯,为真情放纵一回。江湖中人笑我,太痴太傻太累,他们不懂我的爱你的美。”他没有特意改变声道,反而是完全放开,唱到后面,声音渐渐变得沙哑,让人听了却觉得其中满含感情流露,很容易就能投入歌声中。 这样一来,柳长风等人更是糊涂,说他是男人吧!声音和那晚瘦西湖畔很像,用在女人身上也非常适合!但换了旁人遇到这种事情谁不是尽力的掩盖女声的痕迹?哪有方拓这样的?或许也只是声音尖细一些而已!而且他的声音虽然不若男人般低沉,却也比寻常女子多了股磁性,更是让人难以分清! “哎!”柳长风的口气中有掩不掉的失望:“这次怕是不能分辨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脱衣服让你们看,但我也不想阿!”方拓戏虐地笑,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好主意:“我有一个办法能打消你们的疑虑!” “什么办法?”冷幕白好奇地问道。 “哈哈!去个好地方你们不就知道了?”方拓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 “这,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地方?”冷幕白结结巴巴的指着头上的牌子,他这回是彻底死心了,方拓一定是男人! “是啊!”方拓故作正经的点头:“我早就想见识见识,既然今天有你们作陪,当然要来乐一乐!” “你!要是让秋水小姐知道我们陪你到这种地方,她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你不是住在流芳阁吗?那里可比这强多了!”余文杰皱眉拍掉直往他身上靠的手。 “怎么?男人逛妓院是很正常的事情,流芳阁有秋水管着,我看不到好玩的东西!”方拓换上一脸坏笑,见他们还是站着不动,脸色一沉:“你们还是不是男人?畏首畏尾的,有事情我担着,走!”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妓院,老鸨随即涎着笑脸迎了上来。他们很快进到一个小厅,方拓跟着老鸨出去片刻,便笑着回来了,她刚一坐定,跟着便见一票青楼女子鱼贯走了进来,穿插在四人之间敬酒谈笑。 “你们不是经常自称是花柳班头吗?怎么这么放不开?”方拓搂着一名女子,对一脸拘束的柳长风三人坏笑道。他们四周的女子都是方拓亲自挑选,仔细的察看过的,简直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而且一个劲儿的往身上缠,推也推不掉,若不是涵养到家,他们还真想一走了之,省得在这里活受罪。 “这,怎么能一样?”柳长风低声说。他们这次明显的是被方拓摆了一道,怎么乐得起来? “就是,你还是请我们到流芳阁好了!”冷幕白脸上冒汗,看了一眼旁边那给他敬酒的女子,又马上扭过头,真不知道这老板怎么想的,这么胖的女人也让来接客?有些羡慕方拓,虽然怀里的人不算什么绝色,但比起其他的人来也胜过许多,起码不让人反胃。 “切~”方拓撇撇嘴:“你们刚才试探我,这算我还你们的!明天天亮以前都不许走!”摸了怀中那叫如花的妓女一把:“宝贝,咱们进房休息去!”站起身又把嘴凑到柳长风的耳边,阴毒道:“你们可不准换别人阿,自己花钱也不成,若不然,我就告诉秋水你们硬拉着我来妓院,让她骂死你!哈哈!”说完哈哈大笑,牵着如花的手走进隔壁房间。 一走进房间,她就点了如花的穴道,将从花留心那里搜来的“天香合欢散”给她服下去,将全身变得火热的如花放在床上,自己用棉布堵住耳朵,躺在桌子上,她要休息啊,等着明天看好戏。 第二天从房里出来,就看见满眼血丝的柳长风等人站在门外。来到妓院外面以后,方拓一路哼着小调一幅高兴的样子。而与她的神清气爽相比,身后的柳长风等人则是垂头丧气,想斗败的公鸡。“大家昨天痛快吧?” “痛快?可不是?光听你那个如花叫床了!”余文杰嘟囔道。 “哈哈!”方拓听到他的话,笑得更加得意,这次自己总算扳回一局。 ************* “你真厉害!”方拓刚一进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江秋水迎了上来:“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踏歌公子方拓昨天在仙客来精彩的表演呢!” “踏歌公子?”方拓有些疑惑? “是啊!”江秋水端来一盆洗脸水,将毛巾拧干递给她道:“你的武功可比余文杰,又是方大人的侄子,来头不小。当然能够和柳长风他们一起并列,成为武林四大公子啦!”看向方拓的眼神渐渐有些痴迷:“他们都在谈论,说你唱歌的样子好像要踏着仙乐飞去。所以就给了你这个名号!” 看着江秋水那双异常闪亮的眼睛,方拓只有摇头苦笑的份,她现在的身份实在不能出名,可要不是昨天那一唱,自己还没办法脱身呢! “你先休息一下吧!昨晚一定很累!”江秋水将盆子端起来,又转身笑道:“那天你可得表演一场,那两次我都没有看见,难过死了!”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好心情啊!”方拓将自己泡到浴桶中,舒服得笑了起来。早上耍了柳长风他们一把,出了一口“恶气!”再加上,凑齐了玉手环,那寻找到剩下的轩辕宝玉也就指日可待了,她心情不好才怪。 眼睛看向自己水中的身体,也许再过不久,她就要和这个身份说拜拜了。站起身,准备去好好补一觉。 却在这时,大门响起柳长风的声音:“阿拓!你睡觉了吗?”停顿了一下,像是听到了房内的异响,又道:“咦?门没插死阿!那我可就进去了!” 我在洗澡呢!当然,方拓是不会傻到这么回答的,她急忙道:“不要!”说着便伸手去取旁边放着的衣物。可惜晚了,她话音未落,房门便已被推开。 方拓取衣服的动作硬生生的定在那里,她瞪大眼睛,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将身子沉到水下,只留一个脑袋。惊愕的看着进来的人。 柳长风有些气闷,刚回到住所,便得到消息,昨晚又有一家女子被淫贼骚扰了。对方明显没将自己等人放在眼里,气恼下又怎睡得着,于是决定来找方拓再问问那裴冷的消息,却没想到,一进房间却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纯白的长衫搭在浴桶边缘,一个女子整个身躯缩在水里,长长的头发漂散在充满了鲜花的浴水上。而当柳长风的目光触到她的脸上时,身躯一颤,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了,张大的嘴巴也忘了合上去。 一个惊愕的不知所措,一个是震惊于对方的身份,这两人竟谁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你着什么急?阿拓可能刚刚睡下呢!”一道柔细的声音传至,江秋水跟着走进房间,待看清房内的情形,呆了一下,接着一声尖叫,连推带拉的将失神的柳长风弄了出去,遣散那些闻声赶到的丫环之后,“砰!”的一声,将房门关紧。 “这下麻烦了!”她倚门而立,对怔在那里的方拓连连叹气…… *************** “我,我没想到……”柳长风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不安,连说话都结巴了! “这件事怨我!跟你没关系!”方拓苦着脸,自己得意忘形了,洗澡的时候竟然连门都没关好,能怪着谁咧?不过,她毕竟曾是男人,又是现代人。被人看了一下也没什么要紧,她头疼的只是,今后身份改变了,她要怎么面对这一帮朋友。 “不,是我不好!”柳长风见她如此说,神色见更是愧疚。 “不说这些了!”方拓摆了摆手,不愿意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没有了!”柳长风叹气摇头,现在这种情况,哪有心情关心别的事情? “我困了,这就回房了!”气氛实在尴尬,方拓也老大的不自在,率先的站起身,就要走回去。 “阿拓!”柳长风诺道:“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无所谓了!”方拓无意识的回答一声,反正纸包不住火,总有秘密公开的时候,早早晚晚都没什么分别。 “还有……”柳长风见她要走,打算上前拉住她,但抬起的手又立刻垂了下去,他眼神一片迷惘突地又恢复清明,喃喃道:“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看到了你的身子,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噗!”方拓被吓住了,完全没注意脚下拌着一根木桩,不及防下,整个人趴到了地上…… *********** 方拓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大学的宿舍中,李冰宇还在桌子上玩着电脑,看样子又通宵了! “李冰宇,你又通宵没睡啊?”方拓站起来穿上衣服,猛地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已经爬得很高了!“没上课?” “你有病!”李冰宇白了他一眼,接着奋战他的A3:“星期天上什么课?” “星期天?”方拓有些糊涂,自己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捶捶脑袋:“真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什么?不会是今天上什么课吧!”李冰宇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你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是不是昨天看那劝酒的mm太漂亮,一不小心喝多了啊?”语气中有一丝嘲讽。 “我不记得几天有课!”方拓皱眉,眼前的一切都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记得咱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来了一个算命的” “那算命的我想起来了!”李冰宇关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上次东子打架,我去派出所的时候见过那老头,是一骗子!” “真的?”他有些疑惑。 “当然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冰宇拿出两罐可乐,递给他一个。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头都疼!”方拓为自己现在的状况有些担心,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 “今天大新生日,他让10点去他家,你快收拾吧!否则又要罚酒了!”李冰宇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可能是感冒了!”他笑着掩饰道。 ************************** “阿拓,你今天很不对劲哦!”走在马路上,李冰宇又上下扫了方拓两眼。 “哪有?”方拓摆弄着手机,奇怪,这上面存的电话号码自己怎么会没什么印象,仿佛是几年前留下的似的! “没有?没有你把林小姐的号码都删了,你们最近不是走得很近吗?” “是吗?”方拓抬起头尴尬的笑笑,却见李冰宇身后的人行道上,一辆失控的轿车正冲向一个小女孩。 “让开!”他大喝一声,似乎出于本能的绕过好友闪到人行道上,一把将那呆住的小女孩推开,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李冰宇的一声惊呼,那辆轿车已经撞到自己的身上 “啊!”方拓满身冷汗的坐了起来,最先入目的是一盏油灯,这里是流芳阁他住的房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自己这一觉竟然至少睡了六个时辰。勉强塞了点东西进肚,就独自走出院子,联想到之前柳长风那异样的眼神,和那让人头疼的承诺,她只觉郁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也睡不着,于是披上衣服,打算出去走一走。 漫步在寂静的小巷里,方拓叹口气,看了看天上明亮的月亮,远处的梆子声告诉她,现在已经是三更了,他自己在外面转了很长时间,却一点回去的念头都没有。多久了?这两年来虽然偶尔会想起过去的时光,却从未像今天这梦中那样的清晰,仿佛是自己又一次经历那改变她一生的车祸,这种感觉她彷徨,更令她不安。 “救命啊!”这声音沙哑,凄惨,无奈,虽然微弱且很快就消失了,但方拓肯定这是呼救的声音,当下想也不想,纵身翻越围墙,向声音的来源冲去。 这显然是一个有钱人家的院子,亭台楼阁花园假山一样不少,沿路上倒了满地的家丁护院,上前察看,还好,只是被迷晕过去,这时又一声呼救声传来,是由宅第边缘的一个二层小楼传出的,方拓当下抽出软剑,奔向那座小楼。 几盏油灯躺在地上,闪着寒光的长剑穿透一名妖娆的女子,血,喷涌而出。方拓破门而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种情景。“不要伤人!”一声大喝,他的软剑直刺黑衣人的肩头,那黑衣人见到方拓,浑身一颤,躲开他的攻击拔出女尸上的长剑,与方拓打起来。 黑衣人使的都是以命博命的狠辣招数,一时真让方拓难以低档,不过渐渐的他发现对方的修为并不算高,于是镇定心神,小心应付,两人以快打快,拼过数十招。这时候远方传来嘈杂声,隐隐伴随着火光,那黑衣人不愿恋战,虚晃一招,猛地转身,腾身跃出楼外,一眨眼就到了墙外。 方拓顾不得招呼前来察看的人们,紧紧跟在黑衣人的后面。那黑衣人身形灵巧,翻墙走壁忽左忽右,方拓轻功造诣也不低,依然牢牢地跟着他,虽然追赶不上,不过隐匿身形不让对方发现还难不住他,所以黑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多了条“尾巴”!不一会儿,黑衣人在一个大宅院停下,方拓微微一愣,看这宅院的规模,明显是大户人家,这难道是他们的藏身之地,疑惑间,却见那黑衣人吹了一声口哨,又一个和他同样装扮且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的人出现,那两人一照面,相互点了点头,联袂向城外奔去。 方拓直追到一座小山的前面,山坡下古木参天,掩映着一座小庙,飞檐斗拱已经残败破旧了,屋顶的瓦片有几处被山风吹落。粉墙上斑驳陆离,很显然,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了,檐下,悬着一块匾,上书“山神庙”。方拓伏在房上,察看里面的动静,因为那两个黑衣人就在里面落脚。 “裴大哥,我的东西你都拿了吗?”说话的正是那和方拓对过招的黑衣人,听声音竟然是一个妙龄女子。 “带了,一样不落!”那从神秘宅院出现的黑衣人提了提包袱:“咱们连夜离开!”嗓音低沉,是个男人。 “嗯!”女人点点头,语气有些伤感:“我不太放心我爹,不过我既然杀了人,就不能再见到他了!”说完拉下面罩,方拓在月下看清对方容貌,不由暗暗惋惜。那女子不施粉黛,眉目俊俏赫然是一个美丽异常的女子,只不知为何要冒险做强盗的营生。 那男人揽住女子的细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都是我没用,要是武功再好点,就不用你去冒险了,更不用你们父女分离了!哎!你一个富贵千金今后却要陪我浪迹天涯,我对不起你啊!” “不,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那女子抬起头,坚定地对男人说道:“更何况,母仇已报,我还能有什么奢求?” “仙儿!”男人叹口气:“我裴冷对天发誓,今生今世,都要爱护我的妻子苗蕴仙,永不分离!”方拓却听得一惊,这男人竟是搅得扬州天翻地覆的淫贼裴冷? “裴大哥,”苗蕴仙异常感动,再度投入裴冷的怀抱。 “精彩!富家千金小姐竟然同闻名扬州的采花大盗结为连理,真是精彩!”这时候,一道声音在这黑夜的庙里响起,惊得两人连忙分开,拿起武器戒备来人。 却见一英俊男子站在庙门口,明亮的月光下衣炔飘飘起浮,不是方拓是谁? 第十章 由来不是此声悲 “是你?”苗蕴仙瞳孔猛地收缩:“没想到你还是追来了!” “仙儿退后!”裴冷大喝,将苗蕴仙护在自己身后:“你是何人?为什么同我夫妻俩为难?” “在下方拓!”方拓浅笑道:“你们一个是作恶多端的淫贼,另一个刚刚成了杀人的罪犯,怎么是我为难你们呢?” “踏歌公子。咱们交过手,我打不过你!”苗蕴仙有些惊慌道:“但是请你放过他,人是我杀的!” “作为男人,我才有责任!”裴冷挺身道。 “不,大哥,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苗蕴仙上前拉住裴冷的手,深情地说。 方拓见他们情深至此,微微动容,过了半晌,才眨眼道:“在下只想问几个问题,为什么苗小姐好好的千金不做却改行当了杀人犯,甚至和一个淫贼在一起!” “哼!”苗蕴仙冷哼,斜了方拓一眼:“我说了,你能放过我们?” 方拓不为她的敌意所动,收回软剑负手而立:“今晚的事情只有我看到了,我不说,天下没人会知道!”顿了一顿,又仔细地打量了两人,那苗蕴仙确实可称得上是个美人,只是那裴冷长相一般,不过却无印象中淫贼的猥亵,反而给人一种堂堂正正的感觉,心下不觉感叹,这两人在一起,也许会过得很幸福吧!她从不以世俗的眼光看人,更何况她的思想与古人的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远,于是点头说道:“看你们的样子,并非恶人,在下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你们是好人,也许我还能帮得上忙呢!”说完,神秘的笑了笑。 苗蕴仙看方拓面带真诚不似做假,与裴冷对视片刻,才缓缓地说:“不瞒公子说,小女子的父亲正是扬州团练使苗选!” “团练使千金?”方拓大愕,没想到这苗蕴仙来头倒是不小:“那你们……”她看向裴冷。 “大哥与我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因战乱才被迫分开,直到一个月前才团聚!”苗蕴仙靠近裴冷,眼中注满柔情。 方拓点点头,这段感情再正常不过“那你为什么要杀人呢?” “我爹当年因为不满南唐某地官吏的暴行,准备揭竿起义,没想到消息泄漏,只能和家眷分两处逃走,只苦了我娘被叛徒出卖最后因不甘受辱而自杀身亡,若不是由我师父极力相助恐怕我也难逃一劫!” “那你杀的就是那叛徒?” “不错!”苗蕴仙语音凄厉:“后来我跟着爹投靠大宋,没想到那仇人也在这个阵营。我爹为顾全大局将仇恨忍了下来,可那厮不但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千方百计的欲置我父女于死地,你说,该不该杀?” “该杀!”方拓颔首:“你怎么不将他送交官府呢?你这样一来,一辈子不是全毁了吗?”为了报仇搭上自己,她替苗蕴仙不值! 这时裴冷苦涩的摇摇头:“我苗伯父为官清廉,做人又老实,不会巴结高官,所以立了再大的功也只是一个知府,反观那老贼,虽然不在朝为官,但酒肉朋友金钱之交遍布天下,更成为扬州乃至江南的首富,谁敢动他?” 方拓深有同感,这样的人到哪个时代都不会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说那人是扬州首富,那他女儿的事情是你做的?” “不错!”裴冷直截了当的承认下来:“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将她的衣服脱光捆在院子里。那女人平日骄横跋扈无法无天心狠手辣害人无数我也只是略施薄惩而已!” 方拓觉得这么做并不过分,虽然对女人的名节有些损害,不过街头巷尾的传闻她也听过不少,这扬州首富包天德的女儿不但正如裴冷所言的蛇蝎心肠,而且花名在外,想来也损失不到哪里去!“那你们将包天德全家怎么处置的?” “我还是没有那么狠心!”苗蕴仙叹口气:“我只是杀了当时直接害人的包天德夫妇二人,连他们的女儿都下不了杀手,其他人没受什么伤害,不信方公子可以去查问!” “我信!”方拓点点头:“单从你只是迷昏那些守卫家丁的举动看,你并不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那公子肯放过我们吗?”苗蕴仙谨慎的问道,手又放在剑柄上。 “当然!”方拓负手笑道“我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再说,你们杀的也不能算是人了,我为什么给自己找麻烦?不过要快点了,我在一路留下痕迹,相信城里的人很快就会追来的!” “多谢公子!”裴冷拉着苗蕴仙跪下来,惊得方拓不知所措,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他行如此大礼,连忙闪到一边“你们快起来,要不然来不及了!” “公子大恩只能留待日后报答了!”裴冷不再罗嗦直起身,在方拓的注视下投入黑夜当中方拓见他们走远,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若是现在离开,依余文杰等人的功夫要追到裴苗两人并不困难,送佛送到天,那她就再帮忙一把!于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布,蒙住脸坐在佛像前面等待余文杰等人的到来。果然没过多久,就听的外面传来声音“长风,在这里呢!”此时冷幕白的声音不像平日那样懒散反而充满精神甚至能从中觉察到一丝兴奋。 “果然是年轻人,遇到这种事情没有不兴奋的!”方拓想到这里嘴角泛起一股笑意,一种恶作剧式的微笑就藏在他蒙面的布下,而对象,就是站在他身前各自戒备的3个朋友。 “裴冷?”柳长风眯起眼睛,那眼皮夹缝中透露的精光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方拓没有答话,只是顺手拿起地上的一根木条站了起来,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不能使用自己的软剑。 “苗姑娘被你藏到哪里了?”柳长风的语气变得森寒,他显然是从苗府追到这里来的“苗知府是个好官,我不希望他的女儿受到伤害,所以你最好把她交出来!” 方拓摇了摇头,苗蕴仙早走了,她上哪找人交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不成?”余文杰持刀而立,逼问道:“你敢在我们兄弟眼皮底下作案,今日怎么也得给个交待!” 沉默,方拓还是没有说话。 “既然裴兄不肯妥协,那我们只有速战速决,得罪了!”柳长风冷酷地笑了笑,一闪身,一双青白的手掌已经伸到方拓的胸前。 冷幕白见老大出手,也将自己的折扇舞动起来,攻击方拓的下盘。倒是余文杰觉得以多攻少胜之不武。站在一旁暗自戒备!饶是如此,方拓面对两个和自己相同水平的高手也是非常吃力的。而柳长风刚是招招狠厉,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自从早上同方拓说了那番话,不知怎的,方拓就再不愿意理会他,这让他很是担心!以为方拓还在心底怪她。这还不算,晚上竟出了苗蕴仙的事情,柳长风简直郁闷至极,细细想来,早上的事情也与眼前这厮有关系,迁怒之下,自然不留余地,誓要让此贼命丧此地。 那边余文杰却越看越是吃惊,这裴冷的身手怎么这般熟悉,正兀自疑惑,场中已经发生了变化,柳长风一掌印在那人的胸口,余文杰瞥见对方那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心头一跳,猛地想到一个人,惊骇吼道:“不要,他是阿拓!”但它的话已经晚了。 原来,方拓估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不愿意在缠斗下去,耍了个虚招,打算抽身将事情挑明,但刚要开口,心口就一阵剧痛,只听得“咯吱”一声脆响,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连带的方拓的衣襟也迸裂开来。只见月光下,方拓口鼻喷血的栽倒在地,而此时,柳长风的第二招又攻到了。总算,余文杰的话传了过来,让他硬生生的收住了招式。几人弄明白情况,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察看方拓的伤势。 “你犯什么傻?”柳长风一把将她梦面的黑布取下,心痛道:“我又……” “咳!咳!”方拓觉得两眼发黑,脑袋晕沉无力,勉强的站起身,轻声说道:“我只打算拖延一点时间,没想到你们出手会这么狠!”她苦涩的摇头,今天真是流年不利,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让她遇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同裴冷又是什么关系,还有……”冷幕白皱起眉头,又瞅向她的胸口,结结巴巴道:“你,你竟然真是……”原来,方拓胸前衣衫被撕裂了,连那束胸的布条也禁不住雄厚的掌力断了开来。 柳长风才注意到这些,连忙将外面的长衫脱下来,包住方拓的身子:“她伤势很重,一切等回去再说!” “苗小姐和裴冷青梅竹马两厢情愿,希望你们成全他们!”方拓忍不住将一口鲜血喷出来。 “现在你还顾着其他的事情?”柳长风一声埋怨,便将她抱起,纵身跃到庙外。而方拓则在这时候血气上涌,她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方拓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仍然软弱无力,心口撕裂般的疼痛,昏昏沉沉中,觉得旁边有一女子在伤心哭泣,依稀是江秋水的声音,可惜再怎么努力也睁不开那双紧闭的眼睛,心头一急,又昏了过去。再一次醒来,她已经能够轻微的活动四肢,修养大概四五天勉强能够下地走路,用大夫的话说这样的恢复速度已经是奇迹了!遗憾的是他没有找到付着怜香魂魄的玉手环,似乎在那天晚上掉到哪里了,动员了很多人也没有找到,方拓打定主意,等伤好以后靠着两块玉佩一定要将玉手环找回来。她之所以能还原那么快,肯定也是这两块玉佩的功劳。等找到怜香,一定要好好问问。 疗伤期间柳长风他们来了几次,不过也只是问了问她的情况,没有见面。对于伤害到方拓,柳长风似乎存在一种罪恶感,连带的冷幕白和余文杰也不敢面对她,几个人现在产生了心结,恐怕也只能靠时间来治愈了! “谁送我回来的?”被换上素色女装的方拓斜躺在床上吃着江秋水递过来的桔子,不时无聊的打个哈欠。 “还不是那三个混蛋!”江秋水恨恨的说:“就算每天都送来昂贵的补品也不能弥补重伤你的错误,好在你恢复得快,要不然我非抽了他们的筋不可!” “恐怕就是因为你太凶,所以他们不敢进来了!”方拓笑了笑,她不怨柳长风,毕竟这也算是他自己的过失。自己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受次伤算是补偿也不错!想到此,她看向江秋水:“他们呢?还在外面吗?” “当然!”江秋水撇撇嘴:“这几天没事就往这里跑,真把这流芳阁当成自己家了!” “那就扶我过去看看吧!”方拓笑道。毕竟朋友一场,只因为一个错手便将彼此的友谊带到尴尬境地,殊为不智,她只有主动一些化解彼此间的心结了。 等被扶出去,只有冷幕白和余文杰二人坐在院子里,却没有柳长风的身影。 “长风兄呢?”方拓有些奇怪,按江秋水的描述,柳长风来得最是积极,怎的现在不见踪影? “他去办案了!”冷幕白答道,又对她神秘的笑了笑。 方拓找了个椅子坐下,接过江秋水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并未看到冷幕白投向自己那暧昧的眼神。扭头瞥见没有言语的余文杰,“噗!”口中之茶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咳!咳!文杰兄这是在做什么?”她神情古怪,强忍着笑问道。 只见,余文杰坐在树下,正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口中兀自念叨着什么。能看到膀大腰圆的余文杰做这种儒生穷酸标准的动作,实在罕见。 “哈哈!他啊!”冷幕白哈哈大笑,数落着好友道:“前段日子在京城,咱们余大公子看上了一家的姑娘,求着他老爹去下聘,结果人家女方只给他一段评语‘粗鄙不文,书要多读’!哈哈哈!这不?他受了刺激,正在用功呢!” “嘻嘻!能让余公子如此痴迷,那女子肯定不一般!只是……”江秋水闻言,掩嘴而笑:“他现在才知道读书,等脱去那身草莽习气,人家姑娘可能都成老奶奶了!”相处久了,她也同余文杰等人有说有笑了。 “那倒未必!”方拓心情大好,在旁也填了把火,加入调笑的行列:“看他如此用功,弄不好一年之后便能捞个状元回来呢!你们不要小瞧人嘛!” 那边余文杰却并未对几人的风言风语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朝这里翻了翻白眼,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众人,依旧摇头晃脑:“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或遑处?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而这一番动作,自然又是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正自开心间,却见一个丫环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江秋水皱眉道。 “小姐!”丫环看了方拓一眼:“衙门的刘捕头带了好多人过来,说是有要紧事情见兰姑娘!” 方拓和江秋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疑惑。“我去看看吧!”方拓刚要起身,就听的不远处一阵女声的尖叫,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带着四五个人闯进院子。 那中年人看到发愣的方拓,立刻大声喝道:“绑了!”不由分说,一干人等将方拓拉下来,七手八脚捆绑了个结实。 江秋水脸色铁青:“刘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抢身到那人之前,面色阴沉。 刘捕头没理会江秋水等人,只是对着方拓冷冷的说道:“奉知府大人手谕,捉拿杀人凶犯兰若冰归案!来人,走!”又转向要动手的冷幕白:“冷公子,余公子!我知道两位与这位兰姑娘交情非常,但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请您多多体谅,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家大人自然会有个交待!”说完拉着方拓就走出了流芳阁! ********** “下跪何人?”一个面容清濯的中年人端坐中央,对着被捕快们押在地上的方拓喝道。 方拓被莫名其妙绑到这里,心头万分不爽:“你就是扬州知府戴肃?请问大人,您不知道我是谁还派人捉我?” 戴肃冷笑说道:“兰若冰,东京人氏,对不对?” 方拓翻了翻白眼,打定主意今后轻易不再使用路引了。像今天这样,要是自己穿着男装上来不就全露馅了:“知道还问?全是废话!” 扫了方拓一眼,戴肃拍案道:“大胆狂徒,本官问话竟敢胡乱回答!若再贫嘴,休怪本官掌你的嘴!” 方拓没好气的问道:“敢问大人,在下犯了什么罪?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不要狡辩!”戴肃道:“本官问你,五天前的戌时到亥时,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方拓一惊,那不是自己受伤的那晚么? “怎么?答不上来是不是?”戴肃看到方拓惊讶的表情,冷冷一笑:“让我替你说吧!那晚你迷晕了包府家丁,下手杀了包天德夫妇,是不是?” “不是!”方拓大声说,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大人如何断定这件事情是我所为?”又昂首问道:“我并不认识包天德,甚至见都没见过,怎么会沙他呢?没有动机啊!” “哼!”冷哼一声,戴肃挥了挥手,一个捕块将一木盘放在方拓面前:“这个你可认得?”正是付着怜香魂魄的玉手环:“据查,这是玉琴吟霄上的物件!而那吟霄自被江秋水买下便放在你那里,是也不是?” “这是我的!”方拓点点头,原来在这里,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 “承认就好!”戴肃又是一阵冷笑:“带人证!” 不一会儿,一名妖艳的女子走到堂前盈盈跪倒,正是满月楼的花魁月楣儿“民女见过大人!” “月楣儿,请将当日你所见之事讲来!”戴肃道。 “八月初三晚,民女正和满月楼的老板也就是包天德包老爷商量我到京城演出的事情,谁想到半夜闯进一个蒙面人,见到包老爷提剑就杀,民女害怕得躲在桌子底下,听得那贼人喝道‘包老贼拿命来,‘我才知道那蒙面人是个女子!”说着看了方拓一眼:“后来我听得外面半天没有动静,才爬出来,一看包老爷夫妻俩已经双双毙命,而在他们尸体附近发现了这个玉手环!” “很好!”戴肃看月楣儿说完,一拍惊堂木,对方拓说:“兰若冰,你既然说不认得包天德,那你的玉手环怎么会在包府出现?” 方拓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大人,就算玉手环出现在尸体附近,也不一定是凶手掉的啊?”摇摇头:“我当时确实出现在包府,不过是听到求救声前去帮忙,与歹徒搏斗时不慎掉落了这个物件,人确实不是我杀的!” “还敢狡辩?”戴肃道:“你既然在当时出现,就有杀人的嫌疑!” “大人!”方拓一抱拳:“我没有动机杀人啊!再说这玉手环价值不菲,一个歹徒行凶的时候会在身上带这种东西给人留下线索吗?” “哼!没有动机?”戴肃冷笑:“你可知道,当日你表姐江秋水之所以受伤都是包天的一手安排,你为了报复,自然起了杀心!” “胡说!”方拓怒火中烧,这家伙明显是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推:“我今日才知道此事,再说我已经得到花会头名,哪犯得着冒身败名裂的风险杀人啊?” 只听堂上戴肃道:“你真有张好嘴,还能强自狡辩,不用刑看你是不会招,来呀,刑杖侍候。” 方拓重伤未愈,怎能经受杖刑?口中还想再说,却被身上的疼痛搅得说不出话来。看来戴肃是有心陷害,一般女子是不会用杖刑的,事情尚有很多可疑之处,他非但不想,而且立即用刑。他是盘算着屈打成招,速战速决呀! “停”戴肃说道:“你可认罪?” 方拓冷笑一声,猛地抬头,把心一横,咬牙道“不认!”竹签、挟棍、烙铁一干刑具扔在他面前,方拓倒吸口凉气,这些他在电视上看过,不用问,用字自己身上肯定痛苦非常,当下更是气愤:“屈打成招,严刑逼供,这就是大人你办案的手段,我不服!” 戴肃微微一笑:“屈打成招?眼下人证物证具在,那容得你抵赖?用刑!” 方拓从未有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除了疼痛外,心中的怒火也是痛苦的来源之一。在一次又一次酷刑的冲击中,他感觉自己身体的生命力一点一点的流失下去,眼前的景物渐渐分解,模糊,失去了过去的轮廓。冰凉的水泼到他的脸上,方拓醒过来,耳边听到柳长风和江秋水等人正在大骂戴肃,具体说什么,他却听不清楚,浑身上下涌来的痛楚冲击着他的神智,四周传到她耳朵眼睛的信息都是断断续续的,只能听到屈打成招什么的话,而她在此昏迷前,清楚的听清楚一句话:“方俊的侄女又如何……”接着就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一章 残雪压枝犹有桔 再次醒来,首先入眼的就是黑漆漆冷冰冰的天花板,这是知府大牢,而自己正躺在一堆稻草上。在她的身边,柳长风等人正商量着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她的醒来。 “怎么办?戴肃这么做,明显是想把事情就这么定下来,要是不早打算,阿拓就真完了!”冷幕白怒形于色的道:“还有那月楣儿,没想到她会如此算计阿拓!” “有我们在这里,阿拓不会死的,实在不行,用强的也得让她离开!”余文杰冷哼一声:“我正派人连夜到京城传送消息,让我爹把这件事情压下来,说不得只有动用家族的权利了!” “我最担心的是阿拓,面对武功全失的现实她会做何反应!”柳长风叹口气:“都怪我当时下手太重了,若是能早些发现就好了!” “你说什么?”方拓直起身,柳长风的话不赦是个晴天霹雳,一直以来,自己面对这种离奇的情况,唯一让她能支撑下去的就是本身的武功还有轩辕宝典的传说了,如今失去武功,自己如何能在这古代立足?所以她的心里乱成一团。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你好好的活下去的!”冷幕白上前说道。 “是啊!”江秋水红着眼睛劝解道;“我不会武功,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方拓叹口气,努力的让自己表现出平静的样子,殊不知自己越这样越让他们觉得担心“都给我滚出去!”看他们站着不动,她大喝道。 等牢中就剩她一人,茫然不知所措的将自己身子蜷起,头紧紧的靠在膝盖上,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恍惚中,锁链哗哗作响,方拓又被拖了出去,外面的透进来的阳光照得她难受,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了,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按照一种轨迹来验证自己的命运。 “你认罪么?不认的话,可要受很多的苦,听说你大病未愈,恐怕挺不住啊!”虽然是劝解的话,但戴肃说的不带一丝感情,其实他说得再生动好听,方拓也分辨不出来了。 方拓没有说话,两眼无神,下意识的摇头是他唯一的反映。接下来自认又是一翻酷刑,戴肃在毫无收获的情况下只有将方拓收押待审。 这一夜,方拓倒在稻草上,恍恍惚惚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来到面前,仔细一看,竟然是方拓异常熟悉的脸,那是兰若冰的脸:“你这个强盗,把我的身体还给我,还给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啊!”她努力的想争辩,可自己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任由兰若冰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喊。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没有了那让人难受的哭喊声,方拓又看到了另一熟悉的身影:“阿拓,你过的怎么样?”话里满是亲切,一如记忆中的那种温情的感觉,是李冰宇。 “冰宇,你怎么来了?”方拓想上前拉住他,却被一把推开!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了!”李冰宇的话突然充斥了嘲讽:“你竟然不要脸的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而且好像很糟糕,把人家的武功都弄没了!你干脆回来吧!” “我也想回去!”方拓笑了笑,苦苦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只有死亡,只有死亡!只有死亡!”霎时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变成了混沌的一片,只有这个声音在四周飘荡回响,一直回响,回想在方拓的心里,久久不曾散去! ※※※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恍惚中方拓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上一下起伏颠簸,总算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一个人的背上,四周到处是喊杀声和铿锵的刀剑声。 “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看着一个人的捕快在自己身前被砸晕过去,方拓拍打着身下的人吃惊的问道。 “救你出去啊!”那是余文杰的声音。 “你糊涂啦!”方拓骂道,这不是越狱吗?还好,看这情景没有看守的捕快受伤,只是被点穴或是昏了过去,要不然单是杀官的罪名就够受的了。 “要是今天不带你离开,你明天认不认罪都是死路一条了!”余文杰的宝刀上下翻飞,杀出一条路,很快的,又有几道身影汇合过来,顺着一个方向,几个人冲出扬州大牢。 夜晚的长街,空寂无人。唯有身后的大牢人声鼎沸,搅得附近的民居鸡飞狗跳。一伙人朝不同的方向奔去,明显是为了分散追兵的注意,余文杰左拐右拐,熟悉地形,不一会儿就在一个小阁楼停下,按特定规律扣打门环,里面人应声开门,显然早有约定。 方拓惊魂未定,对于这些突变还来不及反映。被扶到一张床上躺下,可能是做了一宿噩梦的缘故,又怕又困,一接触枕头,魂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方拓的大脑一直不能清醒的思考,只是觉得忽冷忽热的,有人一直在用沾着冷水的手巾敷在她的头上。 “怎么办?这样子根本没发出城!”这焦急的声音是江秋水的。 “只能先在这里呆上一阵子了!你们先出去免得被人怀疑,我会找可靠的人照顾她!”这是柳长风那晴朗的声音,只是现在显得有些沙哑。 方拓感觉浑身似火烧,异常的难受,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怎么了?” 此话一出,他的四周就站满了人,原来柳长风和江秋水等人全聚在这里。 “你怎么样?好点了么?”江秋水红着眼睛说道。 “还好!”方拓勉强的点点头。 “我们很好奇!”余文杰看了柳长风一眼,开口问道:“当日的情形到底为何?你的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方拓叹口气,将当日的情景全盘脱出,临了苦涩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会把你们都牵扯进来的!” “没办法!”冷幕白摇摇头:“似乎那戴肃同你伯父有仇,他动不了你伯父,自然将主意打在你身上,眼下人证物证均不利于你,他是打定主意要将这个案子定死,再无缓和余地!”又看着方拓小心道:“没几日便到秋天了,此时一旦定案,便一切都晚了。往日我们同他也曾有过接触,却从未见他如此强硬过,连我们几人的面子也不给,可惜这里是扬州,若换个地方,又怎会让你受这种委屈?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痛恨你伯父吗?竟然一切都顾不得了!” “我若知道就好了!”方拓也是听得莫名其妙。 柳长风轻声的说:“如果我们不救你,你即便是没有被屈打认罪,也会死在苦行的折磨之下,现在的你根本经不起戴肃那么折腾!”又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当时伤你在先,你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不用这么说!”方拓叹口气:“这谁也怪不得!也是我咎由自取!该受此惩罚!”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显得格外憔悴,看众人不解的样子,又强自笑道:“你们不怪我一直在骗你们吗?这就算对欺骗你们的惩罚了吧!呵呵!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们的了1 室内再没人说话,大家的心思都放在那未知的将来,时间就在这沉闷的气氛中过去了。 ※※※ 虽然戴肃怀疑柳长风等人就是劫狱的主谋,但在没有找到方拓的情况下,碍于他们的身份还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加几个尾巴,可惜依柳长风他们的身手,实在没有什么作用。所以他只能将流芳阁当作突破口。 “流芳阁被官兵看住了!”柳长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带嘲讽。 “噢!看来戴肃确实没有办法了!”方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难怪今天没有看到江秋水,原来是出不来,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不见面,江秋水不会有什么危险! “等你伤好的差不多,我就派人送你出去!”柳长风小心的看了看床上的人,他并不想提及方拓的伤势,这样会让他想起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又小心安慰道:“你放心,冷幕白抓他师弟去了,他那师弟可是淮南东路宣谕使,眼下就在扬州附近,他若到此,绝对不会让戴肃嚣张下去的!” 方拓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虽然还是上午,但是她仍然昏昏欲睡,一到夜里,就会被怪梦搅得身心疲惫,那“只有死亡”这四个字一直在困扰着他,像个魔咒挥之不去。对于那什么宣谕使的事情,她也并未在意。 “你……”柳长风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余文杰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苗蕴仙要回来了!”这个消息让方拓猛睁开眼睛。 “眼下正在杭州,看样子是往这里赶。估计下午便会到达,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都跑出很远了,却折了回来!”余文杰笑道,苗蕴仙的回归,无疑会让整个事件明朗化,那样方拓便能脱身了! “她回来了!裴冷呢?”方拓皱着眉头问。 “好像没在一起,我估计那淫贼是自己跑掉了!” “怎么会这样?”方拓摇摇头,苗蕴仙为什么会回来?估计是知道了这里的消息,以她的心性来说是不会让别人替她顶罪的。 柳长风笑了笑:“看来你是白忙活一场!要不要去骂她一顿?”他想活跃一下气氛。 方拓没有理他,只是向余文杰确认一下:“下午会到?” “是啊!”余文杰偷偷的看了柳长风一眼。 方拓将一切瞧在眼里,皱起眉头,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半晌才对紧张的二人道:“不是你们施加压力逼她回来的吧?” “当然不是!”柳长风笑了笑:“我到希望是这样呢!” “那就好!”方拓冷笑着看了眼表情十分不自然的余文杰,突然说了一句别人听不懂的话,而此时,她的眼睛在一瞬间竟然发出一道青色的光芒来!一闪而逝。 ※※※ 中午的知府衙门,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气氛变得异常怪异,一干官兵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意想不到来形容。 方拓站在微风里,原本因伤病而苍白的脸色因为走很长一段路的关系变得红润,怀着一颗超脱生死的心,带着一个能解救他人的决定,她洒脱的走到这里,很超凡的,穿越朱红的大门,擦着那些捕快的肩头走过,面带微笑的欣赏着那些目瞪口呆的嘴脸。 “你!”戴肃惊得说不出话来,神经一阵乱颤,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方拓笑了,表情很自然:“这几天来还得大人劳师动众,真过意不去!”顿了一顿,又嘲讽的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认罪么?我来了!” 戴肃叹口气,狐疑地问:“你认罪?” 方拓笑得更加灿烂,她正在猜想柳长风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出现的各种表情。当然,那美丽的笑容让衙门的人产生了不小的骚乱! “认罪!”她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人,坚定的点了点头,又伸出了双手:“绑我吧!” ※※※ 这次一如前几天的情景,戴肃稳坐公案后面,手中的惊堂木却许久没有拍下去。一反常态的俯身问:“你真的认罪?” 跪在地上的方拓闻言笑道:“你还真是奇怪,之前恨不得我早点认罪,现在目的达到了,怎么还犹豫起来了?还怕良心不安吗?” “啪!”惊堂木终于拍了下去,却远没有过去那么有气势,有尊严。“下跪何人?” “兰若冰!”方拓翻了翻白眼,怎么一上来就是这句话,一点花样没有! “本官问你,八月初三,仙客来的老板包天德夫妇惨死家中,可是你做的?” 方拓又一次看看四周,平静的说:“是我!” “你能把当时的详情道来!” 方拓点点头,这样一件简单的杀人案根本不需要什么想象力,很容易的,她就编排了一个既合情又合理的故事,从她因为包天德伤害江秋水而起了杀心,一直说到怎样作案逃匿,差点没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天怒人怨的杀人惯犯。 戴肃皱眉道:“这么说,你确实是杀害包天德夫妇的凶手喽?”话里却是半信半疑,竟然忘了这一番话最开始出自他的口中。 “我都认罪了,你还问个什么?不是人证物证俱全吗?难道还有假的?”方拓可记得之前所受的待遇,自然话里不会客气。 “来人,画押!”戴肃难得的好脾气。挥了挥手,示意师爷将供状递到方拓面前。 “这很简单!”方拓说完直起身,走到师爷跟前,拿起笔,想学阿Q画个圈,不过想来也没人识得,只好草草的写下兰若冰这三个字。 “呼!”轻出口气,潇洒的将笔一扔,他扭头对戴肃说:“大人,看在我这么帮忙的份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说!”戴肃点点头。 “我最喜欢那个玉手环,能不能先还给我?”方拓想见怜香一面,非常的想。 “这是物证!”戴肃没想到她会有这种要求,有些犹豫。 “我都认罪了,你还在乎什么啊?” “好吧!”戴肃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达到预先的目的,不过这一切都太怪异了。就好像一切都是方拓安排好的一样。 方拓接过玉手环,在捕快的押送下步出大堂。 ※※※ “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方拓笑了笑。囚室的栏杆外正站着铁青着脸的柳长风等人。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时候还这么高兴!”余文杰嘟囔道,听到方拓自己回到知府大牢的消息,他们几个人险些没被吓死,便连外出寻找帮助的冷幕白也匆匆赶来,到这里一看,当事人却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精神状态恐怕还是这几天来最好的。与之前死气沉沉伤病交加的情形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人! “难道我武功全失,就要一直闷闷不乐吗?”方拓撇撇嘴:“那样你们才高兴?” “他不是那个意思!”柳长风气恼的摇头:“你怎么能犯险回来,而且认了罪!”最后几乎是大吼着说:“你不想活了!”这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看向方拓。 方拓在脸上挂出副笑容:“不要乱说,我还没活够呢!”转过身去,扯了扯镣铐叹气道:“要是没有这副东西会更好吧!对了,文宇安置好了么?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江秋水扶在木质的栏杆上,戚哀的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要来寻死?是不是?” “怎么会?”方拓摇摇头:“我还没活够呢!”叹口气,又接着说:“我有你们帮忙,再劫一次监狱就好了,难道你们能看着我去死?” “我们当然会救你!”余文杰皱眉道:“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冷幕白扫了柳长风一眼,又略有深意的看着方拓:“再劫狱?谈何容易!有了上次的那件事情,戴肃还不加紧防范?而且你们没注意他没追究上次劫狱的事情吗?恐怕正等着将咱们一网打尽呐!还好我已经着人联系了我师弟,估计不久后便能赶来!”顿了一顿,长叹口气:“但愿时间还来的及!”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一切随意吧!”方拓勉强笑了笑,瞥见那正在接近的身影:“牢头下来赶人了,你们该走了!” “我们不会让你死的!”柳长风深深看了他一眼,扔下这句话,就领着众人离开了。 “我也不想死!”看着那几道离去的背影,方拓喃喃说道,这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可未必哦!”怜香这时现出身形说道:“你这么做难道没有一点寻死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方拓叹口气,坐在稻草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支配我,让我控制不住想死的念头!”而且冷幕白好像也发现了她这种想法,那眼神像能穿透她的身体一样,令她很是不自在。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那是心魔!”怜香也跟着叹口气:“但愿你能安然度过这关!” “心魔?”方拓疑惑道:“听来好像是修行人经历的玩意儿!怎么会找上我?” “人人都有心魔!”怜香道:“而性别转换之间的不适应便是你的心魔,若是你隐居一地还没什么,但随着你阅历的增加,越多人接触你,你的内心中便多一层阴影,你若不尽快放弃过去,适应现在的身份,终究有你吃苦头的一天。” “这什么心魔就是我做梦的主使者喽?我想死的念头也是它引起的?” “不错!”怜香顿了一下,又道:“因你武功全失,悲观的情绪也就主导了你!不做噩梦才怪!” 方拓却听得愕然,她才发现,怜香说话的时候,用的竟然是21世纪的用语,她睁大眼睛道:“你也是未来人不成?” “怎么会?”怜香笑道:“自从你凑齐天……玉手环的那刻起,咱们便是一体的了,你心中的想法,我自然都是知道的!” 方拓皱眉,对于突然出现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的“人”,她很是震撼,更有些不适应。 过了半晌,怜香又柔声劝慰道:“我知道,任何人都不会习惯这种事情,不过这样也未必没有好处不是?”笑了笑:“起码,我有办法让你恢复功力呢!” “这么说我武功还有恢复的可能?”方拓抬起头,这可能算是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 “表面上你的武功似乎废了,但我能感觉道一股力量正在改造着你的身体,虽然微弱,但明显是轩辕宝玉的作用,你放心,借助轩辕宝玉,相信不长时间,你便能恢复了!” “你好像知道很多的事情!来历一定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方拓露出几天来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她觉得心头豁然开朗,一些疑问也被解开了。没有扼拌,更见洒脱。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怜香转移话题道:“现在这种情况,你真的甘心去死吗?” “顺其自然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反悔也没用了!”看怜香不准备告知答案,方拓也不想深究,将头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我有朋友在帮忙不是吗?” “是啊!那个柳长风不是说不会让你死吗?”怜香调笑道:“他挺关心你的样子!弄不好是喜欢上你了呢!” “那我还是死了算了!”方拓转过头去,嘟囔道。想来柳长风这几天确实不太正常,眼神也怪怪的,看来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第十二章 心到那时亦茫然 “罪妇兰若冰因一己之私,连害两命,罪大恶极,现判三天后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以平民愤!”戴肃在天黑的时候带着判决结果来到牢房。 “知道了!”方拓点点头,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那本官就告辞了!刘捕头会带你去死牢!” “大人,”方拓叫住转身要走的人:“不是应该在认罪画押之后当场宣判么?这次怎么这么晚?” “这……”戴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 方拓看他的样子,禁不住嘲讽道:“不是被我之前的举动吓着了,所以忘了宣判吧?” “哼!”戴肃尴尬的冷哼一声,在方拓嚣张的大笑声中,甩了甩手就走没了身影! ※※※ “不用这么夸张吧?”方拓哀号着说,除去先前手脚上的镣铐不论,他现在连脖子和腰上也被铁链锁住了,而另一头被牢牢地钉在墙上,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使足力气才能用指尖勉强触到牢门。 “这是戴大人特别交待的!可不能让你再被劫走了!”刘捕头一边锁门一边叹气道:“这可是专门关押江洋大盗的房间,铁链全是精钢所铸!” “那我太荣幸了!”方拓咧咧嘴,苦笑着摇摇头! “姑娘还是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找牢头商量!”刘捕头抱拳道:“在下告辞了!”因为白天方拓惊人的表现,衙门里的人对她的态度有些特别。 “三天后!”方拓抿抿嘴,也许自己真的只有三天好活了! “你后悔了?”怜香、直接在她的耳边吹气道。 “虽然不喜欢这些‘装备’和这里的伙食。”她拖动四肢,弄得铁链啷呛直响:“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正我怎么做,都会是这种结果!”说着望向外面墙上那跳动的火光,瞳孔时明时暗:“后悔药可不是好吃的!” “其实你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帮她的!”怜香叹口气。 “那不同的,这样最直接不是么?”她表情未变。“再说,当时我真的身不由己阿!” 怜香再次叹气道:“你根本不必这么做!” “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有柳长风他们在,我又不会真死!” “万一呢?我始终不明白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只会让江秋水他们伤心,苗蕴仙为你内疚而已!”怜香第三次叹气,如果她还有身体,非砸开方拓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不可。 “那比拆散一对鸳鸯,夺走一个孩子的母亲要强吧?”方拓转过头,却没有看到怜香的影子,苦笑一下:“就算死了,也只能怨我自己,孤家寡人换得别人一生的幸福,值了!” “你仍然被心魔困扰着呐!”怜香语气哀婉:“怪不得一心求死!” “没有!”方拓大声反驳:“这是我本身的问题,也不会去送死的,哪来的什么心魔?” “真的?”怜香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的话为什么前后矛盾呢?恐怕你也把我不住自己寻死的念头吧?从一开始通柳长风等人交手的鲁莽,到现在自动认罪的疯狂,你哪一样不是莫名其妙?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你又哪点表现的正常?不是心魔的影响又是什么?连你的本心也被自己假造出来的表面给欺骗了啊!” 过了半响,方拓才比上眼睛,表情有些痛苦:“现在讲什么都晚了!”叹口气低下头,再也没说什么,难以自已的忧伤的气氛,宛宛转转顺着幽暗的牢房通道,延伸出去…… ※※※ “没想到我到死牢,第一个看我的人是你!”方拓盘坐在地,看着牢门外站着的人,话里有着掩不住的惊讶。满月楼的月楣儿屈身蹲了下去,仔细的看了看方拓的样子,那跳跃不停的火光照在她的脸庞上,格外诡异:“冷公子他们被阻拦在门外,据说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晚上不让探监,他拜托我进来瞧瞧你!” 方拓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不可能!他们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更不会将这种事情交给你!” “你说得不错!”月楣儿神色一黯:“他们却是恨不得杀了我。”顿了顿又说道:“你就不恨我吗?” “恨你?”方拓说话的语调猛地抬高:“我为什么要恨你?” 月楣儿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悠悠说道:“当时我听到凶手和包天德说话了,也知道她就是苗蕴仙,更清楚方拓身上掉下玉手环的全过程,但是,因为你在花会上超过了我,所以,少说几句话,你就成了凶手!” 方拓苦涩的笑了笑:“我是自动认罪的,与你何干?” 月楣儿上下打量方拓,突然道:“踏歌公子方拓与兰若冰竟然是同一个人,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阿!穿上男装那么潇洒没有一点脂粉气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妩媚艳丽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方拓眼中如电闪动,厉声道。 月楣儿却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倒,只是掩口道:“那晚我看得清楚,玉手环是从方拓怀中掉出来的,却怎的成了兰若冰的东西?更何况,兰若冰是方俊的侄女,而传闻中,方拓却是方俊的侄子,这晚出现在大牢的,却只有冷公子等人,踏歌公子哪去了?况且……”她怔怔的看着方拓:“仔细看来,除了身上的气质,方拓和兰若冰的样貌还真的一般无二呢!” “女人真是细心!你若是来炫耀自己的聪明,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方拓浅笑,接着猛抬起头:“我希望你将这些永远的忘掉!” “我会的!你知道吗?现在我已经后悔了!没想到你同冷公子几人的关系如此不一般,我恐怕也没时间宣扬你的事情了!”月楣儿苦笑着扶着栏杆站起来,望向方拓的目光满是怜悯:“我可能永远都不会了解你,为了一个贪婪的人失去性命,值得么?” “贪婪?”方拓疑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别装蒜!”月楣儿冷笑一声:“我可听得清清楚楚,苗蕴仙向包天德索要什么天魔珠,得不到的情况下恼羞成怒的杀了人,这不是贪婪是什么?你这么袒护她,想来那个天魔珠真的很重要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贪婪?”方拓咽了口口水,一阵孤寂的感觉涌上心头,牢房里少了一个人,确实显得空旷:“对了怜香,你付身的那个总是玉手环玉手环的叫,它既然是你的传家宝,总该有个名字吧?” “我真不愿意提起它!”怜香喃喃说道:“正如那女人所言,它叫天魔珠”…… ※※※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早睡觉了!”方拓面带微笑对跟在牢头身后的人说道。 “那真不好意思了!我可是非常想看你呐!”苗蕴仙等待牢头打开门,低头进到里面,有示意牢头离开。 “你可真好,知道带吃的来给我!”方拓看见她手中的食盒眼睛一亮。 “当然啦,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呢!”苗蕴仙浅笑,一边蹲下将碗筷递到方拓手里:“可惜没有带酒,不知道你想不想喝!” “没关系!”方拓夹了块鸡肉放在嘴里:“这牢饭有够难吃,你能带这些来我就感激不尽了!”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苗蕴仙双眼一红道:“因为我才让你受这些苦!我一赶回来,你已经被判刑了!我去找戴大人解释也没什么用!” 方拓扒饭的动作顿了一顿,却没有抬头:“什么你不好的?这完全是我自愿的!” “我明天再同我爹和戴肃说明真相还你清白!”苗蕴仙站起来:“我不能让你代替我送命!” 方拓放下筷子,看了看她,叹口气:“你真的以为我的品格高尚到能替一个人死的地步?你会武功,应该知道失去武功队咱们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换句话说,即便不帮你顶罪,我也会想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你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宽心,但我根本就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苗蕴仙摇了摇头,捉住方拓的手哭道。 “你杀人都敢,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方拓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随即平静下来,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我已经签字画押,你在解释也于事无补,不如为了裴冷想想,为你的孩子想想,为你爹想想……”接着又笑了起来:“就算为了可怜可怜我,你也要想开点阿!我临死前向你要个舍身救人的好名声,你都不给吗?” “你!”苗蕴仙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两人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有说有笑聊了很长时间,一扫牢房内的阴郁,气氛是那么的和谐!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走了!就让我平静得过完这三天吧!”方拓收拾好碗筷,将食盒递给她:“我现在想睡觉!” 苗蕴仙点点头,向外走去,没看见身后方拓脸上那一瞬间出现又立刻消失的古怪笑容。 待她走远了,方拓仰起头看向天花板:“怜香!你说她是无辜的吗?” “不论她是不是情有可原,你都不能再傻下去了。”怜香现身出来:“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吧?” 第二天,方拓面向前来探监的柳长风笑道:“长风兄,你能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只要不是犯傻的事情,我都答应!”柳长风皱了皱眉头才说道。 “我想请你们克制一些,这几日不要去为难苗蕴仙。”方拓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来探监的几个人不由疑惑的相互对视,猜不出她在打什么注意…… ※※※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期间柳长风等人看望多次,而在他们的安排下,制定了能面对各种变化的方案。 这天早上,方拓的面前被摆上了酒菜,按常识,再过两个时辰,她就会被带到外面斩首示众了!但方拓却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晚上就能舒服的躺在床上聆听江秋水那美妙的琴声了。 牢头老李暗自松了口气,眼前这个麻烦一死,一切也就太平了,自己再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活。 “兰姑娘,吃一些吧!吃点喝点才好上路呐!” 方拓闻言不禁一笑:“上路?上什么路?” “我的姑奶奶,您别说笑了!”牢头摇摇头,给方拓斟满了酒:“午时三刻一过,您就不在这尘世了!跑天上去享福了!” “噢!”方拓装作恍然大悟,又浅笑着说:“如果我说我绝对死不了你信不信?” “您不要和小的说笑了!”牢头的腿一阵哆嗦,又立刻在脸上堆满笑容:“那白纸黑字的都写着呢,哪是这么容易更改的事情!您就别吓小的了!这几天,小的的胆都快被吓破了!”三天来,官府大牢总是有蒙面的武林高手光临,这样算来,每天三四次之多,虽然没有囚犯逃脱,也无人伤亡,但明眼人却知道这些人与死牢中那唯一的囚犯有关,他是深怕一个不小心,让人成功劫了人去不说,连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听说最近不太平!”方拓若有所指。 “是啊!这几天,大批的武林中人聚集在扬州,听说是武林四公子联名邀请的各地朋友!”牢头小心地瞄了方拓一眼,又接着说:“宣谕使朱瑜朱大人在杭州突然失踪,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劫持了,现在总兵衙门,各处捕快是整装待发,整个扬州地面草木皆兵啊。” 方拓点点头,还想问什么,却见一个看守在牢头耳边嘀咕什么,牢头听完皱眉道:“她这时候来做什么?” “是苗小姐吧?”方拓扬起嘴角问道。 “是!”牢头吃惊的看他一眼。 “让她进来吧!她不会放我走的!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好吧!”牢头不想得罪任何人,暗想没有自己的钥匙别人也打不开锁住方拓的锁链,点头答应了。 ※※※ “我可一直在等你呢!”方拓浅浅笑道。 “你等我?”苗蕴仙有些反应不及。 “是啊!我想你肯定会来见我最后一面的!”方拓扬了扬眉毛。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苗蕴仙原本挂在脸上的甜蜜笑容瞬间消失,她猛地站起身靠向方拓,眼神冷酷。 “我知道你杀包天德的真正原因了!”方拓其始终保持着平静,目光直视苗蕴仙那满是杀意的眼睛:“绝不简单是不是?” “不错!”苗蕴仙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 “你一开始就在骗我!”虽然早知道答案,但真正从对方那里确定下来,还是让方拓极不舒服:“你杀包天德,到底为了仇恨还是因为某样东西,例如……天魔珠?” “你竟然知道天魔珠?”苗蕴仙诧异半晌,才道:“我就是要吟霄上的天魔珠,包天德交不出来,我自然要杀了他!不过,他确实和我有杀母之仇,也不算骗你了!至于天魔珠,你以为那吟霄真的是包天德花钱买来的吗?”苗蕴仙嘲讽的说道:“我母亲娘家是武林世家,那吟霄是祖传之物,但最重要的,却还是那串天魔珠,据说里面藏着一本惊世武学。但是几年前便失踪了。前些日子吟霄重现,我自然得找到包天德抢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方拓皱眉道:“按理说吟霄在我手里,你找我要才对啊!” 苗蕴仙闻言,嘲讽的看着她:“包天德是知道吟霄秘密的,他若是没找出天魔珠,怎么会将那玉琴拿出拍卖?” 方拓一阵愕然,看样子,苗蕴仙是不知道天魔珠真正的样子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方拓闭上眼睛,说出他的疑惑:“真的是为了回来认罪的么?你和裴冷到底什么关系?” “为什么回来?”苗蕴仙突然变得激动,她气咻咻的盯着方拓:“还不是你的关系?我们打从出了扬州开始便受人追杀,一刻都得不到安生!若不是裴大哥落在你们手里,我用得着回来么?” 方拓睁开眼,苦笑着摇摇头,她早该想到,柳长风他们并不是好相与的人。过了好久,才苦涩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想帮助你阿!”语气甚至诚恳。 “替我顶罪?我没那服气!”苗蕴仙撇撇嘴,突然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挥动下,牢门上那粗大的铁链竟然一分为二:“你走吧!待会儿我化装成你,替你去刑场!” 方拓震惊的看着镣铐被分解:“你替我去死?那你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孩子算什么?我不用你装可怜!”苗蕴仙揪着她的衣领哭喊道:“你知道被人没完没了追杀的滋味么?你能体会到爱人被捋去的无奈么?这一切都因为有你,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惨!你们的势力好大啊!不去找戴肃的麻烦,偏来逼迫我这个弱女子,我爹好歹是个从五品的官员,可就是拿你们没有办法。我下跪,我求情,他们怎么都不肯放过裴大哥。这样也就算了,可我找到戴肃认罪,他说什么已经定案,就是不肯出面受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若是死了,我们的下场能好到哪去?扬州现在那么一大帮武林‘好汉’,若他们是救不了你,我和裴大哥就得给你陪命,我替你去死,起码能换裴大哥一条性命,若是不然,还能怎么办?你说?能怎么办?”语气越来越是凄厉。 方拓一阵晕眩,苦涩,无奈,悲痛,失望,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刀割般疼痛,面对面前悲痛欲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正在这时,外面闯进两人,瞬间制住了陷入疯狂的苗蕴仙。 “你们来了!”方拓语气平静的看着那两人,双手却紧紧的握紧。她的对面,冷幕白站在那里,一支手正揪着一个穿着官服的年轻人的衣领。而另一支手,折扣着苗蕴仙。 冷幕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笑了笑:“事情还算顺利,救兵都来了!” 突然外面喧哗声又起,不一会,柳长风和余文杰绑着戴肃来到这里,他们的身后,一群拿着武器的蒙面人正和官兵对峙着。 “参见宣谕使大人!”柳长风等人见到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行礼道。口气却甚至随便。 “免,各位免礼!”监察御史朱瑜看了看拎着自己衣领的冷幕白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干笑道。 “大人,这是为何?”戴肃使劲挣扎,想挣脱捆住自己的绳子:“这些人无故捉来本官,难道是大人你的命令?” “本官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苗蕴仙作案在先,还……”那浑身狼狈的宣谕使看了眼失神状态的苗蕴仙,开口道:“本官亲眼所见,她砍断了锁着兰若冰的锁链,还揪着她的衣领,想来是要杀人灭口,罪大当诛。至于知府戴肃,假公济私,公报私仇。严刑逼供以至屈打成招,卸去其官职。兰若冰纯属无辜,揭发真凶有功,现无罪释放,朝廷另行褒奖!”不过他的话实在太流利,好像事先背好的一样。讲完这些,还献媚似的对冷幕白笑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冷幕白笑了一下,放开手,并且帮着他理平衣服。 “大人,下官没有错!”戴肃不服道。 “没错?”年轻人冷笑一声:“犯人刚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而且满月楼的月楣儿已经改了口供,证实苗蕴仙就是杀害包天德的凶手!你对兰若冰使用酷刑也是事实,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他总算在戴肃的身上找回宣谕使的官威。 “大人……”戴肃还想说什么,却被柳长风点了穴道。 “这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你们已经看到的,柳长风等人虽然劫持身为朝廷命官的戴肃甚是不妥,姑且念其初犯,又是在救人心切的情况下,所以不予追究。现场官兵捉贼有功,待我禀报圣上再做封赏,现在都退下吧!”朱瑜当场宣布完,挥了挥手,就将仍然是云里雾里的众官兵打发了。 “师兄,你下次能不能出手轻一点?”朱瑜见没有外人,便毫无架子的向冷幕白抱怨道。 “谁让你动作那么慢?武功也不好好练,要不然能用我这么累?”冷幕白撇撇嘴,一脸不屑的样子。 “哈哈!”柳长风几天来阴沉的面目总算舒展开来:“小瑜不及二十便官拜宣谕使,你师兄自然眼红,见面难免火爆些!” “我也没想到好赌成性,懒散惯了的朱小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作为,比你那整天装模作样的师兄可强多了!”余文杰也不甘落后的挑拨道。 “各位大哥,留点口德吧!你们是诚心想让我被师兄弄死啊!”朱瑜苦笑着转圈作揖。这才想起牢房内还有其他人在场,直起身干咳,看了眼苗蕴仙,皱眉道:“这女子就直接锁到牢房得了!” 余文杰应了一声,刚要将苗蕴仙带走,却不注意让她使劲挣脱开来,朝着一脸茫然的方拓脸上涂了一口口水:“你装的可真像啊!贱人……”还为说完话,便叫人击晕过去。 方拓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面对袭来的口水,根本不知道闪避,她并为打算将苗蕴仙如何,只是想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而已。反正有冷幕白的师弟在,自己完全可以轻松脱身,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看着眼前的苗蕴仙,她脑中不禁一片空白,这一切,恐怕都是她的过错,当初若不是一心求死,非要替人顶罪,事情万万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阿拓!你怎么样了?”柳长风来到她身前,关切道。说着,取出一块手帕就要给她擦脸。 “走开!”方拓拍开他的手,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片刻,咬牙吼道:“你们全她妈的给我滚……” 第十三章 岁晏知君归不归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过后,方拓猛地推开了自己房间的窗户。那件事过去已经有两天了,她躲在屋子里,没有吃,也没有睡,来找她的柳长风等人,便连顾文宇和江秋水都被拒在了门外,她没有心情见别人。 窗外,月色惨淡,凄凄秋风拂动树梢,片片落叶在空中飘旋,显出一派悲戚萧索之气,正应和了她的情绪,沉甸甸的,辛酸而苦涩,悲愤又茫然。苗蕴仙那凄厉的话语犹自在耳中反复出现,让她闷闷不乐悒悒不欢。 “不要想那么多了!你这样,很让人担心啊!”怜香立在她的身后,缓慢而轻微的叹息一声。 “这就是江湖吗?”双手扶住窗台,方拓苦叹道:“以为是在帮助别人,却没想到将对方害了!还有什么武林三公子,好歹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竟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逼迫一个女人家,亏得他们做得出来!” 怜香偏过头,想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道:“从一个方面来说,确实是苗蕴仙利用了你的善良,在他们眼里,苗蕴仙是一个很坏的女人,所以,他们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事情都有两面的!”方拓扯动下嘴角:“可我还是震惊于他们的表现,太有心计,真的好狠!一切运作都在暗地里,亏得他们还表现得那么焦急,完全将我蒙在鼓里。”就像是看到一个很完美的东西,等翻过背面,却那么不堪,方拓一下子根本适应不过来。 怜香幽幽道:“你阅历太浅,所以难以体会,等时间长了,你便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了。鲜衣怒马,一掷千金的豪气,毕竟只是江湖的一面。弱肉强食,才是它的准则,这是没人能改变的!他们毕竟闯荡多年,自然比你体会到的要多。之所以瞒着你,想来也是出于一番好心。” “我错了么?”沉默半晌,方拓突然道。 “赤子之心有什么错?虽然好心办坏事,却也难得!”怜香继续开解道:“错的是这个社会,你没责任,柳长风他们更没责任阿!你如此对待他们,岂不让人心寒?” “我知道了!”方拓喃喃道:“也许,我该找他们谈一谈,毕竟他们是我的朋友阿!无论如何,都不会害我的!” “这就好!”怜香见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便笑道:“不过你今后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了!” “我那还敢啊!”方拓的心情渐渐舒缓过来:“有了这次还不够么?”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传来江秋水的声音:“阿拓!开门啊!” 方拓打开门,看到满面关切的江秋水,只觉心中一暖,笑了起来:“秋水,有什么事情么?” “啊?”江秋水十分意外的张大嘴巴,想象中方拓那阴云密布的脸色变成了灿烂的笑容,让她反应不及,过了好半天,才诺诺道:“柳长风拖我给你传话,他在蓬莱居摆了桌酒席,算是给你赔罪。”又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另外,哪个什么宣谕使也办完事情赶来了,人家也算帮你脱困,你好歹也见个面吧?” “好!我这就去!”方拓爽快的点头,又接受到江秋水那疑惑的目光,潇洒的送了耸肩膀:“你也说了!人家好歹救我一命,上次却让我给骂了,这次怎么也要喝上几杯赔罪不是?”说完拉起江秋水便往外走。 ********* “今天天气不错啊!”方拓漫步在星光照耀的大街上,看了看天:“奇怪,我怎么刚才没看出来!” “那时你心情的关系吧!”江秋水走在她身侧,闻言笑了笑:“你这几天的情形真的让人担心哩,还好!看你现在的样子是恢复了!” “让你担心了!”方拓笑道:“你说,要我怎么赔偿你?” “那还不简单?”江秋水白了她一眼:“待会儿我的酒你一力承担便是了!”说着贴近了方拓,在她耳旁道:“其实,你能始终这么陪着我,人家便满足了!” 方拓原本陶醉于她的绵柔细腻,吐气如兰。但听到她的话却一阵愕然,身子抖了一抖,才故意调笑道:“难道秋水小姐放弃车马,非要拉着在下漫步月下就为了说这个?” “你真的很怪!”江秋水天籁般的嗓音在夜风中变得悠远:“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真以为你是男人呢!太像了。从神态,举止,气质,哪点都像,一点都看不出女人的痕迹。我纵横风尘近10年,自认已经看透的人生百态。但是你,对我来说,始终是个谜!你的身上似乎有说不完的秘密。” “人人都有一张面具,你看到的,也许只是我众多面具中的一个罢了!人心隔肚皮,谁敢说真正看透某个人呢?”方拓喃喃说道:“我有过两次生命,第一次没有心,似乎体会不到人间的喜怒哀乐,第二次,我才发现自己是正常人,我能哭,能笑,会生气,现在想来,我其实还是我,也许,我还是没有找到心,这些不过是个假象?我还是没有追求,没有欲望!” 江秋水听不懂这些话,也不打算深究:“有的事情,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变得连自己都不熟悉!如果是前几天,我还相信你没有心,因为当时你对任何事情好像都提不起兴趣,但现在,我非常清楚了,你是一个正常人,那些感情都是真的!你也会生气,也会失落。更会做傻事!”说到这里,她又笑了。 “对不起!这几天你一定过得很不好吧!”方拓望着她那明显消瘦的面庞,心中泛起一阵愧疚。 “你还有脸说?看你下次还敢这么胡闹?”江秋水双目一瞪,劈头训道:“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害我哭得好惨,尤其是听说他们劫狱屡次失败之后,人家真的以为你要死了哩!” 方拓神色变得黯淡:“我也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没想到,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你,”江秋水看清他的表情,心脏抖的厉害,着实后怕:“你那时真的是要” “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方拓哈哈大笑:“说实话,我那几天还在担心不会武功的你会去劫法场呢!” “我是有这种想法!”江秋水坚定的语气让四周的空气一滞:“你也许不相信,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是男人,我一定会为你疯狂到底的。即便即便是现在这样,我知道,我已经不能自拔的动了情,我”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这是世俗不容的感情,她没有勇气说下去. “傻瓜!”方拓忘记了此时的身份,温柔的给她拭去了泪水:“你明知道” “是的,我知道”江秋水不顾一切的靠进她的怀里:“我知道不可能,可是,已经身不由己了,怎么办?怎么办?”方拓再无言语,只能抱住怀里的娇躯,紧紧的,紧紧的! **************************************************** 方拓和满面赤红的江秋水赶到蓬莱居,在伙计的引导下,她们来到早就被包下的二层,柳长风,冷幕白,余文杰已经坐在那里,看样子等好久了!见到方拓二人,连忙起身相迎。面对方拓,更是小心翼翼,赔上满脸笑容。 方拓心结已解,还是像过去那样对待几人,不一会儿,最初的尴尬气氛也慢慢的开始转变了。 “咦?”聊了半天的方拓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环顾四周:“那个宣谕使大人没来么?” “别大人大人的叫!”冷幕白不客气道:“你就同我们一样叫他名字便好了!至于那家伙,被信任知府缠住了,估计马上就会到。” 果然,他话音未落,一道声音就自楼梯口方向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楼下上来一男一女,男的相当年轻,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正是前几天见过面的宣谕使朱瑜。女的则亭亭玉立,做婢女打扮。 “师兄好!”朱瑜笑了笑,又对众人转圈行礼,口中夸张道:“各位大哥好!许久不见,小弟想念的紧哩!” “你看看,才两个时辰不见,到他这里就变味了。官场里顺口胡说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柳长风苦笑着摇摇头:“只怕再过几年,你把我们卖了,哥几个还替你数钱呢!” “还不过来坐下?”冷幕白摆出那副师兄的臭架子:“是不是要我们请你啊?”话里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不用不用!”朱瑜连忙上前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冷幕白旁边,而那婢女也一言不发地坐在主子旁边。 “上次在江宁分开快一年了吧?嫣玉丫头越来越漂亮了!”冷幕白全不似先前对朱瑜的态度,满面春风地向那婢女笑道:“朱小子没有欺负你吧?有就和师兄说,我帮你治他!” “我哪敢!”朱瑜抱屈道:“她管得我可严了,好像她才是主子,这不准,那不许的!”眼睛却弯了起来。 “活该!”余文杰插嘴道:“你这小子就该有人管管,免得做了官也给我们兄弟丢脸!”又抬头对嫣玉说:“嫣玉以后可得更严厉些,让他多吃些苦头!” 方拓则诧异的看着一切显然,在众人心目中,那嫣玉的地位比朱瑜要高得多。对她说话的语气竟还有着一丝尊重。在这个时代,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嫣玉知道了!”正疑惑间,却见那嫣玉微微一福:“不过我家少爷虽然年轻,调皮好动了些,但每遇大事却临危不乱,处理的井井有条,恐怕再过不久就用不到我了!”随即脸色一黯。 “哪里话?我是不会不要你的!”朱瑜连忙转头,当众捉住她的手软声道:“你不是说要一辈子服侍我吗?不许反悔哦!” “咳!”众人一阵猛咳,并一个劲儿地瞟向方拓和江秋水:“收敛点,不像话!” “嘿!”朱瑜尴尬地搔搔头,却也突然瞧见江秋水,一抹赞赏在眼中闪动,拱手道:“这便是秋水小姐了吧?早闻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阿!” 江秋水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可能是想到对方的身份,所以有些腼腆。 而朱瑜对她的异样并未在意,只是转过头,好奇的打量着方拓,问道:“这位大哥是?”他显然没有认出来。 “你不认识他?她是阿拓!上次牢房里那个!”柳长风拍拍他的肩,露出一副吃惊的脸色,却假得很:“怎么样?是不是完全不同?” “阿,阿拓?那个兰姑娘?”朱瑜音调抬高不少,明显被吓住了。过了半晌,将嘴贴在柳长风的耳边,轻轻说道:“上次见她明明是个相当妩媚动人的女子,没想到穿上男装是这样有,有气质,真让人不敢相信!”又仔细地打量了方拓,再次压低声音:“如此与众不同的人物,我师兄竟然放过了!更是不可思议!这样……”缓了缓,搓着双手,用最低的声音道:“你看小弟我有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大哥引见一下,扇扇风什么的,小弟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刚说完就觉着后背火辣辣地疼,却见嫣玉阴沉着脸盯着他,且一只手放在他的身后,又一阵疼痛传来,他立刻头一缩,嘟囔道:“开个玩笑也不行?” 方拓心里叹口气,终于忍下杀了那两人的冲动,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嫣玉一眼,才对朱瑜抱拳道:“上次多谢宣谕使大人相救!只是当日在下心情不好,言语中冒犯了大人,还请原谅则个。” “阿,阿拓?”朱瑜舔了舔嘴唇:“你是众位大哥的朋友,怎好如此客气,直呼我名字就好!什么狗屁淮南东路宣谕使,那是外人叫的!在这里,小弟怎敢拖大?”他又看了眼冷幕白,故做委屈道:“否则师兄非收拾我不可,从小到大,他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哈哈!你还知道!”众人一阵大笑,便连嫣玉和江秋水也掩起嘴来。 却见那朱瑜突然正起面孔,朝方拓深施一礼:“生命诚是可贵,轻易放弃不是聪明之举!” 方拓看着他,暗感其心思灵动。回礼道:“我已经想明白了!” “好了!既然一切都解决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冷幕白叉开话题,并不想这样的气氛继续下去:“也算是给我的师弟重新洗尘压惊!” 而到此时,席间的气氛才真正热络起来。 方拓浅尝着杯中之酒,她很享受现在的气氛,大家决不勾心斗角,脸上挂着的也是真诚的笑容,只是,随着对人类社会了解的加深,从今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经常出现么?她有些茫然,恍惚间,耳中却听到一阵熟悉的旋律,不自觉的,她站了起来。 众人察觉到她的异样,也停止了闲聊。场面顿时静了下来,而下层传来的歌声也越发的清晰了。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在那边,那婢女嫣玉竟也轻声的附和唱起来。 “咦?”冷幕白好奇的转头:“嫣玉丫头不是一直在杭州今日才到么?怎的也会唱这首歌?” 嫣玉喃喃道:“我自然会唱,这首歌再熟悉不过了!”她的眸中光彩流动,那里有欣慰,又兴奋,又迷惘,还有一丝惊喜和迫不及待的焦急。过了许久,她身子动了动,似乎想冲下楼去,但脚抬起又落下,犹豫一阵,才对众人说:“这是小婢家乡的歌曲呢!很久没在这里听到了!不知道小婢能否越矩将那唱歌的人请上来!小婢对那个会唱我家乡歌曲的人很好奇呢!” “哈!”柳长风大笑一声,眼中闪现一丝狂热:“这你可就问对人了!你知道这首歌在扬州最早出自一位仙子之口!”他指向方拓:“那仙子不是别人,正是阿拓阿!” 方拓虽不喜柳长风对自己的称呼,但她更震惊于嫣玉的言词,惊喜的扭头望去。 同时,嫣玉也看到了方拓那悠远而又深邃的眼睛,身子竟连连抖动不止。 众人诧异于两人的反应,虽然不解,但却无人有心情打扰那对视的二人,过了许久,才听得嫣玉那带着复杂情绪的说道:“少爷,待会儿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同这位兰姑娘好好聊一聊了!” ********** 深夜,流芳阁,方拓房间。 “方拓”方拓抿着嘴,对着坐在她对面的女子重新自我介绍道:“也是兰若冰,你可以叫我阿拓!” “于芊芊!”女子笑了笑:“不过我喜欢你叫我嫣玉。” “嫣玉?看样子你很喜欢现在的身份!”方拓给自己倒了杯茶。将自己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才道:“你愿意说出你来这里的过程么?” “你可能不相信,我之所以会出现在北宋,完全是因为一个失败了的法术……”嫣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迷茫…… *********** “什么?苗蕴仙死了?”女装的方拓站在房门外,对面便是衙门的刘捕头。 “是啊!是服毒自尽!”刘捕头叹口气:“只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毒药,如此霸道,我到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开始溃烂了,连相貌都分辨不出来,不过按衣着与身材来看,确是苗蕴仙无疑!” “这样啊!”方拓故意皱紧眉头,看向刘捕头身后,那里柳长风刚刚走进来,并向着她点头。她微微一笑,口中却道:“这可麻烦了!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你们怎么看管的?不是说好我们要亲眼看着她死么?”柳长风插进身来,语带刁难:“好好的一个人竟能让她服毒自尽?岂不是便宜了她?” “我们也莫名其妙阿!”刘捕头的样子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心中却在叹气,真是流年不利。怎么会让人死了呢? “那就算了吧!”柳长风也跟着叹口气,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对方手中:“虽然不能亲眼看到那可恶的女人伏法有些可惜,但也怨不得你们!谁让那女人那么狡猾呢?这些银子捕头大人就拿去喝杯茶吧!” 刘捕头千恩万谢的离开后,柳长风才幽幽长叹道:“他们已经离开扬州了!但愿你这次做的不是傻事!”说完,也跟着走了出去。 方拓看着他那萧索的背影,突然道:“怜香,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什么话?”半空中飘出一道声音。 “我的武功能恢复么?”方拓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在古代,尤其是自己这样的情况,没功夫还混什么呀! “当然能!要我帮忙的话会更快!”怜香的语气相当肯定,这也让方拓放下心来。 “那就好,以后拜托你了!”方拓喃喃的说,目光望向窗外很远的地方,自己也在心中做下一个决定! *************** 三天之后 余文杰有事情到杭州了,极度无聊的柳长风和冷幕白一早就来到这里,因为太早,不方便进入内院,所以只能坐在前厅蹭茶。 正说得开心的时候,披头散发的江秋水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你,你怎么了?”冷幕白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阿拓呢?”柳长风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江秋水的身后。 “你们自己看!”江秋水叹口气,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后会有期?”柳长风和冷幕白凑过去,看到纸上的落款是方拓,不由倒吸口凉气。 “她,她就这么走了?”冷幕白有些不敢置信。 “这怎么成?”柳长风急得跳了起来:“她现在武功全失,不是很危险吗?” “是啊!”江秋水叹口气,倒在椅子上:“就这么走了!带着小文宇,伤还没养好!关键是她们带的钱根本就不多,到外面不是吃苦去吗?”说完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要走怎么不带上我啊,我都说死也要跟着你了!” “把余文杰找回来,能派的人都派出去,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回来!”柳长风头上青筋涌动:“一个人受着伤,还带个小孩子,没有多少钱,能到哪去?简直是胡闹!”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 这时,扬州南下的一条小路上,“师兄,以后就咱们两个闯荡江湖啦!”顾文宇有些兴奋,这段日子方拓陪在他身边的日子少只又少,前几天甚至连面都见不到,好不容易回到流芳阁了,师兄还天天被几个缠人精磨着,这是他的师兄耶,怎么总有人抢呢?所以方拓一带他出来,他就高兴的不得了,终于能摆脱那些人了。 “是啊!咱们先找个地方,我养好伤!”方拓宠溺的摸了摸小文宇的头:“去峨眉山,再拜访一下刀君,顺便游览整个江南!” “好啊!”顾文宇一下揽住他的脖子:“我还以为师兄不要我了呢!” “怎么会?你是我这世界唯一的亲人了,怎么回不要你!”想到这几天确实忽略了顾文宇,方拓有些愧疚的说:“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师兄最好了!”顾文宇完全的沉浸在那温暖的怀抱中,眼睛有些湿润了。 “可怜的孩子!”方拓叹口气,低身抱住了他。阳光下,山道上,两人的影子洒在路中,被拉的老长老长! 第十四章 拨却白云见青天(修) 太平兴国四年初。杭州地界的南新镇。 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谷地,美丽的小河悠然前行,潺潺流水,啾啾鸟鸣。一座农家小院临山而立,半掩在河岸的绿树当中,神秘,平和,宁静! “我回来了!”顾文宇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菜园子,对穿着一身文士服,却蹲在地上用镰刀除草的方拓说道。 “今天挺早的嘛!”方拓头也没抬,手中依旧忙碌着,这草长得真快,没几天就这么高了! “今天学堂换了夫子,所以提前放学了!”顾文宇蹲在方拓旁边,将手放在草根处用力的一拽,一堆连着菜苗的东西就从土里出来了,偷看方拓一眼,见她没有注意,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又将菜苗连着杂草重新埋了回去,不再帮忙,以免挨骂! “王老夫子呢?”方拓诧异的问道,那王夫子年纪是大了点,对人也没有好脸色,不过学问还是不错的。他并没有发现顾文宇捣乱的动作。 “王夫子家里有事,明天就要走了!”顾文宇站起身,有些亢奋。王老夫子在的时候顽皮的他可没少受到惩罚,这下可解放了! “那得准备一下,明天咱们就去送他,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不管怎么样,他是位相当尽责的老师。”就是死板了点,酸气浓了一些。这半句也只能在心里说,顾文宇的想法她哪能不明白,不过方拓觉得自己有责任将文宇培养成一个能独当一面同时又心地善良的人,所以言行上言传身教外,在各种小事情方面也不忘利用机会进行引导教育,毕竟,小时候接收到的东西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哦!”顾文宇点点头:“那我去捉只兔子给他好了!” “其实是你想去玩吧?”方拓笑道:“去吧,不过这之前先将鸡窝里的蛋捡出来。” “是,我走了师兄。” 看着眨眼间就跑出很远的顾文宇,方拓摇了摇头,小孩子就是天真活泼精力充沛,低下头却惊呼出来,原来自己一个不小心用镰刀将菜苗划折了,心虚地四下看看,和前五棵一样,使劲儿将那菜苗得根部往土里硬塞,再将断掉的那节合到缺口处,最后培上土:“这样大概就能活了吧?”她自我安慰道,虽然压根就不相信,但是这么一做,心里确实踏实不少。 方拓和顾文宇摆脱柳长风他们的搜寻来到这个小镇居住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了,当初还是怜香执意要将这交通不便少有人来往,同时又风景秀丽的地方当作方拓的疗养之所,现在他们已经过得很习惯了! 凑巧的,他们刚到这里就有一个人家要北上寻亲,于是没花多少钱,这靠山临河的院子连带着几亩好地就成了方拓的财产,因为出门前师伯给的200两银子本就所剩不多,有了这些地,至少在方拓疗伤期间,他们会衣食无忧,生活有了保障。 方拓仿佛又回到当初和吴莲在一起的那虽清贫却自在快乐的日子,开春的时候,还种了很多菜,养了几只鸡,这样看起来和普通农家根本就没有区别。 多亏了怜香,方拓现在虽然恢复的缓慢但效果相当明显,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细微的真气流动了。即便是还不能够运功,这也是让人很兴奋的事情了。当然其中还会有令人苦恼的事。那种疗伤的过程实在太痛苦了,首先将一种叫“吉莫草”的剧毒山草磨碎,熬成汤水每日服用,这种药有很大的副作用,会让人像长重病一样,长期胸闷,身体虚弱甚至出现咳血的现象。而且每隔一天。还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身无寸缕地泡在水了,用金针插入头顶七处大穴。怜香则现身控制方拓体内的真气运行,这个过程是最关键也是最痛苦的一步,浑身上下撕裂一样,时冷时热,各种几可乱真的幻觉也会出现,每一次都像经历鬼门关一样让人心悸。 第二天夜里,顾文宇睡着之后,方拓披上一件衣服,准备到附近小河的僻静地方去疗伤。 没想到刚出屋子就听得院子的栅栏外传来异常的声响。“谁?”放眼望去,皎洁的月光下,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他。 方拓叹口气,知道自己为了方便没有束头发,让别人看到了“真实”的性别。“你是谁?三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直接纵身过去,站到那人面前。 “我……学生……”那人看着方拓的脸,竟然慌张的说不出话来。 方拓见他这样,索性抽出夜晚用于防身的软剑抵在那人的脖子上,连拖带拽地将他“领”到院子里来:“你是谁?来干什么?说?”越到后来语气越严厉。 “学生…学生……”那男人看到颈上闪着寒光的利刃,更见慌乱,但奇怪的是说话却流利起来:“学生肖子颜,见过姑娘!”谁知刚说完,大腿上就被狠踹一脚。 方拓眯起眼睛,靠近肖子颜的脸,冷冷的说:“我警告你,不要叫我姑娘!” 平白挨了一记,肖子颜痛呼出声:“那叫小姐?” “啊!”又挨一记更重的,他哀号:“大嫂?” “噢!”这一下,肖子颜疼的叫都叫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抽气,半晌才委屈地说:“那你让学生叫你什么啊?” “大侠!”方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也知道自己有些不讲理,不过她可不管这些,心里正不爽着呢:“你叫我大侠,听到没,小子?” “大,大侠?”肖子颜脸色古怪,撇撇嘴,突然感觉脖子更凉了,连忙唯唯诺诺的说道:“您是大侠!” “你到这里做什么?”方拓看他的力气连此时的自己都不如,而且明显毫无武功,一身宽大的文士服再加上这呆傻的样子更不是做偷儿的料,对他的来历更加感兴趣! “学生的老师王老夫子要回乡,学生去送他,没想到迷了路,就来到这里!”肖子颜咽口口水,畏惧地看着他。 “胡说!”方拓两眼一瞪:“王老夫子在东边出镇,你跑镇北干什么?而且他中午就走了,你半夜来送行?” “北面?”肖子颜愣了一下,随即干笑道:“学生自幼有个毛病,辨不明前后左右,分不清南北东西,出门必定迷路!”顿了一顿,神色突然有些兴奋:“这次只走了几个时辰就找到了离东面不远的北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唉!”方拓无力的叹口气,哪有人白痴到这种程度,刚要再问,旁边就传来顾文宇的惊呼:“肖夫子?” “夫子?”方拓好好打量了一番肖子颜,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你还是夫子?”不是吧?这白痴还能教学生?那学生不是很辛苦?每天上课都得先去找迷路的老师! 肖子颜扫了光脚站在屋门口的顾文宇一下,又瞄了一眼方拓,尴尬地搔搔头:“学生是今天接替恩师王老夫子的,碰巧来到这里,打扰了,打扰了!” 方拓收回软剑,面对这样的人,还能怎么样?只能扯动嘴角:“先生受惊了,真是对不住!”接着反应过来,上前拉住他的手,显得非常热情地说道:“先生‘累’了一下午了,还没吃饭吧?快,进屋吃点东西,真是怠慢!” 不由分说的扯肖子颜进了屋,热了一些饭菜给又累又饿的肖子颜。 叹口气,坐在狼吞虎咽的肖子颜对面,趁顾文宇不注意,拽了他的一只袖子,小声的,恶狠狠地警告道:“今天你看到的一切,希望你能忘掉,我不愿意听到任何关于我的传言!” “噢!”肖子颜被他那冷冰冰的眼光看得脊背发凉,连忙听话的点头。 “嗯!”方拓满意的笑了笑,却瞟见顾文宇向这里看来,忙变脸道:“哎呀,先生怎么不吃了?” “我!”肖子颜畏惧地眨了眨眼睛,又接收到那警告的目光:“我吃饱了!” “文宇,送你先生回家,小心一些!”方拓笑着站起来:“先生,那我就不送了!” 肖子颜可怜的对桌子上那些吃了一半的食物咽了咽口水,虽舍不得,但还是老实地跟顾文宇出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方拓的眉头皱了又皱,半天才无奈的叹口气。自己这样子被看的一清二楚,但愿不要惹来麻烦才好! ※※※ 方拓担心了几天,但镇上一直没有关于她性别的传言出现,这让他放心不少,看来肖子颜还是个守诺的人。 除了学堂中的孩子们多了每天寻找失踪的夫子的工作之外,小镇的一切仍然是那样平和宁静。方拓也恢复了往日的心态,似乎那晚的泄漏事件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河边,柳下,微风中,方拓弹起那把从流芳阁带来的古琴,一群闲来无事的人聚在附近,这样的节目,自从方拓搬来之后就经常发生,在江秋水那里学习了操琴的基本方法,自己已练了半年,虽然还比不过江秋水那样超绝美妙,但叮叮咚咚的琴音中充满自然和谐的声音。而之所以在流芳阁放弃了吟霄而改用这不知名的琴,除了吟霄太过显眼外,这张琴发出的音响低沉雄厚,很适合男性的自己,这也是其中的原因。 在这小镇里,方拓是名人,因为她那独此一家的音乐和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文采。纯朴的村民认为他这样有学问的人是值得尊敬的,所以非常喜欢和她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也爱找她商量。而方拓呢?除了对那些以各种借口接近的那些少女头疼之外,还是很享受这种生活的。 附近山顶白云飘浮,云雾缭绕,山上的树林郁郁葱葱,茂密苍翠。这时候,正是花开的季节,各种颜色点缀远处的平野,加上潺潺的河水与绚丽的夕阳,让人留恋陶醉。而方拓的琴声,给这美景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韵致。没人会忍心打破这如画似梦的景致。 似乎过了很久,方拓结束了手指的动作,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看看天上那即将落山的太阳,时候不早了!站直身体,对听琴的那些人略微颔首,抱起琴,在那些惊羡,崇敬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院子。但,早有人在那里等着她。 “你!”方拓看见自家门口站着的人,微微一愣:“自己来的?”又向四处看看。 “我是自己来的!”肖子颜自豪的点点头。 “真不容易!”方拓看到他那神情,着实诧异,一个路痴竟能从学堂走到小镇另一头的这里,什么不容易?简直能用奇迹来形容! “方拓,方公子!”肖子颜特意加重“公子”那两个字:“不请我进屋坐坐!” “这,怕是不方便吧!”方拓觉得有些头疼,眼前这人完全不似前几天那样任自己摆布,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想早些打发了他。 “这男女同处才不方便,咱们两个大男人哪有此说?”略有深意地笑了笑:“我来可是有事情专门找大侠你的!” “进来吧!”方拓叹口气,打开了院门。 “说吧!什么事情?”方拓倒了杯茶递给肖子颜,一般情况下,待客的礼节他还是会照做的。 肖子颜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是学堂的事情,学生希望您能教孩子们琴艺!” “哦?”方拓品了口茶,抿起嘴角,玩味儿地看了看肖子颜:“我这种奇淫技巧竟能入得夫子法眼,真是荣幸之至。”没想到这穷酸儒生竟能看得起自己这点本领。 “哪里,其实这里的人们都希望由你来担任夫子一职,教导孩子们。”肖子颜抬头看了方拓一眼:“学生原本也有此打算,无奈仔细想来,学生尚需凑足进京赶考的路费,实在退让不得,而且……”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他发现方拓的真实性别,更加不会让贤了! 方拓了解的点点头,撇嘴嘲讽道:“说到底,你是瞧不起我!”对于这种思想,长在男女平等时代的他自然不会习惯。 “学堂的孩子们特别喜欢你,所以学生希望能在农闲的时候有人多教他们一些东西!”肖子颜站起身,对方拓一揖到地: “夫子如此低姿态的请求,我若是不答应是不是显得太不讲道理呢?”方拓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悠闲地端起茶杯:“好吧!我明天就去学堂!”反正她也呆的无聊,更何况,去教琴每月还有银子能贴补家用,何乐而不为? “那学生在这里就多谢了!”肖子颜又施礼道,他那种欣喜的表情让方拓很不自在,有一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接着两人安排了彼此的课程,而且讨论了一些细节。肖子颜直到吃过晚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方拓捧着琴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跟着肖子颜。这几天的事情果然应证了方拓之前的不安感觉。这小子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方拓,偏偏能够找到各种理由,让方拓没办法反驳,就像今天,借口方拓一个人走路不安全,非得要送她回家,天知道,她现在虽然因为“吉莫草”的副作用表现的虚弱一些,不过和一个每次都找不到家的路痴相比不是安全多了?不过方拓答应了,因为觉得让他回去的时候迷路走上一宿也不错,算是对这几天自己吃瘪的一点补偿吧! “我跟你说,今天我可不让文宇送你,你自己回家!”方拓翻翻白眼,恶狠狠地说道。先把话说明白,免得到时候赖帐。埃?这个顾文宇下午没有上课,跑到哪里疯了?回去非得收拾他不可! “好!”肖子颜点点头,他才不在乎呢! “你……”方拓还要说什么,却见他家附近的钱家大小子跑了过来,见到他就气喘吁吁地喊道:“方,方大哥,你家文宇出事儿了,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事?快说!”方拓心中一急,捉住钱大的手臂就向前跑,边跑边问。 “我们几个在西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就进去探险,没想到里面有一个能冻死人的水池,文宇不注意掉了进去,我们拽上来的时候怎么叫也不醒。李大夫说恐怕不行了,让我来找你!”钱大总算嗑嗑巴巴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现在就开了?”怜香的声音传了出来,方拓身体一顿,但时间不等人,虽觉得问题不简单,但也不打算现在追究,松开手,自己率先往家里奔去。 ※※※ 方拓家的小院子里,此时已经站满了焦急的村民,见方拓赶来,忙让出一条道让他通过。 方拓心急火燎地奔到屋里,只见包着几层棉被的顾文宇痛苦地躺在床上,脸上结了一层霜,嘴唇被冻得发白,心中更是惧怕,这可是她弟弟。 “别碰他,会冻着你的!”李大夫见方拓要触摸顾文宇的脸,连忙告诫道。 方拓却顾不得这些,使劲拍打着文宇的脸:“文宇,文宇,你怎么了?快醒醒!”果然,一接触顾文宇的皮肤,方拓的手也立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怕是不行了,准备后事吧!”李大夫悲切地叹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方拓听他一说更是焦急万分,坐立不宁之际却听得脑中怜香说道:“你别急,有办法治好他!不过先把这些人打发走再说!” 方拓总算放下心来,怜香的本事她最清楚,说能救顾文宇就一定会有办法。 “你们都回去吧,我有办法让他活过来!” 村民们听到他这用平静的语调说出的话,都很吃惊,还以为是伤心过度疯了,这人冻成这样,身上的肉都青了,怎么能救过来? “出去,让我静一静!”方拓见他们不动只是诧异的看着自己,心中恼火,说的话也不再客气。 “出去吧!”李大夫觉得这样也好,将村民们打发出去,回头看了方拓一眼,叹口气,自己也关门出去了。 “怜香,这是怎么回事儿?”方拓见屋里没人,打算向怜香问个清楚。 “事情紧急,你先按照我的话做,咱们边治伤边解释!”怜香说道:“还记得我给你疗伤时真气的运行方法吗?你试着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到文宇体内,按照那个路径疏通他的血脉,将你身上的寒玉挂在他胸口,让它吸收透出来的寒气!” “好!”方拓急忙照着怜香的话做,刚将寒玉挂上,房门就撞开了。 “文宇怎么样了?”肖子颜狼狈地闯进来喊道。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没看我要救人么?”方拓皱眉道。 “他们说文宇不行了,我来看看!他们还说你疯了……”肖子颜没有看到方拓不耐烦的神色,还要上前察看方拓:“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 “你他妈给我滚!”方拓再控制不住,指着肖子颜的鼻子喝道。这人怎么那么烦?“我……”肖子颜从未看过他这么狠厉的神情,一时反应不及说不出话来。 方拓见他还不出去,抽出软剑,对肖子颜身后的几个村民喊道:“你们把这杂种拖出去,要是谁不长眼再敢来打扰我,我宰了他!”说完不顾身体不能妄动真气的情况,挥起软剑,身前的桌子瞬间化为粉末。 村民们哪见过这种情景,惊惧地照着她的话将吓呆的肖子颜带了出去,谁也不敢进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落到那桌子一样的下场。 方拓牵动心脉伤口,喷出一口鲜血,见没人来打扰,心情总算平复下去。坐到顾文宇床边,按照怜香的指示开始进行治疗。 ※※※ 接下来的几天,方拓能从村民们望向他的目光中明显地感觉到崇敬,惧怕。毕竟,她不但在村民的眼前露了一手镇住场面,而且成功地救活了顾文宇,村民们对她的评价已经不只是有学问,有能耐那么简单了。 不过方拓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今晚的行动。据怜香所言,当初之所以选定这里作为疗伤地点,不只因为山上茂密的吉莫草,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一百年一开启的神秘岩洞中的寒泉。方拓的伤,原本就是要靠地底那种泉眼散发出的寒气才能治愈,因为这里靠近寒泉,所以即便那神秘岩洞不开启,也能慢慢的治愈伤势。如今那寒泉出现了,只要能在夜晚泡在寒泉里运功,那武功就能立刻恢复了,她怎能不兴奋。 “晚上带我去那个岩洞,你就把守在洞口,不能让任何人进去,知道么?”方拓对已经生龙活虎的顾文宇嘱咐道。 “噢!”顾文宇点点头:“可是师兄,那水很冷,你真的要靠那个恢复功力?”一想起当时的感受,他现在还会浑身发凉,恨不得多加几件衣服。 “对!只要过了今晚,我就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不用像现在这么虚弱了!”方拓在收拾东西,功力恢复后,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离开,现在开始准备并不嫌早。 “肖夫子这两天总是站在咱家门外,好像不敢进来!”顾文宇从窗口扫了眼外面栅栏的方向,哪里有一道让他熟悉的身影,在那里很长时间了! “不用理他,他差点让你丧命!”方拓狠狠地将一个包袱对紧系严,又发泄似的拽了拽。这人真烦,他最讨厌这种只知道读书的穷酸,婆婆妈妈的,看了就生气。 “可这样不理他好吗?”那可是夫子阿,不是应该受到尊敬的吗? “咱们走的时候会和他打招呼的!”方拓不打算再为这种事情伤脑筋,直起身,伸出右手,对肖子颜所在的地方竖起一根中指,也不管对方明不明白。 ※※※ 方拓觉得心情好极了,虽然由于长期服用毒药的关系,身体还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随时都会咳血。但他已经能够自如的运行武功了,甚至功力比过去高了一倍,相信现在余文杰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师兄,恭喜你!”顾文宇高兴地说,师兄的功力恢复了,这样是不是意味着真正闯荡江湖的日子离自己不远了呢? “同喜同喜!”方拓抱拳笑道,心里估算了剩下的资产:“为了庆贺,咱们到镇上唯一的酒楼大吃一顿,怎么样?” “好耶!”顾文宇跳起来抱住方拓的胳膊:“什么好吃的都可以吗?” “这个嘛!”方拓摸了摸下巴,笑了笑:“只要银子够,没问题!” 来到镇中央既是酒楼也是客栈的太白居,和往常一样,这里人少得可怜,只有零星的几个喝茶的闲人。 “老板,好酒好肉上上来!”还没进屋,顾文宇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方拓苦笑着摇摇头,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在顾文宇点菜的时候,她的目光望向外面的街道上。谁知这一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里走来,那人来到跟前,正好与方拓的目光相对,方拓睁大眼睛,有些不自然道:“裴冷?” 第十五章 落花踏尽游何处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站立在街道上,一领宽袖长袍破旧不堪,肮脏之极。散发着恶臭,街上行人都远远的避开。那人却对旁人鄙夷的目光浑然不觉,只是轻轻摇晃着手中那同样肮脏的布包,对着酒楼外那包子铺吞着口水。 方拓最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经过仔细辨认,那人正是裴冷无疑。虽然它同裴冷只是在晚上见过一面,但当时她刻意的打量过裴冷,所以对于那面庞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裴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这种样子?苗蕴仙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方拓站起身,向裴冷走去。 “裴冷?”她小心的探身上前。 “嗯?”裴冷听到这声称呼,却是反应惊人,他连连摇首:“不,不,我不是裴冷那淫贼!”一边说一边后退,并且惊惧的看向方拓,眼神中满是戒备和小心。 “苗蕴仙呢?”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拓皱紧眉头,而这时候,她才发现,裴冷怀中布包中,竟然露着一张婴儿的脸,只是那婴儿不闹也不哭,不知是死是活。 “我认得你!”裴冷指着她的鼻子,眼神瞬间由惊恐化为狠厉,他咬着牙道:“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惨!” 方拓愣了一下,又关她什么事情?难道柳长风几人还在背着自己为难苗蕴仙不成?她撰紧了拳头,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刚要再问个清楚,却听得路上行人的惊呼之声,转头看去,只见那裴冷竟然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已经是人事不知。 ************ 一身女装的方拓将必要的东西都收到包袱里,转头看了看床上呆坐着的裴冷和襁褓中婴儿,叹了口气。 “这是一种罕见的病症,受不得刺激,以后只能浑浑噩噩的,时好时坏……”这是镇上大夫诊治的结果,那日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裴冷确如大夫所言,有时糊涂有时清醒。恐怕真的是不好根治。 又想起裴冷恢复神志时那怨毒的眼神和话语,心中泛起苦涩的滋味。通过那些只言片语,她已经了解到了很多的东西。当日苗蕴仙和裴冷确实得到了柳长风的帮助,逃离出扬州。但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一时疏忽,参与围堵过苗蕴仙的江湖人都知道了裴冷的淫贼身份。就在苗蕴仙两人打算隐姓埋名的过完下半辈子的时候,那些被包天德女儿雇佣的杀手也随之而来,接下来的,还是无止境的追杀。最终,苗蕴仙受不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只留下受了刺激的裴冷和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撒手而去。 裴冷完全将他当作杀害苗蕴仙的凶手,那种被冤枉却百口莫辨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干脆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方拓脑中如此想法。但仔细算来,裴冷落到如此下场,自己确实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何况…… 她看向床上那因吃饱了而熟睡的婴儿,孩子是无辜的阿? “你就心软!”怜香在她耳边气愤道:“你还打算一辈子照顾他么?人家可不会感恩啊!他如此恨你,难保以后醒来不会加害于你!” “孩子?孩子是无辜,可他长大了怎么办?在裴冷的影响下就不会将你当做仇人了么?” 方拓死劲摇晃了头,想将一干杂念甩出去:“我知道这样做非常不妥,可毕竟是两条人命啊!让我当作没看见,不管不顾的就此离去,良心上受不了,将来更会后悔一辈子。”在她心目中,人的生命是无价的。 “这样的包袱,会让你一辈子喘不过气来!”怜香再次强调:“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面对那种悲惨的事情,可这种仁慈不会得到回报不说,还会留下无穷的后患,你好好想一想?” “算了!不想这些了!”方拓苦笑道:“这样吧!反正我功力恢复了!直接向柳长风他们借一些银子,找到一户偏远的好心人家,将裴冷安置到哪里,接下来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按她的想法,即便是现在不好心收留,裴冷和孩子也未必会死,与其让自己良心不安,还不如趁现在帮一把手,想来,等孩子长大了,她也离开古代回家了,就算对方想找自己“报仇”,那又有什么关系? 刚打定主意,顾文宇便走了进来:“师兄,车准备好了!”眼睛却一直瞪着裴冷,他还记得这个男人对师兄的态度,心中自然不会高兴。 “你把包袱拿到车里去吧!”方拓勉强笑了笑,抱起了孩子。 “我们来帮忙了!”几个热心村民走进来,看到方拓的打扮却呆住了,惊艳,迷茫的表情全都挂在脸上;“方,方先生,你怎么,怎么” 方拓表情尴尬地站在那里,倒是顾文宇走进来,看到那些人的样子,嘟囔道:“我师兄本来就是这样子,她就是女的。是你们笨而已!” 在那些晕乎乎的村民的帮助下,一辆载着两大两小四个人的马车总算行驶在向西的官道上。想起临走前那些村民们的表情,坐在车夫旁边的顾文宇禁不住笑了起来,那些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尊敬了半年的人是个女子,那些追求过他师兄的那些少女的表情更是精彩,有号啕大哭的,有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更有要投水上吊自杀的,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车里的方拓却是如坐针毡,她总是感觉裴冷那满是恨意的眼神在瞄着他,不管怎么说,苗蕴仙的死总和自己有关联,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手里抱着他们的孩子,心头涌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找到一块布,刚打算披在裴冷的头上,车子却挺了下来,害得她险些跌到,欲开口相问,却见顾文宇拉开车帘,用下巴指了指外面:“师兄,外面有人要见你!” 方拓抱着孩子下了车,看见一身狼狈的肖子颜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你今天没迷路?”方拓扯动嘴角,强自笑道。 “我从早上就等在这里了!”肖子颜说道,又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你,换回女装了?” “这不明摆着嘛?”方拓皱起眉头,这人还是那么迂。 “我想问,你可以带我走吗?”肖子颜搔搔头,半响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啊?”方拓被他吓了一跳,接着飞快地答道:“不能!” “为什么?”肖子颜失望地说:“我正好打算进京赶考,咱们正好顺路!” “你还真是路痴啊!”方拓嘲讽道:“我这是在向西,而京城在北面,什么叫顺路?” “是吗?”肖子颜愕然半晌:“可村里人这么告诉我的阿!别是你敷衍我吧?” 方拓无言,对待这种人她有什么办法?想了想,突然举起孩子,笑着说:“这是我的孩子,怎么样可爱吧?” “可爱,可爱!”肖子颜回答说,又立刻低下头 方拓看他尴尬的脸色,心头开朗不少:“我同你走在一起真的很不方便啊!就这样了!你保重,我要走了!” 马车又开始前进了,顾文宇回头看了看孤单单站在身后的身影,心里好笑:“师兄,你为什么骗他?” 方拓也回头看了一眼,“这苍蝇让我最近很不自在。这么对他已经是算相当宽容的了!”自己这段日子处处吃瘪,实在活得窝囊,前面就是余文杰的老家,到哪里不如给他搞一搞,谁让他们是朋友呢,有难同当嘛!心中拟定了一个计划,在面对未知的道路中,在朋友那里找些乐子,想来也是应该的! **************** 方拓很反感穿女装,在她看来,那种要命的装束就是代表古代那扭曲的道德规范的绳索,会给人窒息的感觉,很累,很颓废,男装就不同了,能够完全放开自己,依稀,变回了真正的自己,虽然仍然摆脱不了那命运的枷锁。 尽管千万个不愿意,方拓这次从镇子离开之前就换上了女装,因为一帮大男人带个婴儿太过显眼了。 严陵山下的一个小镇。 “又吃这些啊!”顾文宇看着桌上的东西抱怨道,已经好多天了,天天都吃这个,怎么受得了? “先对付着吧!”方拓叹口气,就着咸菜咬了一口馒头,她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目前的窘境,钱没了!这一路下来车钱不算,光是给裴冷买药的花销就非常大,虽然已经再三节省,但现在剩下的钱也只够买几个馒头吃,要是再不想办法,那明天就只有露宿街头了。早知道不管多少钱,把房子卖掉好了!当日离开南新镇,一来时间仓促,卖不出满意的价钱。二来也想今后在苏杭一带有个落脚的地方,所以只是拜托邻居帮忙照看,现在想来,有了那些钱的话,起码能支持到去睦州城向余文杰求援。听说那有钱的小子现在就猫在家里,借个千八百两应该不是问题。 “师兄!”顾文宇瞪了眼床上一声不吭的裴冷:“咱们不要管这家伙好不好!”他虽然刚刚十岁,但现在的情况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而且就因为这家伙对方拓的态度,这一路上气氛相当沉闷,谁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可以不管?”方拓摇摇头,终究不忍心让裴冷自生自灭,对于他们夫妇,方拓多少有些愧疚:“既然遇到了,谁也不能袖手旁观啊!见死不久,会遭报应的!”她并为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潜意识里接受了因果报应这一说。 “可是”顾文宇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你一个小孩子该关心的不应该是这种事情!”方拓打断他的话。裴冷现在浑身动弹不得,一般时候就像痴呆一样躺着,偶尔清醒过来还能说几句话,方拓觉得他这种情况并不是患病而是中了毒,更不能忍心撒手了。“这样一个病人,你能看着不管?做人做事要心存善念!”说着小心地抱起婴儿,用匙羹盛了粥,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吹了吹,放在那孩子的嘴边轻轻的微凉的粥送进去。真是可怜的孩子,妈妈一死,才几个月大就被迫断奶了。 “哇!”也不知道是不是粥太烫,那孩子大哭起来,弄得方拓手忙脚乱,她是喜欢小孩子没错,但这么小的孩子可从未接触过,那哭闹声摧残着她的神经,却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满头大汗的做着徒劳的安抚:“别哭,别哭,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天啊,在这么下去,她才要哭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方拓舒了一口气,将孩子交给满脸不情愿的顾文宇:“看好他,我出去一下!” “师兄!你可要快点回来啊!”顾文宇带着哭腔:“这会要我命的!” “我去卖点不用的东西!”方拓苦涩地说,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腰部。 当铺里。 “你要当什么?先说好,不收衣服不当锅!”当铺掌柜低头打量了下面穿着粗布衣裳的方拓,语气轻蔑。 方拓看到那张恶心的嘴脸,心下叹口气,这是她第二次进当铺,这掌柜的态度和第一次如出一辙,难道天下间的当铺掌柜都是亲兄弟不成?要不怎么有一模一样的嘴脸? 她犹豫一下,终于抽出腰间软剑,倒递过去:“我当这个!” 那掌柜接过软剑,仔细检查一番,又看了看方拓:“姑娘打算当多少钱?活当死当?”客气了不少,他是识货的人,这软剑可不是凡品。 方拓皱了皱眉头:“这是我的随身武器,当然是活当了!至于多少钱……”她狠狠心,报了一个价钱:“一千两!”在她心目中,一千两银子就多得花不完了。 “不瞒姑娘说,我们东家也是练武的,再三交待我们这些下人对江湖同道要万分礼遇,您这软剑虽不是凡品,但按照规矩活当一千两根本不可能,只能给你一百五十两银子,不过今儿个小的做主,加五十两,二百两银子,姑娘你看如何?” 方拓没想到这软剑只能当这么点钱:“你太黑心了吧?”她气愤道:“这是云瑶,可是神兵利器,你识不识货?二百两,白送你得了!” “我管它什么云瑶,天瑶的,一口价二百两,不当请换别家!不顾我告诉你,这就是行规,你到哪里都一样。”那掌柜翻翻眼皮:“再者说你这是活当,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好吧!”方拓咬牙,谁让她急着用钱?只能挨宰了!收起当票,也不愿再和那恶心的人谈论下去,不舍的朝那软剑咽了口口水,心情低落的离开了。 ************* 睦州城外的余府,是整个睦州最有名的地方,不单因为它的占地广阔,富丽堂皇。还因为余家人才辈出。当今家主余德隆白手起家,如今挣得富可敌国的诺大家业。儿子余泓达一直跟在当今皇上身边,现在已官拜参政知事,而他唯一的孙子余文杰算然年轻却已经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了,在江湖和商场上都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有睦州小孟尝之称,虽文采有限,武功也不算很高,但行事的魄力丝毫不在他祖父之下。一家三代都是名人,这已经成了睦州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了! 这天早上,余府饭厅内。 余文杰低头扒饭,不时用眼睛偷偷地向周围扫上几眼。他旁边坐的是他祖父母和母亲,一家人都聚齐了,余家家教甚严,餐桌上一般是不说话的,余文杰在外面疯惯了,面对这样的生活颇不自在,这时候,他倒有些羡慕远在京城的父亲了。要不是祖父明令这几个月必须呆在家中,而且家规中有早饭必须全家在一起这一条,他早就撒丫子跑外面找兄弟胡混去,哪还会呆在这里受罪? “文杰,你心不在焉啊!”余德隆悠闲地享受着早点,孙子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精明的眼睛。 “没!”余文杰低下头,一点头没有在外面那粗爽的样子。对于祖父,他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哼!”余德隆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却见一个家丁走进来“老爷,柳公子和冷公子来了,在前厅等少爷!” 余文杰大喜,刚要起身却猛地想起什么,看了祖父一眼。 “看你那德性!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余德隆眯起眼睛:“坐下把饭吃完!” “哦!”余文杰灰溜溜地坐了下去,谁知他刚拿起筷子,又有家丁进来了。 那家丁神色古怪地鞠躬说道:“老爷,门外有一抱着孩子的女子来找少爷,还说”瞟了瞟余文杰。 “还说什么?”余德隆瞪了一脸迷惑的孙子一眼,向那家丁问道。 “她说是来要帐的!” 这一句话可把饭厅的气氛调起来了,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形 “余文杰!”余德隆拍桌而起。 “爷爷,我不知道啊!”余文杰也是一头雾水,他自问在外面没有风流帐阿,要是冷幕白那小子还差不多。 “还说没什么,人家姑娘都找到家里来了”余德隆还要大骂,却被妻子拽住衣袖. 余文杰的奶奶潘氏向他递了个眼色,满脸笑意的说:“这不一定是坏事啊!”接着转头朝向宝贝孙子:“文杰啊,还不赶快去瞧瞧?” 余文杰额头上青筋显现,脸都绿了。急惶惶的跑了出去,他得去看个究竟,哪个混蛋敢派人来耍他! 等他出去,潘氏才笑呵呵地说道:“那女子若真的是来要那种帐,儿媳妇,你等着抱孙子吧!老头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重孙吗?文杰一直性格内向,好不容易看上江家那丫头,人家却不愿嫁她!儿媳妇,你不是为这个天天急得吃不下饭么?现在可好了!” “是啊婆婆!”余文杰的母亲笑道:“那木头总算是开窍了,江家小姐有什么好,眼高于顶的,若真是进了余家的门,咱家文杰将来难免不会受欺负,能换一个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那女子长得如何?品行是否端庄?”转头看向那报信的家丁。 那家丁连忙上前:“小人敢对天发誓,那门外的可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就是脸色差了点,身上的衣服粗糙一些,怕是出身寒微。” 余德隆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那到不要紧,身体弱些调补就好,只要身家清白,一切都不打紧的,只是这小子一下子就弄出这么大个动静,不教训一下是在不像话!”…… 第十六章 好心成了驴肝肺 “你?”余文杰那满脸的愤怒在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的时候瞬间变成讶然与惊喜。 “是啊!好久不见,吓你一跳吧!”方拓仔细的欣赏了余文杰那古怪的难以描述的脸色,笑了笑,郁闷的心情舒展不少。 “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老朋友来看你,你不高兴啊?”方拓撇了撇嘴。 “阿拓,我没想到你在失踪之后会主动找我们!”余文杰总算在震惊中恢复过来,欣喜之余又想到现在面临的窘境:“你向我要什么帐?” “要帐?”方拓装作惊讶道:“噢!我说的是借帐,口误!没给你带来麻烦吧?” “天,你差点害死我啊!”余文杰拍拍额头:“走,进去跟我去解释清楚,长风他们也在!”说完就上前拽住方拓的手。 “我不进去了!”方拓摇摇头,拒绝道:“我有急事,先借我点钱!”她没想到柳长风他们竟然也在,虽然也想见柳长风他们,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啊! “钱?”余文杰愣了一下,马上点头道:“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麻烦你先把手放开!”方拓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余府的门里面。 “噢!”余文杰回头,才知道刚才说的起劲,没注意身后已经远远的大门里已经出现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连忙将拽着方拓的手放开,尴尬地搔搔头:“你现在用?”说完凤眼打量个方拓一下,心下叹气,看他这样子,这段日子明显过得不好,脸色苍白,发髻微乱,显得相当憔悴,还带个孩子,孩子?对了:“这孩子是谁的?” “我现在就要,这孩子你不用管,反正和你没关系!”方拓叹口气,她才不会告诉余文杰呢,那样可就不好玩了!这次的目的一个是借钱,一个就是找点乐子! 余文杰看到她那瞬间暗淡的神色,聪明的没有问下去,转身走到一个家丁跟前低声吩咐了一下。那家丁飞快地跑进府里,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就拿个包袱走出来递给余文杰。 余文杰接过包袱,掂量一下,塞在方拓怀里:“这里面有银票,黄金,现银!大概两千两,不知道够不够用!” “谢谢你!还真是有钱人阿!出手真是大方!”想起那当了二百两的软剑,她就满心的不自在。穷人和有钱人就是没法比阿! 又察觉到余府大门里面的骚动,连忙说道:“我明天过来找你们,现在先走了!”转身就跑。这次来除了借钱外就是为了让余文杰头疼一把,现在目的已达,还不闪人就玩出火了,看样子余文杰的家人要出来了,还是先走为妙。 “阿拓!”余文杰不太明白她为何跑那么快,想说什么却听到了后面的声响,再联想方拓之前的举动,一下子全明白了:“你害死我啦!” “谁害死你啦?”余德隆走出大门,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身影:“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呢?” “是啊!我的重孙子呢?”潘氏也附和道。 “什么重孙子?什么女人?”余文杰咧咧嘴:“你们瞎说什么?” “瞎说?”潘氏笑道:“你当着那多人拉扯一个女子,还送了银子给她,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啊!他是我朋友!这次来借钱的!”余文杰苦着一张脸,委屈地说。他自问没有得罪方拓的地方啊!干什么这么耍我? “还敢狡辩?”余德隆喝道:“跟我来祠堂!晚一步,家法伺候!”说完就走进门去。 余文杰脑袋一缩,只有老实地跟在后面…… **************** “这小子怎么还不来,该吃完早饭了吧?”冷幕白喝了今天的第七杯茶,看看日头,叹气道。 “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柳长风一向是那么悠闲:“对了,你有什么事情非得人聚齐才说,他现在还不来,你先和我讲吧!” “再等等!”冷幕白神秘地笑了笑,转头向站在一旁的家丁道:“你去看看你们家少爷怎么回事情,这么半天还不过来?” 那家丁领命去了,不一会儿怪笑着回来:“两位少爷,我家少爷确实有事了,被老爷请到祠堂去了!” “哦?”柳长风和冷幕白的兴致被提起来,连忙追问原因。 “是这么回事儿,今儿早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来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别提多激动了,还拿了银子给她”余府的规矩虽严,但能到这里伺候的人多是心腹,所以在言行上大胆很多,而且余文杰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哈哈!竟然有这种事情!”柳长风朗声笑道:“我以为只有幕白你才会欠上这种风流债呢!没想到,没想到!” “真看不出来,平时好像不进女色的文杰老兄竟然会留一手!真不够意思,他来了得好好拷问!”冷幕白摇摇头:“既然这样,长风,咱们先说正事儿?” 柳长风笑笑:“早该这么办!” “那你可镇定点!”冷幕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放在桌子上。 “这是?”柳长风惊讶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冷幕白的胳膊:“这怎么会在你这?” “昨晚参加侯昆侯老爷子的寿宴,听他偶尔提及得到一把上等的软剑,名叫‘云瑶’,我曾在阿拓的身上见过这把剑,自然特别留心,取来一看,确实是阿拓的佩剑!所以讨了个人情,要了过来!”冷幕白拿起软剑叹气道。 “不错,这确实是阿拓的!”柳长风皱眉道:“怎么会到侯老爷子手里?” “你知道,侯老爷子盈利的生意之一就是当铺!”冷幕白放下剑:“这把剑就是一个女子以二百两的价钱当掉的!那女子要不是阿拓,那阿拓的情况可就不乐观,若是阿拓,那她” “二百两?”柳长风惊呼道:“他缺钱?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也许找不到,也许来不及,也许是根本就不想见咱们!”冷幕白靠在椅子上,闭了眼睛喃喃道:“二百两!” ***************** 睦州城云来客栈方拓吩咐店伙计上一些酒菜到房间里,又借了熬药的工具在客房的门前熬裴冷吃的汤药.等药好了,酒菜也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你先吃吧!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方拓对顾文宇笑了笑。盘算着什么时候去赎回软剑。 “师兄最好了!”顾文宇欢呼道,动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方拓将裴冷扶起来靠好,自己坐在床边,拿起药碗准备喂他吃药。 “终于忍不住要毒死我了?”这句话惊得方拓险些将手里的碗掉到地上,她抬头,正好与那双冷冷注视自己的眸子对上:“你清醒了?”虽然之前他也曾清醒过,说过话,但远没有今日来的清晰明了,像正常人一样。 “怎么?吓着了?你想害死我,却没想到我会这么醒来吧?”裴冷撇了一下嘴:“你的计划落空了!” “你别胡说八道,我要杀你还用这么费尽?你早死了!”方拓皱皱眉,这人,真是病糊涂了吧? “就怕你心虚不敢!”裴冷满脸不屑,扫了扫方拓:“怕报应!”这句话却说得格外有力。 “你……”方拓没言语,心里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干嘛乱好心?结果被人当作了驴肝肺,何苦来哉?她将药碗放下,抱着手臂,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如果可能!他真想毒死他,可惜,这不合自己的作风,要不然 “怎么,真的想下手了?现在杀我也不晚!你来吧!”裴冷也注意方拓的眼神,面孔因激动而扭曲,呼吸粗重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手臂一振,那桌上的药碗便被掀到了地上,化为碎片。也溅了方拓一身。 ************ 再说余文杰费劲口舌才摆脱祖父母的纠缠,与柳长风他们汇合后交流了彼此的信息。立刻派出手下打探方拓的消息,得知她的落脚点后连饭也没吃就赶到了云来客栈。 三个人站在客栈的前堂,却没有再进里面去。 “他带了个孩子?”柳长风向余文杰问道,语气很轻。 “是啊!”余文杰点点头:“你已经问了十多次了!” “谁的孩子?”柳长风好像没听到其中的不耐烦,接着问。 “我怎么知道?”余文杰翻翻白眼,他有点受不了现在的柳长风。 “裴冷的!”冷幕白晃了晃手中客栈登记的文册:“跟她在一起的人除了小文宇,就是裴冷了!” “不可能!”余文杰大声说:“他们怎么会聚在一起?”柳长风在边上点点头。 “其实这样才合理!”冷幕白慢慢踱步,缓缓道;“你们好好想一想,当初阿拓不惜受伤也要阻挡咱们追踪裴冷和苗蕴仙?之后甘愿替苗蕴仙顶罪,最后莫名其妙地出走!难道还看不出其中的关键么?” “你说清楚点好不好!”余文杰皱眉道。 “假设!阿拓喜欢裴冷,而裴冷却喜欢苗蕴仙,她为了成全心爱的人,所以在长风手下受了伤!而后,更是甘愿顶罪求死!之后的出走更简单,因为她怀孕了,不得不走!” “那不见得!”柳长风万万不肯相信这种假设。 “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冷幕白叹气道:“我也希望这是我胡说!” 而他们到了客栈里面,正好看到方拓给裴冷喂药的情景。 “你不觉自己太过分了么?”余文杰揪住裴冷的衣领,语气严厉。 “算了!”方拓叹口气:“他发病了,你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他根本就听不到。” 余文杰闻言看了看裴冷,见他那痴呆样子一阵反感,直接将他甩在床上。 冷幕白走到床边,抱起苗蕴仙的孩子:“这孩子真可爱,姓什么?” “哼!”方拓冷哼一声,将头撇到一旁!泥菩萨都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她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这一下,都快被裴冷气死了,连带得看那孩子也有些不顺眼。 倒是顾文宇插嘴了:“这小孩姓裴!”他还特意加重语气,让那个裴字听起来象是呸! 柳长风脸色一变,没想到真是裴冷的孩子,转过头,刚好看见冷幕白同样苍白的脸色! *********** 云来客栈 方拓打发了顾文宇去看小孩,换了一身衣服,又亲自下去端了一碗药过来。 “他这么对你,你还”柳长风看见他手中的药,其不过地指着床上的裴冷冷冷说道.在他印象里方拓绝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如今受到裴冷如此过分的对待竟然还会拿药喂它,是因为方拓的性格改变了还是因为对方是裴冷才会如此?柳长风的心情可说是复杂至极。 方拓耸耸肩:“这样最好喂药了,他绝对听话!”说完就将一碗汤药全都灌了进去,背身挡住柳长风等人的视线,悄悄的用手捂住裴冷的嘴,不让他将药吐出来。裴冷害他出丑,即便之前方拓对他心存愧疚,现在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地受下去,更别说好心地喂药了,那还管不管的上什么病人,她是一定要给自己出口恶气的,反正大夫没说这药忌口,熬药的时候特意多加了满满两大勺辣椒,闻着都难受更别说喝了!果然,药一入口,即便是不知人事的裴冷也立即两眼园睁,浑身大汗,满面通红,方拓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报复的快感,让她不自觉就笑出声来。 这一笑让在场的几人更加难受,柳长风当下甩门而去。 “看来我之前的推测都是对的!”冷幕白对着余文杰的耳朵小声说道,言语中却无半点得意,反而夹带着几分失落:“看来长风有功夫难受了!” 余文杰看到这一切,一把拉住也要出门的方拓:“这药喂了,你也该给我们一个交待了吧?” “交待?”方拓不知道柳长风为什么突然出去了,要过去问问却被拽住了,听余文杰这么一说非常诧异:“什么交待?” “这个是怎么回事儿?二百两?”余文杰将软剑扔在桌子上,又把左脸靠上前去:“因为你早上的作为,我被人好顿教训,你不该说个清楚?” “真惨!”方拓尴尬地咧咧嘴,话里满是同情,只见余文杰那左脸上流着一个很大的巴掌印,又红又肿玩过火了! ********** “真好!你又回来了!”方拓抚着手中的软剑,心下却挫败得很,自己竟然落到了当掉随身武器的地步。 昨天,她就已经向余文杰的长辈们澄清了彼此的关系,忆起那些失望的神情,方拓摇摇头,天下间的父母亲人都对儿女的情事很热心呢!抵不住热情的邀请,他们住在了余府,这样也好,比客栈要清静许多,只是无聊了些。顾文宇和裴冷的孩子被喜欢小孩的潘氏及余母霸占去了,柳长风他们又是一天不见个踪影,害得她只能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打发时间。 “裴夫人!”一个丫环走了进来,对昏昏欲睡的方拓说道。 “裴,裴夫人?”方拓砖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仔细瞧了瞧那丫环的表情,用手指着自己:“你不会再叫我吧?” “奴婢当然是在叫您了!”丫环奇怪地说:“您不是裴夫人么?老夫人这么说的呀!” 方拓翻了翻白眼,这哪跟哪阿?不过他也不打算和一个小丫环计较这么多:“有什么事情?” “老妇人要带着顾少爷上香,他问您去不去?” “麻烦你转告老夫人,说我要睡觉,不去了!”一大群女人浩浩荡荡进庙里上香,想想就头疼,她自然是不会去的。 “是,奴婢告退了!”那丫环又一福,走了出去! 方拓叹口气:“裴夫人?”苦笑摇头,难怪柳长风他们见到自己的表情会那么奇怪,难怪昨天将她和裴冷安排在一个房间,原来是这样,问题可能出在孩子身上,看来还是早点解释清楚才好,偶尔玩玩还可以,但是她可不想在自己头上安上什么某某夫人的头衔。 这时候却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惊得她弹了起来:“看样子,你还挺喜欢裴夫人这个称呼呢!” “你能动了?”方拓猛地转身,对面的不是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裴冷又是谁!昨天能清醒地说话打人已经十分希奇了,没想到现在还能下地,这已经不是奇迹能够形容得了。 “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好起来!”裴冷温和的笑道,仿佛昨天的敌意只是错觉:“看来你给我的药枕得很有效!” “难道是”方拓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多半是辣椒的功劳,否则裴冷早就活蹦乱跳了,没想到自己为报复而喂服的三大碗猛药竟然会收到这种效果。 “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完这句话裴冷就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方拓叹口气,只有跟在后面。 “我平安无事的好过来,你很失望么?”裴冷带着方拓出了余府,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你好不好于我无关!”方拓看了看脚下,这是一处悬崖,下面是河谷,只要是摔下去保证连渣都不剩。 裴冷猛地走到方拓跟前咆哮道:“自然不关你的事情!你巴不得我早死了吧?我想了很久,恐怕那些追杀我的人也是你指使的!” “你在说笑话!我没理由为难你们?别忘了,当初你们离开扬州可是我找人帮的忙!”方拓无奈,对方油盐不禁,她还能怎么办?真的能解释清楚么? “哼!你气不过自己在扬州替人顶罪,所以怀恨在心,暗地里煽风点火,就想让我们生不如死!真是好阴毒阿!既报了仇,又得到了以德报怨的好名声。高明,真的高明!” “天!”方拓拍拍额头,被气得险些吐血:“我要是凶手,干嘛还收留你和孩子?受你的气?” 裴冷上下打量了她:“那是因为你心里有愧!”顿了一顿,伸出手想抚摸方拓的脸瑕,看她扭头让开,语带嘲讽道:“你还想做裴夫人,否则一个清白女子怎么会如此糟蹋自己的名节?” “我呸!早知道让你去死!”方拓咬牙道,她也急了,没想到裴冷不但死心眼还这么自大!裴夫人?恶心死她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杀了你!”裴冷扬了扬眉,语气却像是在说情话一样:“我现在心情平静,因为就要报仇了!放心,你死了,我会下去陪你的!” “你杀不了我的!”方拓看裴冷的样子摇了摇头,他疯了,那眼神,那语言,那神态,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 “听说你武功全失成了废人!”裴冷的语气又转向轻蔑:“我功力恢复三成,对付你足够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谁也救不了你!”说着,手掌已经扑到她的面门!方拓慌忙相迎,提力硬拼一掌,虽然仓促之间没用多少力气,但她功力今非昔比,裴冷岂是对手?一来一往间,两人已交手十余招,裴冷处处受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有武功?”裴冷后退半步,惊诧道。 “看样子你也不象疯了啊!还有自知之明!”方拓撇撇嘴,对于他的突然袭击感到气恼。 “我打不过你!”裴冷颓废地跌在地上,喷了口鲜血,双手狠狠地抓住土壤:“我真没用!” “你跟我回去吧!我将真实的情况仔细的告诉你!相信你会明白的!”方拓看他的样子,心下不忍:“人不能总是为了仇恨活着,别忘了你还有孩子!” “孩子?”裴冷抬起头,看向方拓的眼神已经涣散:“是的,我有孩子!我有孩子!” “对,你和苗蕴仙的孩子,是个可爱的男孩,你们裴家的香火!你不想自己儿子没有爹吧?”方拓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继续劝解道:“跟我回去吧!”伸手就要捉住他。 “不要靠近我!”裴冷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你不会放过我的!对,你一定会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疯话?”方拓皱了皱眉头,眼前的人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了。 “疯话?不,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裴冷哈哈大笑道:“再没有这么清醒过了!”说着手舞足蹈起来,他又后退一步,随时都会掉到悬崖下面去。 “你要掉下去了!”方拓轻声地说,他知道面对这样的人一定要小心的安抚,即便知道裴冷身上灭由自己要的线索他也不忍心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小心点,过来,咱们回家!” “回家?”裴冷指着方拓的身后说:“不,你一定会和那几个人杀了我!” 方拓愕然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柳长风等人满脸惊讶的站在那里。不由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刚到,刚一回家就听说什么也不知道的活死人不但能行动了,而且还把你带到这里来,所以来看看!”余文杰叹口气,他们是不放心,依裴冷对方拓的态度,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疯狂的情景。 “你们帮我把他架回去,他疯了!”方拓叹口气。 “你不如让他这么死了干脆!”柳长风冷冷的开口,他确实希望裴冷就这么死了,同时也猜测,如果自己变成这样,方拓会不会如此上心。 方拓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裴冷说道:“他们不会杀你的!”没办法,见死不救不是她的作风。 “别骗我了!”裴冷突然邪笑道:“你杀了蕴仙,就会杀我,还会杀我的孩子!”顿了一顿,又睁大眼睛:“对,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能报仇!”说着又向后挪动了一下。 “你!”方拓咬咬牙,见柳长风他们还是站着不动,顿时气恼喝道:“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再不帮忙他就死了!”这帮人亏得天天把侠义挂在嘴上,竟然会见死不救! “留下他只会让大家更痛苦!再说他这样子,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冷幕白看了看柳长风,抿起嘴唇说道。 方拓翻翻白眼,还想说什么,却听得裴冷呼道:“死了,死了,天死了,地死了,人间正义也死了!”那阴冷充满死亡气息的语调传到耳里,不觉浑身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 裴冷吃吃一笑,突然指着方拓大声说道:“你,兰若冰,我诅咒你,诅咒你今生没有好下场,我死后我的孩子会给我们报仇的!哈哈!”说完猛地起身,在一阵狂笑声中,身体直直向崖底跃去。 方拓听到那阴毒的语言,呆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再冲到崖边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色的疯狂扭动的身影,缓缓地向下飘去,直到落到河谷,最终消失不见…… 第十七章 酣歌作罢旋沽酒 傍晚余府的某个厢房外 “怎么样?”余文杰从前堂回来,对一直守在房门前的冷幕白和柳长风说道。 “不知道啊!你奶奶出来也只是叹气,还不让人进去!”柳长风满面忧愁,自从那悬崖边回来,方拓就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一下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偏余文杰的奶奶潘氏不让他们几个男人靠近,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谁进去看看!”冷幕白提议道:“长风,你去,是你先不管裴冷死活的!” “不行!当时大家可都有分!”柳长风不依,斜斜眼:“现在姓裴的死了,你们不也是高兴?” “你们怎么能这样?”余文杰皱眉:“现在阿拓在伤心啊!你们不想办法单净说这些没用的!” “是啊!”冷幕白也扇风道:“这么半天没有动静,老夫人也一个时辰没进去了,她不是想不开” “呸!呸!”柳长风锤了他一下:“阿拓性格虽刚烈,但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更何况他还有孩子呢!” “不管怎么样,也该有人进去看看!下午送去的食物恐怕她也没吃哪!”余文杰提高了音调。 “那谁去?”柳长风苦恼道。 “你!”冷幕白和余文杰不约而同的用手指对着她。 “好!我去!”柳长风咬咬牙,他确实很担心方拓。这回豁出去了。 ******************* 在方拓的房间门口,柳长风数次举起手,又几次落下,最后终于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阿拓!我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便的好!”柳长风低着头,走到方拓的床前:“再说那裴冷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他的声音很低,没有一丝的力气。 “我知道你在怪我们当时见死不救,他那样确实不如死了的好!”柳长风见没有动静,又说道:“再说他那么对你,我们也都想替你出气!” 床上还没有动静,柳长风再忍不住,抬起头来,只见,那落地的轻纱旁,一个人正一手扶着床,一手捂着肚子,表情象开心也似痛苦,异常的古怪。 “阿拓?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柳长风见方拓那个样子,忙上前关心地说道。 “我!我!”方拓辛苦地咽口气,还是禁不住笑出声来:“我笑你傻!进来说些莫名其妙的傻话,这还是江湖上有名的青叶公子柳长风吗?哈哈!”虽然觉得有些不道德,裴冷的死,竟然会让她有轻松的感觉。所以,她一直没出房间,也只是躺在床上进行自我反思而已。自己同柳长风他们相处久了心肠也变硬了吗?这到底算好算坏?正苦恼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谁知道一觉醒来,竟然听到柳长风的那番话。 “阿拓,你没事儿吧?”柳长风想起今日崖上裴冷的样子,不由更加担心,阿拓不是也受刺激疯了吧? “我没事儿!只是一觉起来就听到一段傻话!哈哈!”方拓索性坐到地上狂笑,他没有想到一向精明的柳长风会说出如此单纯的话,之前的那点郁闷也慢慢舒解开来! “阿拓,你冷静点!”柳长风看他这样子更是着急害怕,连忙上前捉住方拓的双肩:“冷静点!”突然见方拓的身体猛地抖动,剧烈地咳嗽起来,替她捶捶背,竟看到地上有一滩鲜血,惊得叫起来:“快来人,阿拓咳血了!” ********* 大夫放开方拓的手,摇摇头:“她身体里有很强的毒素,要想清除干净,只能靠时间了!不过中了这么剧烈的毒竟然能到现在,真是奇迹!” 众人听他所言,惊骇异常,柳长风等人更是着急:“真的治不好了么?” 那大夫叹口气:“老夫是没什么法子了,只能开几贴清热去毒的药,若要根治,就另请高明吧!”说完就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没事情的!”方拓笑了笑:“当初为了恢复功力我特意吃的毒草,它们不会要我性命,只是身体会虚弱些罢了!”看他们不信,又说道:“真的!要不然我为什么活到现在?因为我的真气性质与毒素相克,所以我的内力越高,毒素也就越没危险,直至排除干净!” “真的?”柳长风上前探了探脉搏,发现她的脉像虽弱,却很有规律,显然同方拓讲的一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你简直拿生命开玩笑!” 方拓苦笑着摇摇头,她不想失去辛苦得来的武功,再危险也要尝试。 这时候余老夫人潘氏领着顾文宇进来了,看到床上方拓憔悴的样子说道:“怎么才听说你咳血了?要不要紧?怎么会这样?” 方拓经她这么一问,又想起柳长风在房间里的话来,当下便笑着说起当时的情景,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柳长风困窘地搔搔头:“当时老夫人到外面只是叹气,我们很担心哩!” “我只感觉很累,睡了一觉而已!”方拓笑了笑:“不知道老夫人来过了!” 潘氏叹口气:“你死了丈夫,又一下午没了动静,他们自然担心!” “丈夫?”方拓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的误会,苦笑起来。倒是一边的顾文宇不依的大声说道:“我师兄才没有死丈夫呢!”我不活得好好的么?他小心地看了眼方拓,聪明的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裴冷不是你师兄的丈夫么?”余文杰好奇道。 “那个讨厌的家伙才不是我师兄的丈夫!”顾文宇撇撇嘴。 “没成亲?”冷幕白问道,看顾文宇点头,又喃喃说道:“连孩子都有了竟然没成亲?小孩子不要胡说。” “孩子也不是我师兄的!我才没有胡说!”顾文宇几乎咆哮的说出来。 方拓看他急得脖子都红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解围道:“我是十几天前遇见的裴冷,怎么会这么快有孩子?”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潘氏松了口气,之前她对方拓的印象非常不好,认为她刚死了丈夫还能安心的睡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知道方拓竟然无私的照顾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不由心生敬佩,对她的好感立时提高到极点。 “没想到,当时真的疏忽大意了!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余文杰叹口气,缓缓说道。 “现在他们都死了,在讨论这些也无济于事!”柳长风开心地笑道,他现在觉得一切都特别美好! 方拓冷冷的看着嘴上说着可惜,却面带兴奋的众人,撇了撇嘴,真的是疏忽吗?但她并不想在这种话题上纠缠下去。也就不再多言! “孩子怎么办?你们都没成婚,照料个孩子确实不妥!”潘氏细心地提醒道。 “把他送走吧!最好是送一个无儿无女的好人家!”方拓沉吟片刻,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个孩子了! “也好!”几人不想违背方拓的意思,连忙点头答应道。 “不过现在还是让他留在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吧!”潘氏笑道,没有那个老人不喜欢小孩的! “也好!反正他还小,就让奶奶先玩几年!”余文杰讨好道。 “该打!小孩子是玩的吗?”潘氏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早点成亲,让我抱重孙子!”说完又看向方拓,越看越喜欢,这要是自己的孙媳妇该多好! “泸州要开武林大会?”方拓拿着茶杯的手停下来,看向宣布消息的余文杰那眼神满是兴奋。 “是啊!这是给武林四公子的请柬!”余文杰扬了扬手中的红贴。 “为什么?最近江湖上发生什么大事了么?”柳长风皱眉道,自己的消息还没闭塞到那种程度吧?出了大事也不知道? “那倒没听说!”余文杰摇摇头:“不过听送信的人说泸州的百刀门捉了一个妖怪,好像是什么除魔大会!具体的情况只有到那里才会清楚!”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完全能够打探清楚!五十多年未曾举办的除魔大会再次召开,内幕一定不简单!”冷幕白点点头。 “现在就得准备,这几天就离开!路可不近啊!”余文杰笑道,总算不用在家里困着,他自然高兴! “等等,咱们怎么去?”方拓举起手。按她的想法,反正天魔珠只能感觉到一定距离以内的轩辕宝玉,不如同朋友四处走走,运气好也许能很快寻找到也说不定。 “当然是骑马去!”柳长风奇怪道,这算什么问题? “我要求坐车!”方拓摇摇头:“就当是游山玩水吧!坐车舒服一些?” “也可以!”冷幕白点点头,又问:“为什么非得坐车呢?咱们坐马,到了大河乘船也方便啊!再说那样也能游玩啊!”他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知道!”吃着糕点的顾文宇也参和进来,学着方拓的样子举起了手:“我师兄不会骑马!而且怎么学也学不会!” “真的?”柳长风不敢置信道,江湖中人平衡感很强,不会骑马的实在是,很,很少见。 “是的!”方拓被他们看的不自在,红着脸低下头!一坐到马背上就头晕恶心,一点办法都没有! ************* 烈日下,余文杰操控着一辆超大型的豪华马车行驶在土道上,一身白色男装的方拓坐在他旁边,开心的将脚悬在车外,随着车辆的起伏不停的前后摆动。柳长风和冷幕白起着马紧紧跟在后面,他们那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尤为醒目。 “为什么我苦命要当车夫?”余文杰满头大汗地抱怨道。他可是睦州余府的少爷,如今竟沦落到这步田地。 “是你说不要车夫跟来的!”方拓扬了扬眉,幸灾乐祸道:“你也别抱怨啦,说好一人一天,明天就该我了!”有钱人家就是会享受,这马车里被铺上厚厚的几层棉被,后方还放置了糕点水酒,也难怪顾文宇要赖在车里不出来了! “我哪有抱怨!我是心疼我的马!”余文杰叹口气,他的爱马流星啊!这西域有名的千里马,现在被拴在前面拉车呢! “哈哈!谁让你倒霉呢?抽签的运气不好!”冷幕白在旁边调笑道。 “你不用笑话我!总有轮到你的一天!”余文杰瞪着眼,反驳道。 “那这样好了!到前面的城镇雇个车夫,你就可以骑马了!”方拓拍拍他的肩,奸笑这提议道。 “那我都拉了一天车了!不行,一定要轮完一圈再说!”余文杰才不会让别人好过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牺牲一点就不行?”柳长风也加入调笑的行列!就这样,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上非常轻松! 绕过一道山梁,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加速上前,远远瞧见一大帮手持武器的武士正围攻一个高壮的汉子。 “好一个英雄人物!”浓密的宽眉,方正的额头,上面横流着的一片黑发,使额头显得更加方正,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布在黝黑的满是棱角的脸上是那样的自然悦目。那比余文杰还要魁梧的身段,傲然挺立在人群当中,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浩然正气。方拓见了,自然会忍不住称赞。那群武士虽然各个彪勇凶悍,状若拼命,但那汉子手中的黑色长棍势如飓风,快似流星,在他身边飞快的舞动,根本没有人能靠上前去,只看的人眼花缭乱,只觉得精彩异常。 “这群人支持不了多久的!”柳长风靠过来,对方拓轻声的说道。 方拓点点头,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也能看出目前局势的导向:“这是什么棍法?耍起来这么犀利好看?”这棍法只能用正,快,狠来形容。正,大开大合,满是浩然之气;快,迅捷如电,让人反映不及;狠,每每都能打向敌人的关键,而且一击必中,中者必定会受损伤。 “这是军中的棍法,虽然招式简单,但能体会其中意味的少之又少,在战场上最为实用!”余文杰也插口说,顿了一顿不由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功夫,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和敌人血肉碰撞得来的真髓,最是让人热血沸腾!” “说得好!”这声音响彻山道,听在人耳中却丝毫感觉不到刺耳,只见那汉子哈哈大笑间,围攻他的武士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好一句血肉碰撞得来的真髓!没想到兄弟如此年轻竟有这般见识!”他竟然不再理会地上的人,直接向方拓等人走来。 “哪里!大哥过奖了!”余文杰跳下车来,抱拳行礼道,语气特别恭敬! “现在的人都认为军中的武学粗鄙难看,能用正眼瞧的,实在是少啊!”那汉子微微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没有战场上军人的奋力拼杀,哪来和平安定的局面?毕竟,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有分量啊!”方拓也下了车,深有感悟的说道:“国家要是没有一个能打的军队,终是要受欺负的!”说到这里,她也不禁想起今后中国那充满血泪无奈,屈辱和悔恨的历史。 那汉子闻言动容道:“兄弟的见识,比那些只会放屁的官员要强上百倍,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说完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大哥太厚此薄彼了吧?我们是一起的,怎么也要算我一份!”冷幕白笑道。 “哈哈!对不住,老曹不会说话,你们都是年轻俊杰,是要交个朋友!”那汉子脸色微红,不好意思道。 “这小白脸只会胡说,大哥不要理他!”柳长风跳下马,揣了冷幕白一脚。 “我只是开玩笑的,大哥不要见怪!”冷幕白尴尬地搔搔头! “等我处理完了,咱们好好聊聊!”那汉子说完转头对地上的武士喝道:“尔等若再在此地为非作歹抢劫商旅,老曹必定收拾你们!今天结识几位兄弟,我不愿杀生,你们快滚吧!”说完不理那些人,径直走到马车上坐下,没有丝毫客气。 方拓等人为他那毫不做作的坦率言行心折,也就放弃了一切客套,痛快的聊了起来! 那大汉叫曹天道,在北方的军队中当个小统领,这次奉将军之命去泸州执行一次军务,没想到在这路上遇到山匪,更和方拓等人结识。 虽然几人觉得曹天道绝没有如此简单,但交友贵在交心,他们也不想探究什么!很快,在经过一个小镇之后,他们已经称兄道弟了! “曹大哥!”方拓看了看路边的酒肆,突然一个打发时间的主意涌上心头:“咱们比酒如何?” “阿拓要比酒?”曹天道眼前一亮,显然也是好酒之人。 “是啊!大哥敢不敢?”方拓点点头,早就对小说中那斗酒的情节神往不已,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遇到曹天道这真正当兵的人,自然不肯放过! “小瞧你大哥?说!怎么比?”曹天道应承下来,征战沙场的人,有几个不是酒精考验? “暂时保密!”方拓神秘地眨眨眼,转头对余文杰他们说道:“你们帮帮忙。把这里的酒斗买下来装到车上!” “阿拓!你行不行?”柳长风不放心,方拓现在可谓病毒缠身呐! “帮帮忙,就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吧!”方拓说着走进车里,一脚将顾文宇踹了出来,将棉被卷起来,好放置酒坛。 而经她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没法反驳,只好照着办! *********************************** 方拓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将几张宣纸铺在车顶上,率先坐了上去:“坐在这里,挪动了算输,喝酒的时候,洒出来沾到纸上算输!这一车的酒,会在沿路上补满,先醉的算输!不过可以用内功逼出酒气!怎么样,大哥敢不敢?” “好!”曹天道也坐了下去:“不过,人坐在这里不动地方会出汗的,那纸湿了该怎么办?” “那不一样!”方拓抿嘴笑道:“汗渍是荫上去的,酒渍是滴上去的!怎么能一样?” “不错!这样的比法倒是新鲜有趣!那我们就当见证!两位!准备好了么?”冷幕白点点头,觉得这样颇有意思,也来了兴致! 于是,这场奇特的赛酒大会就在马车上开始了 ************* “我说长风!你说他们谁能赢啊?”冷幕白靠近柳长风,小声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柳长风看着曹天道和方拓那丝毫没有酒意的脸色,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三天了,这两个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喝酒已经连续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他们这些递酒坛的人都有些支持不住,准备要轮班替换着来了,这两人却像没事似的,仍然使出各自的能耐比试着酒量,不,这已经不能算是比酒量了,而是在比内功修为,两人通过不同的途径释放着身体里的酒精,要不一般人被尿憋也憋死了!方拓的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手指始终都是湿的,因为她身体里的酒是在这里流出体外的,而曹天道更绝,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头上始终环绕着一股雾气,那是头上逼出的酒气形成的。 “没想到阿拓的功力进步这么快,怕是比我高出很多吧!”冷幕白叹气道。 “不知道那半年她有什么奇遇,下次得好好问问他!”柳长风点点头。 “外面怎么这么吵?”半合着眼的余文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睡你的吧!一会儿就该你了!”冷幕白白了他一眼。外面都是随行观看热闹的人,方拓和曹天道的车顶比试已经成了难得的风景,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人观看。无奈之下他们雇了两个车夫轮班驾车,一路上吃喝睡都在车上,但这样也丝毫没有减少围观的人数,有些顺路的甚至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就想知道这场比试的输赢。使得他们的马车周围始终围绕着一群“护卫”。倒是车顶上的两个人,一点都不在乎旁人的品头论足,犹自丝毫不动。 方拓喝了一口酒,脸色微红,她从未这样疯狂过,不过仗着一身内功,相信自己还会支持很久。看了看面色不改的曹天道,笑道:“大哥!这已经三天了吧?你不累?” “那里!”曹天道也微微一笑,没想到方拓如此年轻却有这等不凡的修为,心里佩服,但他也不会轻易认输:“还早着呢!兄弟累了?” “没有!”方拓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马匹,车辆上指指点点的人,不由豪气大发:“光喝酒没什么意思,来点节目助兴如何?” “哦?什么节目?”曹天道的注意被吸引过来。 其实方拓是想休息一下,他在怎么必也不会比曹天道的功力高,眼下自己酒气已经上脸了,而对方一点改变也没有,他要是不找个理由休息一下,即便能支持很久,最终的赢家也不会是他:“小弟的绰号是踏歌公子,我来高歌一首,如何?” “好!”曹天道笑笑:“阿拓有如此雅兴,大哥怎么阻止?愿洗耳恭听!” 方拓沉吟一下,又看了看四周,开怀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击打节拍。高唱起来: “轻裘长剑,烈马狂歌,忠胆义胆,壮山河;好一个风云来去江湖客,敢与帝王平起平坐.柔情铁骨,千金一诺,生前身后起烟波;好一个富贵如云奈我何,剑光闪处如泣如歌.一腔血,流不尽英雄本色;两只脚,踏破了大漠长河;三声叹,叹,叹,叹,只为家园故国;四方人,传诵着浩气长歌.” 虽是轻唱,更没有记忆中古筝序曲的铮然铿锵,但听了之后也是让人豪气顿生,尤其四周多是掣马独行的江湖人物,更是能引起共鸣。歌声一落,叫好声,感叹声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此后,踏歌公子方拓与人车顶比酒的故事带着这首满是浩然正气的奇歌在武林和民间流传了很久,给后人留下了难得的一段佳话! “这等气概,此等意境!”曹天道的目光变得悠远,深深叹了口气:“阿拓的歌声,深得我心啊!” “可惜!如果我的声音再低沉些会更好!”方拓的神色有些黯淡:“大哥唱起来,想来更有韵味!”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候,气氛变得更为融洽! ************************ 这时候。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缓缓跟在方拓他们后面。 “主子,年轻的人是踏歌公子方拓,另一人属下就不知道底细了!”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卑微地伏在马上,轻声说道。 一个锦衣的青年也坐在车顶上,他矗立风中远远的凝视着洒脱的二人,俊秀纤细的脸上满是向往:“中原,南国,果然是卧虎藏龙!”叹口气,心事重重地闭上眼睛,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道:“若是能与这等人物把酒言欢,此生无憾矣!” 第十八章 万里西风夜正长 方拓举起酒坛,将里面的酒小心地倒进嘴里,她的心里其实是有很多疑问的。 战场上,谁会用没什么杀伤力的木棍作武器?余文杰又怎么认识军人习练的棍法?听说北方正准备和契丹打仗。作为军人的曹天道只身南下,真的只是为了执行军务?既然是执行军务,又怎么有时间陪自己拼酒?看他这样子,身份也一定不一般。不过她不是喜欢打破砂锅的人,而且通过斗酒的一段时间接触,曹天道已经成功的在众人心中树立了宽厚的大哥形象,而这已经足够了! 曹天道同样在打量着方拓,年纪很轻,连胡须都没有,长得相当俊俏漂亮,举止得体潇洒,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表现出来。当然他最欣赏的还是那种尽显男儿本色的豪爽做派。注意到方拓脸狭那抹不自然的红润,他笑了笑,这小兄弟的修为虽然十分难得,但比起刀口求生的自己还是差了一截:“兄弟,还继续比下去么?” 方拓摇了摇头:“大哥,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你了,但事情要有始有终,不如这样,咱们不要用内功逼出酒气了,怎么痛快怎么来,一醉方休,如何?”她之前拖延时间也有找个乐子的成份在里面,如今曹天道已如此说,自然不会硬撑下去,更何况她只喜欢享受这种过程,至于输赢,谁会在乎? “好!”曹天道立刻同意了,之前这么做只能算是拼酒,绝对不是喝酒,能痛痛快快的喝一顿,他为什么要反对? 方拓拿起酒坛,作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率先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口酒气,对曹天道颔首致意。于是两人你来我望,真正的对拼起来,不一会儿,半坛酒下肚,方拓已经有了晕眩的感觉了,很长时间没喝过这么多酒,虽然宋朝的酒度数不高,也经不起这样的喝法。当然,她还是觉得很过瘾,于是又喝了一口,松了松衣领,想让自己更舒服些。 “兄弟”曹天道看他那贪酒的样子笑了笑想说什么,目光触及方拓衣领下那洁白的脖颈时却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瞳孔猛地收缩,刷地站了起来,他这一突然举动立时吸引了当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拓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看曹天道:“大哥,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一醉方休么?站起来做什么?”他说话的神态已经带着明显的醉意。 曹天道张了张嘴,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眼睛扫了扫围观的人们,低下头对方拓轻声道:“跟我来!”说完就向道路旁边的一个小树林跃去。方拓呆了呆,只好站起身,顾不得那酸麻的痛苦感觉,强自提起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也跟了上去,不过他仍然没有忘记拎上一坛酒。 一个姿势利落,快若流星,一个上下起伏如风中舞蝶,洒脱飘逸。一前一后,几个起落间就消失了身影。只留下众人心中的疑惑以及满路的赞叹。 *************** 方拓斜身靠在一株老树上,又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擦嘴,向背对着他的曹天道说道:“曹大哥,你让我跟过来,到底什么事情啊?”已经很长时间了,曹天道一句话没有说,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你!”曹天道美育回头,但他那犹豫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方拓的耳朵:“ 你不是男人?” 手上的酒坛松脱出去,落到地上变成点点碎片,声音尖锐刺耳如她此刻的心境。“你不是男人!”这句话引出了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痛。如今酒精已经侵袭大脑,让他再撑不起往日那洒脱的伪装。“我曾经是男人,现在也是!”说了这句话,方拓两眼无神的蹲了下去,仿佛是了所有的力气,蜷在一起,浑身颤抖着。 曹天道转头看到了方拓的表情,心下疑虑顿生,按照之前的设想,现在的方拓要么惊惶失措,要么故作镇定抵赖到底甚至大方的承认自己是女扮男装,但方拓的表情却只能用悲痛欲绝失魂落魄来形容。“曾经是男人”?什么意思?心中想起一种可能,连忙上前拉住方拓的双手。手上布满老茧,曹天道一眼就能看出这绝对不是练武留下的,而是粗重劳动留下的痕迹,这是一个从小就遭受贫穷折磨的孩子啊! 这时候方拓已经渐渐平复过来。他抽回自己的手,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啊!我现在过得很好!”自己的秘密还是藏在心里为好,别人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的。看来以后还是少喝一点酒为好,免得又像刚才那样失态。 “可怜的孩子!”曹天道看他那种表情心中更是不忍,叹口气,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虽然你做不成男人,但大哥绝对会照顾你,不让人看不起你!” “看不起我?”方拓的大脑还是昏沉沉的,并不能很快的理解曹天道这句话的意思! *************************** “到哪了?”方拓挑起车帘,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自己乘的马车行驶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明显是到城镇了。从树林回来后酒气上涌,三天没睡的她狠狠的补了一觉,若不是四周越来越嘈杂的喧哗声,还在跟周公下棋呢! “白沙渡!”旁边的柳长风牵着马小心地避开撞向他的路人,一边笑着回答。 “我睡多久了?”方拓提起精神,看了看日头。 “一整天了!”冷幕白也凑过来:“怎么样?第一次看你喝醉!饿了吧?” “切!”方拓撇撇嘴:“这算什么?想当年”猛地住口,当年和哥们通宵拼酒,最后在宿舍睡了两天一夜,不过这可是不能说的:“想当年谁见了我不叫声酒仙啊!” “师兄,不对吧!”顾文宇也来凑热闹:“过去姨妈让你喝酒你可死活不肯呢!”这也差太多了,当初师兄滴酒不沾,姨妈直抱怨说她不是江湖儿女,什么时候成酒仙了? “就你多话!”方拓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我喝酒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顾文宇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做个鬼脸嘟囔道:“就会欺负人!”他那可爱的表情一下子把众人都逗乐了。 **************** 白沙渡余府别院 “不是要在这里等三天后的船么?有什么节目安排没?”方拓将顾文宇打发给两个车夫,就跑到另一个房间,打开门就大呼小叫,他可是睡足了! “什么节目?当然是睡觉!走了那么多天,我们还没沾过床呢!”余文杰摇摇头,举起茶杯,对曹天道说道:“曹大哥喝茶,不要理她!” “不行,难得来着热闹的地方,不好好逛一逛怎么行?”方拓坐在椅子上,拿起旁边的茶杯就喝了起来,她也想散散心,舒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那你说要干什么?”冷幕白悠闲地打开折扇:“这地方你可不熟悉吧?没我们引路,你不怕把自己丢了?” “我!”方拓四下扫了几眼,然后坏坏的笑道:“我想去妓院!” “不行!”除了曹天道,其余的人都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过去不知道方拓的身份才依着她去那种污秽的地方,现在他们死活都不能答应。 “为什么?”方拓扬了扬眉,他其实是想到那次在妓院戏耍几人的事情,故意拿话来刺激他们的:“那次你们玩的‘很开心’不是么?” “那次我们不知道你是”柳长风看了看曹天道,终是没有将话继续下去:“反正就是不可以!” “你只能看不能‘摸’,有什么乐趣可言?不如到酒楼吃些河鲜!”冷幕白摇晃着扇子,语气轻佻。 “我支持阿拓!就去妓院!”曹天道这时候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冷幕白一眼。 “曹大哥,你不知道她其实是”余文杰甚感诧异,要解释什么却被曹天道打断了!“我不想看到你们欺负他,瞧不起他!”曹天道语气坚定:“他说去妓院,就去妓院!”说完揽住方拓的肩就往外走!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干瞪眼,一头雾水阿!自问没得罪曹天道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 方拓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夸张的招牌。“百花楼?”再转过身看看百花楼的对面:“万花楼?”心里叹口气,怪不得小说里某某妓院都是什么百花楼,万花楼的,原来事实就是如此阿! “阿拓!你摇头做什么?这里可就只有两个大妓院,你还不满意?”曹天道看他哪家也不进,只是站在街上自顾自的摇头,当下奇怪地问道。 方拓用手指了指两家妓院的招牌:“扬州的流芳阁,满月楼,好听又文雅,你再看这里。”摇了摇头:“俗,简直俗不可耐!”又对站着不吭声的柳长风等人说到:“你们说是不是?” “哎呦~~”一个老鸨带着令人窒息的香风迎了上来,显然没有听到方拓刚才的话:“公子啊!第一次来是不是?我们百花楼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温柔娴熟!这方圆百里没有不知道的!”上下打量了方拓,两眼一眯,腻声道:“公子这般俊俏人物,妈妈我要是年轻十岁,一定舍不得放手哩!”又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那万花楼的老鸨出了名的黑心肝,您一进去呀,这腰包里的银子可就都飞到别人手里去了!” 方拓强忍住捂鼻子的冲动,学着电视里的情节笑嘻嘻地淫笑道:“给我安排个好房间,找最好的姑娘上来。”说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子递过去,那老鸨银子入手,更是眉开眼笑,攀住她的胳膊就往里拽,口中还喊道:“这位公子要最好的姑娘!快,把翠莲,红香,倚鹭都叫来!”这举动将街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方拓的方向,让她好不尴尬! 这时候,一声讥讽传来:“下流!”这声音虽小,怎能逃过她的耳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斜对面的胭脂店门口,是一个穿着粉红色儒裙的女子,那比之江秋水也毫不逊色的精致面孔眼下正满带不屑地看向他。 方拓毫不在意那轻蔑的目光,甜甜地笑了笑,略微颔首致意一下,就再不理会旁人,拉着曹天道等人走向百花楼。 却不知道她那带着独特魅力的笑容和洒脱的举止让那女子愣住了,半响才止住脸上的阵阵烧红。 ************************* 来到包厢,刚一坐定,老鸨却推门而入,让方拓一阵恼火:“不是说不让你们过来打扰的吗?” “几位公子,外面一个大爷说有事情找方拓方公子!”老鸨看到室内几个人的表情,愣了一下,不过又马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笑着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粘上来。 老鸨的话让柳长风等人着实松了口气! “是谁?”方拓看了看众人,自己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难道是顾文宇来了?不是吧?除了什么事情:“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老鸨领进几个人,却没有顾文宇的身影。 “在下隆云,久仰踏歌公子的大名,特来拜见!”一个出众的年轻人站在最前面,看到方拓眼睛一亮,率先报拳行礼道。 “您是?”方拓还了一礼,想不出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他。 “公子在车顶拼酒的时候在下就在场,对公子的气魄尤为仰慕,听说您在此,忍不住过来打扰一番,尚请见量!”那年轻人有着俊俏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一双黑而大的眸子发着夺目的光亮,比之天上的星辰也毫不逊色。薄的很有个性的嘴唇微微上翘,很是性感,浓密的黑发由一根银色的丝带束着,服顺地贴在身上。高挑的身材,很瘦却并不显得单薄,反而在那略黑皮肤的衬托下,削减了咋一见面带给人的书生印象。不得不承认,这是方拓见过的人当中,最出色的。 甚至比有江南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冷幕白还要英俊。 “您已经见到了!”冷幕白这时候开口了,显然,对于这个比自己还要英俊的人,他有些敌意。 方拓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她现在也确实没有心情结交什么新的朋友,也就由着冷幕白去了! 那隆云显然修养极好,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阻止身后欲上前的手下,又一抱拳:“在下明晚将在城东宴请宾客,希望公子能够赏脸!”说完,那张美丽的纤细的大手递过来一张红贴子。 方拓接过来,微微一笑:“隆公子,在场几人都比在下的名头要响亮的多,为什么单单只请我一个人呢?” 隆云微微一笑:“隆云当然知道各位的大名,只是准备仓促,只留了一个贴子,稍候,其余的自当奉上!”说完,就礼貌的走了出去,顺手还关了房门! “真是好周到!”冷幕白讥嘲道。 “我闻到一股味道!”曹天道这时候却突然插口。 “味道?”方拓一愣?不知道曹天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让人不解的话来。 “一股狄人的羊臊味儿!”曹天道站了起来,似笑菲笑地看了看方拓,略带深意地说道。 ************* “柳长风,你平日的精明哪去了?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唯唯诺诺的?你不是遇到事情最冷静的么?你强干的气魄在那里?你打我一掌时那种男儿气概在那里?为什么现在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我都看不过眼!你!余文杰!你的豪爽呢?还是最初见面那喜欢武功,喜欢直来直去的余文杰么?我告诉你,你再怎么装的温柔体贴也不象!会在马车里准备几层棉被,装上水果糕点,这样细心的活计不是你能想到的,有人支招吧?你奶奶还是你娘?还有你!冷幕白!你别在那里嬉皮笑脸的,一幅不正经的样子就能掩盖花花肠子和满肚子坏水?诶?又摆出委屈的样子给谁看?我还能冤枉了你?你那些背后的小动作瞒不了我!你也就糊弄这两个……”方拓向旁边点了点“糊弄这两个傻帽的能耐!什么为朋友追老婆!狗屁!你摇头干什么?不是?那我看错了,你才是天底下最傻的混蛋!” 方拓头向后靠在椅子上,悠悠地说:“人都说青叶公子稳重,泰山崩于顶而不乱,做生意能把石块变金山。驭风公子豪爽,为朋友两肋插刀义气为先!惜花公子洒脱无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看看现在,一个学得优柔寡断成了十足的应声虫,一个呢?武功也不练了,为了什么母命,奶奶命的专想着怎么讨好女人,最后一个更过分,摇身一变,成了狗头军师,女人不碰了,妓院也不进了,净在背后出坏主意!别狡辩!在余府,你提议先除掉裴冷对不对?睦州的悬崖上,也是你打手势让柳长风不帮我忙的对不对?还好他是自己发疯跳崖死的,要不然你会让我更讨厌!我的修为可比你们都高,下次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记着找僻静的地方商量!” 方拓的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怪你们!只是不希望因为我一个人而给你们带来不便,那样我会良心不安!我是方拓,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记住这一点就对了!就像今天这样,四个兄弟在妓院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大家都是‘男人’不好么?”他站了起来:“我不疯不傻,不痴不呆,你们的心意我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世上,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如果你们再不醒悟,我只有离开!” “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你们都应该明白!具体该如何,好好想一想吧!”方拓打开窗子,外面夜色正浓,凉风吹过,带进几份清爽。 过了很长时间,方拓才吐出一口气:“怜香,你说到时候我就这么说好不好?是不是特别有那种气势!”原来室内根本就只有她一个人,不,还有一个鬼! “不好!要是这么说,你怎么相处?难道真要离开?”敞开的窗户外就是皎洁月光下那妙蔓的夜色江景,室内没有点灯,怜香以轻烟的形象出现在白茫茫的月霜上,将这个空间带进一种浓重的,异样的美丽氛围之中。 “我也没办法啊!你没发现自从我那次受伤之后,他们一个个变了很多吗?如果在这样执迷不悟下去,我怕,到时候会伤害他们更深。”方拓强自笑了笑,冷汗却从苍白的脸上冒了出来,一刻也没有制止过,放在胸口的手更加用力:“不是时间越长我体内的毒素越少么?可我怎么感觉身体更差了?现在心口疼得厉害!” “毒素是越来越少!”虽然没有身体,怜香还是作了一个叹气摇头的动作:“但我没说你的身体会好起来啊!” “什么?”方拓惊呼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耕耘哪来的收获?一切选择皆有代价。你能这么快恢复功力甚至还提升了一倍不只,如果没有一点牺牲,根本不可能做到!要知道循序渐进才是自然之道,以剧毒激发潜力打通心脉原本就是旁门左道的事情,只是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是自愿选择捷径,而你只有一条路可走。”怜香幽幽地说:“当初向你隐瞒这点,就是怕你分心而走火入魔发生危险!” “天下间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其实早该想到的!”方拓苦笑着说:“那我今后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么虚弱,偶尔还会心口疼,这要在关键时刻,不是死的很冤枉?” “是啊!不过你放心,这些其实只是表面症状,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武功和心智的发挥,下感,每当这时候,你的反应会更快,功力更精纯!”怜香劝慰道。 “竟然有这种事情?”方拓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比童话故事还要离谱。 “你现在的头脑不是很清醒吗?”怜香的话里带着笑意:“这其实与放血的道理相同!” “可我还是不甘心呢!”听怜香如此说,方拓有些放心:“我现在功力是高了,但与高手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用我一生的健康换来这些,太亏了吧?” “不只,原本你的资质平凡,注定不会有什么成就,但在我的帮助下,你现在可谓是脱胎换骨大有可为,所以不用担心啊!” “那我就放心了!”方拓坦然笑道,只要身体不影响今后的行动,那她还是大有作为的。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情,我还以为你会失落一阵子呢!”怜香可是准备了好多安慰的话,现在看来没有用武之地了。 “你不是说了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这样我不放宽心接受事实还能怎么做?大哭一场?”方拓笑了笑,自己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吗?再说能拥有更多更高的武功,对她今后的生活非常有利,说实话,即便当初没有失去武功,面对这样的诱惑,她还是抵制不住的。 “你也要小心啊!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到了一定程度那可就危险了!”怜香不无担心的说。 “那没什么,只要找到轩辕宝典就没事了对吗?”方拓无所谓道,反正今生找不到那种东西的话自己或者也没什么意思。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将双手支在窗台上,外面,太阳早已露出了脸,染的天地间一片绯红,早晨的凉爽空气通过毛孔进入身体,说不出的舒畅,她闭上眼睛,将全身放松在这又如新生的气氛里,深吸口气:“人生短短几个秋,生死福祸两无常,人生百年,其实不过弹指一挥间,碌碌无为好,逍遥自在也罢!还不都是个是个活法?不管我是男人还是女人,舍弃情爱,这世间还是有很多美丽的事物等待我去发掘体会。江湖人送我踏歌公子的绰号,不就是因为我踏歌而行狂放潇洒么?就算我不能活的洒脱而轻快,我也可以活的认真而坦荡啊!我要精彩的活!快乐的活,几年寿命都没关系!”又扭转过头:“怜香,你明白这种感受么?” “不太明白!”怜香的声音带着犹豫。 “算了!”方拓挫败的叹口气:“出去走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就在一只脚成功跨出客栈门槛的那一刹那,脑中却响起怜香的声音:“真的能忘记一切烦恼?” 方拓身体顿了顿,继续跨出客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大步走在晨光照耀的街道上,脚步异常有力! 第十九章 非我今日独如此 方拓心不在焉的咬着油饼,心里盘算着银子的事情。上次向余文杰借的银子还了回去,自己就留了几十两金子,昨天妓院用了十两,今晚去赴隆云的约会,总不能穿着这件有些破损的衣服去吧?那还得买件衣服,这样算来,就只有二十两了,这些钱说少不少,但也不多啊!如果再找不到挣钱的营生,恐怕就真的没法活了,难道要靠余文杰他们接济下去?望向那冒着热气的各式早点,禁不住又想到,今后开个面店生意也许会不错。 正想得入神的时候,旁边又坐下一个人。“这生意可真好!”方拓叹口气,将身体向一边挪一挪,却听的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老板,来碗粥!”有些熟悉,于是循声望去,正好与一双美丽的眸子相对。 “是你?”那人惊呼一声,随后又轻蔑地说:“下流鬼!”正是昨天在妓院门口的粉衣女子。 方拓歪歪鼻子,决定不理她。转过身去,看向手中的油饼,这饼做得真不错,咬上去,油都能冒出来,真才实料,而且有种清香味,好吃。 “坏胚子!”又一声谩骂传进耳朵,她放下饼,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真蓝,一片云彩没有,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不会下雨。 “好色之徒!”那女子还是不肯放过他,方拓咬住嘴唇,使劲扭头向街道另一头看去,那卖菜的中年汉子的真早,而且吆喝声像乌鸦叫似的,好听极……忍不住了,她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打扰自己吃饭的人:“我说小姑娘,你有完没完?我在这吃饭碍着你了?值得这么整我么!” 那女子看他回头,不屑地瞟了一眼:“对你这种下流鬼有什么好客气的?” “嘿~”方拓扬眉道:“我怎么下流了?不就是到妓院叫几个姑娘么?”又上下打量了那个女子,长得挺漂亮,就是脾气刁蛮一些,脸上换了一副笑容,带着异样的腔调笑道:“有能耐你也去呀!百花楼的姑娘,各个温柔体贴,忍不住的就想去疼惜,哪向你,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没个女人味儿!”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四面射来的鄙视的目光,更有几个酸秀才低声骂道:“有辱斯文!” 方拓一阵气结,白了那女子一眼,扔下早点的五个铜板转身就走。哎!今天的好心情是全没了! ※※※ “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方拓苦着脸,无奈地回头说道。那女人一直跟在后面,已经走了两条街了。 “谁跟着你啦!这道又不是你家开的!”那女子撇撇嘴说道,眼睛一直向上瞟。 方拓又走了几步,猛地回头,正好对上她的脸,没好气道:“小姐,我和你没仇吧?我认识你?” “我才不认识你这个下流鬼呢!”女子翻了翻白眼。 “好!”方拓恨恨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向一幢小楼,就不信制不了她? “喂!”果然,那女子看到头上的牌子,终于挺不住说话了。 “呦!”方拓暗笑一下,面向那女子,装作之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姑娘,有什么事情要在下效劳吗?” “你!”那女子指了指招牌:“你大清早去妓院?” “谁规定必须晚上去妓院啊?”方拓扬起脸,得意的说,又向四周看了看,早上的花街果然冷清:“一半女子根本不涉足这里,难道姑娘也住在这里?”说完还盯着她猛瞧。 “你才住这里呢!下流鬼就是下流鬼!”那女子被看得不自在,咽了口口水,口中依然强硬道。 方拓冷笑一声:“小姐既然没什么事情,还是早些回家为好,在下可要敲门了!”做势就要转身。 “你等等,我有话问你!”那女子犹豫一下,低下头轻声的说。 怎么不嘴硬了?方拓笑道:“什么事情?” “我……”那女子偷偷抬头看他一眼,扭捏道:“我哪点没有女人味了?” “……”方拓听了她的话,瞬间呆住了,完了,咬到舌头了…… ※※※ 白沙渡的某间酒楼,方拓等人正坐在那里,围着一桌酒菜,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曹天道走了,虽然临走的时候约定要在泸州会合,但大家就是高兴不起来,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曹天道却已经在众人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咋一分别,当真舍不得! “呦!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老朋友!”一道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楼下不知何时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保镖。 “你小子不是在京城混的挺舒服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冷幕白显得相当意外,那年轻人不是别人,竟是身为淮南东路宣谕使的朱瑜朱怀风…… ※※※ “你在这里做什么?”吃过午饭,方拓信步走到江边。打算舒缓一下烦躁的心情,却见嫣玉早就呆呆的坐在那里。 “我在想家!”嫣玉的眼睛还是直直望向江面,日光照在粼粼的江水上,闪得眼睛痛,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因为她那空洞的目光已经没有了焦距。 “想家!”方拓深叹口气,挨着她坐了下来:“你来这五年了吧?该想家了!想那些关心你的亲人!” “你呢?”过了半晌,嫣玉收回目光,看了眼方拓,轻声问道:“你不想么?” “不想!”方拓回答得很快:“他们对我不好,家?给我的记忆只是痛苦,我想他做什么?”神色却瞬间黯淡下去。 “他们能养活你那么,能容忍你去想去的大学读喜欢的专业,对你不好么?”嫣玉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就算那样!人是很奇怪的动物,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生出感情!你说不想!只怕只是嘴上说说吧?” “那又怎么样?”方拓苦涩的摇摇头,却没有反驳她的话:“我和你不一样,在那里,我已经死了,而你不同,你是活生生的失踪,终究会回去的!” “只怕回到家里我已经老了!而且……” 方拓扯了下嘴角:“有学者说时空分布是不对称的,要是这么算来,这里的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等于未来的一年。看你的头发,上次见面时就比古代女人要短,一年了,似乎一点都没长,所以你有的是时间等待机会!只怕你担心的是朱瑜会不会同你回去吧?” “别说这些了!”嫣玉摇头道:“我很烦!” 方拓笑道:“你还好,有那么多日子好活,看我?活一天少一天!要是整天这么伤感就早死了!想开点总是好的!” “活得长可不一定是快乐的事情!” “起码在你死的时候能体会很多的事情!”方拓扬了扬眉,随即轻声朗诵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两手轻击膝盖,身体随着词句前后晃动,颇为惬意的样子。 “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嫣玉接道。 “不对!是说一回唱一回吧?” “你什么记性,明明是先吹后唱嘛!”嫣玉提高音量道。 方拓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朗声说道:“后面的那位朋友,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露露脸了吧?”同时猛地站起身面向身后的树林,右手已然探向腰间。以她的功力,竟然不能发现附近来了人,显然对方不是庸手,要不是怜香通知的及时,恐怕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在下不忍打扰二位的雅兴,才不得不隐藏行迹,没想到方兄功力高超至此,轻易就发现了在下的伎俩,冒昧之处还请见谅!”一个长相俊美衣着讲究的年轻人从树后走了出来,眼中精光四射,那语气明显是对方拓能发现他感到诧异。 “原来是隆兄!下此可小心一点,免得被人误会!”方拓没用任何行动,话里却带着嘲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天道嘴里的狄人,那晚百花楼见到的隆云。 隆云点点头:“是的,是的!在下下次一定小心!”竟似完全不在意方拓的讥讽。 方拓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人:“隆兄也来这里散步?真是巧啊!” “是啊!不如……”隆云看了眼嫣玉:“两位请移架一叙,如何?”说完恭身作了个请的姿势。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既然如此放低姿态,方拓也不再说什么,倒是嫣玉大方地拉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 隆云带着方拓和嫣玉来到一处宽阔的草地处,两人正奇怪对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却见他拍了拍手掌,只见几个大汉突然出现,搬了张华丽的大桌子放到地上,又续上三张椅子,随后一大队婢女鱼贯而出,将各式糕点水果依次摆放在桌面上,甚至还有几人将鲜花洒在地上。 隆云点点头,对愣在那里的二人微微一笑:“荒郊野外,没什么好招待的!有些简陋,还请方兄和姑娘多多包涵啊!” 方拓和嫣玉相视苦笑,这也太夸张了吧? 方拓半响才说出话来:“你早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哪有那个能耐!”隆云摇摇头:“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好整洁清静!所以每到一处,都要准备一番,这次临时起意,准备不周!倒要您笑话了!” 方拓看了看四周,叹口气,这叫准备不周?那不是要把豪宅搬来才算周到?看看嫣玉,她也是一脸雾煞煞的表情。 “二位不要站在那里!请坐,请坐!”隆云率先找了张椅子坐下,看方拓还站在那里,连忙招呼道。 方拓苦笑一下,和嫣玉也坐下了! 隆云又拍拍手,一个婢女拎着篮子走到桌前,将篮子里的东西摆了出来。竟是一个酒壶和三个精美的玉杯。 “在下这里没什么好酒招待,只有这几壶西域的葡萄酒勉强算得珍贵,怠慢了!”隆云说完拿起酒壶,亲自给方拓斟满了酒,要给嫣玉斟满,嫣玉却连连摇头拒绝,他劝道:“姑娘不妨尝一些,这酒没什么力道!” 谢谢公子!小女子从不饮酒!”嫣玉说完就闭上眼睛,在不理会两人。 隆云无奈,自嘲的摇摇头,放下酒壶。 葡萄酒?不知多长时间没有喝过了,真是怀念阿!方拓看了看酒杯,抬头询问道:“夜光杯?”见隆云点头,浅笑着拿起杯,放在眼前轻轻的摇晃,杯中那浅红的液体渐渐散发出让人心醉的香气,凑上去嗅了嗅,再忍不住,啜入一小口,满意的闭上眼睛:“好酒,真是好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时吟起王翰的“凉州词”也算是对景儿了。 “方兄还是品葡萄酒的行家啊!”隆云看着她那一番动作,有些意外地说。 方拓神秘的笑了笑,过去才不会这么喝,这次不过是为了面子,只好按照电视上的样子去做,口中却道:“哪里,过去喝过一些而已,隆兄,还说拿不出手?这酒怕是最少百两黄金吧?”据她所知,虽然这时候中国已经能够自行酿造葡萄酒,但西域的葡萄酒仍然是非常昂贵的,一般官员商贾都喝不起,单说这酒杯,也是足够一些人倾家荡产的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确实是她喝过的最好的酒了。 隆云哈哈笑道:“在下喜欢用冰块镇着喝,可有人说那样会让酒味稍逊一筹,还是比不过方兄啊!” 方拓眼中精光一闪,更加断定眼前之人来头不简单,刚要再说什么,附近却传来喧闹声,却是一群小孩子吵闹着跑了过来,那些护卫做状要趋赶,却叫隆云制止下来:“没关系,放他们进来吧!”同时抓了一把干果,向那孩子们笑道:“你们过来,有好东西吃啊!” 那全小孩见这里有从未见过的好吃的,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伸手要取干果,隆云的手却缩了回去:“这可不能白吃啊!你们每人表演个节目,觉得好,才给你们!”说完还扯了扯其中一个孩子娇嫩的脸袋。 那些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好看的大哥哥要干什么! “你们唱首歌?”隆云俯下身,笑着说,见他们摇头:“念首诗?”见那些孩子还是摇头,有些挫败道:“那你们会什么?什么也不会?那可惜,这些不能给你们了!”说完还颇似遗憾的叹口气。 “我看你们这些小崽子给我家主子磕个头吧!”一个护卫哈哈笑道,他的提议引起身后一大片的哄笑。 方拓见他们那双嘴脸,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刚要说什么手被嫣玉拉住了,诧异地转头,却见嫣玉眉头紧皱,显然也是极不舒服。 方拓叹口气,站起身,向隆云抱拳道:“在下还有事情,告辞了!”走出几步,却又回头说:“对了。今晚我们几个兄弟比较忙,所以您的宴会可能没办法赴约了,抱歉!”说完不理会在场众人突变的脸色,拉着嫣玉大步离去。 回到余府别院,余文杰迎了上来:“我们也收到那隆云的请柬了,什么时候去?” 方拓看了眼旁边的嫣玉,笑了笑:“不去了,那约会取消了!” ※※※ 第二天 顾文宇在余府别院花园的桂树下挥洒着汗水,一套拳打完,他偷看一眼那书房窗里执笔的人影,正准备抬脚开溜,就听到师兄的声音:“不要偷懒,接着练!出拳要平和,你太急了!”顾文宇叹口气,认命地摆个起手式,看来今天上午是没办法到江边玩了! 方拓见他很听话,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升起作画的念头,便在案上展开了宣纸,大概勾了几笔,手法还未生熟,很是欣慰。 “他就是你那个小丈夫?”嫣玉出现在窗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顾文宇,似笑非笑地说。 方拓苦笑着点头,手却没有停下来,腕部转动几下,挺立的苍松在纸上生了出来。 “虽然年纪小点,不过长相还可以,关键是够听话!”嫣玉眯起眼睛,双手扶住窗台,将头探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多画了一笔,方拓皱了下眉头,心里叹口气,只好将错就错,原本的树苗瞬间变成山道上的大石头。 “我看你认命得了!老老实实的嫁给他,这样也是不错的选择啊!”嫣玉歪了下脑袋,突然退后几步,躲过了方拓点来的毛笔。 “再胡说我真画只乌龟上去!”方拓威胁道,收回手,在画上打了个大叉,兴致全没了:“一副好画就坏在你手里,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 “切~”嫣玉撇撇嘴:“真是好画?那历史上怎么没有你的大名?” 方拓摇摇头,倒了两杯茶,放到窗台上一杯:“别说我了,一年前你是丫环,现在怎么还是丫环?”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禁不住皱眉,这茶凉了,有些苦! 这回换嫣玉苦笑了:“没办法,我不做丫环,吃什么?”一只手在茶杯的边缘游动,却没有端起来。 “让他养你啊!反正朱瑜养得起!”方拓扬了扬眉。 “他为什么要养我?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嫣玉脸红的低下头。 “不对啊!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我不信,看你们那样子婚期近了吧?”方拓取笑道。 嫣玉脸色一黯,叹气道:“老夫人不同意!” 方拓了解的点点头,老人家是挺难办,什么时代都是如此:“那你们还明目张胆的在一起,他娘就没反对?” “老妇人同意我们在一起,对我也不错,但是我不能做正妻!”嫣玉苦涩地说:“他家虽然没什么钱,但祖辈几代为官,书香世家,如今他又官拜御史,怎么可能娶我这个下人?” 方拓的手停了下来:“要你做妾?朱瑜什么意思?” “他是孝子!”嫣玉别过脸去,只说了四个字! 方拓搔搔头:“那你认命了?不去争取了?你可是未来人!还是大学生,怎么可以接受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男女平等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尤其到古代之后,更能感受到这种思想的公平和正确,再说一般女人谁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如此。 嫣玉仰头望天:“这附近有两个女孩跳江自杀了,一个不想被父母卖掉,一个受夫家嫌弃,还没进门就被休了。就这么干净的来,干净的去了!有人说她们死的苦,也有人说不苦,两个女孩就像是约着进林子采蘑菇那样走了,林子太远,迷了路,就不知道回家了……她们一同跨出人生最后一步,越过了声响,越过了痛苦,越过了幸福,也越过了最难越的制度和习俗.”转向方拓,神色非常平静:“古代社会留给女人的路太窄,太少了,而且路上尽是坑坑洼洼,坎坎坷坷,全是深渊陷阱。那种艰难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方拓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那种无奈和悲伤却是听得出来的:“那你还是趁早离开他算了,当丫环,做小妾都不是好的选择!”她完全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看待这件事情,做小妾?那对深受21世纪文明熏陶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咱们那时候不照样有人心甘情愿做二房吗?”嫣玉看向方拓的眼里有着一丝嘲讽:“你不了解女人,即便有个女人的身子皮囊,你骨子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讨厌的味道,所以你根本不会明白女人这时候真正会有的想法!”顿了顿,直起身子:“不过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女人,朱瑜成婚那天,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方拓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不满地咧开嘴,双手放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好像,你的朱瑜也你口中讨厌的男人吧?” “那不一样!”嫣玉白了他一眼,拿起杯喝口茶,却整个吐了出来。 “凉了!”方拓笑了一下。 “即便不凉,也是糟糕透顶!”嫣玉放下茶杯:“你对人性的认识就像是你泡茶的功夫一样,仅仅停留在表面,所以做事全凭性情,看上去潇洒狂放,大大方方,其实啊!一塌糊涂,到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既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在我看来,你就是小孩子一个。学会看透事情本质,抓住事物关键才是最重要的。我走了,这些话你好好想一想!”说完将手放在背后,哼着小调就离开了! 方拓愣了半天,最后用手指向自己的鼻子:“小孩?”苦笑着摇头,想看看顾文宇练功的情况,却见桂树下空无一人,这小子早趁自己聊天的时候跑没影了! 第二十章 一回花落一回新 “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方拓张大了嘴巴,一艘商船停泊在岸边,巨大的桅杆竖直朝天,几十面锦旗迎风招展,在晨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高宏伟岸,这新安江哪能养得起这样的大船,也难怪四周会满是好奇围观的人群了。 “这是我特意从大江调来的船。”余文杰说道,但面孔上却出现了一抹无奈。 “哦!”方拓点点头,她知道余家的产业也包括一只船队,调这么一艘船过来也算平常,不过,又看了看船边那几个管家模样的人,此时,他们正站在一群光着膀子的纤夫面前,指高气昂的说着什么:“你真的确定它能在这里顺利行驶?不会是靠人拉着走吧?” “这个,一般来说,应该能顺着江到上游吧!”余文杰的眼睛渐渐向下移,言不由衷道:“当然,到水浅的地方是得让人拉一会儿!” “你老实和我说!”方拓心里叹口气,说道:“你要的真是这艘船?” “不是!我要他们派的是小船,没想到” “他们觉得余家少爷出行坐小船太不体面!”方拓又叹口气:“那咱们为什么要走水路?坐马车不是挺好的么?非得在这里的三天!” “因为路途太远,走陆路赶不上泸州的武林大会!而且这里的道路太复杂,更耽误事儿!”冷幕白这时候憋着笑插嘴说。 “路途太远?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是说时间充裕的么?”方拓奇怪道。 “咱们走错了!本应该向北,结果向西了!”余文杰咬咬牙,承认道。 “等等,当时是你说这附近是你地盘,信誓旦旦非得带路的吧?”方拓皱着眉头说,这家伙难道也是个路痴?心里不禁想到了一个人!“你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怎么可能?”余文杰连忙摇摇头:“那条路原本是先往西再转到北的,结果我那时正赌气走差了!” “哦!”方拓明白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叫的船?”这船应该离得很远才是,三天不可能到这里吧? “咱们出发的第二天!”余文杰的声音已经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了。 “什么?”方拓抬高了音量:“出发第二天你就知道走错了?那你还为了面子继续错下去?”又用手指着在一旁偷笑的柳长风和冷幕白:“而你们,当时都知道吧?谁也不出来纠正?”最关键的是:“你们竟然瞒着我?真把我当傻子耍啊?” 余文杰三人摸摸鼻子,识相的什么也没说,灰溜溜的走了。方拓看他们的样子撇撇嘴,对身边的嫣玉说道:“小孩?他们才是吧!” 嫣玉掩着嘴,娇笑道:“谁让你地理学的不好,被他们骗也是活该!”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这几个人特别有意思。 “哼哼!”方拓扬扬眉:“你家那个朱瑜好像也到泸州,怎么也走这条路?不是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吧?” “我们原本就在这里不远!”嫣玉摇头道:“特意来会你们的!”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犯傻了不是?”嫣玉白了他一眼:“你和人车顶拼酒,三公子充当裁判,弄这么大动静谁不知道啊?” “搞半天就我蒙在鼓里!”方拓第三次叹口气。 “走吧!他们叫人过去呢!快开船了!”嫣玉拉着她,走上了那艘夸张的大船。 ******************** “你怎么在这里?”上了船,方拓和嫣玉看到甲板上还站着一帮人,仔细一看,竟然是认识的。 “在下也耽搁了路程,眼下正好有余兄帮忙,才能解除后顾之忧!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见谅!”隆云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反正船上能住的地方多的是,能帮上隆兄这个忙,我也是深感荣幸啊!”余文杰哈哈道,揽住了隆云的肩膀,态度甚是亲密,显然,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相互认识,而且相处甚欢。 方拓和嫣玉对视一眼,又一个走错路的? *********************** 船上的日子真的很无聊,最初还能靠欣赏两岸的风景打发时间,但几天下来,再美的景色看在眼里也变得枯燥乏味。聊天,喝茶,玩“叶子”!切磋武学,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过去。方拓这几天更是不舒服,浑身没半点力气,心口时不时传来阵阵难以抑制的痛楚,这让她的脸色更见苍白。众人看她那憔悴的样子,问其原因,也只用晕船敷衍过去。 这日,众人依旧在舱里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却见一个船夫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余文杰执子的手停在半空,看自己手下那慌乱的样子,皱起眉头,不悦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少爷!外面有人打劫!”那船夫看了看舱里的诸人,然后施礼道。 “打劫?”这两个字一出,众人皆惊。柳长风摸摸下巴:“打劫?谁消息这么不灵通?连咱们的船也敢动?”好笑的看了看余文杰:“你家在水路不是挺有面子的么?” “不是打劫咱们的船!”那船夫急忙解释道,又小心地看了看自家主子快要变黑的脸色,轻声说:“前面有一条船火光冲天,不时传来喊杀声,所以……” “下次说清楚点!”余文杰很有架子的呼喝一句,转头对众人抱拳道:“各位,怎么办?” “还等什么?救人啊!”朱瑜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搅乱,接着怪叫一声,率先往外跑,柳长风,隆云等人也不甘落后的跟了上去。 船舱内瞬间就只剩下嫣玉和方拓两人。 “还是这么急性子!”嫣玉叹口气:“小孩子一样!” “都一样!”方拓笑了笑:“这几天都憋坏了!还好文宇因为偷喝酒现在躺在床上,要不然第一个也轮不到朱瑜,他才是小孩子呐!” “你怎么样?不要出去了吧!”嫣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说。 “没关系!”方拓哭笑道:“要是不活动活动,只怕更加难受!” *************************************** 方拓走到外面,却见前方一艘客船火光冲天,一大群黑衣人正屠杀着船上的旅客,喊杀声依稀传了过来,却因为距离尚远,众人只能干巴巴的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不能快点?”朱瑜拧着眉头,身为朝廷命官,他对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在这么浅的水里,能这样已经不错!”余文杰叹口气,解释道。 这时候一个须发洁白的老者走了过来,站到隆云的身后,操着一种独特的腔调说道:“那船上有会武功的人,而且不弱。看样子能支持到咱们赶过去!” 方拓闻言也放目观去,果然,在那客船的侧面一道翠绿的身影上下翻飞,明显是个女子,她一去一回间都有黑衣人惨叫着掉到水里。但这毕竟只是一小部分,她仍能看到手中毫无村寸铁的百姓被凶残屠杀的场面,老人,孩子,妇女就在那些刽子手的武器下变成个异乡的亡魂,连跳到水里的人都不放过,被他们一一射杀,这是何等的凶残?火更大了,那船的一半都已经燃烧起来,若是再不想办法,剩下的人就算不成为刀下之鬼,也会葬身在火海之中。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心中有了想法,虽然冒险,但目前能以最快速度到达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了,因为她的轻功刚好能够凌空换气。更何况她的水性也不错,游也游过去了。 想到此处,拎起原本供人休息用的椅子,快步走到船前,使劲的将椅子甩了出去,在众人的惊呼中,轻喝一声,纵身一跃跳出船外。身体呈美丽的弧线飞了出去,待到半空中,气势已滞,就在即将下落的刹那运转本身气息,猛地旋身,就这样硬声声的将身子拔高丈许,平伸双臂,像鸟儿一样,又越过了一大段的距离,顺势落下去,脚尖轻点水上浮着的椅子,又一纵身,直接跳到燃烧着的客船上。这一连串动作只在瞬息之间,却让她身后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违背常理的凌空换气,确实能让人吃惊一阵子了! “我来帮你!”方拓顾不得想什么,双脚刚一接触船板就向记忆中那道翠绿的身影靠近,因为两人联手才能更快的清除敌人。腰中软剑出鞘,刺中一名强盗的胸口,再一回身,将另一个敌人踢了出去,顺利的和那女子会合。 “多谢壮士相助!”那女子的声音悦耳好听。 “不用谢!”方拓怎么听都觉得那声音耳熟,疑惑间连原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词汇都忘的一干二净。转过头去,却看到熟悉的面孔,吃惊道:“是你?” “下流鬼?”那女子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她不是别人,正是方拓那天在妓院门口看到的女子。 那些强盗对于一般老百姓还行,但比起武林高手来,根本不值一提,有了方拓的加入,船上就再没有那些讨厌的人了。 “谁让你多事来着?”清理完强盗,那女子终于有了时间数落方拓。 方拓撇撇嘴:“我帮你?要不是某人太没用,连几个蟊贼都对付不了,我若是不过来,只怕船上无辜的人都得给你陪葬!”直说得那女子脸色发红,青筋毕露才满意的收口。 “你们先过来再吵架好不好?”这时候余家的大船已经赶了过来,客船上劫后余生的人们正顺着梯子逃离燃烧着的地方,余文杰看见方拓竟然还和人吵架,大觉头疼:“那条船快沉了!” “哼!下次要你好看!”那女子扶住绳梯,回头冲方拓说道。 “随便!”方拓回了一个白眼,转身向里走。她也看出来了,自己似乎同眼前这女子犯冲,要不然怎么见面就吵架? “喂!”那女子见她竟然走入燃烧着的地方,不禁惊呼出声:“你不要命了?里面烧着呢!” “知道!”方拓有些不耐烦:“我看看里面还有人没!”怜香告诉她里面还有一个活人,不得不去看个究竟。 果然,没走几步,便发现一个颤抖着的人蜷缩在船舱的角落,四周的火烧的越来越旺,他随时会被大火吞没。方拓二话不说,上前拽住那人就往外拖,谁知走到舱门口了,那人却斯拉住门框怎么也不松手。 “你快放手啊!要不然就死在这里了!”方拓恼火道。 “不,我不出去!”那人的嗓音尖细刺耳,而且有些语无伦次了。 “喂!大叔!我可得罪了!”方拓开始还以为是个女的呢,借着火光一看,却是个满头白发,没长胡子的老人。心里叹口气,一掌击向他后颈,谁知道手刚一接触那人的皮肤,就觉得一阵大力传来,自己竟硬生生的被震退数步:“你!”刚才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能被反弹回来,这份功力得高到什么程度? “我不走,我不走!”那人看也不看方拓,嘴里兀自念叨着。 “不出去,你就死了!”方拓小心地上前,轻轻搀扶起他,劝解道。 “死?”那人终于抬起头,看见方拓的样子却更见慌乱,挣开方拓的手,指着方拓连连后退:“你,你不是?” “我?”方拓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我没什么啊?大叔,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那人呆愣了半天,喃喃自语,突然上前揪住方拓的衣领:“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我?”方拓不知所措,这人怕是真的疯了,胡言乱语的!却猛地看见一个拳头就在眼前,慌忙中,身子向后仰,想也不想,抬腿就踢向那攻来的拳头,“咔嚓”一声脆响,方拓惨呼的飞了出去,拳脚相碰,折的竟然是自己的大腿。 这时候柳长风他们听到声音赶来,看到这情景连忙上前拦在那人和方拓之间。柳长风蹲下来,检视了一下方拓的伤口,叹口气:“还好,只是骨头错位了!” “你是谁?为什么无故伤人?”余文杰抽出宝刀,厉声喝道。 “我是谁?我是谁?”那老人看了愤恨的众人一眼,突然又恢复到之前的疯态,一个纵身,竟脚踏着江水疾驰而去,口中还不停的叫着:“皇上,皇上”一声比一声尖细,一声比一声哀婉凄厉,在这夜幕即将降临的傍晚,让人禁不住从心底泛起一股凉气,麻嗖嗖的. “这人的武功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没想到竟是个疯子!”余文杰缓缓说道,语气里夹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 “我想到一个人!”嫣玉听了余文杰的话,微微一笑,趴在方拓的耳朵旁边说道。 “谁?”方拓疑惑道,也顾不得疼痛了。 “西毒欧阳峰!”嫣玉调皮的眨眨眼睛。 “西毒”方拓失笑,却马上咳了起来,被那老人如此折腾,伤的不轻啊!“不是我,不是我!”嫣玉瞧见柳长风等人投来那些质疑的目光,连忙远离开方拓,摇着手否认。 **************************************** 大船停在江心,中午,人们都去休息了,此时的甲板上非常安静。 “今天天气真好,就在这里晒太阳吧!”嫣玉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又将方拓扶到椅子上坐好:“你看你,几天不出房间,脸色更难看了!” “我原本就是这样啊!”方拓摇摇头,任由她摆弄:“谁让我倒霉来着?” “你又想发什么感慨?”嫣玉将一条薄被盖在她的身上,还仔细地掖紧被角:“我发现你这几天特别多愁善感!” 方拓嗔怪地看她一眼:“我现在可是伤患,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况下,自然会想得多一些。”轻叹一声:“你不觉得我很倒霉吗?” “你多好!武功高,连柳长风他们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嫣玉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还有人伺候你,哪像我啊!” “除去隆云那一伙,这船上就你一个丫环!”方拓将“丫环”两字加重了语气:“你不伺候我,难道要朱瑜阿,余文杰他们来?他们敢吗?” 嫣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一边拨着桔子一边说道:“所以我说你好命嘛!不用做下人。”恨恨地咬了一口。 方拓摇头叹气道:“我刚来的时候,三餐不济还要努力适应这种身份,再说”从嫣玉的手中抢过剩下的桔子,也不管是不是别人咬过的,直接塞进嘴里,又吐出里面的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在陇西公府当过差呐!真甜,就是核多了些,下次挑没核的吃!”头向后仰,避开嫣玉挥来的拳头:“刚出来闯荡,就被冤枉杀人,押到大堂受刑,还在死牢住了几天,受重伤,武功没了,小村子用剧毒疗养将近一年,那个痛苦啊!现在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被那疯子打伤了腿,你说我冤不冤?” 嫣玉又拿了一个桔子,这回先拨了皮放在方拓手里,自己才又取了一个:“过去看小说以为现代人在古代生存挺容易的,没想到” 方拓越想越觉得郁闷,索性东西也不吃了,闭上眼睛养神. “对了!”嫣玉不想让气氛沉闷下去:“你那个小相”看见方拓拧紧的眉毛,连忙改口道:“你那个小师弟呢?这几天怎么没见他缠着你?” “他啊!”方拓睁开眼睛:“他整天跟着余文杰他们不知道瞒着我在做什么,几个人都神神秘秘的。”不过顾文宇确实像大人了。 “这很正常,男人之间的事情嘛!自然不会让女人知道的,为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是!”方拓伸伸舌头:“那又怎么样?顾文宇才10岁,他还不是男人吧?” “一个道理,古代的人早熟不是吗?你认命吧!像今天他们几个人躲在船舱里商量事情,却将咱们打发出来吹风,这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吗?”嫣玉靠近方拓:“他们在排斥咱们,因为他们瞧不起女人,即便你再洒脱,武功再厉害,他们眼里,你也只是一个特别点的女人而已,想开些吧!”说完还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听你的话里都有幸灾乐祸的成分!”方拓的目光在四下游动,她强压下心头那不舒服的感觉:“他们不会这样的,我了解他们!” “真的了解?”嫣玉眯起眼睛盯着他:“你从来没有站在女性的角度看待问题,有些事情你真的全知道么?别忘了,我带古代时间比你长,接触的古人比你多,也比你敏感啊!”看他不说话,叹口气:“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了!” 方拓看了看远处朦胧的群山,幽幽说道:“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嫣玉愣了半天,皱眉道:“你又在胡说什么啊?” “胡说?”方拓又闭上眼睛,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沧凉语气缓缓说道:“我昨天梦到家了,这是第一次,三年了,第一次体会到想家的感觉。”看到嫣玉的眼神,苦笑一下:“反正那种感觉你也明白,现在想来,不是他们对我不好,而是我不孝啊!” “这是每个人成长必须面对的!”嫣玉悠悠一叹,帮她掖紧滑落的被子。 “嫣玉!”方拓突然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你做什么?”嫣玉惊叫道。 “有两个人在那里看了半天,明明什么也听不到却仍然不想走开,咱们要是不来点精彩的,怎么对得起观众啊?”方拓靠近她的耳朵,向里面吹着气。 嫣玉缩缩脖子,偷偷像船舱附近瞟了两眼,果然发现可疑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方拓,神采奕奕的,哪有半点失落伤感的样子!“你的心情好了?”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好了!”方拓神色一黯,却又立刻振作起来:“谁没有一两个面具啊?” 嫣玉了解的点点头,不暴露真实的情绪,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手段,猛地察觉到异样,回过伸来,却见方拓的嘴已经靠近自己的脸了,心中一急,挣脱开来:“这种玩笑开不得,即便你现在是女人也不能这样!”说完就红着脸跑开了。 “失败!”方拓失落的叹口气,不知是因为不能戏弄别人才发的感慨,还是为了那夭折的一吻。 第二十一章 此情可待曾追忆 “哈哈!今天天气很好啊!”隆云来到方拓的面前就坐到刚才嫣玉的椅子上,口中打着哈哈! “是啊!天气要不好,您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不早就病了?”方拓歪着头笑了笑。 “哈!”隆于对她话中的讽刺毫不在意,反而另有所指的说道:“我听说嫣玉姑娘可是朱瑜的爱婢,夺人所爱可不合方兄一贯的作风啊!” “是吗?”方拓表情未变:“非礼勿视,您的做为也不妥当吧?” “呵!”隆云苦笑着摇头:“我是不会同别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我只想以后和你交个朋友!” “咱们现在不算朋友?”方拓故作惊讶状:“原来是我自以为是了!” “算我错!”隆云大感吃不消,搔着头干笑。半晌,又提起精神:“怕是方兄太闷了才会招惹一个丫环吧!这要出了事情可不好处理。上次我的手下介绍来几位青楼的姑娘,可惜我怕影响不好,打发掉了,嘿嘿!她们可不是良家妇女!如果方兄有意思,尽管同我说,我保证没别人知道……”说完露出一个男人都了解的表情。 这下轮到方拓苦笑了,没想到自己同嫣玉的事情会让人想得如此龌龊,看了看隆云那英挺的鼻子,真想一拳砸上去了事儿。 隆云见她不说话,以为是不好意思,当下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候甲板上的人多了起来,方拓看看四周,有了主意,马上摆出一副最无害的笑容:“隆兄,小弟想再品尝你的葡萄酒,可又行动不便,麻烦你帮我连同几样小菜送来可好?” “好!”隆云立刻站起身点头说道:“咱们好好喝几杯!”说完就往船舱里走。 方拓见他走开,坏笑一声,用最高的音量喊道:“隆兄,下次召妓可得多想想这帮兄弟啊!别像上次那样光顾着自己享受!”这些话一说完,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隆云的身上。 隆云脸上困窘,没注意脚下一个啷呛跌到了甲板上,慌忙站起来,运起轻功,用最快的速度闪入船舱,再也没敢出来。 ********************* 今天很忙啊!方拓看了看眼前的椅子,这么一会儿工夫它就换了三个主人。 来人坐下来,掏出手帕在眼前晃来晃去:“真热啊,你说是不是?” “你又凑什么热闹?”方拓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见一次吵一次的那个……“女人!” “别女人女人的。人家可有名字!”那女人噘着嘴:“我叫沈如芸!记住,可别忘了!” “噢!”方拓挖了挖耳朵算是应付过去了! “没想到你这下流鬼竟然是踏歌公子方拓!”沈如芸拧起眉毛,上下打量着她。 “我不叫你女人,你也别说我下流!” “还说不下流?刚和女人亲热完,就又谈起妓女的事情!”沈如芸撇撇嘴。 “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酸味儿?”方拓将手放在鼻子前扇了扇。 “那有?”她连忙反驳,声音也大了好多。 “没有最好!”方拓抬高下巴,不屑的说了一句,又转头对刚来在身边的人笑道:“你主子怎么没过来?”那人正是隆云的护卫之一。 那护卫将一个托盘放在方拓身前的桌子上,欠身行了一礼:“我家主人身体不舒服,特别嘱咐小人向公子赔个不是!” “没什么!”方拓了解的点点头,看那护卫下去了,才笑了起来。丢那么大的脸,要是身体“舒服”才怪拉! “你们有钱人的命真好!”沈如芸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咽了口口水说道。 方拓懒得和她多说,看她的样子笑了笑,将酒壶递了过去:“尝尝这个,这一壶可值百两黄金!” “真的?那可不能给你们留了,我都要了!”沈如芸犹豫一下,立刻接过酒壶,对着壶嘴就仰头倒了起来。 “喂!那有这么喝酒的?”方拓惊呼道,这也太没规矩了,让别人怎么喝阿? “呸!这什么东西啊?”沈如芸却将口中的酒都吐了出“辣死了!” “大惊小怪!你是不是没喝过酒?”方拓呵斥道。心下却奇怪,葡萄酒不辣阿!拿过酒壶,打开盖子看了看,红色的,颜色对啊!凑上去闻了一下,好家伙,这哪是葡萄酒啊?分明是辣椒炸的油嘛!这不注意还真的分辨不出来!隆云是存心想报复!又看了看正苦着脸蹲在地上不停吐口水的沈如芸,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替她遭罪了,这就是嘴馋的代价,一下子喝那么多,不辣才怪! ********************* 方拓躺在舱里的床上,感受着身下的起伏晃荡。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竟有些恍惚迷惘。不知不觉便沉沉的睡去。 睡至中夜,忽见苗蕴仙走至塌边,讥讽道:“替我顶罪?我可没那福气!”面孔突地又变得狰狞:“说!你为什么要害我?”想辩解,苗蕴仙却又消失了。方拓颓然坐倒,裴冷突然现身怨愤地掐住她的脖子,厉声道:“我诅咒你,诅咒你今生没有好下场,我死后我的孩子会给我们报仇的!哈哈!若不是你,我又为何会变成这样子,我尸骨无存都是你害的!你偿命来!”裴冷的眼珠子连带着血肉竟然一块一块的滑落,变成了一副骨架。 方拓自觉小命休矣,又瞥见姨妈吴莲挺身儿来,手中宝剑直袭向裴冷,裴冷一接触到宝剑,便灰飞烟灭。方拓顿时放心,刚要道谢,那吴莲竟然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这是冰儿的身体,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赶紧滚回去!”手一扬,方拓便被掀了几个跟头,一爬起,已在大学宿舍内。 “还好!只是噩梦!”她拍着胸口道。 “你又做噩梦了!”一个古装女子翩翩而至,扶住了她,赫然是嫣玉。 “方郎!”嫣玉眸子燃烧着一种狂热的光,满是皱纹的面颊上漾起一片红晕,微微的张着嘴。方拓凝望着她的也注满柔情,慢慢的走向她,就待将她抱入怀中,身后却传来哭声:“阿拓!你难道忘了我么?”回头,竟然是江秋水。 “不!”方拓甩开嫣玉扶住自己的手,转身揽住江秋水:“我怎么会忘了你?”说着便向怀中之人吻去。但刚要接近江秋水那美丽的脸,眼前突然白光一闪,晃得她睁不开眼。 好容易再能视物,怀中的江秋水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面胡须的男人。 “喂!小娘子!你抱着我做什么?” “啊!”…… 惊骇下,方拓已被无形力量拉回。猛一睁开眼,喉头涌上一股郁气,带着股腥甜。只觉背上一痛,转眼望去,烛火如豆,不住跳跃,原来是船舱内的房间,而自己也此时正躺在地上。 “你怎么了?”门外冲进一道人影,看到她的样子,连忙上前将她扶到床上。 “做了个噩梦!吓死我了!”方拓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梦!要不然你怎么会滚到地上?”嫣玉巧笑着给她盖好被子,又用脸贴近她的额头:“没发烧啊!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不要走!”方拓一把拉住打算出去的嫣玉,语带恳求:“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你怎么了?”嫣玉看到她这个怪样子,愣了一下,又笑道:“我也要睡觉啊!咱们挤一张床不成?” 方拓仍旧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陪我坐一会儿再回去吧!我一个人很无聊!” “好!反正我也睡不着!”嫣玉拉着张凳子,坐到床边,眼睛上下瞄着方拓:“你今晚怎么了?好怪啊!” “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方拓随口敷衍:“反正时候还早!咱们随便聊一些什么吧!” “聊什么呢?”嫣玉轻蹙蛾眉,想了半天,又看向方拓,突然神秘的笑道:“咱们说说化妆吧!女人啊!皮肤最重要!我当初刚刚来到古代,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可还是简直每天用面膜敷脸呢……” 方拓睁大了眼睛:“失忆了竟然还还不忘做面膜保养皮肤。”女人的执念,真是可怕啊! “那当然!”嫣玉白了她一眼,不无得意道:“美容是女人一定要坚持的东西!” 虽然这种话题很怪,但方拓才不在乎聊天的内容呢!她只是想让嫣玉多陪自己一会儿而已。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很久,而随着聊天内容的逐渐变“深”。困意也渐渐的袭上她的心头,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我就知道这种话题对于你来说很有催眠效果!”嫣玉盯着她那快要合在一起的眼皮,轻声的感叹,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忧色。手轻柔的抚上方拓额头,温言道:“好好的睡一觉吧!你这几天的情形真的不好!” 舱内的烛光跳动在她的侧面,映得她原本轻灵的脸几如透明,犹如神仙中人。恍惚中,方拓看到就是这幅绚烂而又神秘的图画,心头一个声音告诉她,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她也不可能将这幅画在记忆中抹去了。 “芊芊!”方拓强撑起精神,念得却是嫣玉另一个名字:“如果咱们都会家了,那个朱瑜也不要你,你同我在一起……”但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地挡不住那浓浓的睡意,这句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无意识的低喃了。 “晚了!”嫣玉听到她的话,身子抖了一下,目光也变得深邃异常…… ************* 第二天醒来,方拓和嫣玉依旧是老样子,似乎谁也没有将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接下来的日子也算是风平浪静了,除了沈如芸偶尔会同方拓吵一架外,隆云也来得很勤,自从有一天他喝多了说出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份后,大家对他的态度算还是和过去一样,但真正能放下心中包袱对待他的人恐怕就只有方拓了。 经过长时间接触,方拓发现隆云除了奢侈一些,自大一点外,在他俊美的容貌下还掩藏着游牧民族特有的豪情,不拘小节,大方豁达。只是…… “喂!我说你这人棋品怎么这么差啊?”方拓火大道。 “缓一步吧!就一次,最后一次!”隆云用身子挡住方拓要收棋子的手,口中苦苦哀求道。 “好了!好了!”方拓不耐烦的摆摆手,心里叹口气,这隆云口中“最后一次”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她心软来着。“最后一次啊!你说话可得算数!”同时看向窗外,他们已经到了长江岸的芜湖,休息几天后将继续逆流而上,今天朱瑜他们连同顾文宇都跑出去了,将自己仍在这里,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好了,你来吧!”隆云说道。 “你真的决定这么走了?可不能后悔了!”方拓看了看棋盘,用眼睛扫了隆云两眼,看他点头,拿起“车”就吃掉了对方的炮:“将车!”同时心里加上一句“白痴!” “不要啊!”隆云还要反悔的时候,一个人却闯了进来:“不好了,朱瑜少爷出事啦!” *************** 方拓和隆云走出房间,正好看见柳长风等人扶着朱瑜回来,顾文宇则与嫣玉远远的跟在后面。 “怎么了?”方拓看了看虽是鼻青脸肿,神色却异常兴奋的朱瑜:“他们说你出事儿了?” “别理他们!就会大惊小怪,这点事情算什么?”朱瑜撇撇嘴,也不用人搀扶了,自己动作利索的坐到椅子上。 冷幕白沉着一张脸也坐下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堂堂宣谕使,朝廷重臣,跑到赌场去赌博也就算了,还与人争风吃醋在街上大打出手,成何体统?好看啊?”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没看到那厮的德行!”朱瑜不服气道:“我家嫣玉是他能调戏的?” “你还好意思说?疯剑客的徒弟被一市井无赖打得鼻青脸肿!”冷幕白双目一瞪:“咱们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你以为这还是在你家任你胡闹?你多大了?” “打架嘛!动用功夫那是欺负人,男人之间的决斗,拳头对拳头,拳拳到肉,那才叫过瘾!”朱瑜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你再说?”冷幕白举起手威胁道:“用不用和我过过瘾?” “本来嘛!”朱瑜缩了缩脑袋,口中却依然嘟囔着。 方拓已经了解了大概,不由失笑道:“烂赌鬼又去赌了?”朱瑜的赌性奇大,这是众所周知的,却又有些疑惑:“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是一起出去的!到市集不是又分开了嘛!”柳长风笑了笑,对待方拓他永远是这种满面春风的表情:“谁想到转一圈回来,正好看见这家伙在赌场门口和人拳拳到肉呢!” 方拓摇摇头,又看向嫣玉,见她一直低头不语,便凑上去轻声问道:“你和他在一起,就任由这小子胡闹?” 嫣玉的头更低了:“我不是看他在船上太闷了嘛!他要开开心,我也就答应了!” 冷幕白这时候拍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对嫣玉厉声喝道:“你更胡闹,你主子因为你跟人打架,你不劝开也就算了,竟然站在那里拍手叫好,和你主子一样,太没规矩!” “我们没什么不对!你不要对她这么凶好不好?”朱瑜这时候不干了,走到嫣玉身前,看她那泛红的眼圈不由大为心疼:“你们能在大白天去喝花酒,我嫌闷去赌几手,打打架有什么不行?” 冷幕白没想到他会这么对自己说话,大觉自己这做师兄的没面子,刚要再喝斥什么,衣服却被人拽住了。 “喝花酒?”方拓拧紧眉毛,气愤地指着一直躲在余文杰身后的顾文宇,大声喝道:“你们领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去那种地方,还喝花酒?” “是啊!是啊!”朱瑜来了精神,也不顾其他几人那能杀人的目光了,适时的填上把火,浇了点油:“他们说让小文宇去见识见识,知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别整天缠着你这个”看看方拓,小心地说:“男人婆!”又连忙摇手解释:“这是他们说的,可不是我的意思!真的!” 方拓咬咬牙,张了张嘴,到最后却只能叹口长气:“算了!”脸色瞬间黯淡下来,落魄的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隆云看了看四周众人的脸色,向旁边横移几步,来到余文杰身旁,神色古怪地问道:“男人婆?”瞟了眼门口,叹口气:“真没想到!” ******* “喂!下流鬼,你在做什么?”沈如芸看见方拓,脸上露出笑容:“听说这里挺热闹,我来看看,你怎么一个人啊?”却见她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江面,不像过去那样反击自己,觉得奇怪,走到跟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皱起眉头,又使劲在他后背捶了两下:“说话啊?傻了?”却听的方拓叹口气,终于吐出三个字:“男人婆!” 沈如芸气的七窍生烟,刚要上去踹几脚,隆云却走来打断她的动作。 “他们要处罚嫣玉姑娘!”隆云站在方拓身旁,没理会撅着嘴的沈如芸,只是抬头盯着远处的云彩:“你不去看看,你们不是关系不错吗?里面吵起来了,她可不妙啊!” 方拓这才收回目光,对着江水轻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男人婆?”一直没人搭理的沈如芸挫败地嘟囔道:“我哪点像男人婆?之前也说我没女人味,真是”抬头瞧见隆云争看着自己,冷哼一声,将脸贴了过去,凶道:“看什么看?长的俊有什么用?没一点男子气概!”当下也转身追方拓去了。 只剩下隆云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苦笑:“我招谁惹谁了我?” “我今天就是要教训你!” 方拓刚进房间,就听的冷幕白这声大喝,于是接口道:“你要教训谁我不管!就是我们嫣玉不行!”眯起眼睛在众人尴尬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定位在嫣玉身上:“你跟我来!”说完就上前拉住她的手。 “我!”嫣玉犹豫的看了看其他在场的人。 “理这帮混蛋干什么?”方拓可还在生气呢,二话不说,拉着人就走了出去。 “等等我!”朱瑜见状要追,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柳长风扬了扬眉毛:“阿拓我们管不起,还治不了你小子?坏我们好事儿,想跑吗?” 余文杰在一旁揉捏着双手,嘿嘿笑道:“拳拳到肉是吗?我也想过过瘾哩!” 朱瑜大骇,转头用眼神像冷幕白求助,却见他始终抬头看着天花板,偶尔摸着下巴露出品头论足的神色,可就是不向这里瞧一眼。 ********************************** “这样不好吧?我这么出来,他”嫣玉还有些犹豫. “怎么?你想进去被教训啊?”方拓白了她一眼。 “教训我?”嫣玉愣了一下:“冷大哥说的是朱瑜!” “朱瑜?”方拓提高音量,随即甩甩头:“不管他,他也不是什么好鸟,活该!” “可是”嫣玉回头,却正好听见朱瑜的求救声:“他在喊救命!” “嗯?是挺凄惨的!”方拓皱眉,又笑了起来:“他死不了!”将嫣玉的脑袋扳了过来:“你去换男装,咱们出去!” “干什么?” 方拓微微一笑,打开折扇在身前扇了扇:“喝花酒!” 不过最后还是没去成,因为沈如芸追来了! ********************** 第二天 “吃你炮!”方拓抬眼看了看四周站得满满的护卫仆人:“你下棋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我跑还不行?”隆云头也没抬,只专注在棋盘上:“人言可畏,只有咱们在一起毕竟不好!”他知道中原人最在乎这个! 方拓叹口气:“将车!” “好,下一盘!”隆云自己动手捡棋子来,出乎意料的没有要求悔棋,这让方拓极不习惯:“你怎么不悔棋了?” 隆云尴尬地搔搔额头:“此一时彼一时!”端正坐姿:“我的棋品棋是一向很好地!” “切~”方拓嘴唇动了动,也懒得理他,刚拿起棋子,却又有人闯了进来:“不好了,朱瑜少爷出事儿了!”正是上次那个仆人。 两人猛翻白眼,决定继续下棋。 那仆人看他们这样子,愣了一下:“这会真出大事儿了,朱瑜少爷在西山被围攻,派人求援,我家主子赶去了,临走还让我通知二位公子!” “你怎么不早说?”方拓扔下棋子就奔出去。 “下次说清楚点,耽误事儿!”隆云也呵斥一句,领着手下追上去了。 “我我”独留下那仆人站在房间,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 “还是来晚了!”方拓茫然的看着满地的鲜血,这血是朱瑜的还是嫣玉的?她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碎开了,冷列的风穿透他的身体,因为那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千万不要出事啊!”快走几步,来到一处悬崖前,只见,冷幕白几人围在一起,身前,嫣玉失神的跪坐于地,在她的怀里,赫然是满面鲜血的朱瑜 “你不会有事的!”嫣玉手抚着朱瑜的嘴角,语带哭音:“少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嫣玉啊!你的嫣玉!” 冷幕白闻言偏过头,拳头随着身躯的抖动越握越紧,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嫣玉!节哀吧!他不行了!”柳长风直接跌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哽咽道。说到最后,已经语不成声,沈如芸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不!他不会死的!”嫣玉似乎被抽走了灵魂,口中只有来回这么一句。 突然,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她竟然笑了起来。 “嫣玉!你怎么了?”方拓担心问道。 “她不会死的!”嫣玉那空洞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片刻,接着低下头,捧起朱瑜的身体,将脸贴了上去:“大道无名、先天地生,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她这番动作,让众人更是焦急,冷幕白同余文杰对视一眼,刚要上前将朱瑜的尸体抢过来,却听得“轰”一声,天地竟然出现了异像。 一道旋转不休的银色光柱从天而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在巨大光柱的间隙,有许多细小的光线做着各种姿态,尽情买弄风骚,而且越聚越大,越来越亮,天籁般声音响起,像天宫的音乐,也像无数人的吟唱。 “这是”众人哪见过这样的景象,都惊愕的呆立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我走了!”就在众人失神的刹那,嫣玉抱着朱瑜的尸体,纵身跃向前方的万丈深崖。 “不!”一直注意着她的方拓进到这样子心骇欲裂,想也不想的也跟着跳了出去,打算将嫣玉拉回来。 但她任凭身子在半空中翻转,却怎么也抓不住前方的嫣玉,终于气息一窒,身子向下落去,而就在那瞬间,她正好看见柳长风等人那悲痛莫名,骇然失色的脸…… 第二十二章 世事两茫茫 四周白茫茫一片,方拓漂浮在半空,如坠雾里云端,被一股风,吹过来吹过去,而她前面面就是朱瑜和嫣玉两人,突然前方一亮,一个圆形的空洞出现,朱瑜两人被送了进去,方拓急着靠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回来,不甘心,又靠上去,又被反弹,如此反复几次,那圆洞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了,而在它消失前,方拓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那正是她魂牵梦绕的21世纪…… “啊!”方拓坐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不要想这么多了!一切都过去了!”怜香叹口气,劝慰道。 “为什么他们能回去,而我却只能待在古代呢?”方拓双手抱头,呻吟着,那种失望的感觉让她痛苦! “这就是你的命运!谁也不能更改了!” “现在柳长风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我怎么去面对他们啊?这里又是哪?”她转头四顾,满目的林木。显然,自己并不是在悬崖之下,而是身处于一片原始森林中…… 三天后 “该死!到底应该怎么出去啊?我的天,老子跳崖都没死,却要丧命在这里吗?”方拓颓废地坐到地上,没想到挨上了松树,沾了一身的胶汁,粘糊糊的,在山里钻来钻去,刺藤和树杈像刀片一样,把她的手臂,脸庞,划了一道道口子,汗水一渍,针扎般的疼,那双腿,被碰的青一块紫一块,脚板底打了一串血泡。已经在这片森林里转了三天,仍找不到出路,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世界又多了一个饿死的人。 方拓即将体力不支倒地前,怜香说道:“加把劲儿,再走不远就能找到路了!” “大姐!”方拓咽口口水:“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差不多五六十遍了,哪个才是真的啊?” “呵!”怜香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又马上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绝对是真的,我以人格担保!” “得了吧!”方拓翻白眼道:“你是人吗?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一手了?” “真的!”怜香卖力的解释。 月亮升起来了,像一个圆盘形的灯,挂在天顶,一片明亮柔和的月光洒向山间林莽。 “总算……”方拓看着眼前那蜿蜒向远方的山间小道,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看!我说这里一定有路吧?”怜香有些得意。 “去死吧!”方拓笑骂了一句,不过,总算是看到或者的希望,这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快步得向前走去…… ************* 这是平羌江边的一个小村子,就靠近李白诗中:“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里的清溪驿。 方拓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望着远处掩在烟雾中的群山出神,自己一下子被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不知道柳长风他们咱们几个怎么样,一定以为自己死了吧?小文宇该有多伤心?离开自己,他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叹口气,又想到了嫣玉,他和朱瑜在一起快乐么?会不会想起自己?随即又笑了起来,他们有长达几年的主仆关系,到了21世纪不知道如何适应,尤其是朱瑜那小子,现在一定难受得很吧? “冰儿,你又在想什么?”说话的是收留她的吕大爷,六十多岁的山里男人,气色很好,腰板挺得也直,而吕大娘则不然,她已经很龙钟了,不过脸色尚算红润,成天笑嘻嘻的精神很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朋友!”方拓笑了笑,原来的衣服已经颇得不能穿了,她现在穿的是一身女装,虽然是粗布的衣衫,但也掩盖不住那世间罕有的神韵。 “来,吃饭吧!”吕大娘出来说道,堂屋里的碗筷和饭菜已经摆好了,她亲热地拉着方拓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农家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方拓拿起碗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当日刚到此地,自己衣衫破烂,面色憔悴,多亏了无儿无女的吕大娘收留才不至于昏倒在路旁,而方拓拿出身上的金子要作为食宿费时,她却死活不肯收。 看着碗里那小山似的饭菜,她又叹口气,山里人真是纯朴可爱,自己又欠了一份情,只是…… “大娘,您也吃饭啊,不要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方拓被吕大娘盯得极不自在。 “呵呵!冰儿长得真俊,几年前杨忠带着小媳妇刚搬来的时候,可是轰动十里八村,不过啊!”吕大娘笑眯眯得打量她:“别说她现在没有过去漂亮。就算再年轻十岁,也不及你的一半!”转头看向老伴:“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是啊!”吕大爷连连点头:“现在村里的小伙子可全盯着咱们家呢!” 方拓强挂上一个笑容,嘿嘿两声,接着将头埋在饭菜里,吃饭,吃饭,一面寻思着对策,看着样子,吕大娘轻易不会让自己这么早离开,而自己若是不告而别也确实不对,那得想办法对付那些苍蝇了! ************ 方拓负手而立,对站在她面前的十几个年轻男子笑了笑,并没有理会那些露骨的痴迷目光,在一片喉咙滚动的声响中,她抬起头,朗声说道:“我知道各位都对我,厄,小女子有那么点意思!”所到这里,她眯起眼睛翘起嘴角:“甚至有几位已经找到媒婆去游说吕大爷,不过……”顿了顿,略带讥讽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我自己的事情当然我自己做主,而且我只有一个,而你们却这么多人,真难选择啊!”说完还故意露出遗憾的表情,提高了音量:“这样吧!谁能满足我的一个条件,我就答应嫁给谁,否则就请各位不要再打什么念头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方拓说的话虽然他们不太懂,但大概意思是清楚的,于是争相点头:“姑娘说吧!什么条件,我们一定答应你!” “你们看到这块大石头了吗?”方拓指着身旁一人多高的石头,见众人点头,她伸出一只手,运足功力拍在石头上,一声巨响,那石头竟然碎裂成无数块儿,散落到地上。“只要你们自认身体比这石头硬,挨我全力一掌还能活着,我就嫁给他!”说完微微一笑,不过这一次,在众人的眼中她那笑容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 四周全是咽口水的声音,这次是吓的,过了半晌才有人说话:“我,我得回家吃饭了!” “我老婆还等着我呢!我走了!” “哎呀!我儿子的尿布该换了!” “……” …… “我,我!”一位仁兄一时想不到什么借口,正在着急间,突然灵机一动,拍着脑袋脱口说道:“哎呦!我家那头驴还在炕上等着我回家睡觉呢!” 方拓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身前唯一站着的人。“真有好色不要命的?”想到这里,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人却还是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叫了两声,没什么反应,奇怪的推了一下,那人直直的到了下去,原来早就站在那里晕过去了! 爬 ********************* “月,月楣儿?”方拓不敢置信地惊呼出来,她在河边闲逛的时候,被一个妇人叫到这低矮的草房里,万万想不到,那妇人竟然还是扬州的旧识。 “没想到吧?我也很意外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见你!”月楣儿扯下嘴角。这是三间草房,也可以说是一大间,因为隔开它们的只是两堵矮墙,堂屋里砌着土灶,月楣儿正洗着堆在锅里的脏碗,苍蝇成群结队聚集在灶台上,使黄泥灶台变成了黑色,当她把湿淋淋的碗搁在灶台的时候,苍蝇才嗡地一声分开,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很快又占领了土黄色的灶台。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拓转头瞧了瞧四周黑黄破旧的墙壁,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这还是过去在扬州被人如群星供月一般对待的一代名妓月楣儿么?她的境况肯定不如意。 “都拜惜花公子冷幕白所赐!”月楣儿用带嘶声的若音回答道:“他与柳长风对满月楼施加压力,我被便宜地卖给我现在的丈夫。手变得粗糙了,声音沙哑了,皮肤也不白了!再没已往的风光可言!”说到这里,她语带嘲讽:“柳长风我不怨,但惜花公子毕竟与我有过一段情分,他竟然全然不顾这些,哼!我看是催花,败花公子才对!”她又开始在锅里淘米。 方拓闻言呆立当场,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怎么从未有人对她提起过:“你,过得还好吗?”她的话里有些愧意。 “你不必这么在意,不是你的责任!”月楣儿搓米的手听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方拓的脸:“你还是没变,依旧是那副好心肠!” “我?”方拓苦涩的摇摇头,没变?不,变了,人怎么会不变? “我在风光的时候就料到有这么一天,虽然比预计的要早了些,不过没什么,我现在不用去做婢做妾,已经很不错了!”月楣儿淘好了米,泼了淘米水,在锅里加了清水,盖上锅盖,就坐在灶门口烧起火来,她把劈材引燃以后,叹息一声,把身体依在墙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显得很美,虽然极不上在扬州时那样娇媚,但现在多了一些纯朴自然,反而又是另一种动人的模样。 “我老了!多年未见,你还是小姑娘的样貌,我还真羡慕你哩!” “多年未见?”方拓笑了笑:“我记得才一年吧?”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 “一年?”月楣儿睁开眼睛:“你是过糊涂了还是在逗我?从扬州分别到现在,不多不少,正好五年呐!” “五年?”方拓的身子止不住地抖动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过的真快啊!”拳头却握了起来,很紧! 这时候,一个汉子走了进来,将锄头靠在半截矮墙上,月楣儿的疲倦顿时消失了,像一阵风似地提着一桶水到屋檐下。那汉子舀水两瓢水,冲洗泥腿,再接过月楣儿递给的布鞋穿上,然后就坐在门前凳子上,这是才向看到方拓似的:“ 你是吕大爷家住的兰姑娘吧?”又转头面向妻子:“怎么你们认识?”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背有些驼,身板却很结实,满脸络腮胡子,高鼓着太阳穴,是个练武的人,而且武功不弱,此时正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瞄着方拓。 “吃饭吧!”月楣儿将碗筷摆到桌子上:“她是我在扬州的一位朋友!” “我吃过了!”方拓摆摆手,拒绝了月楣儿的邀请,那汉子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我该回去了,要不然吕大娘该着急了!”说完走了出去。却没有远离,而是跃到一棵树上,她要知道为什么那汉子要对她与那么强的敌意。 屋里,那汉子在桌子上吃着饭,一边说道:“朋友?我看是过去的姐妹吧?” “你在胡说什么?”月楣儿仍然坐在灶台上:“她是兰若冰,你不记得了么?” “是她?”那男人明显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年轻,而且一身武功根本看不出深浅!”随即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耐不住性子找人帮你离开,回去重新当花魁呢!” “你个死人!”月楣儿啐了一口:“我这个样子,可能吗?谁要?” “我要!”那男人囫囵地吞下饭,擦擦嘴:“只要你不嫌弃我这当过强盗的。” “嘘!你说这些做什么?”月楣儿这时候才端起碗筷坐在灶台前:“不是说不提过去的事情了么?我再风光,也只是妓女,妓女配强盗,挺般配的,除非你杨忠不要我” “哎!只是苦了你啊!”杨忠叹口气,坐到妻子身旁,替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方拓看的真切,觉得月楣儿有了好的归宿,心中的愧疚也就消散不少,点点头,腾空而去. ********** “四年,真的能发生跟多事情!”方拓负手站在高山之颠,俯视苍茫大地,汹涌奔腾的平羌江好似一条巨龙,蜿蜒而过,但是这壮丽的景象却激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兴致。 “一晃眼竟然到了四年之后,真不知是福是祸啊!”怜香的语气中带着担忧:“如今物是人非,这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啊!更没想到的是,嫣玉竟然能已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穿梭古今,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寻常!但是……天行有常,那朱瑜死相已生,嫣玉却逆天行事,带着他脱离这个时空,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轻!”说到这里,却又笑了起来:“不过我想她根本就不会在乎!” “当然不在乎了,因为她是为了心爱的人啊……”方拓淡淡一笑,口气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苦涩。 正失意间,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劲力,凛冽非常,还带着浓重的杀意。 慌忙转身,手刚放在腰间,自己就觉得颈上一凉,来人已经攻到近处,而顶在自己咽喉上的,是一对修长的手指。 “这位大叔!您想做什么?对一个晚辈偷袭,不太光彩吧?”那是一个满头穿着皂色衣服,脚踏草鞋的中年男子,面容俊朗,乌黑柔顺的发须在山风中微微浮动,仿若画中的仙人,超凡脱俗,此时,那双婴儿一样自然清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前辈!您在看什么?”方拓咽口口水,那中年人的神形象高山一样给人以压抑的感觉,她竟提不起一丝还手的力气,这种无力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七夕之夜,西子湖畔,五色莲灯,你可记得?”那男子的眼睛突然间闪现一种异样的光彩,却又立刻变得浑浊起来。 “什,什么,七夕之夜?”方拓眨眨眼睛,不解道。 “哎!”那男子看到她脸上的茫然神色,长叹口气,收回了手,喃喃自语道:“是的,你不是她,你不是她,眼中没有那股忧伤,可是……”看了看方拓:“太像了,太像了!” 那男子负手向山下走去,口中悠悠唱道:“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转瞬之间,已经消失了踪影。 方拓叹口气,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这人说话怪怪的,只怕又是一个疯子!”又想起那打伤自己一条腿的人:“这年头,疯子可真厉害!” 没了兴致,心中更是郁闷,下得山来,却在山脚下又遇到熟悉的身影。 满天的落叶下,一个孤单的人依树而立,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不是那个“疯子”又是谁? “你!”方拓一惊,将手放在腰间,准备一个不好就拼命,刚才可差点没吓死。 “丫头,小小年纪,却要逆天行事,正道不走,偏挑邪道,你的父母就不管你吗?”那人抬首望天,与其却与之前大不相同,没有意思感情的波动,甚是平静。 “前辈此言从何说起?”方拓皱起眉头,那人似乎没什么动作,但气势上却始终压制着她,她知道,一旦自己轻举妄动,就会受到对方雷霆一击:“什么正道邪道?我不懂!”手垂下来,她感觉对方没有杀气,再说即便抵抗也是枉然。 “你父母是谁?”那人转头望向她,目光有些急切:“你姓什么?” “我父母?”方拓抿下嘴唇,她自然知道。但换了兰若冰可就……“我跟养父母的姓,姓兰!” “兰?”男人拧紧眉毛:“你怎么会姓兰?你的亲生父母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方拓摇摇头,她也不感兴趣,不过还是随口问道:“看前辈的样子,您知道我父母是谁?” “是谁?是谁?”那老人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却说道:“你身上的附着一个强大的魔灵,若不是你心思灵动,眼神清澈,我还以为你被那魔物控制了呢!” “魔灵?”方拓心思一动,却不露声色:“我怎么不觉得?前辈以为我该如何?” 那人听出那是她应付的口气,长叹一声:“同魔物搅和在一起,毕竟不是好事情!” “人有好坏,魔物妖怪便全是没有好心肠的么?”方拓不以为然道:“大叔糊涂了!”说完抱拳行了一礼,也给对方换了一个称呼。 “糊涂?”那人后退两步,又哈哈大笑起来:“是啊!糊涂,我一生便尝人间冷暖,也曾被人诬为魔道,怎的今日糊涂起来了?”随即脸色一正,严肃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毕竟,魔物是很会迷惑人的!你还是小心为好!千万不要受魔物的影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啊!”方拓答应道:“我不会做坏事的!”这句倒是发自真心。 那人看向方拓身后,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但愿如此,否则,我定要收了你!”说话间,气势高涨,便连四周流动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起来。 方拓只感觉压力大增,毛孔不自觉的张开,只是一刹那间,便汗入雨下。 “你过去吧!”老人的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日后有人找你麻烦,我保你!记住,我叫冷不凡!” 方拓匆匆地跑了开去,只想尽早离开这里,猛听得那人自报姓名,凛然一惊,赶忙回头望去,入目的却只有遮天蔽地的古树了…… *********** 月色,美丽而又清雅,一片片绿叶,一莲莲青草,都镀上了一层白银,那一棵一棵杉树,站在月光下,亭亭玉立,像是一群婀娜多姿的少女。 烤肉上的油滴在火堆上,激起噼噼啪啪的声响,在跳动的火光的映衬下,方拓那细致的脸庞时明时暗,而此刻她的心情也正是如此。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一件事情!”方拓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过去已往种种的古怪,今天老人的话,往日里你的表现!我明白了!”随即幽幽一叹:“怜香!你还是不肯出来解释清楚么?”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里也有了准备!”怜香的话里满是惆怅和无奈:“但是真正面对它,我还是觉得早了些!” 方拓的动作没有变:“你到底是谁?真的叫怜香?” “从我在这个天地间存在开始,别人就叫我‘天魔赤邪’!” “天魔?”方拓低头看了看手腕系着的天魔珠,轻叹口气:“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说啊!你这混蛋?”猛地站起身,将叉肉的木杈使劲甩在火堆里,那篝火“呼”地冒出老高,将四周照得透亮! “对不起!”赤邪只是叹气:“我现在不想多作解释,时机成熟你一切都会明白的!” “又是这样!”方拓苦涩的低下了头,两手搭在膝盖上坐了下来:“那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样子总可以了吧?” 过了半响,方拓的手腕才升起一股烟雾,在火光的照耀下渐渐汇聚成人形。 “这就是我真正的样子!”赤邪叹口气,声音却不如过去那样温婉动听了。 方拓震惊地说道:“你,你是男的?”头上没有尖利的角,也没有什么恐怖的獠牙。高挑、壮硕、浓眉大眼,高耸的额头,飘逸的长发,少有,不,根本就是罕见的金色瞳孔,在夜间比月亮还要明亮,完全是一副人类男子的模样。 “可以这么说!”赤邪微微牵动嘴角:“呵!我装了一年的女人,还不能出来活动!很难受哩!” “我损失才大吧?”方拓也笑了起来:“洗澡的时候,岂不是都被看光了?” “我不介意承担责任!”赤邪向前迈了两步,话里是玩笑似的语气,让人分不出真假。 “你当我是傻瓜?传说里,天魔是没有性别的!”方拓翻翻白眼,身子却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一下。 “哈哈哈!”两人就像是普通朋友见面一样相视大笑起来…… ************** “赤邪?怜香?”夜半起来,方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声呼唤着两个名字,但回应她的,也只有山间的回音罢了! 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天际刚刚露出一线透亮的缝隙,突然又被夜幕遮得严严实实,月亮就像是病态的人眼,大而少神,黯淡无光,几粒星星也不知是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天地间黑蒙蒙一片,远处,猫头鹰“呃呜,呃呜”地拖着长音叫着,让人更加烦躁。 “怎么这就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方拓站立良久,抿着嘴唇,解下天魔珠,抬手要将它扔到火里,犹豫再三,却又小心地系了回去,又大声喊道:“你果然不是人啊!你这混蛋!”喊到累了,抬头看了看月亮,接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山风一吹,背脊上一阵凉意,她下意识地抱进了双臂,将身子侧放倒在篝火旁,如烟的火焰不知怎的变得很模糊,而且越来越扭曲。她揉了揉眼睛,背过身躯,将头放在手臂上,贴在脸庞的,恰巧就是本应舍弃的天魔珠。 第二十三章 飘飘何所似 “从前啊,有个人,叫丁三,带他儿子去朋友家作客。到了朋友家,朋友的儿子好热情哦,‘嗨,世伯世伯’的叫个不停,就把他们给接进了院子。丁三看见院子里拴了头牛,那个壮啊,就说,‘你家这牛好壮哦’。朋友儿子答道:‘小小畜牲,何足挂齿?’丁三又问道:‘你爹呢?’答到:‘去山上和老和尚下棋,今晚在寺里过夜’。抬头看见有幅画不错,问道:‘这是什么画?’答:‘唐朝古画’。 丁三回去后教儿子说:‘你看看人家小孩,多会说话。’儿子不服气,‘唏,我也会。下次别人来的时候,你先别慌出来,在后面听着。’ 过了两天朋友回访。朋友问儿子:‘你爹呢?’‘小小畜牲,何足挂齿?’‘那你娘呢?’‘在山上和老和尚下棋,今晚在寺里过夜’。‘啊?’。丁三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啪就是一个巴掌,‘这是什么话?’儿子摸摸脸颊,‘唐朝古话。’哈哈哈哈!”方拓还未讲完,自己便忍不住狂笑起来,笑了半晌,却刚好看到周围这些小听众一脸雾煞煞的表情,显然有的听没得懂,颓废地叹口气,看来自己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分,不自然道:“今天就到这里了!”说完站起来,拿起小凳子就进了吕大爷家的院子。 “冰儿,你没什么吧?”吕大娘拉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道,方拓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些日子,虽然还是谈笑无忌,但细心的吕大娘还是看出她的异常,偏偏方拓什么都藏在心里,这让她非常担心。 “没什么,大娘,您多心了!”方拓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却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背后。 “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要说出来啊!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吕大娘还是不放心。 “真的没什么!”方拓摇摇头,身后的手却握得很紧:“是不是要吃饭阿?我快饿死了!” “好!不说了,吃饭!”吕大娘没办法了…… 饭桌上气氛很沉闷,吕大爷看了看老伴,又瞧了瞧低着头的方拓,开口道:“冰儿啊!前些日子你大娘在清溪驿定了几件过冬的衣服,你明天帮忙取回来吧!” “是啊!”吕大娘附和道:“你们年轻人的脚力好,早上去,响午就能回来,这几天你帮着干活都累坏了,实在不行,你在那里万两天再回来,出去散散心也好!”老俩口已经将方拓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自然是想着法让她开心。 方拓又怎么会不知道老人的心意?也就点头答应了。 ************** 鸡肠也似的小路,穿林越涧,堪称崎岖难行。方拓来到一个小溪旁,看了看天,闷热,要下雨了?擦擦额角的汗,索性将从清晰驿取回来的包袱往旁边一扔,脱了鞋,把双脚泡在溪水里。虽然已是初冬,这里的天气很热,当然,那溪水已经失去了清凉,冷列刺骨的寒气透过脚心传遍全身,方拓却一点都不在乎,她就是要这份冰冷让自己清醒清醒。 溪面浮泛着一层朦胧的日光,岸边的枯草低低地伏在水波上,对岸的远处就是一大片已经收割的庄稼,日光都过黑色乌云的缝隙照了下来,形成很多斜着的光柱,特别的美。她想清理一下纷乱的思绪,但办不到,在美丽的乡野风光中,她仍然冷静不下来。 “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容易吃亏,也方便别人利用!”赤邪过去曾说过的话又响在耳边,方拓发出一声轻轻的悠长的叹息。将沉重的身子斜靠在了后面的大石头上。 “怜香!”她这才知道思绪万千是什么滋味! 方拓又抬起头,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猛地站了起来。远处一股浓烟正冲天而起,正是村子的方向。 “出事了!”暗呼一声,连鞋也顾不得穿,纵身向远方奔去 ********* “吕大娘,大爷!”方拓的轻功再厉害也只是两条腿而已,等跑到了村子,村子里面的房子已经全部被点燃了!她急得大叫,却没有人回应她,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被杀死了! 干燥的季节再加上一两股风,火势更加大了,方拓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找到活着的人,浓烟呛到开始咳嗽起来,她的心也跌到了低谷。 “楣儿,楣儿!”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一个人从火场爬了出来,口中还兀自呻吟着 “杨忠?”方拓急忙赶上前,背起重伤的杨忠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冷静,冷静!”方拓在心里念叨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丧心病狂的凶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村里人都死了,谁干的?”她蹲到杨忠的面前,沉声问道。 “我过去曾跟着鸽子山的赤面虎叶五做些无本买卖,在扬州买下楣儿后决定洗手不干了,但赤面虎心狠手辣,知道他很多秘密的我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杨忠哭着说:“所以我和楣儿逃到了这里”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残厉起来:“没想到他竟然能找到这里,还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乡亲们,害死了楣儿,害死了我那没出生的孩子啊!”他的双手死死的抓着地面的泥土,指甲脱落处,渗出了血来。 “鸽子山赤面虎?”方拓站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都是我不好!我打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乡亲们遇害!”杨忠擦擦眼泪,突然跪到方拓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他们废了我的武功,又给我下了药,眼看我是没指望了,兰姑娘,希望你能替全村的人报这个血海深仇啊!”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方拓眼望着那燃烧的村庄,里面也有她的回忆,更有她眷顾的人。这个仇恨,怎能忘?怎能忘? “那就先谢谢你了!”杨忠突然笑了,他啷呛得站起身来,趁方拓一个不注意就纵身跃入火海。 “你干什么?”方拓气得大吼道,却没有办法,眼前的一切都掩在火海中了,她个根本就进步去,只能眼看着杨忠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要去找月楣儿,去找我的孩子!”杨忠的话此时已经不带有一丝伤感,在大火的霍霍声中,异常的清晰,似乎蕴藏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将他死前的心意传达了出来。“苍天啊!你糊涂了!善良无辜的人惨死,为非作歹的却享尽荣华,你糊涂了,那就塌了吧!老天,你是何等不公啊!”这是杨忠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句话,他是喊出来的,嘶哑,惨烈。说完这一句,他就完全被大火吞没了。 方拓不为他伤心,他去找妻儿去了,应该高兴才是。这对他来说是种解脱,而自己…… 她仰头望天,沿着原地就这么传了两圈,这天啊,可能被乌云遮了眼睛,要不怎么始终是灰蒙蒙的呢?看那乌云.一片一片黑压压,像野兽.更像魔鬼.和这大火产生的热浪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阿!此时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杨忠临死前的话:“苍天,你是何等不公!” ************ 在一处小山脚下,长有一带竹林,山道穿林而过,转入后山.路旁,齐齐的排开两间竹屋,建造的极为精致,外搭一个凉棚,檐角上用竹竿挑出一长条牙边布旗,白底黑字,上书“兴隆茶舍”四字。 这个茶舍虽然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但生意特别得好,为什么?因为它设在三叉路口的中间,往东是京兆,往西是秦州,而西南面那条则连着成都,来往旅客路径此地,都要喝茶歇脚,吃点东西充饥,生意自然红火. “听说了吗?鸽子山的飞虎寨被人挑了!”一个大胡子的旅人兴致勃勃地说道:“据说是一个人做的!” “胡扯!飞虎寨多大的名头?赤面虎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能说挑就挑了?里面可有一百多号人呐!”对面做的一个黄连汉子撇撇嘴,不相信道。 “那是真的!”伙计插嘴了:“据说是一个女人,有人亲眼看见她上了山,第二天好端端的下来,身后的寨子却火光冲天,他们上去一看,好家伙!里面的人全死了!”他放下茶壶,比手划脚:“一个不剩,全部被人”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别地方一点没伤着,就这里。那得多大的准头阿?”他见人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更加得意:“赤面虎被人用旗杆钉在寨子门口,旗杆啊!”说到这里加重的口气:“那么粗的旗杆,就这么穿过肚子……” “那女人是谁?长的怎么样?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吧?”其中一个人问道。 “听人说,那女人长得可漂亮,象画里的仙女似的,就是赤着脚,脸色……”伙计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震惊得盯着西南路口…… “怎么了?”人们感到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时倒吸口凉气。 初冬的风大,也干燥,那土道的黄沙被风刮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个小风旋,在那飘扬的黄沙中,走来一个女子,黑色飘逸的长发简单却整齐的梳理在身后,露出那罕有的静止面孔,眼睛很亮,在风中闪烁着一样的光彩,身上的衣服破旧,甚至膝盖上有了补丁,却特别干净。这可是初冬,她却光着一双洁白的脚,走在尖锐的小石头上也似乎毫无感觉。她的身后,远远的还跟着一条黄色的小狗。 “老板!两个馒头!”那女人走进茶鹏,对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大方地坐了下来。 “是!”伙计回过神,连忙拿出馒头,小心地摆在她的面前。 那女子拿起馒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那小狗跑了过来,一跳,就要攀上她的腿,却被一脚踢开了。那小狗也不气馁,仍然摇着小尾巴,努力地想引起她的注意,却始终被轻轻踢开。 “姑娘!这狗不是你养的吗?”那黄脸汉子看大家都不说话,就随口问道。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仍然吃着自己的馒头。 黄脸汉子被这么忽视,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恼怒地拍桌站起来,却见那女子仍是看也不看自己,叹口气,闷闷地结账走了。 茶棚里的人们见这样子,更是不肯说话都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又有一个穿着劲装的黑脸大汉走了进来,发现这里的沉闷,开口笑道:“哎呀,这儿怎么这么安静?”察看四周,当目光扫到那女子脸上的时候,眼睛一亮:“伙计,来壶好茶!”说完大咧咧地坐到那女子的对面,换上一副轻佻的笑容:“姑娘,一个人啊?” 那女人头也不抬.更别说说话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又轻声说了一声:“姑娘?” 女子还是不吭声! 他皱起眉头,提高了音量,沉声道:“喂!” 女人仍旧一言不发!他再忍不住,拍着桌子大吼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茶鹏众人有几个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黑脸大汉看看四周,正好看见他们那怜悯同情的目光,不由更是气恼.“小妞!大爷说话你听到没?”恼怒中,他已经口不择言了。 那女子慢悠悠地吃了一个半馒头。将剩下的一半扔给向自己讨好半天的小狗,然后长叹口气,放了两个铜板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老板,结账!”竟似乎没看见旁边的黑脸大汉,直接往外走。 黑脸大汉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拦住她的去路,气急败坏道:“你,你今天得给我个交待!” 那女人“终于”看到了他,目光有些疑惑。 他见这样,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却感觉鼻子一凉,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女子带着小狗向东走了,众人怜悯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家伙,同时叹口气,气氛又活络起来,却没人管他,那家伙膀大腰圆,很是沉重,伙计搬了搬,却怎么也拽不起来,苦恼的搔搔额头,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从道边搬来一块石头放在黑脸汉子的旁边。 陡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得得,清脆而急促。众人展眼望去,远远的只见黄尘起处,两匹快马从西边,风驰电掣般的赶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花黑马,转眼便到跟前,猛然勒住缰绳,黑马前蹄扬起,一阵嘶叫,山谷合应。紧接着一匹白色骏马随后而至,两匹马都在茶舍前停了下来。马上的人下马,走到了近前。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好出色的两个人物。一个肌肤白皙冉冉有须,体态优雅,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是这大冷的天,他竟然还摇着一把折扇。美男子的旁边。是一个魁梧的大汉,身着华丽,浑身透出慑人霸气。却不相称地背着把大刀,而且他那刚正的脸上,却长着一对迷人的凤眼。 “真是,今天怎么净遇到怪人?”伙计在心里叹口气,却还是迎了上去:“两位大爷?吃东西还是喝茶啊?” “喝茶!”魁梧汉子回了一句。把后背的刀放在桌子旁。 “这是怎么回事儿?”美男子收拢扇子,向地上昏迷的黑脸大汉指了指。 “噢!是这样!”伙计解释道:“刚才他出了门,天上却正好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鼻子,昏过去了!我们不好违背天意,就只好让他先躺在这里了!” “鼻子?”美男子睁大眼睛,看了看旁边的伙伴,笑道:“这人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要不然‘老天’为何要罚他?你说是吧?” “是啊!”魁梧汉子笑了笑:“想来伙计是知道他犯的错事,要不然也不会扔他在那里不管!” “哈哈哈!”茶棚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有一只鸽子飞了进来,落到魁梧汉子的肩上,汉子随手一探,竟然拿出一张纸条出来,看着纸条,他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凝重。 “怎么样?”美男子凑近他:“查清楚了?” “嗯!”魁梧汉子皱起眉头,放飞了鸽子:“一百多人,都被利器所杀,据幸存者讲,那人是美貌女子,武功奇高,用的是软剑!” 美男子愣了半晌,终于叹口气:“除了‘他’我想不起别的人来!” “那些人到是死有余辜!只是,‘他’不是好杀之人!”魁梧汉子的手捏住了杯子,突然一声脆响,那杯子竟碎裂开来:“四年!四年!”他抬首看向远方,话里满是无奈和伤感。 “去看一看吧!我了解‘他’的武功,到了那里,就知道是不是了!”美男子拍拍同伴的肩膀。 “京兆那里怎么办?”魁梧汉子幽幽叹道。 “那么熟了,晚去一天又不会死!”美男子白了他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你在怕什么?” “我怕!”魁梧汉子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我怕不是‘他’!” “我也怕啊!”美男子的眼神也变了! “对了!文宇那小子呢?”魁梧汉子提起精神问道,不想让这种气氛继续下去。 “在后面,被人缠住了!”美男子扯了下嘴角:“是个小美人,可惜泼辣了些!” “哈!”汉子扬起眉毛:“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引人注目,和他师兄一个德行啊!” “你真的以为他们的关系这么简单?”美男子撇撇嘴! “不这么想怎么办?你不是也问不出什么吗?” “那小子的嘴巴真紧,死活不肯多说!” “他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他’,也最听‘他’的话!他们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还是不要问了好!对了,这件事情要告诉他吗?” “等确定下来再说吧!”美男子摇摇头,突然笑着站了起来:“小子来了!”却见他们来的路上,又两匹马奔了过来,但却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其在马上,而另一匹马的背上,空空如也,那少年跳下马来,快步来到他们面前,报拳道:“冷大哥,余大哥!” “尾巴呢?”美男子抬脚往少年身后看了看。 “一时半会儿跟不上了!哈哈!她的马让我弄来了,看她还怎么追?”少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 “西南!咱们先去办点事情!”魁梧汉子扔下茶钱,率先走了出去,“西南?不是要到京兆么?”少年疑惑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美男子拍着他的肩膀:“走吧!咱们晚去京兆一天不要紧!这件事情才是最要紧的,而且和你有关系!”说完拉着他掣马而去。 “喂!他们说什么一百多人的,我怎么听的耳熟啊?”茶棚中最先发言的还是那个大胡子。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一个客人了! “不就是鸽子山的事情么?他们好像在找那个女人!”伙计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说道。 “那女人不是向东去了么?”大胡子叫了起来:“他们走差了!” “现在说有什么用!”伙计说:“他们走远啦!” “可……”大胡子还要说什么,但他的话却被一个刚进茶棚的女子打断了。 那女子一身粉红色的劲装,手中拿着一个乌黑的马鞭,一鞭子抽在桌子上,将大胡子的茶壶打个粉碎:“你们看见一个讨厌的小子没有?” 大胡子咽口口水,那粉衣女子现在双眼喷火,一看就是在气头上,又瞟了眼她手中的鞭子,虽然对方气喘吁吁的一副疲惫的样子。却也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于是叹了口气,“是十四五岁的一个小伙子吧?” “对!”女子凑到他的脸前:“你知道?快告诉我!” 大胡子皱起眉头,这女人太没礼貌了,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他往东指了指:“他们要去京兆,你到那里去找吧!” 那女子得到答案,刚想走,却被伙计拦住了:“你打破的茶壶,赔钱!”伙计倒是很尽责。 那女子咬咬牙,一拳打在伙计的肚子上,看着他软绵绵的倒地,满意地揉了揉拳头,突然看见地上的另一个人:“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旁边怎么有块石头?” “啊!是这样!”大胡子见他如此凶悍,只想快点把她打发掉:“刚才他出了门,天上却正好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鼻子,昏过去了!” “嗯!”女子点点头,又搬来一块石头,放在昏倒的伙计旁边,提醒道:“天上掉下块石头,砸到这伙计的肚子,他就昏到了!知道吗?” “噢!”大胡子点点头,傻愣愣地看着那女人也远去了,叹口气,今天可算长见识了! ********* 方拓走在路上,走两步就回一次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动物喜欢了。自从那天在鸽子山上下来,只因为一是好心,给了这块饿死的小狗一碗粥,它就跟着自己,一直跟到现在,难道它就不怕她吗? “你赶紧离开!”方拓皱起眉头。 那小狗却摇起了尾巴,一直往她脚上凑。 方拓踢开它,这小狗被赶走很多次,可过不了多久又折了回来,好像跟定自己了! “你不走,我走!”方拓叹口气,她现在都居无定所,怎么养狗?她运起轻功,向前奔去,这回它跟不上了吧?但她跑了不久,却又停了下来,那这里是荒郊夜晚,那小狗怎么活,要扔,也要等到了城里再说啊!想到这里她又转了回去,却没有看见小狗的身影,“难道它已经走远了,不能啊!这么短时间它能到哪里去?”正自疑惑间,去听得一声狗叫,是从树林里传来的,当下进了树林,却见那小狗正侧躺在地上,肚子上开了两个血洞,不知是被什么野兽咬得,看了看四周,却没有找到罪魁祸首,大概是见自己来了,便跑远了吧! “唉!”方拓叹口气,蹲在小狗的旁边。 那小狗努力的想站起身子来,却办不到,它只能抬起头,看向方拓,那尾巴始终在摇着。起风了,林中的树木也跟着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天上飘起雪花来,方拓蹲着没有动,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有些悲哀和无奈地看着那小狗,看着它从流着脓血奄奄一息到闭上眼睛,咽了最后口气,它终于还是没有站起来。 雪,下得更大了,将天地间染成一片纯白,那雪,产生于天,飘过大地,冰冷的,美丽的,最终,藏住了它,也埋上了她 第二十四章 山色有无中 江蓝握紧手中的马鞭,咽了咽口水,她现在才猛然发现怒气冲冲的走了一段时间,眼下这官道上只有自己一个行人,不免有些害怕,紧张地看了四周,雪越下越大,几株枯干的老树在旁边呜呜地叫着,寒风中的山林野道满是瑟索,没有丝毫生气,北风又像是在发泄愤怒一样将雪摔来,直灌进她的脖子里。 江蓝轻呼一声,背过身去,打算将衣领里面的雪抠出来,这时却突然发现了林中的异样。一堆雪缓缓蠕动几下,紧接着竟然钻出一个人来,那乌黑的长风随着北风漂浮舞动,遮住了那人的脸庞。江蓝惊恐地退后一步,那人实在太古怪了!大冷天的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脚上连双鞋子也没有,看衣着打扮是个女人,明显在雪里待很长时间了,难道就不觉得冷吗?听老人说过,这山林野外多的是精怪,专挑单行的人下手,吸取他们身上的阳气,自己不是倒霉遇上了吧?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那女人也往这里看来,四目相对,看到江蓝惊惧的眼神拧下眉头,也没说什么,擦过她的肩膀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江蓝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这女人显然对自己没意思,可是……她不得不考虑眼下的窘境,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自己怎么办?她才十四岁,万一真的出来个妖怪……不敢往下想,连忙冲着那背对自己已经走出很远的女人喊道:“姐姐!帮帮忙好吗?”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定睛一看,前面哪有人的影子啊!那雪地里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真是妖怪?”江蓝快哭出来了,就算那人走得再快,也该留个脚印出来,她只觉得后脊发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刚要转身跑开,肩膀却被拍了一下,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小妹妹,你在找我么?”江蓝回头一看,披着长发,穿着单衣,赤着脚,不是刚才那女人是谁?当下两眼发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江蓝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已经扫除积雪的干草地上,不远处是一处篝火,有一个人正坐在火堆旁,正是刚刚那女妖怪。 “妖怪啊!”江蓝惊叫着闭上眼睛,身子不住地往后缩,可过了半天,没人碰她,而且四周出了柴火的啪啪声外没有别的动静,小心地眯起一只眼睛偷着瞧了瞧,那女人似乎没听到她的呼喊,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 过了好久,江蓝觉得这样的姿势很累,稍微活动了一下,她已经看出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妖怪,要不然自己早死了,而且,火堆上那烤肉的香味搔着她的小鼻子,肚子已经咕咕直叫了,实在抵不住那种诱惑,她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姐姐?” 那女人去仍然没有反应,只是一直抬头看着天。 江蓝也抬头看了看天,原来雪早就停了除了那几片没有生气的云彩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你在看什么?”说完竟然大着胆子坐到了那女人的旁边。 “唉!”女子长叹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看她,笑了笑,递过来一个串着烤肉的枝杈:“饿了么?吃吧!” 江蓝接过烤肉,埋头咬了一口,抬眼正好看到那女子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精致的面庞竟有种说不出的美丽,让人目眩,不由脱口道:“姐姐,你真漂亮!”这肉更是不错,火候正好! 往常只要她这么一说,不论什么女人都会露出高兴的神情,谁知这次那女子却摇头苦笑,神色甚是凄婉。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从小练就的甜嘴又接着说:“姐姐!我叫江蓝,你叫什么阿?咱们叫个朋友好么?”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蓝,好名字!你是江南人?”那女子浅浅一笑。“我叫兰若冰!”她正是方拓。 “兰若冰?”江蓝皱起眉头,这名字挺耳熟的,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兰姐姐!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什么?”方拓望向远方,悠悠说道:“我在看天,看它有没有睁开眼睛!”随即笑了起来:“不说这些了!你多大了,这次是瞒着大人偷跑出来的吧?”江蓝衣着华丽,虽然身具武功,却不怎么高明,而且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我已经十四岁了!我这次是追一个讨厌的家伙来着,没想到他逃得到快!”江蓝点点头,这时候她已经消灭了手中的肉,眼睛又看向火堆。 方拓又递给她一个枝杈:“你这么小!以后还是不要乱跑,遇到坏人就不好了!”十四岁?文宇也是这个年纪了吧? “才不会呢!”江蓝娇声道,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刁蛮的她,此时和第一次见面的方拓特别投缘,忍不住想亲近她。“兰姐姐又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方拓自嘲地摇了摇头,不是坏人吗? “是啊!你给我肉吃,还这么关心我,当然不是坏人啦!” “哈哈!”方拓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好人坏人的界限是这么分的!细想一下,自己不是也从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么?“你没有见过坏人,他们是不会在脸上刻字的!” “反正姐姐就是好人!”江蓝吃完了肉,就着袖子擦了擦嘴。 “你睡这里吧!”方拓没有再说什么,用根粗木棍将火堆推到一边,在刚才点火的地方仔细地扑了层沙土,再找来干草垫在上面。 “好!”江蓝依言躺在干草上,只觉得下面有阵阵热气传来,舒服极了,看了看方拓,又问道:“姐姐你睡哪里?” “我?”方拓愣了一下,脸色黯淡下去:“你睡吧!我现在不想睡!”她抬起手掌,那手依旧纤细白净,她有种错觉,那上面仍然残留着别人的鲜血,凑上去闻了一下,依旧是那股血腥味,无论清洗多少次,过了多少天,自己背负的人命是永远磨灭不掉的。她现在一闭眼,就是那天鸽子山的情景,利剑上挂着青莲,在火光中,抹过了一个个人的脖颈,血喷洒在身上,滚烫的,在这冬日里,给人暖和的感觉,那飞溅的血花,是如此的美,那一张张惊骇欲裂的脸,如此让人陶醉,那天她笑了,开心的笑了!真气流转全身,每一条经脉都跟着沸腾起来了不,不!猛地摇了摇头,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江蓝看着方拓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时而痛苦,时而陶醉,这会儿又古怪的摇头,当下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江蓝的眼眶红了,哽咽地说:“我已经出来好多天了!我想我娘!” 方拓吐出一口气,上前拍着她的背:“睡吧!我给你唱首歌!”接着唱道: “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总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真好听!比我娘唱的好多了!”江蓝突然坐了起来,说道:“再唱一遍好不好?” “快睡!”方拓笑了笑。 “……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 这首歌就一遍又一遍的传荡在林莽大山,冥冥穹苍!而方拓的目光却带着哀婉和凄伤,投向了远方…… ********** “伙计!有什么最贵的菜都给小姐端上来!”坐在小镇的客栈内,江蓝掏出鼓鼓的银袋晃了晃,转头又对方拓说道:“兰姐姐,你还要什么尽管说啊!我请客!” “你上几样特色小菜,对了!再拿两个馒头。”方拓笑着对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的小二说道。 “好吧!”江蓝叹口气,她现在最听方拓的话了!她说小菜就小菜好了! 不一会儿,菜端上来了!方拓却没有动江蓝给自己碗里添的菜,只是咬着馒头。 “兰姐姐!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菜不合口?”江蓝皱眉道。 “我现在不能吃这些东西!”方拓笑了笑:“吃你的吧!我不是还有馒头么?” “馒头有什么好吃的?”江蓝撅起小嘴。 “有些事情你现在是不会懂的!”方拓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窗外,悠悠开口道:“这世间,有的人为了能吃上馒头,累死累活,到头来,连它的味道都没有闻过!有的人”她叹口气:“有的人吃什么都只是一个味道!”转头又看见江蓝那茫然的神色:“你以后会明白的!”她但愿眼前这单纯的姑娘永远都不要明白这个道理! 这时候一阵喧闹声传来,方拓拧紧眉头,看向客栈的大门。只见一个体格“健壮”官员模样的人带着大帮的手下点头哈腰地簇拥着一个穿着锦服的枯瘦老人走了进来。 他们来到方拓旁边那张桌子旁,那官员挺着大肚子,亲自给那老人搬了张椅子,待那老人坐下,笑容可掬地说道:“柳老爷能光临敝镇,可真是下官,不,是全镇的荣耀啊!” “哪里!”那柳老爷的下巴高高抬着,双眼微闭,左手食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伸了伸懒腰,用很重的鼻音说道:“汪大人屈身相迎,才让草民惶恐啊!唉!”叹了口气,抬起手,盯着那戴满戒指的手掌:“最近时间太紧,没有来看大人,尚请大人原谅啊!” “不敢不敢!”那汪大人似对柳老爷的态度毫不在意,始终用着谦卑的语气说话:“听说您喜得金孙,应酬多了起来!我们这些晚辈,自然应该体谅您老!” “哈哈!”那柳老爷一听别人提起孙子,立时高兴起来,从那毛茸茸的嘴中,发出鸭子似的干瘪笑声,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迭在一起,与酒楼那屏风上绣的菊花一般无二:“汪大认真是会说话,没想到我的孙子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您的喜事就是大家的喜事!下官焉能不知?”汪大人笑道。 “哈哈哈哈!”柳老爷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笑起来,每道皱纹都闪动出一样的光彩来。 方拓光听着他们的话就一点食欲都没有了!皱了皱眉头,这时候一道很轻的声音传来,是店小二在嘀咕什么:“汪扒皮遇到柳老狗,两个畜生!”接着又响起道更轻的声音:“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我都家破人亡了!还在乎这个?这两个王八蛋,一个为富不仁,一个恶贯满盈,早该死了!”小二没好气地说道。 方拓已经明白了大概,看来旁边这个柳老爷和汪大人都不是好人,她的手触摸到腰间,却打了个寒颤,又放了下去,长叹了口气。 江蓝看她的脸色不好,以为是跟自己一样被旁边那鸭子似的叫声搅得,当下使劲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喝道:“恶心!” 那柳老爷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却没有说话,显然是自持身份,不愿意和小丫头计较。 那汪大人肚皮一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蓝跟前,气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上这里来撒野?冲撞了柳老爷和本官,有你好看!” “是吗?”江蓝瞥了他那大肚子一眼:“你们打扰了姑娘吃饭,怎么办?”说完取出鞭子,照他的脚下就是一鞭,却聪明的没有伤到人,她还不想惹麻烦。 “你!”汪大人被她一吓,惊得坐到了地上。 “嘿嘿!”江蓝发出一声娇笑,接着亮出一块令牌,放到他的眼睛前面:“惹到了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噢!” 那汪大人见到令牌,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换上了笑容,目光戏剧性地柔和起来:“原来是小姐!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用手下的搀扶,自己爬了起来,连灰尘也顾不得清理,恭着腰连连作揖道歉。 “我们吃饱了!”江蓝看都不看他一眼,拉着方拓就往里面走。 “是,是!”那汪大人点点头,随即冲小二喝道:“给小姐安排最好的房间,算我帐!” 方拓看他那神情,比那电视上的太监还没有尊严,心下叹口气:“官啊!” *********************** 这天夜里,“兰姐姐!你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江蓝埋怨道:“连鞋子你也不穿!”她坐在桌子上,吃着一盘干果,那两条腿还在不停的摇晃。 “我这样,能感受天地灵气!”方拓匡道,目光却变得悠远。这借口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 “真的?”江蓝停住了动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你的武功是不是也这么练的!如此与众不同,难怪武功会那么高!” “厄!”方拓的嘴角动了一下,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解了这尴尬的窘境。 “有人敲院门!”方拓坐在灯前,要起身出去看看。在一旁正无聊的江蓝跳了起来:“我去看看!”说完就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却看见她一脸阴沉的独自走了回来。 “是谁?”方拓疑惑道。 “狗!”江蓝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狗?”方拓更迷糊了!狗怎么会叩门?还这么大动静? “它是后爪站着,前爪碰响了门环子。”江蓝的脸紧绷着。 “有这样的狗?那不成狗精了?”方拓笑了起来。她已经知道外面是谁了! “是啊!”江蓝点点头:“只会摇尾巴!不是狗是什么?”又皱眉道:“真烦,它怎么还不走?” 方拓叹口气:“你老实在屋里呆着!我出去走走,顺便打发掉那条肥狗!” 来到屋外开了门,果然看见那位汪大人站在门外。 “你家小姐呢?”汪大人扫了方拓两眼,显然把她当作丫环什么的,口气也完全不一样了! “滚!”方拓两眼一瞪,要是再让她面对这张脸肯定会忍不住吐出来。 “你!”汪大人气极,指着方拓刚要说什么,却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头皮发麻,当下咽了口口水,缩着脑袋就跑没影了! “唉!”方拓猛地想起那只小狗,想来,那狗也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 ************************ 夜静悄悄的,冷风习习,真是万籁俱寂的冬夜。方拓抬头,明月高悬,光波如涟,她长长舒了口气,为什么,每到夜里,会这么难熬,频频被噩梦缠绕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双脚轻点,踏上了房屋,悄无声息地走在瓦片上,穿梭于大街小巷,脚下的凉意透体而入,北风如刀锋般尖锐刺骨,方拓就是靠着这些痛苦,逃避那令人恐惧的感受,她站在高处,伸展两臂,将心神放开,感受着冬夜空气的脉动。 这时候,几个声音穿如她的耳朵,她本不在意,但那些人的话里有些什么绑架,什么逼迫的字眼,让她凝聚了功力,仔细聆听。 “那柳老爷叫柳青山,目前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那孙子还不是他的宝贝?”一个粗狂的声音道。 另一种嗓音响起,好像是一个年轻人:“我已经计划好了,他孙子过满月当天,趁着他全家都在京兆,咱们的内应捋了那婴儿,逼他点钱出来,那人说了,他只要那东西!只要咱们办成这件事情,得的那些钱不但归咱们,他还要给赏金!有他帮忙里应外合,什么事情办不成?” “估计能行!”先前的人说道:“不过,时候咱们怎么处理?我有点不相信那人!万一从出了纰漏,咱们可都完了!” 那年轻的声音阴阴道:“我有那么傻?凭咱们十几人能顶住柳家的报复么?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到时候,嘿嘿……” 接下来方拓就没听下去,那柳老爷在她眼中的印象是在不怎么样,又响起在酒楼听到的话,所以她并不想妄做好人! “既然你为富不仁,遭些报应也好!”纵身一越,优雅的身形划过天地,消失在白雪覆盖的小巷之中! ********************************* “你怎么跟来了?”江蓝用那能用吵架来形容的音量大吼道。 方拓有趣地看着她们对面的那位老人,从他那平静的,不卑不亢的脸色看,他显然早就对自己家小姐的这种态度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是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果然,那老人抱拳道:“小姐!大人已经很着急了!请您跟我们回去吧!”并且拦住了江蓝的去路。 “甘伯!”江蓝跺脚叫道:“我不回去!”说着挽住方拓的手:“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这!”甘伯上下打量了方拓,突然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那卧蚕眉下不大不小的眼睛猛地眯起来,露出灼灼逼人的目光,直视着方拓:“这位小姐是?” 方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甘伯突然对自己露出敌意,但她可不想参和到别人的家务事里面,再说当日也是因为不放心这么小一个孩子独自在外才和江蓝在一起的,如今她家里面的人找来了,自然得放手,当下抽回了手,笑了笑,对江蓝说道:“你不是想你娘了么?赶快回家去吧!” “不要!”江蓝撅起嘴:“姐姐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方拓扬起眉毛,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事情很急,带着你也不方便,再说你不想让你父母着急吧?”说完再不理会什么,提气轻点地面,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从众人头上高高飞过,接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雪原。 “好高的武功!”甘伯猛抽口气,惊骇地说道。 “是啊!兰姐姐的武功很高啊!” “小姐!”甘伯犹豫一下,接着不免担心地说道:“最近武林中出现一个女子,美艳,赤足,武功高绝,杀人如麻!看来就是这位姑娘了!小姐你以后还是少和她来往比较好!” “才不是呢!”江蓝瞪了甘伯一眼:“兰姐姐可好了,给我肉吃,还唱歌给我听,那个歌我从来没听过的,最好听的了!而且,兰若冰!多好的名字,怎么会杀人呢?” “她叫兰若冰?”甘伯不敢相信道:“她真的叫兰若冰?” “是啊!”江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这个名字很耳熟对不对?你知道吗?” “她!她!”甘伯喃喃自语道:“她不就是方大人的……传闻她死了啊!竟然还活着,而且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甘伯?你怎么了?在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甘伯叹口气,眼睛却看向方拓消失的方向,得赶紧告诉通知大人,又想起方拓的衣着打扮,心下不仅凄然,没想到,她竟然会落魄到这种地步!怎么不去找方大人呢? 第二十五章 人归暮雪时 京兆方拓走在大街上,男人,女人,老人,儿童从她眼中闪过,最后不留一点印象,她觉得困了,乏了,倦了,在这苍冥大地,茫茫乾坤,她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杀人如麻!”甘伯的话怎能逃过她敏锐的耳朵,她默认了,作为一个现代人,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的,但是,她竟能微笑着,毫不在乎的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一百多人的鲜血,真的是因为仇恨吗?她仰首望天,真的吗? “真的吗?”她突然呼喊着高举双手,那天依旧阴沉,云彩好低,仿佛就在手心上,握紧双手捞到眼前,却什么也没有。 转头看了看那些探究的,惊艳的,还有怜悯的目光,她笑了!什么也没有,空气罢了!真的,空气罢了!凄楚地走入一条小巷,她靠着一堵墙坐了下来,四下张望,来来去去的人,平头百姓,乞丐,流氓,商贾和秀才,各种人在街上走过,他们没有人像自己这样,钱粮债务可以还,人命呢? 几个小童追逐在她身旁,冬日的气温似乎并没影响到这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群体。 “不要靠近她!她是疯子!”一个妇人拉着一个靠的近些的孩子,劝导着。 “疯子?”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要是疯子,就好了!忘掉所有的一切,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吧? “姐姐!你在看什么?”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站在她的面前,破旧的衣裤,同样单薄,小脸被冻的红彤彤的,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 “你不怕么?”方拓凑上去,歪着头问道。 “怕什么?”小女孩眨眨眼。 “我是疯子啊!”方拓翘起嘴角,自嘲地说道。 “哈哈!”小女孩也笑了,脸上出现两个小酒窝:“他们也说我是疯子阿!” “疯子?”这回换方拓吃惊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眼睛是那样清澈水灵,笑容如此甜美,怎么会是疯子:“谁说你是疯子?” “邻居们都说我是疯子!”小女孩似乎对这个词没什么排斥:“我明明有娘,他们硬说我没有。我前些天还看到她了呢!怎么会没有?” “真的么?” “你也不相信么?”小女孩皱起眉头。 “我相信!”方拓浅浅笑道。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孩子不会骗人的,再说这世界原本就有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她没有理由不相信那双清澈的眼睛。 “太好了!终于有人相信我的话了!”那小女孩竟然高兴的跳了起来。 “唉!”方拓不由自主的叹口气,孩子是最需要理解的。这小女孩表面上似乎对人们的怀疑不在意,其实她心里还是会受伤。 “姐姐!我请你吃饼啊!”那小女孩从怀里掏出半张饼,递到方拓的眼前来:“你一定也饿了吧?我刚吃完,这半块给你!” 方拓愣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伸手接过半张饼,入手还是温热的。 “我叫乞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也蹲了下来。 “你叫我疯子好了!”方拓大声笑道。她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但这一举动又引来无数道目光,她搔搔头:“你叫乞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爹娘呢?” “邻居们说我爹娘死了!”乞儿说得很坦然。 “你!”方拓看着她那平静的表情,心中止不住得一阵疼痛。 “其实!”乞儿将嘴方在她的耳旁:“我娘每晚都来,有时候还给我带好东西吃!不过他们不相信罢了!”接着看了看方拓手里的饼:“疯子姐姐!你怎么不吃啊!” “我吃!”方拓咬了一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饼,已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味道,不过她还是能吃下去:“这张饼也是你娘给的么?” “不是!”乞儿神色一黯:“她已经一个月没来了,据说是因为冬天下雪,她要睡觉!” “睡觉?”方拓一愣,那不成冬眠了? “是啊!睡觉!我娘说她睡好觉就带好吃的东西过来!”乞儿笑着,神色见竟有一丝得意:“所以,这段时间,都是我自己弄吃的呢!”指了指那饼:“这是街头赵大娘给的!前两天孙大爷还给了我半碗饭,一个鸡腿呢!” “你真厉害!”方拓摸着乞儿的头,鼻子却有些发酸。 “疯子姐姐你吃啊!”乞儿将方拓拿饼的手扳到她的嘴旁:“我被诗给你听,是我娘教的,好多呢!”说完后退两步,就向现代小学生上台表演一样,清了清喉咙,朗声吟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山鬼!”方拓喃喃自语,她现在更相信乞儿的话了。 “你知道这个啊!”乞儿有些兴奋:“疯子姐姐好厉害!大牛他们,还有他们爹娘都不知道我念的是什么!” “呵呵!”这个,好像不能这么比吧? “姐姐!到我家里去住吧!”乞儿拉住方拓的手。 “好啊!”方拓点点头:“不过你要再给我背诗哦!” “那我再背李白的《望夫石》,不过你也要和我一起背阿!” 于是,两人开心的大笑着,交谈着,穿过大街小巷,甩开无数道目光。 ************************ “今天城东的柳府摆宴席,有好吃的呐!”乞儿扯着方拓走在街上。 “我不是还有钱么?”摆宴席?关她们什么事情?去要饭么? “你那些钱留着买双鞋多好啊!现在能省就省啊!”乞儿掐着腰说道。 “呵呵!”方拓看这她那小大人样笑了起来,她们在一起已经三天了,而这三天里,完全颠倒了过来。好像它才是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得乞儿张罗。 “疯子姐姐你不要笑好不好!”乞儿瞪着眼睛,接着也笑了起来:“平时啊!那柳老头可是一毛不拔的主,而且总是欺负人,大牛他爹前些日子就被他的家丁打断了腿!” “那你还去?”方拓皱起眉头,这柳老爷不会就是上次见到那个吧?“今天不同啊!他孙子过满月,发东西呢!”乞儿说道:“而且啊!还能看到武林什么之一的青叶公子!那么有名气的人,你不想见一见吗?” “青叶公子?柳长风?”方拓叫了起来。不会吧?那一毛不拔是他爹?那今天不是他也倒霉了?“那个,柳长风的儿子就是柳老头的孙子?” “是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乞儿提高了音量:“柳老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真不像!”方拓摇了摇头,这父子俩的差异还真大,对了,今天,那帮人要劫的不就是柳长风的儿子了? “疯子姐姐到底去不去啊?” “去!”方拓点点头,这次不去不行了!柳长风的儿子,就是自己的侄子,怎么能不救?更何况,从那晚听到的话来推算,那些人很可能还要狠下杀手,她就更不能不管了。 ****************************************** 柳府,此时正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繁忙,下人纷纷忙着,端酒送菜。柳长风跟在父亲柳青山的身后,热情地招呼着宾客。那柳青山家里六代单传,如今又有了下一代,怎能不高兴?一改往日作风,大摆排场。这次前来庆贺的宾客只能用壮观来形容,虽然大多数都是柳长风结识的武林朋友,但柳老头也觉得大有面子,那满脸的皱纹更是堆积到一起,连眼睛都找不到了! 柳府动员了所有能用的劳力,还请来不少临时帮忙的,在府外还开了粥场,免费提供吃喝给没资格进酒席的穷苦人家。那宴席的桌子一直摆到门外长街上,可谓人山人海了!拼酒和耍酒令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到。 而正在宾主尽欢,大家喝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事情也发生了,喝了酒的人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到四肢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柳长风摊到在地上,心中暗叫不妙,这次招了暗算,心头不禁数着自己的仇家,不知道是谁有如此魄力,敢与整个武林为敌。这时候,后院传出一阵哭喊,柳长风一惊,冷汗立时冒了出来,那声音好熟悉,不正是自己妻子的么?难道是孩子出了事情。 “什么人?有胆量给我出来!”他强自支撑起身体,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靠着桌子,扫了那倒在地上的宾客,歉意地说道:“各位朋友!柳某对不起你们!今天这伙人明显是冲我来的,没想到牵扯到大家了!” “妈的,柳少侠!这事情虽和你有关,但责任不在你身上!”一个魁梧大汉撑个棍子,有气无力说,接着转头大骂起来:“**他祖宗,那个王八蛋敢做这种事情?想跟整个武林过不去啊?” “是啊!是啊!” 现场立时闹成了一锅粥,众豪杰谩骂不已。却没有说什么柳长风的不是,毕竟武林四大公子无论势力还是背景,都不是一般门派能得罪得起的,即便有些愣头青,他也只会怨恨那些不按武林规矩出牌的人。 倒是柳老头不一样,他软倒在地,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我早就告诫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学人家混什么江湖?这下好了……”他那鸭子似的嗓音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屑,厌恶的眼光也随之而来,而他却没发觉,口中的恶毒词汇让人们以为他骂的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仇人. 柳长风困窘地低下头,有这样的父亲,他能怎么样?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后面,现在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他正在心急的时候,他的妻子出来了. 众人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啷呛地走到前面来,一下子扑到柳长风的怀里,哭喊道:“儿子,儿子让他们抱走了!” 众人大惊,柳长风一哆嗦,扶住妻子苏婉的肩膀:“你说什么?孩子怎么了?” 苏婉刚要张口,这是门口有大笑声传来,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大门外走进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哈哈笑道:“众位真好兴致,坐在地上等着我们兄弟来啊?兄弟我可担当不起啊!” 这下子,都知道这件事情是谁敢的了,当时各种各样的谩骂口水满天飞,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人早就死百八十回了。 “孩子,孩子!”苏婉冲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奔去,却被柳长风拦了下来。他阴沉着脸,打量着那几个黑衣人,一样的样式,只有刚才那说话的人胸前绣着一朵金色的花,明显是领头的人,当下抱拳道:“各位,究竟与柳某有何冤仇,甚至不惜与整个武林为敌!” “哈哈!”那领头人笑道:“与整个武林为敌?不敢!只要青叶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在场的众位英雄一定没有任何损伤,而且”说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个婴儿:“看看,他是谁?”“孩子!孩子!”苏婉声嘶力竭地想要上前,要不是好几个人拦着他早就冲到前面去了。 柳长风对妻子厉声喝道:“你胡闹什么?你又没有武功?”转头对那领头人说:“你有什么条件?” “听说四年前,青叶公子在芜湖得到一块上等的血玉发簪,价值连城。”他看了看柳长风,嘿嘿笑道:“在下平生最喜好收集玉器!所以……” “就一个发簪?”场中有人提高了音量:“柳公子,你就给他吧!孩子要紧!”这句话正好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一时之间附和连连。 “这……”柳长风叹口气:“一个发簪,虽说珍贵,但柳某人也负担的起,要说就算白给你我也没话说,只是,那是我的一个朋友的遗物,实在不好转手交他人!” “这么说!你是不从喽?”领头人往前走一步,他的瞳孔似乎在急骤地缩小,从他那眯缝的眼中,射出一道阴森森的光芒:“你就不顾及儿子的性命?” “朋友之物!怎能说给就给?”柳长风神色黯淡,似乎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用眼睛扫了扫众人,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妻子,皱眉叹气道:“当日我曾在幕白和文杰面前发下誓言,这块玉才会由我保管,阁下如此要挟,岂不是逼柳某人做个无信之人?”他永远记得四年前的那一天,悬崖下,根本就不见方拓,朱瑜,嫣玉三个人的尸体,只找到那依旧泛着耀眼光华的发簪,虽不知那是何人之物,但明显是同三人的突然消失有关联,他怎么好将它交给别人? “我给我给!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柳青山这时候插话道。 “爹!”柳长风急道. “你还知道叫我爹?”柳青山啐了一口:“我白养你20多年,到头来你这么孝敬我?我要我孙子!”说着似乎浑身都有了活力,竟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奔到里屋去,不一会儿,拿了一块刻着遍身通红的发簪出来:“你看,是不是这一块?” “你不能”柳长风刚要说什么,却瞥见门口的一道身影,立时将话全部咽了回去,只能呆呆地看着那魂牵梦绕的,多少次在梦中出现的面孔:“阿拓?” 方拓同乞儿赶来,正好看到这种情景,瞟了柳长风一眼,抽出软剑,一个闪身来到那领头人身前,趁他不备,一剑挑起了孩子,然后纵身抱起孩子,在空中旋身,等落到地面,众人才反应过来,而此时,她已经到了苏婉的跟前,将孩子递还过去。 “你,你是谁?”领头人大惊,自己竟然在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形下被抢走了手里的东西,这是何等武功? “我?疯子!”方拓笑了!很甜!接着一个箭步,就来到领头人的面前。 领头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一张精致的面孔竟在眼前瞬间放大,等回过神来,那女人的鼻子只差一点就能贴到自己的脸上,那毛孔似乎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当下惊骇欲裂,待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脖子上一阵凉意传来,他低下头,正好看到自己的身子轰然倒地,自己的头竟然已经离开得相伴几十年的脖颈。而他的最后记忆,就是那女人甜美的,犹如天仙般的微笑。 “下一个!”方拓的声音虽然依旧清朗,此时却多了一丝魔力,一点杀意,那软剑上绽开无数朵娇艳的青色莲花,每一个花瓣的绽放,都是那么美丽,即便它的代价是一条生命的终结,但那种妖异的美是任何事情都掩盖不住的。很快,十六个黑衣人,全部倒在地上。 方拓依然带着那股微笑,走到柳长风面前,行了一礼:“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说完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在旁边的桌子上捡了七个馒头,那地上还有一个,她也捡了起来,拨去已经脏了的皮,似乎很珍重地方进怀里:“朱门酒肉臭、路人冻死骨,柳老爷还是多做善事吧!” 很超然地走到吓呆住的乞儿面前,蹲下来:“乞儿,你怎么了?” 乞儿愣了半晌,突然哭了起来:“疯子姐姐!” “不哭!不哭!吓着了吧?是我不好!”方拓抱起了乞儿,抬头看了看,天又下雪了!“我念童谣给你听啊!” 在风雪中,那道身影飘然远处,只有凄哀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虽有千黄金,无如我斗粟,斗粟自可饱,千金何所直……” 有一个突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他们不就是街上那两个疯子么!我前些天还看到她们了!” 柳长风看着满天的风雪,突然跪了下去,刚刚那能不顾自己骨肉生死的汉子,竟然在武林豪杰面前,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十六章 落叶他乡树 风雪中,京兆城外的魁斗镇。 黎明时分,低低的灰色云雾依旧蒙在天空之中,天,没有丝毫转亮的痕迹。雪花又大又密,狂风怒吼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盘绕着,发出声声怪叫,吹送着小巷墙瓦上那些嫚舞着的雪花,凄厉而无情,呼啸声似乎把整个天地都搅动了起来。 罕有人迹的街道上,此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疯子姐姐!咱们休息一下好不好?”乞儿拉住方拓的衣角,恳求道。 “那就找间客栈吃点东西吧!”方拓点点头,但她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客栈,低下头,看向那张满是疲惫的小脸,心头一阵愧疚,这孩子跟自己冒着风雪走了一夜的路,想来也累得不轻,自己怎的就疏忽了呢? “不用!咱们到哪里坐一会儿便好了!”乞儿手指前方的一处小巷,对着她笑了笑。 “也好!”方拓拉上小姑娘。这时候,天还早,想来客栈饭馆还没开门吧! ※※※ 小巷深不见底,两侧便是高大的围墙,中间的道路很窄,堆着很多的垃圾废品。方拓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勉强可以做人的地方,那是一户人家的后门,看样子这家条件很不错,有着深邃的门廊,正好可以挡住那恼人的风雪。方拓掸了掸台阶上的积雪,拉着乞儿缩到那门外的角落里,身子立时暖和了许多。 这样下去可不行,自己还能忍受,但乞儿小小年纪怎么受得了?若是继续赶路,下一个城镇还不知道有多远呢!在这里等一会儿也好!天亮了,就开间房让乞儿好好睡上一觉…… 想了想,掏出从柳府中带出来的馒头,交到乞儿的手里:“饿了吧?先吃点这个!待会儿给你买肉汤喝!” “哪用这么浪费?”乞儿咬了一口馒头,做了一个满足的样子:“能吃到这样白的馒头就不错了,肉汤很贵啊!” 方拓望着她那甜甜的笑容,心中一痛,便向外挪了挪,尽量护住乞儿那单薄的身子。转头看向头顶那旋飞飘舞的雪花,神情间不觉又回到了昨晚。 那一晚,柳府真的奢侈漂亮啊!灯笼是彩绸青纱的,喝的酒是陈年特制的,吃的菜是精心挑选的,便连奴仆身上的衣衫也是绫罗绸缎做成的!而苦站在门外等待施舍的人们,却只能得到加了料的馒头和稀薄清淡的米粥,而排队的那些人中,也站着自己。那一晚,将一切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头。 在那时,监牢中苗蕴仙泪流满面怒不可遏的面孔和绝望无奈德哭嚎;黑黄破旧的墙壁下,月楣儿那多了皱纹,微微发胖的身材和长了老茧的双手;还有乞儿那带着体温的半张面饼和那间破败不堪却无钱修理的草屋。这等等的一切,逐一在眼前晃过。走马章台,一掷千金的老爷们会去可怜那些流离失所的黎民苍生吗?快意恩仇,逍遥自在的侠士公子会去关心那些冻毕街边的累累尸骨吗?而自己呢?自己过去也曾在意这些么? 她知道这世界本就不公平,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更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但在那时,她心中却忍不住升腾起一股杀气,五彩绚烂的花灯和满院子的美酒佳肴,在她眼中是那样的肮脏腐臭;交杯换盏,谈笑轻松的那些人是那样的恶心丑陋。但她只能强自压下杀人的冲动,只因为站在人群中间,笑得最惬意,最开心的人是自己的知交好友。 所以,她将心中的不平和愤恨全部发泄到了那些强盗身上,而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离开柳府,离开京兆,离开那可恶透顶的世界,片刻不留。 “接下来该去哪?”她一阵恍惚。 不知不觉间,东边也露出鱼肚白的颜色了。门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咣当”一声,方拓身后的门也被推开了。 方拓抱着乞儿刚要站起来,手臂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怒而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张尖酸刻薄的狰狞面孔。是个家丁服侍的男子。 “滚开!臭乞丐!”那家丁斜着眼,鼻子里喷出股股浊气。 “你打我?”方拓瞥了眼那人用手杵在地上的木棍,冷然道。 “打你怎么着?”那家丁厌恶地甩了甩手:“快滚!快滚!一大早就来打扰别人的清静,真她妈晦气!”见她依然伫立在那里,只是用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棍子,显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一阵恼怒,再次扬起了手中的棍子朝她砸去:“快滚!要不然我打断你的……”但下面的话却被咽了回去。 棍子在半空中停住了,因为一张纤细的手抓住了它。 “你做……”那家丁使劲摆动身子,打算将棍子拔出来,却无论怎么用力,都动不得分毫,他有些慌乱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此地撒野?”想要再开口骂,却接触到那双冷酷的,不带丝毫人气的眼睛,不觉打了个冷颤,呆住了。 方拓冷冷的望着面前这狗仗人势的小人,胸中怒气难平,下意识的,另一只手已经放开了乞儿,抚上了腰间。 “不要!”乞儿的一声低呼,死死的拽住了她的衣角:“疯子姐姐!咱们走吧!” 听着恳求的话语,方拓的身子震动一下,扭头望去,正好看到那双大眼睛中的恐惧,想来,乞儿被昨晚的情景吓住了吧!想到此,方拓心头一软,放开了那棍子,抱着有些发抖的乞儿,转身便走。 她身后,那家丁总算缓过劲来,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面色惨败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疯婆子!下次见到,老子打算你的腿!”骂骂咧咧的走进了院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因为一个小姑娘的求情,逃脱一劫。 ※※※ 一家酒楼刚刚开门,方拓便拉着乞儿走了进去,丝毫不在意伙计那鄙夷的目光,找了个角落坐下。 “咱们走吧!我什么都不想吃!”乞儿对着方拓摇头。 “那怎么成?”方拓微微皱眉,看向乞儿,可能是因为生平第一次走进酒楼的关系吧!她的脸上通红一片。心中有些了然,笑道:“我可饿了!你不陪着我吃点什么?” “我,我有些难受!”乞儿将脸靠在了桌面上。 “嗯?”方拓愣了一下,用手抚上她的额头,接着吃惊道:“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说完便抱起乞儿冲出酒楼,在街上寻找着医馆。焦急下,心中更是自责,乞儿的脸好烫,明显病的不轻,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察觉,真是疏忽了! ※※※ 王义山看着面前的一小锭金子,满脸诧异,倒不是因为这锭金子有多贵重,他行医三十多年,见过的金子简直不计其数!他之所以感到奇怪,完全是因为那给他金子的人。 他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女人。粗布衣衫,披散在后的长发,脚上甚至连双鞋也没有。而他要诊治的小姑娘,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拿出金子来?不是偷的吧?但医者父母心,即便是满心疑惑,他还是走出柜台,推开面前的金子:“看完再说!”说着,诊治起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病人。 “还好!”收回号脉的手,他对上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笑道:“只是风寒而已!你不用担心!”提起毛笔,刚要写下药方,那锭金子又被递到眼前来。 “最好的药!”那赤脚的女子说道。 王义山笑了笑:“你放心,吃了我开的药没几天就会好转的!”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一大串药名。转头,看到那女子也在看着自己的药方,而且还频频点头。 她认识字?王义山更是疑惑了,这样的女人可不多见。猜度间,将药方递给她,突然又瞥见她胳膊上那处明显为钝器所伤而留下的青紫。 “再给你一副消肿的药贴上吧!”他指着对方的胳膊,想了想,又补充道:“很便宜的,你这些金子足够用了!”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却摇了摇头:“这个不妨事,很快就会好!” 王义山无奈,着徒弟小三找给她两吊铜钱。看她珍重的收在怀里,心中大起怜悯之意,关心道:“你们是外地的吧?这小姑娘这样是受不了奔波之苦的,本地又没有客栈,你们住在那里?” 那女人一愣,问道:“这附近没有能借宿的地方么?” 王义山笑了笑:“你若不嫌弃,可以带着孩子在我这里住到她痊愈。”她知道对方一定不愿意欠自己的人情,便又说道:“价钱方面好商量,连吃带住,如果只是七八天的话,你那两吊钱绰绰有余。”…… ※※※ “什么?你要收留那两个乞丐?”王义山的妻子刘氏尖着嗓门喊道。 “你小声点!什么乞丐?人家给钱!”王义山恨不得捂住妻子那张嘴,这里同医馆只有一墙之阁,她这么大声的吼叫,不是明白着想让人听到么? “什么钱?你倒贴还差不多吧?”那刘氏却丝毫不顾丈夫的眼色,掐着腰道:“我都跟小三问过了,你给人家开的那副药根本一文没赚!现在还要收留人家?我看她长得倒是漂亮,说,你安的是什么心?” “你胡说什么?”王义山的火也烧起来了:“我这是一片好心,不是看人家可怜么?” “好心?我看天下间就你有这份好心了!”刘氏冷笑:“上次你收留一个老头,那也是好心,可结果呢?人家死在这里,还得你出棺材钱。” “上次是上次!”王义山气恼道。还要说什么,徒弟小三却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去看着店?”刘氏瞪眼道。 “那姑娘带着孩子走了!”小三无奈的道,说着,还小心的瞟了刘氏一眼。 “早该走了!要不然这次岂不是赔大了?”刘氏那一脸怒容转瞬间便消失殆尽。 王义山狠瞪了妻子一眼:“我怎么娶了你这样的人!”甩了甩袖子,便跑出门去,外面风雪依旧,银色世界中,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女人的身影? 无奈的长叹口气,会身入店,这时才发现,医馆的柜台上,一吊铜钱被码得整整齐齐离在那里,外面的光亮透过窗子射进来,化成道道射线照在铜钱上,竟会有些晃眼…… ※※※ 小镇客栈的活计小潘,看着满店的客人,叹了口气,又捶了捶酸软的腰,中午了,来吃饭的人一直没断过,从早上忙到现在,他的身体可吃不消。 “小二,来壶茶!”坐在靠窗最里面的一个桌子的客人叫道。 “来了!”端着托盘就走上去,谁知刚走几步,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经常来喝酒的赵老头,他此时脸红扑扑的,明显是像往常一样喝醉了,他叹口气:“赵大爷!你不要拉着我啊!我要干活!” “小潘啊!你想知道昨天京兆柳府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吗?我告诉你,当时我在场!”赵老头睁着那不大的眼睛,哈出口酒气。 “不想知道!我现在很忙!”小潘翻白眼道,同时抽回了手。这一上午了,人们谈论的都是这个! “小二,他说的什么柳府的事情?”正在他斟茶的时候,那客人说话了~! 小潘抬起头,见一个长得特别英俊白皙的公子正手摇折扇微笑的看着他,而那白皙公子的对面,一个魁梧的汉子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样子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不过衣着很华丽,在右手边还放着一把有着金色的鞘,很大的刀,一看就不是凡品。刚才还真忙糊涂了,没注意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位出色的人物。 “还不是一些没用的事情!”小潘笑了笑,他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这也是他做这份工作唯一不称职的地方。 “公子,你想知道吗?当时我就在场啊!”赵老头打着酒嗝走了过来,大咧咧地在那白皙公子的身边坐下:“我告诉你!昨天下午。京兆柳府不是摆满月酒吗?让人下了药!眼看大家都活不成了,被一个光着脚的女人救了!我当时亲眼看见那女人杀人跟砍草似的!” “哦?”那白皙公子突然皱眉道:“赤脚的女子?什么样子?” “一个字,美!”赵老头突然压低声音:“这还不是最特别的,青叶公子知道吗?他当场哭出来了,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在地上哭!可难看了,也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小潘看见那魁梧汉子虽然没抬头,但手已经放在刀把上握紧,那山一般的脊梁还在微微抖动着,不由为赵老头担心,这江湖中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赵大爷,你喝多了,少说一些吧!”上前拉住他。 “没多!”赵老头挣了开,接着伏在白皙公子耳边道:“那女子我前几天在京兆见过,在大街上就这么光着个脚又跑又跳,又哭又笑!不是疯子是什么?换做谁也不能这么伤风败俗啊!更何况还是冬天……”直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横溅。 “够了!”炸雷一般的声音镇住了全场,酒楼立时鸦雀无声,那魁梧汉子终于抬起了头,小潘注意到,他有一双极不相称的,美丽的凤眼。 不,那双凤眼此时已经不能用美丽来形容了!而是布满血丝,冷得象冰,那眼神在众人惊愕的脸上扫了一圈,盯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魁梧汉子用冷厉的语气缓缓说道:“你们这些人最好少说电废话!谁是疯子?谁伤风败俗了?男人哭又怎么难看了?不准这么说,要不然……”手上得刀鞘落下,那桌子立刻变成了碎末落在地上。 “好了!”那白皙公子站起来劝解道。虽然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和他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说完转头对各位抱拳道:“对不住各位,我这位朋友喝多了!”掏出一个很大的银锭,交给愣在那里小潘:“不好意思,砸坏了东西,这是赔偿,不用找了!”拉着那汉子就往外走。 “再有下次,我余文杰决不答应!”那汉子在临出门的时候还撂下这句话! “驭风公子?”在他们走远了,现场才有人惊呼出来:“那另一个肯定是惜花公子喽!” “驭风公子余文杰?”小潘握紧了那银子,喃喃自语道:“好气势,这才是大人物啊!”回头看看赵老头,他正坐在地上,两腿打着冷战,下面已经湿了一片。 门外,冷幕白先上了马:“没想到,晚到一天竟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余文杰叹口气:“长风的条子只说找到了阿拓,要不是在这里听到这些,还不知道……”他的话音突然低了下去:“疯了?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走吧!再一个时辰就能赶到了!”冷幕白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驾!”余文杰大喝一声,同时鞭子狠狠的落在马背上,他现在恨不得飞到京兆去! “疯了?”冷幕白看了看天,也跟了上去…… ※※※ 京兆,柳府。 “现在有几件事情需要搞清楚!”冷幕白在柳长风和余文杰面前两臂抱胸踱着步子:“第一,那些人是谁?他们怎么知道你有血玉发簪?又是谁在酒里下的药!第二,为什么挑在人那么多的昨天?”顿了一顿,口吻怅惘:“第三,阿拓是不是真的疯了?要是没疯,为什么那个样子,又怎么会不认你!为什么当场杀了那些人,一个活口不留!” 柳长风显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他不认我也就罢了!将自己搞成那个样子!看了心酸啊!” “你们还磨蹭什么?”余文杰恼火地站了起来:“咱们应该马上去看看情况!” “不用急!嫂子不是去打探阿拓下落了么?等她回来再说吧!”冷幕白摇摇头,接着压低声音:“还好文宇早就给打发出去了,要是他在这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接着转头看向柳长风:“听说你昨天哭了!”他想象不到一向沉稳的柳长风失态的样子! “她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少天,我竟然不知道,而且……”仰天轻叹,语气唏嘘,眼角闪泪:“境遇不好!到了讨饭的地步?听着别人称她疯子,我他妈竟然什么也做不了!”手握成拳,狠狠地咂在椅子扶手上:“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八个就好!我这做大哥的吃着美食,她在挨饿受冻?”他的话越来越凄哀。 “啊!”余文杰大喊一声,站了起来:“你不要说了!” “你!”冷幕白要说什么,这时候,苏婉走了进来。 “怎么样?”柳长风急忙走上前去捉住了她的手,问道。 “长风,冷静一点!”冷幕白拉开他:“你让嫂子说完! “哎!”苏婉从丈夫手里挣脱出来,苦涩一笑,对冷幕白和余文杰轻轻施礼,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我一早赶去,那屋子却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人见过她们,恐怕是昨晚连夜出城了!” 冷幕白闻言,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对着柳长风连连摇头,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叹气。 余文杰则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不满道:“我说长风,你昨晚不想办法留住她也就算了!竟然连个人都不派?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冷幕白看了低头不语的柳长风一眼,抿嘴道:“这事咱们也有责任啊!刚过来的时候应该先弄清楚状况,也不用像现在一样苦等半天却一无所获了!好了!现在大家好事出去找一找吧!带着一个小姑娘,想来她也走不远,肯可能在周边的村镇。”说完,拉了还要说什么的余文杰便往外走。 柳长风脸上满是愧疚,长叹口气,也跟着出去了。 “我算什么?”她委屈的泪流满面,揉着被丈夫握得青紫的手臂,眼中突然闪动出异样的神色…… 第二十七章 飘泊落谁家 风雪依旧,林海翻滚,传至耳边的,是涛声阵阵。冷冽的风吹起遍地的雪粒,在旷野中形成了一个白色的雪雾,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败庙宇,哀怜地隐现于松柏之中。 方拓挽着袖子蹲在地上,双手抄着一块木板,使劲的扇着面前的柴火,不是还用嘴吹气,而上面架着的,是黑漆漆的药罐子。在她身后,乞儿正躺在稻草堆上,一动未动。 终于,柴火烧起来了,方拓长吁口气,虚脱跌坐到了地上,回头看了看因为发烧而昏睡的乞儿,眼中掠过一抹担忧的神色。 冷津津的山风拂动树梢,树涛翻滚,木影摇曳,发出呜咽之声。破庙里。篝火的光摇晃着,跳动着,照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四周的墙壁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且破败不堪低矮难看,由几根木头支撑着不让它倒下,许多块破布糊在窗户上,头顶还有一个很大的破洞,不时还有风雪灌进来。条件恶劣,却也是方拓唯一能找到的躲避风雪之处。虽说那大夫说这病不要紧,但她们在镇子里转了一整天,根本找不到可以借宿的地方,那唯一的一吊钱在客栈里面住几天倒也足够,可吃饭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了,无奈之下,打听到此处有一座破庙,便在一户人家买了旧的药罐子,抱着乞儿躲进了这郊外的破庙里。 这两天里,乞儿虽然一直昏睡着,很少有清醒的时候,而这很可能是药效的关系,起码,她的烧是退了,睡着的脸上也不再总是出现痛苦的神色了。但是外面下个不停的雪却又让她担心起来。 这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竟然断断续续的下了整整两天。灌进来的风像刀子一样厉害,尤其是雪停下的时候,那就更冷了。庙里该烧的都烧了,却仍旧抵御不住严寒的侵袭,砖石铺就的地面透着寒气,钻心的凉。自己有武功,这点寒冷还不算什么,但乞儿那单薄的身子就难说了,更何况。她还在病中呐,万一病情加重,那就不是几副药的事情了。看来,只好先想办法弄些银子再说。 “好难闻啊!”正焦虑间,乞儿却已转醒,她抽着小鼻子,朝那散发着浓浓中药味道的药罐子吐了吐舌头:“真的要我喝这药么?很苦的!” “哈哈!”方拓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很是开心,摇头笑道:“若不是这些药,你能如此快好起来么?” “我的身子一向好得很!”乞儿坐起来,将身子靠近方拓:“不用喝这些药,我也会好的!” “疯子姐姐!”乞儿犹豫一下,突然抱紧了方拓:“你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 方拓闻言,伸手搂过了乞儿,语带愧疚道:“是被我那晚的行动吓到了吧?都是我不好!我是不是很可怕的一个人?” “不!那些人是坏人,姐姐才不可怕呢!”乞儿使劲摇了摇头,急急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哪一晚,你好伤心啊!我看得也难过啊!” 你好伤心啊!我看得也难过!方拓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能体会到自己当日的心情。呆了一呆,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在这时,转头看向庙门处。 她分辨的清楚,外面风雪呼啸中,明明还夹带着几个慌急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就是这里了!”随着这道熟悉异常的叹气声,两道人影出现在门外。 “幕白?文杰?”方拓吃惊的站了起来…… ************** “阿拓!”入目的是满屋子的狼籍和破败,一进庙,首先感受到的,便是那刺鼻的药味。冷幕白的眼睛看向蜷缩在一角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鼻子一阵发酸,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两个字来,接着就别过脸看向门外。 余文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眉头深锁,对于享尽富贵的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 方拓的脸上仍旧带着惊愕的表情:“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还真不容易啊!我们可不眠不休的找了你两天!”余文杰大步上前,靠近了那燃烧着的火堆,状似自然的搓着手,但从那微微发抖的话音里,谁都能分辨得出,他内心并不似表现的那样平静。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我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方拓盯上他们那略显疲惫的脸,半晌,叹了口气。 “你在京兆一现身就走,长风可伤心得紧呐!”冷幕白也凑上前,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有凄凉,也有些飘忽,眼中的神气带着几分探究,可又蕴藏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一言难尽啊!”方拓痛苦的低叹。 “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儿?”余文杰看了眼方拓身旁的乞儿:“怎么每次分别后在见面,你都会捡到一个孩子?”他想说些话调节气氛。 “这你们可错了!明明是她捡了我!”方拓抚摸着小姑娘的脸,旋即又打起精神,笑道:“多年不见,你们可老了不少啊!”能在此地见到老朋友,她还是相当开心的。 冷幕白笑了笑:“四年了!我们哪像你?还和过去……”说到这里,猛觉不妥而收口。突然又瞥见方拓露出的手臂,慌道:“你受伤了?” “受伤?”方拓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自己胳膊上的那块瘀青。苦笑摇头。自己竟然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伤到了。 乞儿闻言,连忙上前察看方拓的手臂,忿忿的说:“真可恶!不就是在他家门口坐一会儿吗?打得可真狠!现在还没消肿呢!”接着又关心道:“早知道就不拦着你了!真该好好教训一下那家伙!疼不疼?” “那家伙是谁?我去教训他!”余文杰的手一下子握紧,“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抢在冷幕白前面大声说道。 方拓摇了摇头:“算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 “难道就任凭别人欺负了?”余文杰走上前蹲下,拍着方拓的肩膀“这可不像你啊!当年裴冷冤枉了你,还硬给他灌了好几勺辣椒呢!” 看方拓露出缅怀的神色,他轻声叹了口气,“这些年你跑哪去了?怎么也不联络一下,大家都以为你死了!说起来,当时你还真混蛋,那么高的悬崖也敢跳。”又看了看别过脸去的冷幕白:“顾文宇和秋水两人哭得要死要活的!咱们好不容易才劝住呢!你也太害人了!”顿了一顿:“我春节前后就要成婚了!还好你出现,要不然,婚礼就缺了一个朋友,终究是有些遗憾!你……”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站起身,拍着冷幕白的肩膀:“你来!”声音已经哽咽。 “那些晦气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冷幕白瞪了余文杰一眼,接着调整一下精神,转过头,换上一副笑脸:“阿拓!跟我们走吧!” “当然!你不说我也会去找你们!不过得稍等一下!”方拓点点头,一边将那药罐子的药倒在先前早准备好的碗里,递到乞儿跟前,一边道:“不过我可不回柳府!”那里真的让她不舒服! “当然!咱们不回柳府!”见方拓轻易的便答应跟自己两人走,冷幕白总算松了口气,顺着她道。 “那就去我家!”余文杰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柳老头那铁公鸡不会收留你的,长风那混蛋又是个孝子!你在这里挨白眼啊?江南怎么也比这里暖和些,再说,我奶奶也想你!” “哈哈!”这家伙,一点没变,仍然喜欢直来直去,竟然数落起好友的父亲来了。方拓笑了起来,低头看乞儿依旧苦着脸对着那药碗,便劝道:“乞儿乖!把药喝了!咱们就离开这里!” “疯子姐姐!这药好苦啊!我的病都好了!就不要喝了好不好?”乞儿央求道。 冷幕白和余文杰相互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辛酸。乞儿对方拓的称呼,无疑让他们心中升腾起了翻天的巨浪。 冷幕白无声叹息一声,刚要开口说什么,此时,外面却又有脚步声传至,接着,庙里便多了一男一女。 “你们来的可真快!”冷幕白淡淡道。 那两人,赫然是柳长风和苏婉夫妻俩…… ********** 深夜,魁斗镇的客栈里。 “这么晚了,嫂子找上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方拓愕然的看着方门外站着的苏婉。 “非要有什么事情才能找你么?”苏婉淡淡一笑:“我是该叫你妹妹,还是冰儿!还是要叫你踏歌公子方拓,阿拓?不请我进去坐坐?” 方拓愣了一下,才将她让进房间:“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个称呼而已!”是了,柳长风一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妻子了!“嫂子坐吧!”她给苏婉搬了张椅子,然后自己坐到床上。 “长风让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苏婉坐下来:“他不敢来!” “不敢来?”方拓有些奇怪。 “是啊!”苏婉神色有些黯淡:“你知道么?昨天你走了之后,他哭了,当着武林豪杰,几百个朋友的面前,他跪在地上,哭得很伤心!” “哭了?”方拓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柳长风会哭? “三年前,我和他在芜湖见面,当时他也哭了,在一家小酒馆里,捧着一个发簪,哭得很伤心,但和昨天不一样,那次他是纯粹的伤心。而昨天,他伤心,内疚,无奈,绝望,什么感觉都有了!”她紧紧盯着方拓的眼睛:“我家在芜湖开布庄,当时,就是那伤感多情的他吸引了我,所以,我厚颜无耻的以身相许了!”说完自嘲的笑了笑。她愁眉轻锁,娴静忧伤,显得悲戚无助。 方拓打量着眼前的丽人,端庄秀丽,身材苗条,谈吐脱俗,温婉大方,完全不是昨天那悲苍的模样:“你其实和长风兄很配!”这句话她是真心的! “是吗?我爱他,他在我心里胜过一切,即便他只是将我当作一件替代品!”苏婉淡淡地说了声,然后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但是,你知道他在我怀里喊着别人名字时,我的感受吗?我这个正室,为他生了孩子,可是地位却赶不上一个发簪,甚至我那孩子的性命,在他的眼里都没有那发簪重要,你知道我的心情吗?”话音已经带上了哭调。 “发簪?”方拓眨眨眼:“是那晚的那个红色发簪吗?” “这不是你的?”苏婉也愣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品,放到了桌上,那是一个发簪,血红色的,很是好看。 “这不是我的!”方拓瞟了一眼,很肯定的说道:“我从来不戴这种东西!” “不是你的?”苏婉喃喃自语,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他以为是你的,他在喝醉的时候冲着发簪叫你的名字!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叫着我的名字?”方拓苦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柳长风竟然一点都没变。 “当时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每年还到芜湖去祭拜你!昨天之前,我一点都不在意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因为你死了,我活着,我有很多时间能让他忘掉你!但是”苏婉激动地站了起来,不过,她下面的话却没有继续下去。 “我!”方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往墙上一靠,放大了瞳孔,茫然的望向棚顶,自己真的不该回来么?如今竟然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对不起!”苏婉轻叹口气:“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而且对长风也没有爱意!因为你们的事情他都告诉了我,所以我知道!” “可是他不明白!不是么?” “是!为了不伤害他的心,我什么也没说!”苏婉眼圈红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在昨天他哭得那么伤心么?因为他以为你疯了!” “我是疯了啊!”方拓笑了起来。 “你没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没疯!而且,今天依你的表现看,你根本是再清醒不过了!”苏婉摇了摇头,接着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走到近前,仔细的打量她,有些犹豫:“我确实不如你!如果,如果你打算和长风在一起的话,我会成全你们的!” “嫂子在开玩笑吗?”方拓不知道对方打什么注意。 “我知道你看不上他!”苏婉的面色依旧难看:“不过,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为了他,我会舍弃一切!就算是同另一个人分享他的爱,我也不在乎!”接着,她欠了欠身:“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不妨再想一想,长风其实真得很喜欢你!他绝对不会辜负你的!”说完,便往外走。 “我们是不可能的!”方拓的脑子都被苏婉搅乱了,又拿起桌上的发簪:“嫂子!你忘了这个!” “这是芜湖悬崖下发现的,据说当时还泛着光呢!即便不是你的,相信也同你有着莫大的关系!你还是留着吧!”苏婉将发簪推回给她。 “悬崖下?泛光?”方拓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紧紧的将那发簪握在了胸口,这很可能是嫣玉的东西啊! 正失神间,苏婉却又走了回来,看到她这个样子,笑道:“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回去了!我留一个丫环给你吧!对了……”看方拓无意识的点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长风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呢!你再考虑一下吧!” 方拓伫立门外,过了许久,总算从苏婉的话中回过神来,她哭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伟大的女人啊!”据她所知,是没有女人会心甘情愿的与别人分享丈夫的!而苏婉竟然能替丈夫去追女人,虽然她绝对不赞成这种事情,但苏婉的这种肚量还真是让人心折啊! ******** “疯子姐姐!咱们这是去哪啊?”乞儿坐在方拓的腿上问道,她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显得更加可爱了!那水灵灵地大眼睛正好奇地观察着马车,虽然上车一经半个时辰了,她还是没有看够,过去别说坐上这么华里,舒适的马车,就是摸也没摸过啊! “江南!美丽的地方!”方拓看她那样子笑了起来!和乞儿不同,她仍然是那付装扮,赤着脚。 “江南啊!听别人说起过!”乞儿张大嘴巴,突然又神色一暗:“可是到了春天,我娘找不到我怎么办?” “春天还有很久才到!到时候再回来就行了!”方拓捋了捋乞儿的头发,又转头对红着眼睛的婉茹说道:“你还在伤心啊?”今天一大早,柳长风夫妇就离开了,而这个婉茹是苏婉的贴身丫环,此时则被留下来照顾她。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想来,苏婉对她很好吧!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伤心。在方拓的心里,苏婉的形象不觉又高大了许多。真是个好人啊! 谁知道婉茹听到她的话,反而哭得更凶了:“我还是头一次离开夫人呢!” “放心,等到了地方我就摆脱人送你回去好不好?”方拓叹口气,这时候乞儿趴在她的耳边说:“姐姐!外面那两个哥哥好凶啊!也不告诉人家要到哪里就把我带上车了!” “你不要告状!小心他们打你!”方拓支起牙,吓唬道。她其实也很无奈,被当作疯子的自己现在算是没有过去那样的风光了!一点发言权都没有!自己不也是被强拉上车的?连软剑都被没收了! “姐姐,唱歌听好不好?”乞儿非常喜欢方拓的歌,所以央求道。 ““好吧!”方拓想了想,这才开口唱了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共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歌声飘出马车,一直传向很远的地方,和上一次在扬州相比,这次的心境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所以多了些悲伤,少了点自在!虽然依旧凄婉悠扬,却仿佛融入了一丝别样的惆怅。那哀伤的感觉久久不曾消散。 驾马车的余文杰和冷幕白在这个带着磁性的嗓音里,也渐渐有些迷失了,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瘦西湖畔的那个飘逸洒脱,天仙化身一般的洁白身影。而现在…… “驾!”余文杰带着异样的腔调呼喝着马匹,而他旁边的冷幕白则仰首望天,陷入沉思,寒风吹过他的脸庞,那晶莹的,会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天岂意如此 马不停蹄的走了三天,终于在天明时赶到了汉水边的一个小镇,在这个叫金县的渡口,他们将停留几天,等待余家在汉水的船过来。 客栈里 “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方拓斜着眼睛看了一下那闯进来没礼貌的家伙,淡淡说道:“一幅好画差点就被你糟蹋了!”她此刻正面向窗子,作画真的能摄养身心,调整情导,所以,她现在的心情是这段日子最平静的。 “你怎么还开着窗户?”冷幕白愣了一下,接着轻叹口气,上前关了那往屋里进风的通道,回头瞟见方拓不着鞋袜的脚,不由皱眉道:“怎么不穿给你准备的衣服?婉茹呢?”外面冷得很,风像刀子一样,她竟然赤脚站在风里,没感觉么? “婉茹?我打发去陪乞儿了!我现在需要清静!”方拓笑了笑,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挂回笔架,甩了甩手:“你有什么事情?”她不想在穿着上面纠缠下去。 “长风派人送信了!”冷幕白晃了晃手中的一沓信纸。 “怎么说?”方拓转身走向几上的茶壶。 “挟持他儿子的那些黑衣人查到身份了,只是一些普通强盗,武功平平。”冷幕白走到她的身后,小心谨慎地问:“阿拓,你当时为什么不留活口?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拓倒茶的手不觉抖了一下,接着强自镇定下来,斟满两个杯子,走回床上坐下:“我不知道!”无精打采地盯着膝盖,武功平平,这几个字山一样压向她,很沉重! “阿”冷幕白张了张嘴,终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过了半晌,他长叹口气,站起来,勉强笑了一下:“他家那下药的人还没有找到,估计得费些功夫!” “那个发簪真的不是你的?”冷幕白问道,看她很肯定的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身上的东西先交给我们保管吧!”他怕方拓神志不清丢了东西也不知道。 “不用了!”她听懂冷幕白话里的意思,只能苦笑。 “回头我让人做个结实的链子,你全挂在脖子上吧!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小心点的好!”冷幕白还是不放心! “咳!咳!也好!”方拓无奈,只得点头。身子却又咳嗽起来。 “这么多年了!你身上的毒素竟然还没排干净?”冷幕白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十分担心:“四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确实说过,武功越高,毒素排得越快这样的话!不过……”方拓苦涩的摇头:“我现在的功力同四年前根本没什么分别啊!”再说,按怜香的话说,毒素排干净了,身体也不会好了的! “怎么会?”冷幕白震惊的站了起来:“过了四年!你的武功就没半点长进?不可能啊!” “这是事实!”方拓凄然道,她怎么解释?冷幕白口中那四年只相当于自己的几个月?太不可思议了! “你这几年究竟在哪里?”冷幕白看着她,距他所知,方拓的内功完全是自动运行的,怎么会同四年前一样? “哈哈!”方拓打个哈哈,站起身,指着自己的画:“别说这些了!你看我的水平如何?” 冷幕白看向那画,江水,林木,屋舍刻画得淋漓尽致,非常有神韵,而且不属于当前任何流派的画风,自成一家:“没想到你的画技如此不凡。” 方拓也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幕白兄,你给我提个字如何?” “我?”冷幕白尴尬地挠着头皮,突然转移话题道:“这茶是你泡的?”看方拓点头,他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能喝到你泡的茶真是难得!”微笑着喝了一大口,突然皱起眉头,将口中的茶水强自咽了下去:“还不错!就是这水没烧开,会拉肚子的!我看你还是改天学学的好!” “你找打?”方拓拿起镇纸,却见冷幕白早闪身出去了,叹口气,目光又落在画上空白的地方,自己提?无奈读的诗词虽多,但要是让自己写个“古诗”出来,还是有些勉强:“就这样吧!”又想起冷幕白临走时的话,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这不能喝么?怎么谁都说自己泡的茶烂? 冷幕白出了方拓的房间,倚在门上,先前那副笑脸早就消失不见了,正自愁眉不展时却见婉茹捧着个托盘走来。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姜汤,我看姑娘穿得那么单薄,所以特意准备的!”婉茹低头答道。 “噢!送去吧!”冷幕白又看了看方拓房间的门,长叹口气,转身就消失在拐角了! 而婉茹则站在那里,望着房间的门出神,好半天,才幽幽的长叹口气:“如此漂亮的一个人,这么疯了,真可惜啊!”说着,又换上一脸的笑容,开门进去:“姑娘,喝碗姜汤吧!”…… ********** 华灯初上,客栈二楼雅座上的喝酒吃饭的人仍然很多。 “婉茹!阿拓怎么还不来?”余文杰皱起眉头:“你不是去通知了吗?” “刚才我去姑娘的房间,看她睡得正熟哩,不好打扰!”婉茹笑了一下,恭敬地说道。 “这样啊!”冷幕白点点头:“那就让她睡一会儿吧!想来这几天折腾得也累了!” “疯子姐姐?”乞儿正时候却兴奋地叫了起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方拓正一手捂头,一手扶着楼梯走了上来,而乞儿的叫声,将整个二楼的视线全部凝聚在方拓的身上。待看清她的衣着打扮,有些人还惊呼出来,目光更是怜悯同情! “你怎么了?”余文杰站了起来,他看出方拓的脸色不太好! 方拓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有点头昏!”她没有理会而楼上那些食客的目光,在婉茹和乞儿的中间坐了下来:“吃饭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天中午过后,她便感觉自己不对劲,尤其是现在,脑中昏昏沉沉的,很难受! “恐怕你是着凉了!待会儿请个大夫来看看!”冷幕白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连着赶三天路,吃住都在车上,这一顿算是大家重逢后第一次聚在一起用餐!来一点?”他记得方拓好酒! “谢谢!”方拓接过酒杯,却突然惊叫的将酒杯甩在地上。原来那杯里的酒竟然变成了浓绸的血液,而且在不断往外冒着,已经流到自己的手上,那腥味冲击着她的鼻子,止不住的恶心。 “你怎么了?”余文杰快步来到她的身边。 “怎么冒血?”方拓后退了一步,身体却抖了起来。 “什么冒血?”余文杰走过去那起拿破碎的,放在方拓眼前笑道:“你看,这不是酒吗?” “酒?”方拓定睛看去,哪有什么血?杯子中只有透明的酒液!难道是幻觉?她转头看看四周,众人都用那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我看姑娘是睡糊涂了!”婉茹笑着扶她坐下来,又取了一个杯子,给她倒满酒。 这一次,方拓是死活不肯用手碰了:“我不喝了!你们喝吧!”她拍拍自己的头,太不正常了!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看什么看?”余文杰瞪大眼睛冲四周那些食客吼道,接着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你越来越会欺负人了!”冷幕白看那些人慌张的转过头,明显时被余文杰的气势镇住了,不由笑道。 余文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嘴唇蠕动一阵,却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方拓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没有拿筷子,更没有看众人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姑娘!吃菜啊!”婉茹给她的碗里添了不少的东西。同时拉了她的袖子一下。 “啊!”方拓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馒头掉到地上,她叹口气,弯起身子,伸手去捡,可是,明明馒头就在眼前,她的手也伸得很长,很用力,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她只能使劲地压低身体,希望这样能够到。 “姑娘!掉了就不要了!”婉茹伏身对方拓轻声说道,见她那个样子,不由抬高了音量,惊慌道:“姑娘!你怎么了?” 乞儿也看到了方拓的怪样子,焦急地问道:“疯子姐姐,你怎么了?你的馒头就在你手旁边啊!”在她印象里,疯子姐姐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所以她非常害怕。 “怎么了?”余文杰和冷幕白绕到这里,却看见方拓身子靠在膝盖上,手指摸着地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方拓那怪异的动作,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到对方脸上,最后不约而同地叹口气。他们知道,方拓又犯病了! 婉茹扶起她,用手帕给她擦了擦手。 “我!我捡不起来!”方拓还是低着头,将双手伸到眼前,空中喃喃念叨:“为什么会这样?”目光中,没有焦距。 “姑娘!掉了就不要了!下次不能这样做了!听话!”婉茹哄着她,又递过一个馒头。 “姑娘?谁是姑娘?”方拓猛的抬头,放大了些瞳孔,茫然地望着众人:“你们说,谁是姑娘?” “疯子姐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乞儿被她那神情吓住了,竟然哭了出来。 “阿拓!不要胡闹了!”余文杰和冷幕白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摇晃着:“你怎么了?” “姐姐?”方拓没有理会他们,捂住了脑袋,她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的画面。一个少年对她笑着说:“你不是想去参禅吗?兴许另一个世界比山里还要清静!” 她拍着一个中年大叔的肩膀:“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一块墓碑立在眼前,她哭了,很伤心…… 火光冲天的晚上,她笑着,手中利刃斩断别人的脖颈…… “阿拓!”冷幕白蹲在方拓的面前,扳过她的肩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拓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很甜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但她的眼中却满是灰蒙蒙的雾气。 “你”冷幕白咽口口水,方拓的表情太奇怪了,他的心在那笑声中不由跌到了谷底。 “我告诉你!”方拓挣脱了她身上的手臂,站起身,跳着后退两步,接着两手伸展开来:“我是男人!” “真的!”她绕着呆在那里的众人走了一圈,最后来到桌子旁边,一个脚放到椅子上:“我真的是男人!”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桌子拍得山响:“挺好笑吧?”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阿拓!”余文杰大喝一声,上前要点她的穴道,却被她闪了过去。 “想捉我?没门!”方拓摸了一下鼻子,那嘴角笑意迷人,目光却诡秘令人困惑。接着又一个闪身,来到其他食客面前,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我是男人!”说完放下,又去揪另一个,弄得整个二楼乱作一团。 “我是男人!”她来到一个光头大汉面前,这一回,她的手放在人家的手臂上:“我真的是男人!” “呵呵!娘西皮!你这个小娘们想当男人想疯了!下辈子吧!”那光头大汉不买帐,轻蔑的啐了一口,但接下来他可笑不出来了,只听咔嚓一声,自己的手臂被人扭段了。 “阿拓!放手!”冷幕白和余文杰看她伤了人,不由更加焦急,双双向她攻来,但是,方拓的轻功可是比他们都要高,轻易地躲了开去。抬头看看屋顶,脚下用力,冲天而起,双手震碎了上面的瓦片,哈哈一笑,跳了上去。 外面,明月已经被厚厚的浮云遮住了,静悄悄,冷风瑟瑟,万籁俱寂。银白色的世界里,微光画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那里张牙舞爪,来回舞动着。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声音远远的飘荡开去,满是绝望! 方拓仰着头,对着天叫喊,对着地叫喊,也对着万物生灵叫喊,将那压抑许久的情感宣泄了出去!直到累了,倦了,她喘着粗气,身体一抖一抖的,突然瞟向旁边余文杰和冷幕白两人那紧锁的眉头,她突然哈哈大笑着席地坐了下去,双手紧紧抱着蜷起的腿:“我真的是男人!”说完埋住头,放声痛哭起来。风,更大了!就在那小小的楼顶,竟然形成两个世界!而方拓那呜咽声,是何等无奈,何等悲伤! ********* 乞儿坐在椅子上,满面愁容,她拉住身旁婉茹的手:“婉茹姐姐!你说疯子姐姐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刚刚那情景好吓人啊!疯子姐姐从来没这样过” “不会的!”婉茹排着她的背,连声安慰道:“我想姑娘只是睡糊涂而已,会清醒过了的!” 余文杰抱着手臂,向在那里来回踱步的冷幕白皱眉道:“你别在那里转圈!我头都晕了!” 冷幕白瞪了他一眼,突然来了精神:“大夫出来了!” 那大夫挑了门帘,看了看在那里焦急的三人,摇摇头:“我也只能开一副提神清脑的药,我治治伤寒头痛还行,对这样的病症实在没有办法!”他惋惜地叹口气:“你们尽量顺着她吧!据我所知,这种疯病是治不好的,若想恢复,就看以后的造化啦!老夫告辞了!”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走了,再也没看众人失落的脸。” 乞儿闻言,一下子抱住了婉茹的胳膊,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拥抱着痛哭起来。 “真的疯了?”余文杰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起了头:“怎么会这样?” “哎!也许,她这四年不来找我们,就是这个原因吧!”冷幕白摇摇头,虽然早有准备,但一经确认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不知道这几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咱们会面的时候,除了衣着打扮,其他方面都很正常,我还以为……”余文杰咬着牙。 “我也没想到她会病得如此厉害!”冷幕白被旁边婉茹和乞儿的哭声搅的心烦,一把推开的窗子,窗外,朔风凛冽,竟然又下起雪来。 第二十九章 沉思忽自惊 “你们是来锁我的么?”方拓微笑着对进到房间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淡然说道,手中的笔并没有停,这房间的位置很好,能看到美丽的江景,让她作画的兴致大长。 “你!”余文杰咽口口水,眼前的方拓和昨晚相比简直是两个人,太不一样了,瞄向冷幕白,他也是那种呆傻的表情。 “怎么?你们不是因为我伤害了人,来锁我的么?”方拓扬起眉毛,玩味儿地看着他们:“毕竟,让一个这么危险的‘疯子’进进出出,可是很头疼的!”她特意将疯子两个字加重了语气。一早起来便听到楼下吵吵嚷嚷,大概意思就是昨夜方拓伤了人。让客栈老板不放心,在下面大声说着什么:“要么锁住她,要么送官府查办。”之类的话。她想不听到都难。 余文杰搔搔头:“你这变得可真快,昨天吓死我们了!”接着拍胸口保证道:“你放心,有我余文杰在此,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方拓没说什么,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完成了一半的画上。 “你又在画什么?”冷幕白凑到跟前,看向桌面。 “你说呢?”方拓手中的毛笔一抖,一个驼背的行人就出现在江边。 “我知道了!”余文杰也走上前来,看到那画,拍了下额头:“你在画江神!” “什么江神?”方拓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果然是一介武夫,驼背的老人怎么也和神仙之流搭不上边吧? “不是江神?”这回换做冷幕白在旁纳闷了:“那你画的可太奇怪了!” “奇怪什么?”方拓恨恨地说道:“这和江神有什么关系!”真气人,作画的心情全让这两个混蛋搅了! “不是江神,他怎么能走在水里?”冷幕白的点了点画。 “水里?”方拓瞪大眼睛,大声道:“明明是江边,怎么又到水里了?你们才疯了吧?” “你仔细看一看!”余文杰别过了脸,长叹口气,声音也有些发抖。 “我!”方拓刚要反驳,看向桌面的时候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揉了揉眼睛,那人确实是被自己画在江水之上了!不对啊!刚才明明记得是在岸上啊?猛然想起乞儿和婉茹的话,她止不住后退了两步,觉得头又疼了。 “阿拓!你怎么了?”余文杰来到身前,捉住了她的肩膀,他实在害怕,怕方拓再像昨天那样。 “没什么!”方拓一手捂住额头,强自笑道:“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那你自己保重!”冷幕白拉着还想说什么的余文杰出去了! “这两人!”方拓悲戚地摇了摇头,因为在他们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锁链的声音,看来她是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了! 走到那画旁,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是“江神!”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苦涩的摇摇头。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根本没有丝毫的记忆,若不是婉茹和乞儿告诉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那么疯狂的事情。疯了?可自己现在明明头脑清晰啊!若说没疯,那又怎么会发生昨天的事情?难道自己由假疯变成了真疯? “疯子总以为自己是清醒的!”蓦地,脑海中竟闪过这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她呆住了…… ******* “世事如舟挂短篷,或移西岸或移东。几回缺月还圆月,数阵南风又北风。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方拓趴在甲板的栏杆上,望着滔滔的江水,回想起上船时那些行人异样的目光,苦笑一声,突然想起这首诗来。 “好诗!没想到你还能做诗啊!”冷幕白站到身前。 “这不是我做的!对了,幕白兄!你的那些莺莺燕燕苦得伤心,你怎么不带上几个?”真服了他,不愧是惜花公子,在金县才几天,就有了那么多的,嗯,红颜知己。 “哎!可惜,我是身不由己啊!”冷幕白笑了笑,接着故作惋惜道。 “得了吧你!”方拓用肩膀兑了兑他,挤着眼睛调侃道:“看你不是挺快活的?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 “哎呀!”冷幕白夸张地后退两步,仔细地打量了方拓:“还是阿拓了解兄弟啊!好哥们!其实我虽然身不由己,但心里还是高兴的!这说明我有魅力嘛!你看那余文杰?有谁理他?” “人家快成亲了,家里有新娘子等着呢!而你?老大不小的……”方拓斜眼望他,撇了撇嘴:“下面的话我不说了,你自己体会吧!”说完就拉着他走向船舱。 “你变了!”冷幕白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冒出这句话!“过去的你绝对不会关心这些事情的!” “你说的好像我没心没肺一样!”方拓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人,都会变的!”接着又笑了起来:“我疯了不是吗?” “你!”冷幕白低下了头,刚才的一番对话,他差点忘了方拓现在的情景。 “走吧!”方拓没在理会什么,拉着他进了船舱:“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啊!” ******** “没想到这四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方拓捧着茶杯,眼光投向窗外,叹口气,她又转头:“江湖上没有再发生什么大的事情?” “没有!因为江湖上年年有仇杀,天天有火拼,时时有死人,这样才是太平的江湖啊!”冷幕白喝了口热茶,这茶可是自己泡的! “你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哦!”方拓笑了起来,眼前这个人也是武林中的一分子吧? “这你就不了解了!也难怪!”冷幕白睁开眼,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和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你除了知道余文杰的家在睦州,你还知道什么?你似乎从来没在意过!你知道我们的师门么?你知道我们的武功是什么吗?你了解我们家的势力么?” “你师父是疯剑客啊!” “我们要不提起来,你会知道?”冷幕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侧过脸看向墙壁:“我们的家族都同朝廷上的各种势力有着根深蒂固的关系,说实话,我们不算是什么江湖人!而那些武林人给我们三公子的称号!也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却没有对自己家族的情形做更多的介绍。 “这样啊!”说实话,方拓对这些并不好奇,所以也不打算继续探究,她认为,冷幕白想要告诉她的话,自然就会说的。 “阿拓!”冷幕白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能告诉我!这几年你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转过头,眼睛直盯着方拓。 方拓注视着手中茶杯冒出的热气,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让我怎么说?” 冷幕白点点头,轻叹口气:“你变了好多!更像个人了!不过,不要再吃素了!光吃馒头对身体不好!”伸了个懒腰:“你光着脚,一副苦行的打扮,我们都不会计较什么,可是要注意身体啊!” “对了!”方拓想起了什么:“四年前朱瑜遇袭是怎么一回事?” “哼!还不是朝廷里的争权夺利?”冷幕白冷冷一笑,又道:“不过,那没张眼的竟然惹到我们头上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啊!”方拓的手指在茶杯边缘游动,她想起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嫣玉。 “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冷幕白抿起嘴,突然又笑了起来:“还记得么?咱们上次坐的就是这条船,而你的房间也是这个!四年!真快啊!长风你知道了,我呢,还是自由自在昂然一身。余文杰也快成婚了,隆云和我们在泸州分手回辽国了!你,你失踪后,文宇哭了好多天,最后被送到了京城,交给你的师伯方大人。秋水每年夏天都会在芜湖西山的断崖上唱你在扬州的那两首歌,现在比过去更有名!”顿了一顿:“也更冷了!” “更冷了?”方拓扬起眉毛:“是啊!她就那个个性!对了,你说文宇送到我师伯那里了?他们怎么样?” “方大人这几年做了不少大事,颇得百姓爱戴!这些年,倒也太平。”冷幕白看向方拓:“还记得沈如芸么?” “她怎么样了?”方拓想起了那个娇蛮的女人。 “她出家了!只听说是因为家里的关系。”冷幕白闭上眼睛,叹息道:“杭州,天目山,天元庵!突然收到她出家的消息,我还真被吓一跳!脾气那么大的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 “她竟然会选择这一条路!看来大家的变化都挺大的啊!出家?真的能逃开么?”方拓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喃喃自语的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余家的大船停泊在贵池的码头上,除了留几个必要的人外,其余的人都下船走动了。冷幕白摇着扇子会“红颜知己”去了!方拓被余文杰带到了一间客栈里,他们要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小二打开了庭院的门,余文杰看了看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拓,轻声说道:“阿拓!今晚你就和乞儿睡这里吧!”又转头对向婉茹:“你看好她们!尤其是阿拓,不要让她晚上乱跑!” “乱跑?”方拓提高的音量:“我又不是小孩子!”拍了乞儿一下:“不许笑!” “姑娘只是散散心而已!”婉茹抿嘴笑道:“再说姑娘武功那么高!我怎么看啊?” “哪那么多废话?”余文杰瞪了婉茹一眼,转向方拓,神色显得颇为无奈:“你散心我不反对!可你也不要总是在半夜像鬼一样飘来飘去啊!船上有好几个人被吓出病来了!” 方拓眨眨眼:“真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是我们不敢告诉你!”余文杰叹口气:“前些日子你沉默很多,也不出来走动,我们怕你们出病来,难得你最近想开了一些,会出来走动了!我们觉得让你透透气也好!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船上,吓坏别人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方拓苦笑着摇头,没想到,自己还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还有!以后有什么心事不要总憋在心里,和我们说一说!咱们不是朋友吗?你太压抑又会像上次一样发病了!”余文杰小心地盯着方拓的眼睛。他可是被吓怕了,上次在金县的事情,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所以面对如此神志清醒的方拓,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深怕一个不小心,又刺激到她。 “唉!”方拓叹口气,将手放在余文杰的肩膀上,很正经,很严肃的说:“文杰!相信我!我很清醒,不是疯子!” “是!我是疯子!”余文杰抚一下额头,接着换上副笑容:“天都黑了!进去好好睡觉!”再次向婉茹吩咐道:“你带她们进去吧!记住,看好她!” 方拓咬咬牙,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只能轻轻叹息一声,拉着乞儿和婉茹走进院子! “我希望这一晚没人接近这个院子,你明白吗?”余文杰看她们进去了,才舒缓一口气,对旁边一脸迷惑的小二说道。 “是!”小二恭敬地应了一声,又往院子里看了看,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那位小姐是疯子?我看不象啊!她除了衣着古怪了一些外,说话神志都很清醒啊!” “这不是你该问的!”余文杰斜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那透着微光的窗户,心中想道:“咱们阿拓和别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是疯了,也是清醒的时候多,荒唐的时候少!有些时候,真的会让人忘记她是个疯子,可是……”又想起那次她对空狂呼,痛哭流涕的夜晚,心中又多了几许惆怅…… ********** “我不跳来跳去,出来透口气总行了吧?”方拓独自站在院落的一角,一只手抚摸着因冬季而凋零的大树,她还有很多事情要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 “也许!疯得不够彻底吧!”她仰天惊叹,语气唏嘘,这疯疯癫癫,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疯与不疯之间,也许疯了才是最好的吧! 正自感叹,墙外却传来一破锣似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机灵。“谁啊?三个半夜瞎叫唤!”骂了一句,她双脚轻点地面,纵身跃到墙上,明亮的月光下,不远处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慢慢的接近,口中还吆喝着不成调的曲子,明显是一个喝醉了的人。 方拓没来有的兴起恶作剧的念头,轻轻一笑,跳了下去,飘飘悠悠地转到那人身后,看他没察觉,猛地跃到他的正面,睁大眼睛,两手成爪,舌头还吐出口腔在那左右摇晃,那人正打着酒嗝,抬头猛地发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张放大的,异常恐怖的脸,那鲜红的舌头正一点一点向自己伸过来。一般人看到这种东西,第一个念头,就是他遇到了 “鬼啊!”他吓得一下子跌到地上,口中发出惨叫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更为响亮。传得非常远。 “嘿嘿!”方拓心里兴奋。更加卖力地进行表演。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一步一步接近坐在那里不住往后爬。全身抖成筛糠的人。 “怎么了?”“见鬼了?”各个院子的旅客。客栈的活计掌柜,披着衣服,拎着扁担菜刀就赶了出来,看到方拓那恐怖的形象具是一愣,接着四散开来:“妈呀!女鬼!” 正当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那女鬼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特别清脆好听,有几个胆大的接着月光看去,哪是什么鬼?一个披着头发,赤着脚,异常美丽的女人正孩子似的指着他们狂笑。 “你有病啊?”一个中年大叔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骂道:“半夜三更装神弄鬼,会吓死人的!”众人听他一说,也反应过来,立时谩骂的声音不绝。 “她是有病!”客栈的小二认出了方拓:“她是丙字房的客人,是个疯子!”心下不由叹气,这回总算相信了,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疯了,真是可惜! 余文杰这时候也提着宝刀赶了过来,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方拓那得意的,孩子般的笑容,无奈的叹口气,问道:“什么事情?”他的头好疼! “她啊!”那被第一个吓到的醉汉指着方拓:“真是,疯子就得好好看起来,跑出来吓着人怎么办?” “阿拓!”余文杰沉着脸,喝道:“不是不让你乱跑的吗?婉茹呢?她死哪去了?”心里郁闷至极,这个婉茹,不是说好了要她看好阿拓的么? “她睡着了!”方拓淡淡的回应一句,接着蹲在那醉汉面前:“你吓我一跳,我又吓你半死!扯平了!”拍拍那人的脑袋,转身就走回自己的院子了! “这个给你压惊!不要计较了!”余文杰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醉汉,又转身看向方拓的背影,再次叹口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 第二天,又是夜里,方拓来到甲板上散步,却见后面的小船被放了下来,好奇之下,走了过去。月光下,余文杰自饮自酌!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眼神更是怪异! “余文杰?你这么晚了还不睡?”方拓跳上小船,坐在他的对面! “呵呵!我也学会了,半夜装鬼!”余文杰笑了笑,将头凑过来,小声地说:“挺有意思!昨晚你把那人吓个半死!” “嘿嘿!”方拓愣了一下:“你是在损我吧?” “你以为呢?”余文杰提高音量,凶巴巴地说:“你害我赔他十两银子!”接着他抱住双臂,抬了抬下巴:“说吧!你打算怎么还我这个人情?”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看你下回再闹。 “我不是故意的!”方拓尴尬地搔搔头,从怀里拿出最后几个铜板:“这个给你!不用找了!” “哎!”余文杰叹息一声:“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然后看了看那些铜板,古怪道:“这些钱我可找不开,数目真的很大啊!”既然有钱,那……“我真为长风伤心,你既然有钱,为什么还跑到他家要馒头,那让他很难过哩!” “我高兴成不?”方拓扭头看向月亮,差开话题:“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余文杰喝了口酒:“只是想起一个人!”他倒了一杯酒递给方拓。 “一个人?”方拓摇了摇手,没有去接那杯酒:“对了!是你的未婚妻吧?”看到余文杰那微红的脸色,想起刚才他那复杂的神情,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咳咳!”余文杰困窘的低下头。 “她怎么样?”方拓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在印象里,一直很木呐的人竟然恋爱了,看样子还挺喜欢人家的:“不是那个说你‘粗鄙不文,书要再读’的那个吧?”说完一边拍着他的手臂一边哈哈大笑着! “就是她!”余文杰这时候却露出惆怅的表情:“她还是不满意我!” “为什么?”方拓奇怪道:“驭风公子啊!她怎么不满意你?你不是为了她一直在读书么?”余文杰会去认真读书。而且一读就是四五年,若不是冷幕白亲口告诉她,打死她也不相信!她到想去看看那是一个怎样出色的人物了。竟会让余文杰这样的人如此着迷。 “她仍旧是嫌弃我没学问!说我胸无大志!”余文杰喝了一大口酒。 “学问好有屁用?看到强盗还不是挨宰的份?她怎么就断定你胸无大志了?”方拓安慰着说,在她心目里,这些朋友都是很优秀的! “你说的可真粗鲁!”余文杰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没有回答方拓的问题,只是用一种惆怅的语调说道:“你说人为什么而活着?” 方拓听他这么说,头也低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她的目光直盯着双脚,像在找寻着什么! “人啊!”余文杰抬起头,天上的月亮让浮云遮住了,黑暗中,他的眼睛异常闪亮:“我小时候就想当个侠客,快意恩仇,潇洒自在!多好!可长大了,却觉得那个愿望太远了!我爹一心让我求学进入官场,可惜,我看到他那在皇帝老子面前越来越弯的腰,就怕了!那样活着太累!我爷爷年纪越来越大,生意上的事情管不了多久,这个担子当然得落在我的身上,也许!”他转过头看向方拓,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你以后得叫我余老板啊!” “余老板?”方拓失笑,随后也叹口气:“你起码有个奔头,我的明天什么也没有!” “呵呵!你和我们毕竟不同啊!”余文杰不置可否的笑道:“我们三人和过去都不一样了,长风很少管江湖的事情,一心做生意应付他那贪心的老爹!我呢?也逃脱不了责任,表面看上去幕白最轻松,可你知道么?他娘只是个侍妾,他又排行老三,在家里没有任何地位还倍受排挤!他能到今天,都是小时候一点一点用汗和血挣的!将来也只能在江湖上继续游荡下去!所以!江南四公子里,你才是担子最轻的啊!” “我担子最轻?”方拓愣了一下,又苦笑着摇头:“冷幕白一副公子哥的样子,真没想到,他的童年会那么苦!” “人啊!还不都是这个样子?”余文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睡觉了!你记得早点回房,晚上天凉!”说完就跳上了大船,口中长吟道:“西风忽报雁双双,人世心形两自降。不为鱼肠有真诀,谁能夜夜立清江。”最终,他负手而去的身影融入到了浓浓的夜色里。 方拓看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之极,原来大家都变得不一样了!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撇头却瞧见身边放着一张琴,索性将它放于腿上,借着月色江水,心事重重地弹奏起来,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像自己一样失眠呐! 第三十章 轻生一剑知 余家的船在铜陵停住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没什么!被截住了,明天才能开船!”余文杰不愠不火地喝着香茶。 “谁啊!连余家的船都敢拦截?他不要命了?”方拓开玩笑道。 “你以为我家是强盗还是什么?”余文杰翻了翻白眼:“长鲸帮在前面的小岛上祭江神,听说今天是最后一天。这段自己,大家都会给个方便!” “这么嚣张?武林门派规矩还挺多的!”方拓感叹道。 冷幕白摇着扇子说道:“反正在船上也闷,休息几天也好!” “我呆不住了!”余文杰站起来,一仰脖喝掉杯中的茶水:“我要到城里!幕白去不?” “好!”冷幕白合拢扇子,也站了起来。 “带我去啊!”乞儿伸出了手。 “这个!”冷幕白看向方拓,猛打眼色。 方拓俯下身劝道:“乞儿乖,他们是去办事情,你不能去阿!”她无奈的叹气,这两人明显是要去花街,看来自己也没份了! ********** 余文杰等人走后,婉茹也带着乞儿去睡午觉了,方拓呆在自己那空旷的房间,不由大觉无聊,索性铺开宣纸准备作画,谁知毛笔刚点上去,外面就有人敲门了! “怎么回事?”方拓皱着眉开了门,语气非常不爽,除了余文杰他们,这个房间可是不许别人接近的。 “姑,姑娘!”敲门的是船老大,他犹豫地看了看方拓:“外面有人借小船,我家少爷又不在,您看?” “借他不就得了?”方拓不耐烦道,难得有了画画的兴致,全给搅了! “可是他小的不认得,他也不认识我家少爷!”船老大感到很窘,讪讪地解释:“按规矩我们是不能借的!” “那就不借!”方拓翻白眼道,她真想将门直接甩在对方鼻子上,怎么这么罗嗦? “可那人武功很高,我们赶不走!非要见这船的主人!”船老大搓着手:“你说话好使,是不是……” “我同你走一趟就是了!”方拓叹口气,走了出去,一边还在口中嘟囔着:“真笨,直接抢走不就得了?” 她身后的船老大一个趔歪,差点没栽到地上! ************* 方拓走出船舱,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来。在茫茫的白雪中,只见一道身影傲然挺立于船头,正负手而立,对围着他的余家下人解释着什么。 “有什么事情?”方拓开口问道。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待见到方拓的样子愣了一下:“您就是这船的主人?”他是个年轻的男人,背着把长剑。皮肤虽然很黑,却不粗糙,一身白色的长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身材有些纤瘦,却不会给人孱弱的感觉,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高挺鼻梁上的大眼睛,深邃得看不到底,应该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我不是船主人,不过勉强能说上几句话!”方拓摇头道。 “在下有要事待办,想请姑娘给个方便,借小船一用!”那人深施一礼,虽是请求,语气也很礼貌,却始终显得不卑不亢。 “那你能还回来么?”方拓淡淡一笑,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她虽然对眼前的人印象不错,但也不能随便借人东西! “这……”那人犹豫一下:“不一定!” “你这样怎么让人放心借给你东西?你有什么东西抵押么?”方拓失笑道,不一定?这算什么答案?哪有这样借东西的?“我若是不借呢?” “不借?”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直起的身子:“我原本不想再欠人情,而且囊中羞涩,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你若是不借!在下只有动手抢了!” “抢?”方拓扬起眉毛:“那你刚才怎不干脆抢走了事?” “我此去虽是九死一生,未必能将小船还回来,但是……”那人重新背过双手:“我若能生还,必当加倍回报!”那人又恢复先前所见的那种傲然姿态,那排浪滔天的气势和这满天飘飞的白雪,竟浑然一体!让人心折! “九死一生?”方拓欣赏地看他一眼,随即试探着问:“能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吗?” 那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目光望向远方,那眸子竟泛起一股股涟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他的神情相当的温柔,嘴角牵起一抹微笑:“我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呐!” “你刚才说什么?”方拓却激动的拽住那人的袖子:“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人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她:“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对不对?对不对?”方拓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拉着人家袖子的手更紧。一句不该出现在这个年代的词,让她的心都跟着飞了起来。 “咳咳!”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船老大以为她又犯病了,忙给众人使眼色,让他们拉住方拓,一边对那人抱拳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公子!兰姑娘这里……”他点了点脑袋:“这里有点毛病!”虽然人家先前说要抢船,但余家的规矩很严,起码的礼貌是必须遵守的。 方拓挣开那些人的手,又趋向前去,两眼发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对不对?你说的是这个对不对?你是来自哪?明朝?清朝?21世纪?” “你!”那人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笑了起来:“这世界真的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21世纪的人!” “哈哈!”方拓的到了想要的答案,爽朗的笑了起来,对惊呆在一旁的船老大吩咐道:“将小船放下来,余文杰回来有我顶着!”又转头:“朋友,我陪你走一遭!”说完拉起他的手,就往后面放小舟的地方走。 将小船放下,方拓率先跳了下去,招招手:“来啊!” “好!”那人也跳了下来,坐到方拓的对面。 “你们和余文杰说一声,就说我送一个朋友!”方拓解开了绳子,小船就顺着江流,缓缓离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人们…… *********************** “事情就是这样!”方拓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一边在船中烧开了水,将开水倒进紫砂壶。 “你的经历挺奇怪,不过还不如我啊!”那人笑道。 “也说说你的经历吧!”方拓将两个茶杯倒满茶水,递过去一杯:“你怎么来的?真想不到在这里有第三个未来人!” “我不算未来人!”那人接过茶杯,看到方拓诧异的表情,笑道:“我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本名奥米乐,是个奸臣,因为害死了一个叫紫若寒的名将,受到了诅咒!我必须生生世世寻找她,才能解开这痛苦的诅咒,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生离死别,一遍又一遍的感受悲惨人生,21世纪的地球,我也去过……”他那眼睛神采奕奕地望向远方:“我这一世,终于找到了我的爱人,紫若寒,不,她现在叫胡少玲,是九尾狐精!” “哦!”方拓喝了口热茶:“我一开始还奇怪,紫若寒既然怜悯你,又是个好人,怎么会诅咒你?原来她是想让你体会世间百态啊!你们是青梅竹马?她让你一次又一次的转世,还是爱着你的吧?”顿了一顿:“你不觉得这样很苦么?她不是有些过分了?” “过分?”寒风摇摇头:“不会,虽然不知为什么有了偏差,但她的本意不是让我受苦!”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一世,两世,生生世世,我们都会在一起,永远相爱!这些苦,值得!受得!” “是啊!”方拓感叹道:“你有了生存的目标,当然会很充实!” “你呢?你在这里很久了,就没有什么体会?”寒风笑了笑。 “我现在是疯子啊!哪来的什么体会?”方拓苦涩的说道。 “其实,是你把自己圈起来了!”寒风看着手中茶杯冒出的热气,雪花飘落在里面,瞬间就没了踪影:“我绝望过,痛苦过,怨恨过,但现在想来,人这一生,无非是百年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痛也好,苦也罢!想开了!都只是一个过程罢了!好人恶人,短命长命,都是在这人间道上走了那么一遭!我时常告诉自己,要‘放下’!”他在“放下”两字加重了语气:“只要放下了,你看任何事物都会更加清楚!” “放下?”方拓歪着头问。 “放下!身份放下,过去放下,一切都放下!”寒风高昂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受的苦难,心中的包袱,和我比起来算得什么?我都能解开心结,你为什么不能?杀几个人,算什么?只要你依旧善良!况且,那些人不该杀么?变成女人算什么?坦坦荡荡,你对不起谁了?” “放下!”方拓笑了起来:“是啊!我不是疯子么?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她笑得很大声:“明白了,明白了!”对着寒风举起杯:“敬你!” “干!”寒风一口将茶水喝干净,也跟着爽朗的大笑起来。 “可惜无酒!要不然痛饮三百杯,岂不快哉?”方拓又给他斟满。 “没有酒好!我怕耽误事儿!虽然劝你放下,但我还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可怜,可怜!”寒风虽这么说,口气却没有半点自怜的意味儿。 “你是活该!”方拓笑骂道:“你是心甘情愿受这苦,怨着谁了?” “是啊!情之一字,当真神奇,让我这了无生趣的人重新找到生存的目标!值得,值得!”寒风说着抽出背后的长剑,放在手里细细地抚摸,向是对待自己的爱人那样温和轻柔:“寻情啊,寻情!相伴二十载,就让咱们再闯那刀山一回!杀他个血肉横飞!”那长剑好想听懂了他的话,发出铮铮的龙吟声,和着水声风声,竟传出老远。 “你真的要闯长鲸帮?”方拓不由担心道:“九死一生啊!我看是十死无生才对!他们可有很多人呐!要不要帮忙?我也是很厉害的!” “我知道!”寒风摇头道:“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他抬头,紧紧盯着方拓的眼睛:“我爱她,就一定要走这么一回,必须是一个人!” “固执!”方拓扭头看向漫天的飞雪:“真好看!原来世界竟然这么美丽!”那雪花洋洋洒洒,飘舞飞旋,看得她也想飞。 “你体会多了,自然也会明白快乐的可贵!”寒风拿起长剑,斜指向天:“长鲸帮蛮横霸道,害人无数,还抢我妻子,我是为千百无辜生命讨公道,为山林中潜心修道的生灵讨公道。他们的人,我杀得!” “你很傻!”方拓仍然看着船外:“明知这次等于飞蛾扑火,有去无回,你还要闯?” “我的生命本就如此!你不觉得那灯蛾临死的舞蹈很美么?”寒风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一千次,一万次,我绝不放弃任何能展现自己舞蹈的机会,不怯弱,不后悔!只要能得到她爱我的承诺,只要我做的事情有一点点的价值,只要能弥补过去滥杀无辜的罪孽!就算地狱,又有什么去不得?” 方拓笑了,神色间有些无奈,转头有看到那张古琴,拿了起来:“你这一次,可谓一举两得,既救了爱人,又做了好事!恭喜你!”调了调音,弹奏起来,口中高声吟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摇,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哈哈!这首歌我还记得!”寒风手指弹起宝剑,合声也唱了起来。 歌声透过茫茫的飞雪,传得很远,缓缓的大江水,竟在两人内力的激荡下,形成一大片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四散开来,风声,雪声,琴声,歌声,笑声!融汇成独特的曲调,那激越的旋律,在这灰蒙蒙白皑皑的天地中,竟形成一个自有的空间,天,地,江水,都发出了共鸣声,豪迈,快乐,又带着淡淡的忧伤,“飘游云于泰清,集长风乎万里!”,两人唱到高兴处,更加投入,响遏行云,清亮气足的长调冲出而飙起,顺浪直下,漂向下游…… 这时候,长鲸帮在江上巡视的人已经发现了风雪中的小舟,想驾船上前驱赶。却在看到舟上二人的时候,再不能说出一句话,一个抚琴高唱,一个弹剑狂歌,与飞雪同在,和天地江水融为一体,何等气概?在这万里江雪飘飞的映衬下,是怎样一种情景?那罕有的美妙曲调,又是何等的让人陶醉? 一曲唱罢,两人相视大笑,接着又唱了起来,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高昂,一次比一次投入,直到江中孤零零的小岛在雪中露出淡淡的影子,方拓才停下手,同寒风一起站了起来。 “就在这里吧!”寒风将长剑提在手里:“你还是赶紧回去,要不然会让朋友担心!” “你真的要去?”方拓皱起眉头。 “当然!”寒风提高音量,转头深望了她一眼:“我送你两个字!丈夫!” “丈夫?” “不错!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无愧于天,傲视大地,就是丈夫!”寒风说道这里,突然笑了起来:“你的朋友来了!” 方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那雪幕里,真的出现了余家大船朦胧的影子,想来是他们不放心,跟了过来。 “日后若能相见!当再次与君对天高歌,痛饮百杯!”寒风点了点头,轻喝一声,身体冲天而起,向远方掠去。 “下次要喝酒啊!”方拓对这那投入江雪的身影喊道。 “什么酒?你要喝酒?”这时,余文杰和冷幕白已经跳到小船上,看了看远处那渐渐模糊的身影,咦声道:“他是谁?跃了那么远竟没有半点下坠的趋势,真是好武功!” “过客!”方拓喃喃说道,待看见二人更加疑惑的神色,笑了起来:“是一个为情所困,却坚持正义的过客!” “你和他唱的歌?我们在老远就听到了!好气魄!”余文杰摇起折扇:“他要干什么?” “杀人!”方拓扭头看向远方:“为爱情杀人,为公道杀人!”随即拿起一杯茶,高高举起杯:“敬你!”倒入口中,吐出口热气,将杯子甩到江里:“开船!” “开船?”余文杰不解道:“上那?跟上去?” “不!”方拓微笑着:“回去!远离这里!” 余文杰和冷幕白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没说什么,默默的摇起橹,小船逆流而上,离那长鲸帮的小岛越来越远。而方拓自始至终的面对着寒风消失的那个方向,大笑几声,朗声吟唱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第三十一章 但去莫复问 “听说他光天化日之下杀了长鲸帮主翁百龄在内的三百多人,最后带着那女人扬长而去,没一个人能拦得住!”余文杰说的眉飞色舞,手指还在桌子上敲着:“好气魄,好手段,男儿一生,当是如此!”他显然心情好极,连喝了好几杯酒,口中大呼过瘾。 “那女人真是妖怪?听说是狐狸精,长得一定很美!”冷幕白吃着菜,他还是对这种话题比较感兴趣! “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余文杰白了他一眼:“我从来不信那些东西!” “是吗?”冷幕白坏坏的笑道:“那阿拓怎么会在一个光柱中消失呢?你当时也在场吧?” “你,”余文杰要说什么,却见方拓走了进来。 “阿拓!”余文杰兴致勃勃地凑上去:“你昨天说的那个路人,可真厉害!不但一个人闯到戒备森严的长鲸帮,把帮助杀了,还将一个女人救走了,竟然没人奈何得了!这等英雄人物,我可仰慕得紧,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如何?” “是吗?”方拓扬起眉毛,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她总算放下心来,当下笑得更开心:“那女人也救出去了?” “是啊!长鲸帮现在乱成一团了!”冷幕白摇晃着折扇。 “少爷!昨天借船的那个人回来了!”这时候船老大闯了进来。 “什么?”余文杰兴奋地站了起来,一下子就闪身不见了。 “急什么?”方拓撇撇嘴,这才捧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古琴,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 外面依然下着大雪,方拓走出来正好对上寒风那深邃的眼睛。 “我来请你喝酒!”寒风背着一只手笑道。 “好!”方拓点点头,紧了紧怀中的古琴浅浅一笑:“带路!” “各位,打扰了!告辞!”寒风抱拳施了一礼,就腾身远去了。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是朋友!”方拓说完这句,也一个纵身,跟了上去。 “这两人!”余文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奈道:“怎么把咱们忘了?” ******************* 方拓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一个悬崖边的凉亭。 “你怎么还是这种装扮,仍旧没看开?”寒风率先坐了下去,对方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凉亭早就准备妥当,那美酒放在炉火上冒着热气的小锅里,散发着醉人的香味儿。 “既是放下了,那疯与不疯,男人女人,穿鞋与否,有区别吗?”方拓笑着坐到寒风对面。 “是啊!”寒风自嘲的笑道:“我糊涂了!自罚一杯!”说完就自己喝了一杯! 方拓浅尝了一口:“好酒!” “是好酒!”寒风依旧是那样爽朗的笑容:“再不喝恐怕就没机会了!” “你要去哪里?”方拓问道。 “我要去追若寒,继续我下面的路!这一世,结束了!”寒风抬高了下巴:“以后,咱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那气氛是不是应该弄的伤感一些?”方拓强笑道。 “我不喜欢伤感!应该高兴才是!”寒风玩味儿的说。 “这个世界!你是我的知己啊!你走了,我能不难过?”方拓眨眼说:“咱们最相像,不是吗?” “哈哈!”寒风抬首望天,洒脱的摇了摇头:“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记录了我平生的武学,希望你能在里面发现什么!” 方拓珍重地将小册子收入怀里:“我还以为能看到你的若寒呢!” “她在等我!”寒风第一次露出惆怅的表情:“也是时候了!” “不喝完百杯再走?你说话不算数啊!”方拓强笑道。 “不了!算我欠你的吧!”寒风斜眼看了看四周:“有麻烦的人来了!” “我看到了!”方拓低头摆弄着琴弦:“一百多号人呐!他们也想留住你!” “哈哈!”寒风脸上泛起一抹异样的红润:“昨天他们留不住我,今天也休想!你知道吗?昨天,他们给我和若寒下了毒!但是,他们留不住我!我们两人,他们谁也捉不到,一百人?算什么?”她看了方拓一眼,那是无拘无束,豪爽自在的眼神:“记着吗?丈夫,真丈夫!” “是的!真丈夫!你是吗?”方拓喃喃说道。 “我不是!”寒风的声音低了下来:“我终究是差了一截!你呢?你真的放开了吗?”说完就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对周围聚拢起来的长鲸帮众毫不在乎。 “你都没做到,我怎么能?”方拓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游动着。 “阿拓!”余文杰和冷幕白赶了过来,对着那些长鲸帮众呵斥道:“你们做什么?连我朋友也敢动?你们副帮主呢?”他们是听到风声打算赶来通知方拓他们,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被发现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对余文杰和冷幕白抱拳道:“驭风公子,惜花公子,若是有所得罪,我先抱歉了,只是,这人……”用手指了指背对着他的寒风:“这个人是我们长鲸帮的仇人,我们万万不能放过,按照武林规矩,你们和这位姑娘是不是能给个方便!”同时一挥手,长鲸帮众人的包围圈更小了,但看清寒风的样子,不由惊呼出声来! 余文杰也走上前来,看了看寒风,深吸口气,转过头对方拓说道:“阿拓!咱们走吧!这件事情咱们不能管了!” 方拓却没有理会任何人,手指微微用力,清脆的琴声响起,冬天凄冷,在那飘飞的雪花中,传出悠扬的乐声,是一首古曲《忆故人》!清新飘逸,使人于空山幽谷的宁静之中油然而生思念故人之情。待到后来,那原本委婉缠绵的曲调经她改编,竟变得极为清亮明快,恬静,淡雅!其间似乎满含着喜悦和快乐!如春日的阳光,连周围的白雪都开始渐渐消散,也融化了凉亭四外杀意弥漫的气氛。 一曲弹奏完毕,方拓摆了三个酒杯,将它们都倒满了酒,举起第一杯:“第一杯,我敬天,它主宰着岁月,即便它漫长得像流水,能把往事冲的很淡了,但他终究是送来了你我的相会!所以我敬它!”酒杯倾斜,那清香的酒水形成一股细流,注入到地下。“啪!”酒杯撞在凉亭的支柱上,粉碎。 方拓又举起第二杯,冲着寒风:“第二杯,我敬你,你是我的知己,虽然相处不到一天,我真的体会到很多东西!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所以我敬你!”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她又拿起最后那个酒杯,却没有再举起来,反而站起身,来到凉亭之外,在四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看了看四面的支柱,抬起一只手,内力随心,片刻间,那支柱酒出现几行浑厚洒脱、沉雄苍劲的字,上书:“人生百岁诚稀少。此事任谁明晓。相见但开口笑。管甚闲悲恼。四时风月寻常好。放下心肠便了。虽是身难恒少。到底须迟老。桃源忆故人来少。独占洞天清晓。追想从前失笑。谩惹闲萦恼。琴书活计端然好。一曲山堂了了。保护胎仙常少。永永依黄老。” 写完了,她将酒杯放到余文杰手里,蹲下身去,抬头,念了一遍,似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回身对众人笑了笑,那笑容如和煦的春风拂面撩人,就在众人迷失在那美丽笑容的时候,她的脸突然沉下去,轻喝一声,双掌大力击向地面,一次,两次,三次,那悬崖支撑着凉亭突起的那块竟然慢慢地震动起来,最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凉亭,寒风,古琴,直直落入江心。 “这!”那长鲸帮的中年人见到这样的情形只能张大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何等的内力,不过他也不担心,因为在他们赶来凉亭的时候,寒风就已经坐着断气了,他也算是给上任帮主报了仇,这帮主的宝座已经触手可及了。想到这里,平缓一口气,抱拳道:“这位姑娘,能否告知您的名号,要不然在下也不好交代!”他这完全是托词,只是想知道这赤着脚的神秘女人的身份。 “兰若冰!疯子!”方拓强自压下心头那因功力耗损过剧而涌起的血气,深吸口气,然后冷冷的回答道,转过头,再不理会他,伸手取过余文杰手中的酒杯。 “呵呵!”中年人讪讪地笑了笑:“在下陈翔雍,为刚才的失礼抱歉了!改日再向姑娘亲自赔罪!”说完就领着一帮失魂落魄的手下走下山去,不久之后,兰若冰的大名时隔五年,又一次传遍天下,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她三掌震断绝壁一角的武功。 方拓站在已经断裂的悬崖边,不管手中渗着的鲜血,再一次高举起杯:“最后一杯,我敬这江水,愿它能顺利的带你找到下面的路!”说完一甩手,那就被打着旋,溅着酒水,顺着寒风掉下的轨迹,慢慢的融入那滔滔的江水。 “咱们走吧!”方拓回转过身,头机械似的朝四处转动几下,最后将目光落在一脸关切的两个好友身上:“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 润州的客栈里,窗前放着一盆炭火,热乎乎的!方拓站在窗前,点燃蜡烛,将一本小册子放在火焰上面,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点燃,在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睛掠过一丝忧郁的阴影,口中喃喃自语道:“真丈夫,为情所困的人还差一截?”突然又笑了起来:“无情未必真豪杰!寒风阿寒风!你到底放没放开呢?”大笑着将只剩一角的小册子扔出窗外,取了琴,坐下放在腿上,信手弹奏起来,曲调缓慢,低沉,如山风呼啸,似海涛澎湃,窗外,雪花漫舞,群峰如玉,屹立在远山之巅的高塔巍巍雄姿,隐隐在望。 正当她融入其中的时候,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了,寒风灌入,房间里的气温霎时低了很多,来人却只是站着,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方拓没有做声,仿佛将全部身心都沉浸在乐曲中,直到一曲弹罢,才悠悠说道:“乞儿,不要闹了,站在风里会得病的!”这个时候能来这里,而且不敲门的,就只有乞儿了! 过了半晌,那人还是没动静,方拓长叹口气,转过头,带看清来人时,愣住了:“秋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扬州么?” “你以为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北上?当然是在这里等秋水喽!”余文杰出现在江秋水的身后,抱着手臂笑道。 “阿拓!”江秋水两片嘴唇微微颤动着,泪水夺眶而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这就扑到方拓身上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方拓大笑着。用她的手抚摸着秋水的秀发:“应该笑才是!阎王不收我啊!” “对!明明是高兴的事情!哭什么?”余文杰苦笑着摇头,将房门关了起来。 “你这几年去哪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江秋水勉强的咧开嘴,擦着眼泪问道,“我?”方拓悠然的说:“做了一场梦而已!”看到她疑惑的眼神,晒然笑道:“人世百年,都属梦幻,痛苦劳累也好,欢喜清闲也罢,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她说着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你还是那么漂亮,一点没变!” “哪有?到是你,还是那么……”江秋水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莞尔一笑,突然又看到她的打扮,想起之前余文杰的话,她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方拓看见了她那瞬间黯淡的神色,了然的笑了笑,蹲下来亲切的拍着她的肩:“我没疯!真的!不用担心!” “你,你这样让我怎么不担心?”江秋水看她这样更以为她疯得厉害,禁不住又哭了起来。 “哎!”方拓叹口气,看向余文杰,见他也是一副悲伤的样子,更感无奈:“我真的没疯啊!”看他们反而更加伤心,不由气馁道:“是了,是了!我疯了还不行吗?你们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了好不好?”她断然的摆摆手:“我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啊!笑一笑行不?” 她对秋水眨眨眼:“笑一笑!” 谁知江秋水哭得更大声了! 方拓猛翻白眼,接着坐了下来,柔声劝慰道:“原本是很高兴的事情!何必弄得这么伤感?就算我真疯了!那也是我自己的路,怨不得谁!”她扳正江秋水的肩膀:“多年之后,应该高兴才是啊!” “对!”江秋水总算停止了哭声,使劲捶了方拓一把:“你个没良心的,当初不声不响的留书出走,一去就是五年!我得找你算帐!” “哈哈!”方拓爽声笑道:“算账可以,你得轻一点,要不然我的骨头可碎了!而且……”凑上前去,轻声说:“你的话是不是暧昧了点?让我想入非非啊!” 江秋水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下了头。 “来!”方拓站起身,拉起她:“跟我说说你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说完对表情古怪的余文杰挥挥手:“站在那里的家伙,你可以出去了!” “对!”江秋水站起来,快步将愣在那里的余文杰推了出去,猛地关上了门。 余文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雪中了!想说什么,房间的门却被紧紧关上了:“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这房子可是我花钱租的!”叫了半天也不见动静,挫败的揉揉鼻子,转身走下阶梯,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不觉信口道:“好天气,而且……”看向房门:“能重新在一起,真好!”看了看笼在飞雪中的天地,他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 方拓挽了挽衣袖,将丰满的笔锋在磨好的浓墨中辗浸数下,凝神屏气,沉吟片刻,悬胸舒臂,一挥而就:“怎么样?”他将笔放下。 “愁苦有多有少,抚琴唱诗强笑!非是呻吟尘调,苍颜没了棱角!杳杳群山环绕,风吹把泪来飘。白发生得太早,无奈心已变老。疯癫虽遭人笑,却得半世逍遥。快意恩仇固然好,得善终者太少,岁月让人逃不掉,今生必定会老,福祸岂能先预料?看开生死才高!追想从前失笑,往事如烟渺!看世间老少,知我者寥寥!”秋水歪头轻念两遍:“好字!不过……”她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很怪的诗啊!” “哈哈!”方拓红着脸搔搔头,这是自己第一次写这种东西,而且绝对是原创,只可惜,水平真的……“真的惨不忍睹?” “还好!不过,你什么时候考虑这么多了?这不合你过去的性格啊?”秋水神色复杂地长叹口气:“也许正如你所说的,这世间,知你者了了吧!” “我”方拓刚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了下面的话。解脱似的去开门,却见余文杰和乞儿站在外面,他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余文杰有些吃惊的看着方拓的装扮,然后笑了起来:“你总算穿的正常些了!看来还是秋水有办法!” “什么事情?”方拓苦笑一下,手抚上乞儿的头,却摸了个空。惊讶的望去,只见乞儿站在一旁,怯怯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有认出来。蹲下身:“哈哈!乞儿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你是疯子姐姐?”乞儿不敢相信道。 “你以后不能叫疯子姐姐了!”江秋水在方拓身后说道:“你叫他方大哥吧!”她的表情很认真。 “还是叫我师兄吧!”方拓扯了下嘴角:“和顾文宇一样,我以后会教你功夫的!”他终于摸到了乞儿的头。 “师兄?”乞儿问道。 “是,师兄!”方拓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站了起来,用揶揄的口气说:“余老板!这么早就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啊!”余文杰拍了下额头:“差点忘了!原本打算中午坐我家的船出发,不过你这样……”他指了指方拓,要是乘坐余家的船,他的身份岂不是曝露了:“那得再等几天才能有合适的船!” “就等几天吧!”秋水抢先答道:“我要好好和他聚一聚!”就这样,众人又重新在客栈住下了! *************** “这几年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江秋水又一次问道,她手中的针线没有一丝的停顿。 “你这已经问了第三遍了!我真的不知道阿!”方拓无奈的说。 “真是奇怪!怎么好好的丢了四年时间?” “是啊!我清醒过来就过了四年!真是吓我一跳!”方拓惆怅的摇摇头,是直接来到四年之后,还是沉睡了四年?他自己也不知道,若是后者,那他这四年真的是在睡觉?眨了眨黯然的眼睛,长叹一声,接着强自提起精神,铺开宣纸,准备作画。 “你还要写什么?”江秋水笑了! “画画!”方拓拿起笔架上的笔:“最近以来,我特别喜欢做这个!可以让我平静下来,而且,这里的景致很不错,不是吗?”平静下来?心若是不起波澜,何来平静?突然又感觉一阵晕眩,脑袋昏沉,身子止不住的摇晃。 “你怎么了?”秋水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担心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方拓抚住头,将笔锋放在宣纸上,画了一大笔:“看,没事情的!刚才只是晕了一下!”转过头,却正好看到秋水那惶恐的神情,怎么了?顺着秋水的视线望去,自己刚才一笔哪里是画在纸上阿,那毛笔正停在书桌的一角,那墨汁的痕迹滑过桌角,像是一道裂缝,正如她此时的心情,整个成了两半! “怎么会这样?”方拓的笑容僵住了,咬住下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拓!”秋水忧心忡忡的轻呼道。 方拓扭过头叹口气,猛地将毛笔狠狠的甩在窗上,窗纸破裂成了碎片,外面,天空阴沉沉,大地风萧萧。 第三十二章 以我今朝意 方拓站在一个奇特的空间,就像当初在光柱中的感觉一样,白茫茫的。 “阿拓!来这里!”这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嫣玉?”方拓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时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上前捉住那人的手:“真的是你?” “是我!”穿着一身牛仔装的嫣玉微微一笑:“意外吗?” “你怎么来了?这是哪里?”方拓点点头,疑惑的问道。 “我是耗费了很大的能量才来见你一面!”嫣玉咧开嘴角,随即脸色又黯淡下去:“恐怕也只有这一次了!” “到底什么事情?”方拓拧紧眉头,她有预感,这件事情绝对不寻常,而且和自己有关系! “我其实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是人间界昆仑秘境第31代正统传人!我们这个家族自宋朝以来就是通灵世家,专攻道术仙法!”嫣玉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方拓:“过去我就觉得你的名字耳熟,回家一做查探,果然……”她叹了口气:“要不是我神秘的失踪,恐怕要满了25岁才会有观看族谱的资格!” “昆仑秘境?”方拓笑了笑:“听起来挺吓人的!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她重新打量了嫣玉:“怪不得,你能穿梭时空到这里!对了,你说什么果然?” “没想到咱们还真有关系!”嫣玉惆怅的摇摇头:“我翻看了家族的族谱和相关的纪录,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什么关系?”方拓的眉头更紧了。 “家中的族谱开始纪录的年代是北宋初期。”嫣玉猛地转过头看向方拓:“而族谱最顶层,也就是最开始出现的人是顾兰氏,闺名兰,若,冰!”她最后的几个字是一顿一顿说出来的…… **************** “怎么不见阿拓?”冷幕白看了看饭桌上众人的脸色,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 “你会注意这些?”余文杰撇嘴道:“我还以为你的精力全都放在那个什么柔儿身上了呢!”接着,他轻叹一声: 婉茹看了其他人一眼,答道:“这几日姑娘很奇怪!谁也不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状态比前些日子还要不如!” “我才出去几日便发生这种事情!你们不会踢开房门看看?”冷幕白有些气愤。 “我有什么办法?”余文杰除了叹气还是叹气:“房门都被我弄坏了好几扇,可她还是那个样子,似乎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哦?”冷幕白微微一愣,放下酒杯站起身:“我去开导开导她吧!”说完,便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你们不要过去!我单独同她谈谈!”…… 运功踹开了方拓的房门,却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一扇窗户大敞着,外面的风雪不时的灌进来,地板上出现了很厚的一层雪霜。书本和宣纸被杂乱的摆放着,东一片,西一片。床头的帷幔在随风而动,发出猎猎声响。屋子中间的炭盆早已经变得冰冷,没有半点火星。 一个披着单衣,赤着双脚的人伫立于风口处,用呆滞无神的眼睛凝视窗外,嘴巴一张一合,喃喃轻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阿拓!”冷幕白关紧房门,特意造出巨大的声响,但那人好像听不到一样,仍自沉浸在独自一人的世界里。 “阿拓!”冷幕白抬高了音量,再次叫道。 这回,那人总算转过头来,木然的看上一眼,却又立刻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外面的雪景很漂亮吧?”冷幕白怅然的摇头,走到方拓身边,随即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夸张的笑道:“哈哈!你看得这么出神,是不是又有作画的灵感了?”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却只见一棵枯树孤零零的竖在院子中,稀少的枝桠来回摆动,好不凄凉,耳旁风声不绝,天外不知哪处乌鸦鼓噪,更显萧索。 可他笑了半天,就是不见对方有所反应,泄气的轻叹一声,又问:“你到底在想什么?饭也不吃,大家很担心啊!” 听到担心这个词,方拓的目光才燃起了一丝神采,却在下一刻,黯淡了下去。她怔怔自语:“幕白,你说人生的一切是否早就注定的?命运那种东西,是否存在?而生存与死亡的,现实和未来,界限又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胡话?”冷幕白皱起眉头。 “我一直在想!知道了自己的未来,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方拓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这些。突地,她来了精神,抓住冷幕白的肩膀摇晃道:“我是男人啊!我不要嫁人,更不要什么狗屁后代,可是,我摆脱不了这一切,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正凄苦念叨间,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觉脸上一痛,竟是挨了一个耳光,还没有回过神来,手腕一紧,已经被人紧紧的撰住。 “你打我做什么?”方拓捂着脸,看着对方那依旧扬在半空的手臂出神。 “这不是你,这不是你!”冷幕白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吼道,又狠狠的拽住她的衣领:“你说你是男人!好!你来看看……”说着,他揪着方拓来到房间的铜镜前,恶狠狠的指着镜中出现的脸:“你看看!这脸蛋,这身材,还有这眼神,多好看,多哀伤,真是我见尤怜啊!是个男人都会心动!你说,你哪一点像男人?啊?哪一点像?什么叫‘活着有什么意思’?你简直让人失望,失望透顶!大家都为你担心,可你呢?你怎么样?”说到这里,一把将方拓甩到地上。 “是啊!哪一点像,我已经不是了!”方拓越想越凄怆,竭力地挽着自己的乱发,咬着自己的手指,紧压着自己的胸,去抑制那种悲伤。 “你他妈给老子清醒点!”冷幕白指着她的鼻子,恨声道:“你不是说你是男人么?那就拿出点魄力来,像几年前一样,来证明自己!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凄凄哀哀,要说可怜还差不多,男人?我呸!你她妈现在的样子十足一个娘们,怪得了谁?”说完这些,他长叹口气,对着方拓蹲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刚要说什么,眼前却一花,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传来:“谁她妈说我不是男人?”…… ************** “冷幕白过去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江秋水用筷子挑着面前的饭菜,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应该快了吧!那家伙什么都不会,就那张嘴会说!哄人这种事情,他三岁就会了!”余文杰笑了笑。接着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抿着杯中的酒,一边看向房门的方向,这冷幕白说是去找阿拓谈心了,也不知道都说些什么。他曾想去听一听,可冷幕白说过要单独同阿拓聊聊,自己去偷听毕竟不好。他不想违背朋友的意思。 “他的口才可比我好多了!一定能说服阿拓!”正自我安慰间,门外突然出现那熟悉的身影。 “好了?”余文杰站了起来,却在看到对方样子的时候张大了嘴巴! “这么看我做什么?”冷幕白咧了咧嘴。 “你的眼睛……”余文杰指着他眼眶中的那色青黑,忍俊不禁道:“怎的这么惨?” 江秋水关心的却是另一种事情,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忧色:“你们打架了?阿拓现在怎么样?” “谁说我们打架了?我们是在联络感情而已!”冷幕白找张椅子坐了下来,揉着有些正不开的左眼:“他***,怎么这么狠?” “我问你话呢!你把阿拓怎么样了?”江秋水瞪眼道。 “我受伤了!你看到没?”冷幕白有些委屈:“至于阿拓,我能把她怎么样?我可是……”话音未落,却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有酒啊!”一身男装的方拓笑嘻嘻地坐在他们旁边,就着壶嘴酒喝了起来,美滋滋地抿抿嘴,又抓起一块排骨放在嘴里。 “你!”余文杰惊恐地瞪大眼睛 “我怎么了我?”方拓白了他一眼。 “呵呵!阿拓总算是恢复精神了!”江秋水看到他们的样子,捂着嘴笑道。现在她对冷幕白倒是佩服的紧,还是他有办法,就是手段…… “哈哈!”方拓将骨头扔到地上,擦了擦嘴,在灯光中,她左右脸颊上的那两块通红的巴掌印有些扎眼。她笑着,直起身对众人抱拳道:“现在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各位大哥大姐,小弟方拓,这相有礼了!”…… ****************** 方拓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过了多久,她长吁一声,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晚了,也该回去睡觉了! 谁知她刚转身,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在眼前闪过,不但无声无息,而且险些擦到她的鼻子。 “这么嚣张?”她摸摸鼻子,也提气跟了上去,前方那白影越来越快,好在她轻功的修为不低,还能跟上去,可惜,也只是勉强能跟上,每当她提升速度,对方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也跟着快不少,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改变。 “喂!你要到哪去?”方拓停了下来,平缓了一下散乱的气息,这时候傻子也知道对方是故意引她出来。果然,那白影也在前方停下了。 “你跟来就是!”是个女人的声音,很好听,似乎年纪不大。 “你是谁?”方拓眯起眼睛,努力的向看清楚对方的身材和衣着,但是,明明离得不远,不正常,这种距离,她可是连蚊子腿上的毛都能数的清楚,此时却只能看到一团白糊糊的影子,不由疑虑大生。 那女人却没有说话,再次向前掠去。 方拓叹口气,没办法,只好舍命陪君子,也跟了上去! ******************** 你是谁?”方拓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转头看了看远处隐在夜色中的润州,没想到他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我是乞儿的娘”那女子转过了头,走到了方拓跟前。在月下,明眸皓齿绮年玉貌,身姿匀称,一双妩媚的大眼睛,显得聪慧而伶俐。 “乞儿的娘?”方拓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是啊!你不相信?”那女人莞尔笑道。 “是有点难以置信!”方拓点点头,也笑了!她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在笑的时候,能把内心的愉悦生动鲜明地反映在脸上,使人会心,使人消除紧张,变得轻松自在。 “乞儿虽是个凡人,但挺可怜的,从小没了爹娘!我才照顾她的!” “凡人?”方拓有些愕然的问,有这么称呼别人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人?仙人?修道人?妖怪?”想起乞儿的话,会冬眠。妖怪的可能大一些吧? “你不知道?”那女人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乞儿没告诉你么?” “乞儿告诉我什么?”方拓大惑不解。 “告诉你我的身份啊!”那女人大叫道:“几年前我明明同她讲过的!她怎的瞒着你?” “几,几年前?”方拓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冒出来了:“我说姐姐!几年前乞儿才多大,她能记住什么?” “哦!那还真是我的疏忽了!”那女人点点头,突然又来了兴致,兴奋地拉住她的手。如果说之前给方拓的印象是一个成熟的女性,那她现在绝对是孩子似的天真表情:“那我现在告诉你!乞儿的娘,也就是我,是个美丽端庄,可爱大方的妖怪!” “可爱大方,美丽……端庄?”方拓深感无力,眼睛止不住的往上翻。前几点她承认,可是……她再次打量面前这“人”!端庄?再过个百八十年也说不定。至于对方那妖怪的身份!并未超出她的预想,毕竟,妖灵鬼魂她也不是没见过,勉强还可以接受!乏力的坐到地上,突然觉得头很疼:“大姐!你是什么妖怪?” “我啊!我是白蛇精!修炼了大概一千七百多年了!好不容易能变成人形!”白蛇精兴奋的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像人吧?” “像!”方拓点点头,真的像吧!她也在心里怀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要冬眠吗?跑这里干嘛?” “冬眠?什么意思?”白蛇精走到她身旁坐下来:“我睡醒一觉,要给乞儿送些吃的,结果她不见了,我才追到这里的!” 方拓叹口气,同某些人相比,这白蛇精恐怕更有人性吧!能如此关心一个异类孩子,又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你说送食物!你那食物不是什么老鼠蛤蟆之类的吧?” 白蛇精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问过乞儿,她不吃老鼠的!我怎么会给她?而且我很长时间不吃东西了!” “那就好!”方拓舒缓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吃老鼠可是会得病的!” “哪里会?我觉得挺好的!”白蛇精吐了吐舌头。 “对了!你以后不要随便同别人说起你的身份!”方拓看了看她,开口道:“这样很危险啊!” “为什么?”白蛇精眨着她那双大眼睛,不解的问道。 “遇到坏人就吃亏了!”方拓不知道该怎么对如此天真的妖怪解释人性的险恶:“就像现在,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就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很危险的!” “怎么会?你是好人啊!我观察了你们几天,你对待乞儿真的很好!比我这做娘的周到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人心隔肚皮啊!”方拓觉得头又疼上了。 “做人真的很难!”白蛇精突然感慨道:“我观察了好几年,还是学不来啊!” “我到宁愿你永远也不会!”方拓仰起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白蛇精身子前倾,双手攀上她的手臂:“你帮我照顾女儿,咱们交个朋友吧!我请你吃鸡,记得乞儿最爱吃这个!” “哈哈!”方拓大笑起来:“你真不怕我是坏人?你没杀过人,我可杀了很多呐!” “我的感觉告诉我,你是好人!那你就一定是好人了!”白蛇精又眨眨眼。 “那有这么分辨好坏的?”方拓微笑不语,在心里已经将眼前这个可爱天真的异类当作朋友了! “你不答应?”白蛇精放开双手,神态有些不安! “我这算默认!”方拓谦和的说道:“咱们早就是朋友了!” “那就好!”白蛇精站了起来:“天快亮了!你该走了!我就不送了!” “你不去看看乞儿?”方拓也站了起来。 “她不是过的很好吗?有你照顾她,我就放心了!有什么麻烦,就到京兆找我吧!”白蛇精第一次露出那种惆怅的表情,凄婉的咧了一下嘴角:“我毕竟和你们不同!” 方拓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与之前的天真活泼完全不同,妖怪都是这样性格多变的么?“那你不让我带什么信物给她?” “给你这个!”白蛇精递过来一个手帕:“把这个给她吧!” 方拓接过手帕,揣在怀里,转身向山下走,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来那些细小的,闪亮的光芒,有些刺眼,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白蛇精愣了一下,接着笑了一下,她那笑容透着光芒,连太阳似乎都黯淡下去了:“我叫白素贞!” ************** “你去哪了?我去找你,连床都是凉的!是不是一晚上没回来?”方拓刚进客栈的院子,就碰到衣衫不整的江秋水。 “去见一个朋友!”面对好友的关心,她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 “朋友?”江秋水更加疑惑了,什么朋友?她怎么不知道? “是啊!很可爱,也很特别的朋友!”她漫不经心地答道:“来,上你房间去!”拉着江秋水就出了院子,这几天,乞儿都是和秋水住在一起的,进了秋水的房间,看见乞儿已经起床了,方拓将白素贞的手帕放到乞儿的面前:“你认得这个吗?” “这是我娘的!她人呢?”乞儿看见手帕,眼睛一亮,兴奋地往方拓身后猛瞧。 “她有事情,现在不能来看你!”方拓有些不忍心地叹口气。 “哦!”乞儿失望的低下头去。 方拓看她那瞬间暗淡的脸色,笑了笑,坐到床边,双手抚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乞儿,你想学武功吗?和我学,我会教给你很多东西,保证你一生受用无尽!” “当然想啊!”乞儿睁大眼睛看着她。 “那你就拜我为师吧!” ******************** 方拓坐在太师椅上,坦然地承受了乞儿的三个响头,喝了拜师茶,她站起身微笑着将乞儿扶起来:“虽然草率,简单,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弟子!我会好好的教导你!”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不要再叫乞儿这个名字了!你就叫仙衣,因为你娘姓白,所以你就是白仙衣!” “白仙衣?”乞儿,不,是白仙衣眨眨眼睛,有些兴奋地说:“谢谢师父!” 方拓满意的点点头:“因为太仓促了,也没什么好送给你!下次再给你补上吧!”她笑着俯下身去:“仙衣不会怨师父吧?” “不会!”白仙衣连连摇头。 方拓直起身,看了看旁边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怎么,二位,看我收了个徒弟,眼红啊!” “阿拓,你怎么会突然想收徒弟?那么年轻就想开宗立派啊?”余文杰咽口口水,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是啊!”冷幕白也大惑不解。 “一来呢!是突然想教个徒弟过过瘾。二来,我和她娘是朋友,仙衣叫我师兄或者姐姐什么的那不是差辈分了吗?”方拓坐会椅子上,享受地喝了口茶。 “这”余文杰和冷幕白对视一眼,更加疑惑了,在他们印象中,方拓是绝对不会在乎辈分这种东西的. 而此时方拓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望向远方,眼神中掠过种种神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三章 几欲迷归路(修) 孤灯幽暗,四壁沉静,那火光一闪一闪,将方拓的影子投在墙上,模模糊糊的! 白蛇传中白素贞修炼一千八百年方才出山,如果那个白素贞是自己认识的这个白蛇精,恐怕要等一百多年才会发生她和许仙的故事吧!印象中的白素贞温婉贤淑,大方优雅,完全不似昨日所见那单纯天真的模样!哈哈!妖怪也是会改变的啊!这段时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才让她有那么大的转变呢? “真遗憾!我还以为能看到许仙和小青呢!”她摇摇头,喝了一口茶,猛地皱起眉,那茶水已经冰凉了!轻叹着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一手托腮,研究起墙上自己的影子来,她到的可真不是时候,现在是雍熙二年末,赵炅,也就是赵光义在位,那黄袍加身的赵匡胤算看不着了,想到这里又笑了起来,即便是来早几年,自己也没面见皇帝的机会吧? 虽然梦中嫣玉所言让她实在担心,但冷幕白的那声爆喝却振醒了她!是啊!只要自己与所坚持,未来,未必不会改变!恍惚间,又想起自己的“病症”。偶尔出现的幻觉实在让她头疼,自己真的疯了吧!她悲哀的想到!即便是坚持自己的作风,可疯癫状态的自己,如何把握呢? “不想了!”她感觉越想脑子越乱,索性吹了灯,躺到床上,明天是重新出发到京城的日子,近乡情怯,即将回到阔别多年的第二故乡,他的心里什么滋味儿都有,杂乱得很呐!今晚恐怕又要失眠了! ***************************** 树瑟瑟的响着,微风扬起雪粒,形成白色的烟雾,飘过大地。方拓走在烟雾中,一身洁白的衣衫缓缓摆动,好似云中的仙人,随时会跟着风远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停下脚步,正前方就是生存一年的屋子,曾经,哪里是喧哗热闹的,远远的就能听到吴莲没完没了的唠叨和顾文宇天真的笑声,但现在,木头的屋顶有几处已经塌下来了,堆积的碎瓦断砖和毁了的炉灶呈现出一派凄凉的景象,物事全非,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站了一会儿,捧着香烛的手不自觉得紧了紧,接着往前走。来到目的地,她将香烛供品摆好,跪了下去。 “先父顾宁之墓”“姨妈吴氏之墓”那墓碑似乎是恒久不变,和当初离开没什么两样!要是人也能永不改变就好了!她怅惘地长叹口气!磕了头,直起身子,突然看到旁边一个没有立碑的小土包,不禁失笑,她知道,那是兰若冰的坟墓,也是自己的! “姨妈啊!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你可不要怪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方拓面向吴莲的坟墓,又磕了头,口中还喃喃说道:“不知你地下有知,知道此兰若冰非彼兰若冰,会有什么感想?” 就当她站起来准备回程的时候,一个狐狸在她脚边串了过去,一闪身,就藏在了那小土包的后面。 “小家伙,这可不是你的地盘阿!”方拓敏捷的一个探身,将那狐狸捉到手里,指着那个小土包说道:“看到没?那可是我的坟,你怎么能乱闯?” “你把我的狐狸放下!”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方拓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火红劲装的少女正坐在马上,手中的鞭子遥指自己。 “喂,你这个女人在看什么?那是我的狐狸,你快点还给我!”那少女见方拓不说话,禁不住又叫嚣道,鞭子还在马前甩了甩。 “你凭什么说这个是你的?”方拓好笑的将狐狸拎高了一点,那狐狸挣扎着也脱不出她的手,想回头咬她,谁知方拓正捉着它背上的毛皮,它根本够不到,不由急得大叫。 “我可追了它好久了!”那少女骄蛮的抬高了下巴。 “你追好久了?真不好意思!我一下抓到它了,这当然是我的了!”方拓笑了起来,决定逗逗她。 “你!”那少女气急,策马来到方拓跟前,鞭子指着她的鼻子:“要不是本小姐赶它到这里,你能抓到吗?” “我不管!”方拓笑得更加开心了:“它闯进了我的地盘!我当然有权利拥有它喽!”将狐狸提到眼前:“小狐狸,你说是不是啊?”这小姑娘长得还好,就是太刁蛮。她是故意在气那少女! “你怎么不讲理?”那少女低下身子,将脸凑到方拓面前:“这里怎么又成了你的地盘?” “你看看那个墓?”方拓指了指那小土包:“那是我的坟!它跑到后面,自然就是进了我家门口拉!” “满口胡言!”少女听了她的话,心中却着实泛起了股股凉气,她一甩手,一鞭子就向方拓抽去,谁知这一鞭子下去,却只是在地上抽出一条粗印子,竟然落空了!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粗暴好不好?动不动就要给人一鞭子?”看着地上鞭子抽过的痕迹,若是普通人挨上这一下,怕是不死也得重伤,方拓的脸不由沉了下去:“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不准随便打人的吗?” “用你管?”少女撇撇嘴:“本小姐愿意打谁就打谁?死了也算你命贱!”说完由一鞭子抽去。 方拓闪身退后几步,将手中的狐狸放下,一个跨步,来到少女的马前:“我来帮你家大人教训你一下吧!”瞬间夺过鞭子,甩手就是一鞭。 那少女害怕的捂上眼睛,过了半晌却没有感到疼痛,抬眼望去,只见方拓正站在一棵树上,身子随着树杈的起伏上下摆动,而自己的鞭子就扔在树下。知道自己被耍了,她更加气愤。 “怎么?你打不过我。还能怎么办?”方拓看着她那撅起的小嘴,好笑道。 “疯女人!我让我哥哥杀了你!”少女愤恨道。 “是吗?”方拓的身子一下子抬高不少,靠着绝世的轻功,立在枝杈的顶端,要是不离近了看,其他人一定会以为她是悬浮在半空中。 “啊!”少女尖叫起来,不由想起之前方拓的话,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后脊一阵发凉:“鬼啊!”她回转马头就想离开这里。 那少女策马跑出好远,觉得安全了,抑不住好奇的回头观望一下,却没有看到方拓的身影,她以为安全了,正待舒口气,耳边却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小妹妹。你在找我么?”她打了一个冷颤,小心的回过头,正好对上一张放大了的面孔,正是先前那女人的脸,而且,她还冲自己吹着气:“啊~~~~~~~~~~”尖锐的叫声在这冬季的旷野显得特别的刺耳难听。少女两眼一黑,身子就往后栽去。 方拓拉住她后坠的身体,仔细一看,那少女竟然昏了过去,叹口气,纵身下马,将她安放在道旁,正要上前叫醒她,就觉得身后破空声传来,当下想也不想,两脚轻点地面,抓着少女,身体抬高丈许,躲过了袭来的利箭。转身一看,正有一群人策马赶来,那偷袭的箭矢就是这帮人发出的! “你们为什么暗中伤人?”若不是自己武功了得,这一箭怕是要招呼在身上了!方拓的语气不由严厉很多。 “汉狗敢尔?马上把郡主放下!”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喝道。 “汉狗?”方拓声色俱厉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她说着将少女放在地上。 “你管不着,赶快把郡主放下!”那大汉见她放下少女,不由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小娘们,得罪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哼哼!”方拓冷笑一声,突然闪身来到那大汉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那大汉兀自得意的时候,却听的同伴惊呼的声音和马匹恐惧的嘶吼!再一眨眼,面前出现一张精致的面孔,接着鼻子一痛,眼前的景物变成远处的高山,蓝天上的浮云,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以后嘴巴干净点!”方拓在大汉的马头上,负起双手,临风而立。 “你到底是谁?连我们契丹使者都敢打?”这群人见同伴被打倒,一个个粗门大嗓的喊道,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较真,刚才方拓那迅捷的身法已经震住了他们,一眨眼就由那么远的地方来到面前,那得多高的轻功?他们自问不是方拓的对手。 “契丹使者?”方拓做作的叹息,还摇了摇头,接着猛地抬眼:“这可是大宋的地盘,我打的就是你们!”说完身子跃了起来,对着这群人挥起拳头。 一脚踢翻一个人,又躲开另一把袭来的长刀,半空中回转身子,拳头砸到一个鼻子上!那鼻子脆骨碎裂的手感让她的脸上止不住泛起笑意。可惜,对方只有几个人,她再怎么珍惜时间,总也有摆平的时候。 “真是没用!还契丹使者呢?”方拓站在地上,她的前面七倒八歪的放着几条躯体,不久前,他们还坐在马上能说话能活动呢,现在?马儿跑得远远的,只留着这几个鼻子淌血的人,如果没人管,他们只能在这里吹风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从树林身后冲一个华服青年,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惊呼出声道:“你是谁?” “嘿嘿!”方拓笑了!刚才怎么觉得声音耳熟,原来这人认识,不过,即便是认识,也该打!她纵身跃到青年的跟前,一拳就招呼过去。 这一次可不像前一次那样轻松了,那青年的武功也不低,两人一来一往间竟拆了十多招。 方拓大呼过瘾,身子灵巧的上下翻飞,手脚并用起来。 那青年心下叫苦,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攻击自己,而且功力比被誉为武学奇才的自己还要高:“小姐!你是谁?咱们没过节吧?”他双腿用力,身子硬生生的向后平移,离开了自己的坐骑,平缓一下胸中紊乱的气息,开口问道。 谁知道方拓一句话没说,欺身向前,招式竟然越来越狠厉。那青年无奈的叹口气,只有见招拆招。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过了百多招,两个人越打越快。 “喂!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正当他们打的过瘾的时候,一道声音传至,两个人暂时停下了动作。那青年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魁梧的汉子一手执刀,一手在搔着脖子,冲他们微笑。而那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位华服公子。不由惊喜道:“余文杰?冷幕白?你怎么来了?”那两人,不是余文杰同冷幕白又是谁? “打架怎么能没有我?”余文杰撇撇嘴。 “我们正奇怪!你怎么和阿拓打起来了?”冷幕白叹口气,自己看方拓这么长时间不会去,一时着急赶了过来,却看到这出戏。 “阿拓?”那青年声音一下子抬高不少,回过头,想看清楚和自己对招人的长相,入眼的却是一只放大的拳头:“啊!”下一刻,他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隆云!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厉害啊!”方拓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就是以后注意力集中点,要是换作别人,你就没命了!” ************************************ 在一个废弃的房屋内,站着十几个人,而其中的大半部分,都有一颗红肿的,留着血的鼻子。 “我的鼻子!你让我怎么见人啊?”隆云几乎是呻吟着说道,他用手帕一个劲地擦着鼻子,又朝手下吩咐:“快,拿镜子来!” “活该!”方拓瞪了他一眼。 “我的鼻子!”隆云的脸几乎要贴在镜子上了,过了半晌才痛不欲生地接受了现实:“看来以后出门得带面纱了!” 方拓猛翻白眼:“你是不是男人?还在乎这个?” 余文杰再旁边擦拭着宝刀:“他比你还女人!” “戴上面纱,更女人了!”冷幕白好笑道。 隆云没理会几人的冷嘲热讽,仔细的打量了方拓:“没想到,阿拓竟然这么漂亮!我还真是认不出来呢!”随即笑了起来。 “是吗?”方拓苦笑,看了看身旁仍在昏迷的少女:“这是你的妹妹?” 隆云点点头:“这次带她出来,不知道给我惹多少麻烦!”他轻叹口气:“爹娘去的早,都给惯坏了!” “你们兄妹都一个样!”方拓又白了他一眼,突然正起脸色:“她是郡主?那你的身份也不低吧?你姓耶律?”余文杰听到她的话,停下了手,眼睛死死的盯着隆云。 隆云抿起嘴唇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才隐瞒身份的!不错!”随即又猛地抬起头:“我姓耶律,大契丹国燕王耶律隆云!” 余文杰看了身旁同样诧异的冷幕白一眼,接着身子软了下去,像是极度失望,虽然早知道隆云是契丹人,但得知他契丹皇族的身份,这个一生好武,民族感又极强的人心里还是会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感受吧! 而冷幕白虽也吃惊,表现的却平静多了。 方拓朝那两人偏偏脑袋,长长的叹息一声,接着断然的摆摆手:“我知道你姓耶律就行了!身份什么的不用再提!” “谢谢!”隆云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方拓的这句话让他很感动。 “你用不着谢我!”方拓爽快道:“既然曾经是朋友,民族间的恩恩怨怨不应该掺杂到友情里!”她这句话既是对隆云说的,也在提醒余文杰。 果然,余文杰抬起头,勉强笑笑:“只要你不害我们,我还是会当你是朋友!” “我们不在乎你的身份!只在乎你这个人!但是……”方拓看隆云欣喜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随即站起身,走到隆云跟前蹲下,却是盯着他的眼睛,严厉的目光逼视着他,用庄重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得看紧了,让手下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不再客气!” 第三十四章 良时不再至 方拓小心地躲过在人群中来回穿插的孩童,不由感叹道:“京城还是那么热闹啊!”林立的屋舍错落有致,连绵的店铺描金涂红,街衢纵横,飞桥水道,茶舍酒肆,人来人往。神情傲慢的骑马绅士,乘坐小轿的少妇小姐,时时还有悠扬悦耳的古乐传来。 “快过年了,人当然更多!”余文杰笑了笑:“还好隆云那小子没来!要不然更热闹!” “是啊!”冷幕白嘲讽道:“他来了,得骏马开道,黄沙净水铺街,还要有人往天空洒花瓣呐!”说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方拓无奈的叹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冷幕白就是对隆云看不顺眼,一提起他就处处讥讽,好像有仇似的。 “师父,咱们到哪去啊?”白仙衣兴致勃勃的盯着那些华丽的服饰和街边冒着热气的小吃。 “回家,过年!”方拓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江秋水:“秋水呢?你住在哪里?” “我在京城有宅子!”江秋水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可是京城云仙斋的幕后老板呐,现在已经有十四家分店了!” “是吗?”方拓开心道:“那以后得叫你江老板啦?”她没想到江秋水现在的身价这么大了,随即心里又有些伤感,自己呢?现在还是穷人一个!看来以后得想着赚钱才是! “前面就是了!”余文杰指着前方那个立着四个卫兵的朱红色大门。 “你们先走吧!我自己进去!”方拓拉着徒弟的手不由紧了紧,待会儿就要见到方俊,刘氏,估计有段见亲的感人场面要演出,她下意识的不想被朋友看见! “好吧!有什么事情知会我一声,我就住文杰家!”冷幕白看了看她,长叹口气,跟着江秋水和余文杰就走远了,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上拥挤的人群里,方拓才收回目光,却没有迈出一步,只是研究起“枢密使府”那几个苍劲的大字来,嗯,那个钩有点毛病,如果再高点,会更有气势。 “师父!咱们不进去吗?”白仙衣拉了拉方拓的袖子:“那几个人在看咱们呢!”毕竟,一个美丽的女人带着小孩站在门口这么长时间,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周围有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这里。 “进去,进去!”方拓平复了一下心绪,终于来到大门前。 “这位姑娘,您要找谁?”其中的一个守卫拦住了她。 方拓冲那人微微颔首,客气道:“麻烦您通禀一声,兰若冰求见!” ******************** 枢密使府的内宅。 几块牌位摆在房间的正面,顾宁,吴莲的灵位也赫然立在那里,随着身后大门关闭的那种厚重的声音,方拓的心也渐渐沉落到低谷。 “这么多年,你总算回来了!”方俊轻声叹息道:“可惜文宇现在不在家,要不然不知道会多开心!”顿了一顿,他转过身,面向方拓:“你知道我为什么直接将你叫到这里来吗?” 方拓点点头,接着又摇头! 方俊猛地向前走了两步,用严厉的目光逼视她,厉声道:“跪下!” 方拓愣了一会儿,却没有动作,只是扬起头,静静的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你!”方俊抬手就要打,手掌却在即将接触方拓脸庞的刹那收了回去,喂然长叹一声,木然的垂下手臂,他目光滞惘地仰视着屋顶,有些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江湖闯荡这么多年,竟也没磨了你的倔强性子,还同当年一样,同你姨妈一样……”他的话嘎然而止,沉默窒息着室内的两个人。 “师伯!”方拓迟疑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下去,她明白方俊又想起了吴莲。 方俊摆了摆手,稳住情绪慢悠悠的说:“你在外面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化名方拓,显然是还把我这个师伯放在眼里!但是……”转头对上方拓的眼睛:“听说你在扬州被人冤枉了,受了不少的苦!为什么不回来?” 方拓对于方俊误会她“方拓”这名字的由来,她并不想计较那么多!她只是淡淡的说道:“既是闯荡江湖!哪有凭靠长辈的道理?” “这个算你有理!”方俊瞪她一眼:“可是,这几年到哪去了?听说还是跳崖失踪的,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有多伤心你知道吗?江家的管家传来消息,说你在成都杀了一帮强盗,这也没什么,武林中人就该做这些!可他说你落魄的连鞋也不穿就在雪上走来走去,更有传言说你疯了!我和文宇的心情你又能体会么……”他又在方拓身上打量一番,有些放心道:“看来那什么传言信不得!你没疯,多少让我们有些安慰!” 方拓愧疚的低下头,这些话让她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更不想在“疯子”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你!”方俊看到她黯然的神色,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断然的挥了挥手:“算了,平安回来就好!你在这里好好想一想!”身子却又顿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道:“你一失踪就是四年!最伤心的莫过于文宇,希望你能好好补偿他!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不要出去了!文宇长大了,江湖,再不适合你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身后再次传来关门的吱呀声,方拓抬眼看了吴莲等人的灵位,沉吟半晌,颓败的跪了下去。 方拓面对着灵位想了很久,虽早有打算,可方俊的话还是深深的刺痛了她。自问一生于世无贪,于人无欠,于心无愧,为何会落到这等地步?又回忆了近日的种种,心头不免更添惆怅,自己丢了四年的时间啊!而这四年偏偏发生了很多时间,一觉醒来,世界完全变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 回到现实来,屋里面已漆黑一片,夜了!她轻轻叹息一声,站起来反身想要离开,吱呀,那沉重如千斤的门被打开,却又刹那间停住,她盯着门缝外的世界,愣了! 这是一个风清月白的夜晚,正是月半,圆如银盘的月亮挂在湛蓝湛蓝的天空上,把千万顷银辉无余地洒向人间,大地万物,都被镀上一层银白的霜。清冷的夜风中,一个人负手里在树下,由于房屋投影的遮盖,方拓只能瞧清那双比月亮还皎洁明亮,又带着些许童稚的眸子,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 那人看见方拓,急忙兴奋的奔了过来,却见即将碰触她的时候把身子硬生生的刹住。他盯着方拓,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用那刚刚变声的嗓子抖出两个字来:“师兄!” ******************** “师兄!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吃罢热闹无比的晚饭,顾文宇将方拓带到府内一座院落。 方拓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到是挺清静的,适合我教仙衣练武!” “师兄!”顾文宇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真的不要丫环来伺候?” “我要丫环做什么?”方拓推门进屋,点起了蜡烛,回头见顾文宇仍然站在外面,不由笑道:“你站在那里吃风啊?还不进来?” “哦!”顾文宇尴尬地搔搔头,跨步进来,却没有关门,随便挑了张椅子。 方拓无奈的叹口气,关门将外面冷冽的风堵住,接着走到顾文宇的旁边坐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你长大了!”记得在芜湖还只是刚刚到自己的腰,现在已经差不多能和她持平了。脸上也有了更多的棱角,多了些阳刚之气,不再是虎头虎脑的!懂事了,也沉默了!从见面到现在,和她说的话寥寥无几,那个只会对她撒娇的孩子一去不复返,也许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她亲切的拍了拍文宇的肩膀:“你更像个大人了!” “是吗?”顾文宇牵了下嘴角:“师伯他们总拿我当小孩子!” “你的变化是一点一点发生的,经常和你接触的人自然不会发现!”方拓眨眨眼说道:“对了,这几年你都作了些什么?” 顾文宇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这几年一直在这里读书练武来着!”接着就再没说话! 方拓扬起眉毛,当然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她不打算探究什么:“这几年过的好吗?”接着又自己笑了起来:“你那么沉默不是在怨师兄吧?” “师兄!”顾文宇这时候却突然抬起头来:“他们说,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方拓疑惑道。 “他们说,当初在芜湖,你是自己跳下去的,对么?”顾文宇说出这样的话,紧紧的盯着方拓的眼睛,待见到她那瞬间苍白的脸色,他抿起嘴唇,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对不起!”方拓仰头长叹口气,用很轻的声音说。 这三个字让顾文宇在门口停下身子,他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看方拓,终于很费劲地把哽在喉咙里的话吐了出来:“师兄,抱我一下好么?” “什,什么?”方拓睁大眼睛,吃惊的问道。 “抱我一下!像过去那样!”顾文宇用一种接近呻吟的腔调说,他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气。 “哈哈!”方拓失笑:“刚说你长大了,怎么又孩子气起来了?”说着张开了手臂。 顾文宇才十四岁,但却一直被严格的教育成一个男人,而作为男人,平常即便有满腔的悲痛,也羞于哭泣,而现在,面对思念已久的亲人,他心里沉淀的感情一下子都搅了上来,再也忍不住了,好似要将以往的哀伤情感全部发泄出来,他伏在方拓的身上,号啕大哭。 方拓搂住顾文宇,嘴角微微翘起,接着哈哈笑起来,竟然笑出了眼泪! 夜很深了,在这僻静的小院子里,悲苍的哭声和没有丝毫喜悦的笑声参杂在一起,冲上云霄,传出很远…… ************************ 白仙衣在蹲马步,她已经在那里坚持很长时间了!,小心的瞄了眼一旁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师父,不知道师父睡着没?要是睡着了她也许就能休息一下了! “师父?”她很小声,很小声的问道。 没反应,她舔舔嘴唇,再次张口:“师父?你听到没?” 还是没反应,她看了看师父手中的那个长竹竿,想来师父已经睡熟,这长竹竿就不会打到自己身上了。她轻呼口气,打算直起身揉揉那发酸的双腿,谁知刚动一下,就觉得腿上一痛,接着就听到师父沉稳而严厉的声音:“专心专心!还早着呢!怎么就想着偷懒?” “可是,我已经站了很长时间啊!”白仙衣委屈的噘起嘴,这个师父和以前那个疯子姐姐差太远了。 “要想练好武艺,首先要打好基础!”方拓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冲徒弟笑了笑:“你以后会习惯的!”接着手中竹竿将白仙衣的双脚又分开些:“接着练吧!我叫你停,才能休息!” “哦!”白仙衣嘟囔一声,接着和疲劳战斗起来。 方拓再次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这些日子,她一直琢磨寒风留下来的武功秘诀。《驭剑歌》和《惊鸿诀》,那《驭剑歌》很好懂,是一种剑法,她已经差不多掌握了,就是后面的几个杀招,太过阳刚霸道,不适合她的体质习练。至于《惊鸿诀》则深奥难懂,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大概推测是一种阐述天道的口诀。 “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以自然为正,自然者不为自然也!”这个好像是庄子的句子。他还多少知道一些。但是:“玄冥者,所以名无而非无也,敞然俱得,泯然无迹!”这又是什么意思?而且句子之间排列杂乱,似乎一点关联都没有,根本无从察起,也亏得她记忆力超群,要不然背都能给弄昏了! “不懂啊!不懂!”方拓轻叹口气,索性睁开眼睛站起来,不再考虑那让人头疼的口诀,看了看徒弟,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休息了!” “好啊!”白仙衣瞬间将疲惫全部甩开了,欢呼一声就冲了出去。 方拓好笑的看这她远去的背影,如果练武有玩耍的一半精神,白仙衣现在就能练剑了!突然想起自己徒弟还没有武器,而自己答应给的见面礼也没个影子,再次叹口气,自己得想办法搞到才行。可是,钱哪来呢?向师伯要?摇摇头,不行!向冷幕白他们借?她又摇摇头!最后还是想到一个办法,双眼不由一亮…… “是你?”耶律芳站在驿馆的院子里,冲着立在墙头的惊呼道。 “是我!”方拓笑了起来:“小妹妹,没想到你还认得我!”耶律芳就是那天在城外被自己装鬼吓晕的刁蛮少女。 “你,你想干什么?”耶律芳那天算是被吓怕了!她也聪明,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态度也就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蛮横无礼了! 方拓看她那惊恐的样子皱起眉头:“把耶律隆云叫来,就说老朋友来访!”隆云那小子没把自己和她是朋友的事情告诉她妹妹? “你要干什么?在这里胡来可是要杀头的!”耶律芳向身后退了两步! “呵呵!”方拓蹲在墙上,温和的笑道:“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胡说!”耶律芳反驳道:“朋友来见面有这跳墙的么?偷偷摸摸的一定不是好人!” 方拓无奈的摇摇头:“你既然认为我不是好人,怎么不叫人来抓我啊?是不是害怕了?” “我,我……我自己就能对付你!”耶律芳嘴硬道,她刚才实是害怕得忘了求救,现在看看四周,这院子确实只有两个人,心里更加慌乱了!方拓扬起嘴角,双脚轻点,就站到耶律芳的面前:“小妹妹,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对付我?”她不愿意和小姑娘纠缠,索性用点手段。 果然,耶律芳看她来到跟前,哭了起来,这哭声一下子引来大票的人。 “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撒野?”一帮契丹武士拿着武器冲了出来,其中一个大汉很有气势的大喝道,可惜,他在看清楚方拓长相的时候倒抽口凉气,和身后的十几人不约而同的,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把你们主子叫出来!”方拓负手而立,傲然说道。面对这些让人讨厌的嘴脸,她可不会客气! “阿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隆云这时候“刚好”走了出来,看到方拓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道。 “我来找你下棋!”方拓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 “将军!”方拓将棋子往前走了一步,接着浅浅一笑,伸出一支手:“不好意思!五十两银子!” 隆云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拿出一锭金子,狠狠的放在她手里:“给你!真那么缺钱?” “是啊!”方拓笑呵呵的收起钱,接着摆棋子:“春节将至,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只好想办法赚了!” “那你也不用欺负我啊?余文杰不是大财主吗?你直接找他要不就得了?”隆云撇撇嘴。 方拓笑道:“这样赚钱才是我自己的!” “那我给你几千两得了!”隆云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方拓,缓缓说道:“枢密使府不发月例银子?” “我这算是寄人篱下!即便他们对我再好,也会不自在吧?”方拓仍然低头摆着棋子,随口说:“钱,真是奇怪的东西!想当年三餐不济,只能吃馒头咸菜,放十两银子到我面前,我都会流口水,现在……”顿了顿,看看摆好的棋子,催促道:“下棋,下棋!我中午之前必须买东西回去!” 隆云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硬生生把嗓子里的话咽下去。强自牵动嘴角:“敢情你是为了这个才特意来找我下棋的啊?我还以为真的是要来见见老朋友的呢!” “也算是吧!”方拓抬眼看了看他:“你不也是没去见我?” “枢密使大人和我可算是死对头,我到他家去?不想活了?”隆云苦笑道。 “所以啊!我特意跳墙来了!”方拓用手指敲了敲棋盘:“我下了!”说完,就走了当头炮,她下棋一向都是这样,每把必走这老步子。 隆云不再说话,也走了当头炮,一副对着干的架势,他喜欢进攻,喜欢拼杀,喜欢在战场争取主动。 “听说你还带兵打仗,这棋艺怎么会一点进步都没有?”走了几步,方拓摇了摇头。 “你管我?棋艺和打仗有关系吗?”隆云嘟囔着说:“我可是打了不少的胜仗!” 方拓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棋盘上! 隆云吃子,必将自己的子咂在对方子的头上,咂完了才心满意足的将“吃”掉的子从下面提出来放在一旁。 方拓不然,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用自己的子将对方的子一推,便取而代之,然后再像打扫战场似的将对方被“吃”掉的子丢到一边。 “我说,哪天你化妆和我同游汴京怎么样?”下了一半,隆云突然提议道。 “好啊!”方拓喝了口婢女送来的热茶:“不过冬天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真是繁华,比我们燕京热闹多了!”隆云抬起一只眼睛,望着她:“中原还真是富足啊!” “有道是‘画山不画海上山,山在杳霭飞云间。画水不画沧江水,水在波涛烟云里。不如画作汴京图,汴京富丽天下无!’啊!”方拓扬起眉毛:“你下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有入侵中原的野心!”她在“误会”两个字上加重的语气,手却没有停下,用马将对方的炮吃掉。 “我要是确实有这种想法呢?”隆云哈哈一笑,豪气万丈的说:“别忘了,我毕竟是契丹国的王爷,要说没有野心,那是骗人的!”他突然向前倾斜身体,直视着方拓的脸,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欢愉的口气打趣说:“我若是带兵占领中原,你会怎么办?像其他汉人一样反抗到底?” 方拓微微一笑:“你根本不可能侵入中原,大宋的将领再无能,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再说,也要看你们契丹的国力能不能支持下去!”她顿了顿:“你也活不到大宋向契丹称臣进贡的时候!” “听你的口气,你很肯定我们灭不了大宋,而且……”隆云皱起眉头:“大宋能向我们称臣?很奇怪,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有……” “我没有你说的预言能力!”方拓断然的挥挥手:“我也是听来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要不然我和你翻脸!”她现在很后悔自己一时的多嘴! 隆云无奈的摇摇头。 “这棋!”过了一会儿,方拓突然直起身子,抱住手臂,眼睛紧紧盯着隆云惊讶的眼睛,冷冷的吐出剩下两个字:“很怪!” “怪?”隆云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赢得很精彩么?” “算了!”方拓抬头看了看屋顶,长长的叹息一声,站了起来。 “不下了?”隆云的口气有些遗憾:“我下次一定会打败你的!” “哈!”方拓笑了一声,那笑容有些惨然:“我该走了!” “给你银子!”隆云又拿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这回倒显得心甘情愿。 方拓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钱,算是我借的!”却没有接金子,一个闪身跳到墙上去,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谁赢了?”耶律芳这时候走进来,看到屋里只有大哥一个人,问道。 “五把!全胜!” “你又赢了?”耶律芳在方拓刚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是她赢了!”隆云看着方拓消失的方向笑了起来。 “那你还那么开心?”耶律芳白了大哥一眼:“你不是自称小棋圣么?怎么会赢不过她?” 隆云坐回座位,拿起自己的棋子,啪啪啪走了几步,竟一步一步的将方拓的棋子逼死,最后将军,对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真搞不懂你们!”耶律芳看着棋局,拧紧了她的小眉毛。 “小丫头懂什么?”隆云悠闲的喝了口茶,看了看窗外,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啊! 第三十五章 世事本如此 “师兄!热闹了!” 方拓心事重重的跨进院子,顾文宇就迎面赶来,拉着她就往里面跑。 “什么事情?”方拓惊道。 “冷大哥的师父竟然找到这里,现在和咱们对上了!”顾文宇有些幸灾乐祸,边跑边说:“那老头真厉害,这样都能找到!” “疯剑客?”方拓眨眨眼:“等等,等等!冷幕白不是住在余文杰家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逃难逃到这里的!”顾文宇停下来指了指前面:“你看,就在前边!” “真的啊!”方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冷幕白神态萎靡地跪在一个头发脏乱的老人面前,而余文杰。方俊,白仙衣他们站在一旁,却谁也没说话,场中只能听到那老人粗狂又略带气愤的声音:“你个孽徒,我要将我一生所学教给你,有什么不好?说,你到底接不接我的衣钵?” 听到这句话,方拓险些笑出来,这年头,还有人逼徒弟学自己武功的,这师徒俩可真怪。 这时候,场中的冷幕白头也不抬,两臂垂着,木然的跪在地上:“不接!”两个字,冷冷淡淡,不含任何感情。 “你!!”疯剑客气得直抓自己的胡子,那原本就不整洁的须发被他弄得一塌糊涂,乱糟糟的:“怎么有你这种不孝徒弟?我,我……” “师父!”冷幕白此时再没有当初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徒弟曾发毒誓,今生再不用剑!您就不要逼我了!” “我当初见你可怜,供你吃,给你穿,还叫你武功,怎么?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我这个师父了?”疯剑客说着竟然像怨妇一样抹起眼泪来:“老子平生就两个徒弟,你师弟一心从文,最后怎么样?武功不高,让人给宰了!宰了!”后面那“宰了”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吼着说出来的:“你,你,你……”他连说几个你字,似乎是接不下去了,转头看看,猛地抽出背后的长剑,手持剑刃,将剑柄冲徒弟递了过去:“这不比你那破扇子好?你天生就是练剑的,没了剑,你什么也做不成,听话,只要碰一下,师父压箱底的武功,不,是一身修为,全是你的!你碰啊!你碰啊!” 可惜,无论他怎么劝,冷幕白就是不为所动,疯剑客看他这样,一把抱住徒弟,口带哀求道:“师父求你,用剑吧!啊?” 看到这里,方拓实在不忍心,想要劝说几句,肩膀却被走过来的师伯方俊抓住了:“这是人家师门内部的事情,别人不能插手!” “可是……”方拓想要反驳什么,却对上方俊那冷厉的目光,她的心一抖,转头看了看快要痛哭的疯剑客,一直盯着地面的冷幕白,让这两人就这么耗下去?不成!想到这里,她挣脱开方俊的手,大步的走向场中心。 疯剑客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正好见到方拓。大吃一惊,那剑脱手掉到地上:“你,你!” “前辈!”方拓小心地猫下腰:“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谁知疯剑客竟然再不理会徒弟,惊叫一声,跳上屋顶,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人!”方拓捡起地上掉落的宝剑:“还剑客呢,连剑都不要了!” “疯剑客!不疯怎么叫疯剑客呢?”余文杰插口道:“早知道别人一说话就能让他走,我早就喊百八十人来助威了!真是!那老头在这里可真不自在!”他边说边扶起了冷幕白:“我说你还坚持什么?早依了他,你早就是绝顶高手了!” 冷幕白苦笑不语,面容惨淡。 “冰儿!”方俊对方拓的举动非常不满,却碍于其他人在场,只得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忿忿的甩手而去。 方拓咬咬嘴唇,也跟着叹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冲冷幕白强笑道:“幕白兄,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 “我七岁开始练剑,十七岁成名。以后就接连挑战各大剑手,一年间,丧生在我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冷幕白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酒壶,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无奈:“就在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就应该是那样,为了追求武道,一切都可以舍去,良心,人性什么都可以不要!谁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仰头将杯里的酒倒入口中,似乎他吞下的不是酒,而是过去那段辛酸的回忆,一手持杯,颤抖着,形成一个独特的姿势,好似在忏悔。 方拓一言不发的给他斟满了酒,她知道,这时候,酒才是最好的调剂品。此时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余文杰不想小孩子听到冷幕白的经历,所以带着顾文宇他们出去逛街了! “那一年,那一年……”冷幕白的瞳孔,放大,再放大,他盯着的酒壶似乎成了一件异常恐怖的东西,让他的身子整个颤栗起来,狠狠的倒了口酒:“有一个在成都府相当有名的剑客,人称快剑的家伙,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那一天,我的战书到了!那快剑竟然因为妻女的关系,退却了!”他抬起头,看向方拓:“你知道,那时候我的战书是没有人能够逃避的!虽然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外号,阎罗剑!阎罗剑!我的战书就是阎王贴,和我决斗,输了,死!逃,更要死!约战那天我等了很久之后,很生气,所以,我就追了上去!他们太傻,以为单纯的逃跑就能逃过阎罗剑的追杀,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我追上去,先杀了他的妻子,又杀了他的女儿!”说着说着,冷幕白竟然哭了起来:“3岁的小孩!在我的剑下苦苦挣扎,是的,苦苦挣扎,我没有一剑杀死她,我要用这个小女孩逼她父亲和我比武,我先斩了她的右臂,再……”他颤抖的手又拿起了酒杯。 “幕白兄!”方拓皱起眉头,伸手捂住了那酒杯:“你喝多了!” “我没有!”冷幕白啪的拍响了桌子,将脸凑到方拓的眼前,咬着牙狠狠地说道:“那快剑终于和我决斗了,那一场,我败了,可是他没有杀我!”他喘着粗气,呼吸异常的急促起来:“他说:‘我可怜你,你是个可怜人!’说完,他就抱着妻子的尸体和只剩半口气的女儿,走了,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他竟然放过我这个仇人,走了!”他颓废的坐了下去,身体压得很低,将脸埋在了桌子上。 方拓长长的叹口气,这个时候,她实在不知道怎样安抚冷幕白,她后悔,不该提起这件事情啊! “我一直躺着,想了很久,很久!”冷幕白突然直起身子,这一次,他的语气神态都是异常的平静,完全不似先前那副样子:“我决定重新做回我自己!我就找到了我的师父……”他突然笑了起来,那是解脱般的笑容,浮现在他那俊美的脸上,是那么的和谐柔美,象一抹春风,扫平了这个空间所有的阴谧和昏暗,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两人之间,屋子又亮了起来,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亮堂:“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的师父可是很严肃的,听说我要放弃用剑,非得和我比一场,只要我能伤到他,便依了我。在华山,我伤痕累累,却还是刺伤他一剑,从此,我再不用剑,这世上少了阎罗剑,多了个惜花公子。而我的师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有了疯剑客这个称号!” “那你想开了吗?”方拓也跟着舒了口气。 “还差一点!”冷幕白神秘的眨眨眼,嘴角的笑意更是迷人:“说实在的,我师父那修为我还不在乎,现在只是不想用剑而已!惜花公子!多好的名头,我的红粉知己遍布天下,不必一生追求武道那死气沉沉的日子更快活?” “真的吗?”方拓有些怀疑。这人变得也太快了点! “你爱信不信!不过……”冷幕白白了她一眼,又喃喃说道:“我想,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是会用剑的!”这句话更像是自己对自己说的!说完这句,他就只是直愣愣的看向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美好的事物在吸引着他。 方拓浅浅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跟着他看向窗外,她发现,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美,即便是冰雪覆盖,也总有春暖花开的一天…… *************** “或许没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秘密吧!那样的人,竟然会有如此悲痛的过去。”方拓枕着双手躺在屋顶的瓦面上,抬头看着天上如勾的月亮。她又想起冷幕白白天的表现。 “你又在发什么感慨?”一道清朗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你不也是没睡?”方拓抬高眼睛,让冷幕白那潇洒俊逸的身影倒着投在自己的瞳孔上:“你师父不是出城了么?你怎么还赖着不走?想白吃白喝啊?” 冷幕白笑道:“可是你师伯非要留下我讨论什么古玩字画的!”他坐到方拓的旁边:“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如此小气!才住一晚,你就想赶我走了?”说完还做作的叹口气。 “你可以去找那些红颜知己啊!”方拓被他的话逗乐了:“她们会很高兴招待你的!总好过在这里呆着无聊!”说实话,枢密使府可有够沉闷的,什么都有规矩。 “商女无情啊!”冷幕白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下来:“如果我给她们银子,想来她们会更高兴的!” “你不是有很多钱吗?”方拓转头看向他:“商女无情?这话可不像是惜花公子会说的啊!” “人总有厌倦的时候!”冷幕白看向天上隐在月光中的那几片云彩。 “厌倦啊!”方拓叹口气,仔细研究起月亮旁边那一圈圈的光晕:“我对什么事情都厌倦,可又不得不面对!是不是疯了才能摆脱呢?” “有些事情是逃不开的!哈!你还在这些做什么?”冷幕白舔舔嘴唇:“我还以为你真的想开了!” “想开了!不等于忘记啊!”方拓猛咳起来。 “你可要注意身体啊!”冷幕白关心道:“明明身子不好,却还是在这里吹冷风!” “武功是拿来做什么的?”方拓坐起身,朝好友撇了撇嘴。 “这话到不假!”冷幕白苦笑一下,伸展开双手:“可也不能随便折腾啊!”接着他也坐了起来:“对了,看白天的情形,我师父似乎很怕你,你一出面,他就跑了!” “怎么可能?”方拓哂道:“我有这么恐怖?” “也许你像什么人也说不定啊!”冷幕白想了想,意味深长的说道。 “像什么人?”方拓愣了一下,手摸向胸口,也许该好好问一问才是。 冷幕白好笑的打量着她:“也许像我师父的旧情人!要不然他怎么看到就跑?”话中满是调侃的意味儿:“不过你可以利用这点,也许,这样你的辈分可就大了!我还得改口叫你师娘呢!” “你说谁?”方拓无声地笑了两声,接着抬起拳头:“找死啊?敢这么说我?”抡拳就砸想冷幕白的胸口:“看我的铁砂拳!” “啊!”冷幕白应付似的拦住她的手,口中装模作样的惨叫一声。 “嘿嘿!”这么一来,方拓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又抡起另外一个拳头,想要砸上去的,胸口却觉得烦闷,一个不注意,便趴到了对方的身上。 看着冷幕白突然涨红的脸,方拓觉得尴尬,讪讪一笑,刚要起身,却听得底下一声爆喝:“你们在做什么?”他们的动作一下子僵在那里。 转头一看,师伯方俊正一脸怒容的望着这里,脸上的肌肉还在微微颤动着。 方拓和冷幕白对视,接着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轻轻的说道:“这下麻烦了!” *************** 方拓站在书桌前,执笔的手却久久没有落下,她现在可是满怀心事阿! 她心里有些庆幸,师伯又被叫到皇宫去了,昨晚没找自己算账,那可算是最大的失算,自己兴许能躲过一劫,如果他被皇帝老儿为难的够呛更好,那样就没工夫找自己了!冷幕白估计要卷包袱走人了,也许短时间内会成为府中最不欢迎的人,真可怜!她叹口气,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宣纸上。 刚画完一幅画,婉茹便推门而入,将茶水放到了桌上:“姑娘,喝茶吧!” “我都说不要你伺候我了!”方拓看到她,温和的笑了一下,接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好茶!” “这是我的本分啊!”婉茹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床上随意摆放的书本收拢起来:“还说不用我!可你看,才几天功夫,这房间就乱成这样了!” “那,那些东西我自己会收拾的!”方拓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也没顾着收拾房间。“我来吧!”她走上前,也跟着收拾起来。但是,她双手接触书本的刹那,身子突地顿住,眼神间更是多了份恍惚。额头上,冷汗也冒了出来。 “姑娘,您怎么了?”婉茹看着她问道:“不是又……” “没什么!”方拓的眼中稍微恢复了神采,摇晃着头,扶着椅子坐下:“也许是太累了吧!”心中却一阵戚苦,又是这种烦人的感觉,又是这种迷糊头痛。这几日一切正常。她还真忘了自己是个“疯子”呢! “这里就有你收拾吧!麻烦你了!”她苦笑,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疯了。 “那就我来吧!您好好休息一下!”婉茹嫣然一笑,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口中劝解道:“姑娘还是不要看这么多的书了!很累眼睛的!毕竟,你的病还没好!” 方拓自嘲的撇了撇嘴。 这时候,房门又被推开,却见方俊沉着脸走了进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冰儿,你随我来!”…… ************** “你以为我不会叫你来了吧?”方俊冷冷的看向低头喝茶的方拓,神色间竟有着几许厌恶。 方拓抬眼看了看师伯,又将头低了下去,这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方俊指着吴莲的灵位,缓缓说道:“我的面子你可以不给!你姨妈的恩情和养育总不能不顾吧?”接着他的话越来越急促,口气越来越严厉:“你还不跪下!”最后这一声几乎是用吼着说的。 方拓犹豫了一下,终于面对灵位屈膝跪了下去。 方俊走回座位坐了下来:“你在江湖上怎么任性胡来我都不管!”他怒不可遏地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但在这京城,你就不能如此淫荡胡闹!” “淫荡?”方拓猛地抬起头,惶恐的睁大眼睛,她的声音在发颤,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向作为竟然会和这两个字挂上钩! “当初你姨妈临死的时候,再三告诫,为了让你闯荡江湖更加方便,在文宇成年之前,绝不能将你们的关系宣扬出去!”方俊忿然的一挥手:“没想到你却如此胡闹!”他的目光渐渐冷峻:“竟然在屋顶上和冷幕白那个花花公子做出那等羞人的丑事!” 方拓的身子摊了下去,这时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你将文宇至于何地?将我这个师伯至于何地?将你姨妈至于何地!”方俊严厉的目光审视着她,口中厉声喝道:“你这不是淫荡是什么?” 方拓倍感屈辱,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弄到这个地步,她的眼睛望向地面,过了一会儿,她仰起头,静静的问道:“师伯所说的那个花花公子,是我的朋友!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更没有对不起师伯,对不起姨妈!有何过错?”声音很平静,但眸子却是空洞没有一丝色彩的,第一次见识到古人的这种世俗观念,就给她重重的一击,让她喘不过气来。 “还说没有?”方俊站起身,将椅子狠狠的甩在地上,怒声斥问:“昨天我可是亲眼所见,难道还有错?” 方拓也按耐不住站了起来,她用足所有的力气,仿佛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打碎那样朝前方猛地挥了挥手:“就是错了!” “你那是什么态度?有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方俊满脸霜气,语气更是冷的像冰。 “师伯错了!”方拓挺直了腰身:“真相面前,无分大小!”她的脸上挂上了一层漠然,眼睛却紧紧盯着方俊的神色,过了一会儿,那眼里灰蒙蒙的雾气不见了,眸子澄澈起来:“师伯啊!昨晚太黑,您到底看到什么了呢?” “那种丑事你还有脸提出来吗?”方俊阴沉着脸,对于她的态度,他是怒从心起:“过去的你虽然顽皮,但还算是听话尊敬长辈,怎么出去几年,变成这个样子?” “丑事?”方拓笑了,那是嘲讽的笑容:“同朋友玩闹怎么会成了丑事?”她的语音不高:“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感情深的朋友?” “算了!”方俊看了她半晌,接着叹口气:“我不想在这件事情纠缠下去!也许我真的老了!”他转向吴莲的灵位:“面对这你姨妈的牌位,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今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的事情不用别人来插手!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不为自己活一把!太不值了!”方拓咬住嘴唇,缓缓说道。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方俊抬头望向屋顶:“你的这些奇怪思想不知道哪里来的!你可明白?无论你和冷幕白有没有事情发生,若让别人看到,你的名声都毁了!” 方拓不由冷笑:“名声?我何尝在乎过这些玩意儿?” “你不在乎!”方俊猛地转身,面向她走了两步:“你是不在乎,文宇可在乎,我这个师伯也在乎!” 方拓苦笑摇头,外面人的风言风语她完全可以不管,但亲朋好友施加的压力她真的能适应么…… ************ 方拓走出房间,幽幽长叹口气。心情烦躁之极。疯病的困扰,方俊的逼迫,身份的尴尬!让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你在这里啊!”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方拓抬头,正好看到余文杰那带着灿烂笑容的脸。 “走!快去换衣服!”余文杰走到近前,拍了下她的肩膀。 “换什么衣服?”方拓楞了一下。 “你被你伯父训了吧?”余文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幕白都跟我说了,他被撵出去,估计你更是不好过!这不?我带你出去找点乐子!”接着哈哈大笑:“你愣什么?还不去换衣服?” “去哪啊?”方拓也笑起来。 “你不是吵着要看我的新娘子么?咱们就去找她!”余文杰挤了挤眼睛。 “找你‘老婆’还用我换衣服?”方拓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很正常啊! “换男装!”余文杰白了她一眼。 “哦!”方拓了然:“你是怕,我跟你在一起引起她的误会吧?明白明白!” “什么明白了?”余文杰的音量也提高了,瞪着眼睛道:“我会在乎这些?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哪?去参加汴京诗会!” “你老婆在那里?”方拓惊愕道。 “什么老婆不老婆的!这还不是呢!”难得的,余文杰脸上多了丝红润:“她可是京城才女,自然会出现在那里!那里可是名士聚集的地方啊!据说当今允许参加的女子就她一个,你若是不换男装,还真进不去呢!” 方拓闻言,先前的郁闷也一扫而光。哈哈笑了一声,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汴京诗会,很让人期待啊! 第三十六章 落叶满空山 方拓跟着余文杰在城外步行了有些时候,才在一座小山下找到一道砌石山径。这小径蜿蜒盘旋,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林子里。 “这汴京诗会怎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方拓皱眉的看着脚下的路。 余文杰有些无奈道:“这些读书人,最会故弄玄虚了,还说什么僻静!”紧接着又露出一抹满带嘲讽的笑容:“也不知是谁出的这损注意,不是自己找罪受?这路不能通车马,往来也要耗费很长时间,他们那身板竟也受得了?不过里面的景致倒是好看。” 方拓摇了摇头,看来余文杰虽然也在读书,却还是在心眼里看不起那些手无付鸡之力的读书人。不过他说得到是不差,抬眼望去,这小路延伸到不远处的林子里,虽算不上陡峭,却很是细窄,当真通不得车马。若在穿暖花开的季节,倒也可能风景秀丽,现在?万物萧条,溯风虎啸,则显得有些凄冷了。而难得的是,径上的积雪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想来有人专门看顾。 这时候,他们已走近了一些,也发现了,那丛林子后,竟然有翘檐飞角,亭台楼阁隐在其中。 行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雅致的院落出现在面前。院子不大,依山林而立,门前流泉潺潺,架了一座小桥,桥头点点梅花争相怒放。梅花深处,便是开敞着的大门,一幢二层小楼伫立其中,走进大门,两旁便是丛丛林木,这林木虽然枯竭,却排落有序,上面积雪覆盖,宛若玉树,同之前所见大不相同,竟然丝毫不会损坏院落中的美感!整个布局合理别致。在梅花白雪的映衬下,处处都着清雅。 方拓挑了挑眉毛,冬日便是如此景色,若等到春暖花开,这里还不知会成为怎样一个仙境。 余文杰看到她的表情,笑了笑:“很意外吧?就算我这大老粗也觉得这里与众不同!”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贴子,交给门外站着的一位老者,拉着方拓走进了阁楼。 ***************** 一进阁楼,就迎面扑来一阵暖意。这座大厅装饰得高雅别致。最具特色的是没摆放桌椅,反而在两边铺着地席,加以精致的茶几。几盆炭火摆放在四周,却通风极好,轻易闻不到异味。 此时厅内几组席位上,大部分坐了人。二十多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时而,低声轻笑,时而浅叹摇头。在这种气氛下,方拓二人也不觉受到了感染,脚步变得更为轻缓。两人武功不俗,此持刻意为之,那些厅中的人根本察觉到有人进来。只有一个灵秀的丫环盈盈出现,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逝,福身道:“二位贵客请随小婢来!”将他们引到一处在角落里空着的席位上,便转身离去。 余文杰看到她那诧异的神情,眨眼道:“我来过两次,门口那个只是管家。这里是众人闲聊之所。主人一般是不会出现的!这丫环只是负责安排座位,其他的事情,是不管的!茶水点心自己携带,却不能让仆人进入,端茶岛水的活计,必须自己动手!” “这到特别!”方拓来了精神,她没想到,在这古代,竟然还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里的主人是谁?” 余文杰淡淡的道:“我来了两次,却始终未见到主人!传说是秦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低声的叹了口气。方拓挑高了眉毛,秦王,先帝赵匡胤之子,她是听说过的!等等!秦王?不会是那位小说中拿着金锏的八贤王吧? 余文杰却拉了她的胳膊:“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坐下?”接着,他看向大厅,带着奇怪的语气说:“今天真是冷清,那些名士才子们怎么没来?” 方拓愣了一下:“什么?他们不是么?” “跳梁小丑而已!”余文杰翘着嘴角:“这些人?名气不大,脾气不小,若是京城几大才子一到,恐怕只能当个陪衬!奇怪!她怎么会同这些人在一起?” 方拓脱了鞋,学余文杰的样子席地而坐。想起来此地的目的,遍转头打量起四周,终于,让她在斜对面的几上找到了那道窈窕的身影,身影的主人正与同坐的几位男子说着什么,不时掩嘴轻笑。 “那就是你老……未婚妻?”方拓推了推好友,却收到他那警告的眼神,将那句“老婆”咽回了肚子。 “没想到她早来了!”余文杰酸酸的叹了口气,也看到了那正聊得尽兴的女子,眼中却闪过一丝妒色,指着那女子身旁坐着的两人道:“那两人在京中还有些名气。难怪她会来了,原来由他们在!刚才还真没注意。”却没有介绍那两人的姓名。 看到好友这个样子,方拓暗自好笑。悄声说:“咱们过去打个招呼?你既然不愿意看到她同别人在一起,就上去分开他们!”说这就要站起来。 “不要!”余文杰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去了也是尴尬。”接着幽幽道:“咱们在这里看着她便好了!”话语中满是惆怅,神色间更有着浓浓的沮丧。 “这可不像你!”方拓闻言愣住了,在她印象中,余文杰一向敢做敢为,可从未这般收起了先前玩虐的心思,皱眉道:“先不论你们是否有婚约,你喜欢她,便要努力去争取,你这个样子,她怎么会瞧得上你?再说,看着自己爱人同别人有说有笑,你心里舒服吗?” “我又不会诗文,去了不是自找没趣?”余文杰苦笑两声,那样子,明显是吃过了苦头。 方拓叹口气,打算重新坐下,这时候,却隐约间听到不远处余文杰的名字,运功到耳,才知道有不少人在谈论余文杰的婚事。而听那语气,均是满带不屑,想来,他们对这桩婚事笔之婚姻的正主还要不满意。 方拓看到了余文杰那双充盈着无奈的眸子,一阵气恼,愤然而起:“吃了亏就在别的地方找回来啊?”她甩甩袖子,不觉提高了音量:“平时看你像个人样,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轻易退缩了?还驭风公子呢!”大口喘着气,又补充道:“真她妈窝囊!你哪一点比不上那些穷酸?” 此言一处,在厅中传得响亮,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那些人看到满面尴尬的余文杰,脸上便多了一丝了然和不屑。 “粗鲁!”其中一白面书生瞥了眼方拓,骂道:“怎么会放这样的人进来?真是扫兴!”他任何掩饰的意思,说话的声音竟然越来越高。 此时,又有人接声道:“驭风公子成名在庙堂之外,他的朋友,想来也是那种‘好汉’吧!咱们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说了他也不懂。”这次说话的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儒生。话里满带着嘲讽。 那余文杰的未婚妻也注意到这里的情形,朝这里望来,目光在触及余文杰的刹那,变了一下,接着便扭过头去,似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仍旧面带笑意,饮着手中的茶水。 方拓闻言转头,淡淡的视线扫视着众人的脸色。也看到了那女子的正面。还真是个美女,美深深的震撼住了,“眉似春山山更秀,眼若秋水水更明”“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还有什么“袅娜腰肢纤纤手,足屉金鞋步步香。”这些句子根本不足以形容江紫云的美丽。也难怪那么粗线条的余文杰会如此痴迷了!可是,眼高于顶也就算了,自己未婚夫被人如此讥笑,她不但不帮衬一下,反而还如此高兴!有些过分了!心中如是想,对那女子的印象也减了三分。 接着,她看向那女子同坐的两人,适才讥讽之言便是由他们发出的。 那两人被她那眼神盯得发毛,不觉有些慌张,那白面书生道:“你盯着我们做什么?” 方拓翘起嘴角,冷冷一笑,挣开余文杰拉着自己的手。报拳道:“小弟初来汴京,闻得兄长余文杰的未婚妻子经常来此会见‘所谓’的京城名士,一时好奇,便央求着文杰兄带我见识见识,只是没想到……”她斜睨着对方,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京城名士?不过如此!”她有意的在“所谓”上加重了语气,到“不过”之时,更是拉得老长。一听便能知道里面的意思。 “哼!京城名士!那也只是别人夸奖!我等可不敢愧受!”那白面书生撇了撇嘴:“只是,兄台那句‘不过如此’是什么意思?” “要我解释一下么?”方拓穿上鞋,上前两步,昂然道:“方才在下言语确有不适之处,却与他人无半点关系,两位朝我来也罢了!却无故扯我文杰兄进来,是什么居心?在他未婚妻面前更是语带讥讽,又是什么意思?” 白面书生瞥了身旁女子一眼,浅浅一笑,狡辩道:“兄台与驭风公子同席而坐,适才那……”他看着方拓:“‘粗鲁’之言来得突然,我们未曾分辨,倒也不妥!” 方拓心地叹气,你就事论事也就算了,偏偏还将余文杰带到里面去,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刚要说什么,旁边却又有声音传来:“至于说未婚妻子!江紫虽与驭风公子有了婚约吗?我怎么没听过?”正是方才那黄脸儒生。 而周围更是响起了附和声:“这余文杰怎么配得上江紫姑娘?” “……俗话说蛇鼠一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位仁兄张得到是俊俏,只是言语间实在粗俗,而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余文杰能好到哪去?” “刘兄不能这么说,这余公子家产丰厚,在江湖上还有很大的名头,驭风公子,谁人不知啊?怎么会屈就了江小姐?”虽如此说,但那人语气中却满是调侃嘲讽的意味。 “呸!江姑娘文采相貌在这京城堪称一绝,他一个商贾算得什么?有功名否?有才学否?一介粗莽武夫而已,要是没他那老子,他算得什么东西?” “是啊!有个掌权的老子真是好!” “够了!”角落中余文杰的面色越来越黑,终是忍不住,爆喝一声站了起来。他身旁诸人不敌其霸道气势,纷纷躲避。 “你做什么?要在这里动粗么?” “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够了!老子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信不信我拆了这里?”余文杰哪受过这样的气,此时面目通红,操起了一张茶几就要去冲上去。 “果然是江湖草莽,粗鄙不文,这话一点没错!” “真敢动武不成?到时你老子再有权,也保不了你!” “妈呀!余文杰杀人啦!” “快来人!还不把这两个人赶出去?” 那些人慌张的躲避着他,口中却兀自不停。风言风语更是接二连三的传至。那江紫听到众人所言,在脸上也露出愠意,只不知是因为这些人说话没有遮拦,涉及到了自己,还是因为余文杰这个未婚夫暴躁的行径。 方拓用力将暴怒中的余文杰拉到一旁,冷目注视厅中众人,此时,她已经失去了初次光顾汴京诗会的兴奋,只觉得失望。这帮人如此没有风度,那些所谓的京城才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恨不得立刻走开,不过,怎也得找回这个面子。 “看我的!”她神秘的冲余文杰笑了笑,便走上前去。 在众多谩骂声中,方拓却丝毫不影响,举手投足间,已经恢复了往日淡定的气质,缓步走到大厅中央,昂起头,负着双手,傲然而立。 虽然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但那镇定身形给众人的压力却是无比的巨大。场中形式立时逆转。不知不觉间,大厅中已是落针可闻。 方拓观赏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待厅中静下,才牵动嘴角,抬起手,鼓起掌来:“精彩,真是精彩!总算见到各位‘名士’的真风采了。”接着,她对着江紫,笑了笑:“真性真情,毫不做作,各位真是风流人物,小弟佩服的紧啊!” 那江紫没有言语,而她身旁那两人,更是低声叹气,想是也对众人有所不满。 方拓没再理会他们,而是快速转过身,对着众人道:“余文杰同江姑娘的婚约,公平与否,他们是否满意,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你们乱插什么嘴?有什么理由在旁胡言乱语?至于什么江湖草莽,粗鄙不文,书要再读!”她回身,大有深意的看了已然变色的江紫一眼,接着又说:“看不起我们练武之人是不是?可若没有武人,你们还有闲情坐在这里喝茶聊天,开什么诗会?早脑袋搬家了!不信?契丹在边界蠢蠢欲动,随时会南下攻来,没有武人拼死拼活,你们拎着棍子去抵挡契丹的骑兵?恐怕……”她斜眼瞥着众人那白净厚实的手:“恐怕你们连鸡都杀不死吧?各位大爷,菜刀提得起来么?很沉的,不行?那就老实在家带孩子吧!”她其实是在偷换概念,军中之人同江湖流氓,这差别可大了。不过他可不管这些,只要说起来好听就成了。 “噗哧!”却是那江紫听她说的有趣,笑出声来。而边上的余文杰则摇头叹气,那原本通红躁怒的脸上次是却挂起了浓浓的笑意。 “你,你!”人群中,有人指着方拓的鼻子,却是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方拓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冷却下来,她高声道:“你们不是瞧不起武人么?先帝是不是武人?当今皇上是不是武人?没有这些武人,何来眼下这太平江山?”语气越发的严厉。 “事有分工,武能安邦定国,这话不假,但我等读书之人就无半点用处?当然,我等并未瞧不起武人,恐怕你是误会了!方才众人行事虽有不妥,却无贬低武人之处,只是……”先前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黄脸儒生站了起来,看了眼众人的脸色,解围道:“眼下天下太平,那些江湖人士却整日只知喊打喊杀,扰乱百姓平静。我等所言江湖草莽,正是此等人。至于什么契丹南下的事情,兄台的话未免夸张!” “得却夸张!不过……”方拓不屑的瞥着他们:“你们当然不会各个人头搬家,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你们可以为契丹效力嘛!历史上众多卖国贼里,可多数都是读书人啊!” “胡说八道!”那黄脸儒生做色道:“那些人是读书不错!可也不能一言盖之,闻你所言,也是读过书的!怎的这般不讲道理?”一旁众人也是怒形于色。 “那我错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方拓深施一礼,却又立即抬起头,大声道:“可是刚才在下只是说了句粗话,你们就将我等归入到江湖草莽中去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那黄脸儒生撇了撇嘴,看向余文杰,那意思却不言而喻。而旁边有人沉不住气,附声道:“稍有不合,便要大打出手,这驭风公子不是江湖草莽,又有谁是?在这诗会清雅之所,你口出粗鲁之语,有辱斯文,你不是江湖草莽,又有谁是?况且,你们也不是战场上杀敌立功的武人,正日只知道打杀斗狠,你们不是江湖草莽,又有谁是?” 方拓却不生气,只是淡然道:“我兄弟是直肠子,被你们这么侮辱,有些怒气也是正常!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你们扪心自问,谁没有生气的时候?难道你气极了,只是指着别人的鼻子骂街不成?那不是男人,那是泼妇!”她是一定要在这里将余文杰在江紫心目中的印象逆转过来的,于是提高了音量:“江湖草莽?你们看到的也只是一帮流氓而已,江湖上难道就没有好人了?军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士们,有多少出身草莽?市井间传闻的众多人物里,又有多少侠客的存在。他们行侠仗义的事情,你们了解多少?不知道?那是你们粗陋寡闻。就拿文杰兄来说,他是驭风公子,可也有人说他是侠少,侠少?什么意思懂不懂?不是能打,而是因为他行侠仗义,风……”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年少多金!你们可以问问他,他救过多少人?做了多少好事儿?协助官府办了多少案子?你们怎好意思嘲笑他?”说话间,却有些恍惚,自己这几个兄弟里,也就余文杰侠名在外,做了多少好事,还真的没人告诉她。侠士?真的存在么?当然,此刻,万万不能这么说的。 话音落下,四旁便想起了阵阵交谈议论声。而余文杰只是一言不发的怔怔望着她,目中幽暗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平复下心情,方拓看了看那眼神有些迷惘的江紫,看来目的达到了!舔了舔嘴唇:“至于说我有辱斯文,那也有些冤枉了!你们哪个没有骂过人啊?更何况我只是说了句粗口而已。难道这也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证?” “好啦!好啦!”一旁有人解围了:“今天是诗会,就不要再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是啊,是啊!谈风弄月,岂不美哉?” “这位公子。”那江紫站起身。对方拓施礼道:“公子方才之言,让江紫所获良多!在此谢过!” 方拓连道不敢。 江紫却又指着旁边的一张空席,说道:“看样子公子也是读书之人,不如坐在这里,谈文论诗如何?”说着,好似不经意间,眼睛望向余文杰。 “在下学问浅薄,难等大雅之堂!这等雅事,是做不来的!而文杰兄也有要事处理,就此别过了!”说完,拽着还有些不舍得余文杰就朝外走。 “我又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余文杰凑道她跟前,大惑不解,同时回头留恋的看了江紫身旁那张席为一眼。有些可惜道:“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当然,他没忘了将声音压低。 “笨蛋!”方拓才发现余文杰这么笨,拉着他走出房门,才小声道:“再不走,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形象就又完了!去和人家比诗词?你傻啊?” 刚说完,却听得屋内一声讥讽:“还不是一介武夫?一听到诗词便跑!那还来这里做什么?真是扫兴!” 方拓只觉气闷,这些混蛋还真是死性不改,当下运足功力,朗声道:“在下三岁读书,也读了十多年,无奈越读越是糊涂,只能当一武夫。却好过某些人,只会在人背后嚼舌头。这书,不读也罢!”声音透过墙壁门窗,直直的传了进去。 厅中众人闻言一惊,等感应过来,才见方才那说话之人竟直挺挺躺到了地上,探了探鼻息,竟是晕了过去。 “这是什么妖法?” “切!这是内功,没见识!他是被震晕的!” “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杀人于千里之外,伤人于无形啊!”众人正在感叹,却又听那洪亮的声音道:“江湖中,便没有诗人了么?哈哈!”笑声作罢,又有吟唱声传来:“诗解穷人我未空,想因诗尚不曾工。熊鱼自笑贪心甚,既要工诗又怕穷……读书万卷真须破,念佛千声好是空。多少英雄齐下泪,一生缠死笔头中。”渐渐的,细微不可闻。 众人惊诧莫名,连忙赶了出去。只见余文杰伫立在桥头梅花中,那方才出言的却是不见了。 “刚刚那人是谁?”白面书生忍不住好奇,拉住余文杰。 “他啊!”余文杰眼带笑意:“他是方拓,踏歌公子方拓!”说完,便一个纵身跃到朵朵梅花之中,对众人略一报拳:“在下告辞了!”身子旋转,又飘浮而起,姿势利落,洒脱飘逸,几个起落间便没了踪影,只留下瞠目结舌的人们和满院子的感叹。 那白面书生哪见过这等轻功?大张的嘴巴好容易才收拢,看了眼身旁怔怔出神的江紫,低叹一声:“踏歌公子,驭风公子,好个出色的人啊!这就是江湖人么?”…… ******************* 山脚下 “阿拓!你肚子里的货不少麻!你没看那些人的脸色!哈哈!过瘾,今天总算出了口恶心!”余文杰得意的哈哈大笑。但他刚笑两声,脖领便被人揪住了。 “下次别找我!”方拓额头青筋毕露,神色更是凶狠异常,她拽住对方的领子使劲摇晃:“你追女人的事情也要我帮忙?看你那熊样!窝囊死了!还要打人家?你打啊?真不知道这些年的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一点忍耐力也没长。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你还想娶老婆?打光棍去吧!” 余文杰只是神秘的笑笑,却不言语! “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笨!”方拓无奈的松开了手:“还好有我在,想来你已经在江紫的心理留下深刻印象了!” “亏得有你!”余文杰对她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发现,原来你的嘴比冷幕白那混蛋还要厉害啊!那样以后动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方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可以!不过,这种追女人的事情可不要找我!今天累死了!” “当然不会找你了!”余文杰翘起嘴角:“你今天太抢眼了!若是多来几次,恐怕我……老婆就不要我,同你跑了!” “说得我好像冷幕白一样!我才不是他这种祸害!”方拓笑了,甩了甩手。 “你们都是祸害!”余文杰哈哈一笑,拍着她的肩膀,又道:“我看你心情好不少,幕白的话果然不错!走吧!咱们回去吃饭!”说着,便转身朝京城的方向走。 “谢谢!”方拓冲好友的背影突然说道。她语气很淡,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感激在里面。 “谢什么?不是朋友么?”余文杰身子顿了顿,转过头,那凤眼眯在一起,更是迷人了…… 第三十七章 原来不相识 “你完全没有必要同那些穷酸比较啊!你身上的优点,我不信别人看不出来!”回到城里,方拓与余文杰随便找了个清静的饭馆,入座之后,他们依旧在讨论这个话题:“何必要自讨苦吃,念什么诗,作什么赋啊?” 余文杰给她到了一杯酒,却并不言语。 方拓抬眼看他,犹豫片刻又道:“文杰,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那么生份做什么?你直说便是!” “依我说,这个江紫姑娘,不要也罢!”方拓一口饮干了杯中之酒,才说道。她没有丝毫干涉朋友感情的意思。只是那个江紫今天的表现实在太让人失望,余文杰娶了她,只怕将来要吃不少苦头。 谁知道余文杰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打从下山,你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他将目光转向窗外,轻声叹息一声,接着道:“这话不只你一个人说过,朋友家人也告诫过很多遍!其实,你们恐怕都不清楚我和她真正的关系吧?你一定在想她眼高于顶,哎!那也只是针对我一人罢了!今日你没看到她对别人都是有说有笑么?”他眼中渐露茫然之色,陷入了回忆当中:“六年前,我受了很重的伤,幸好一位好心人收留,那好心人姓江,在那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三个月,也认识了江叔叔十六岁的女儿。但是,只过了三个月,仇家便追踪而至……”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慢慢的抿着酒:“那好心人便是江紫的父亲,当时,他家被团团围住了。还好!那时候我伤势虽重,却也能拿起刀来。”一仰头,将酒全部倒入喉咙里,才又道:“那些人,我杀了,全杀了!当着江叔叔那女儿的面,将那些人杀的一个不剩!”他淡淡的笑,眼底却留露出一抹苦涩。 “所以,她害怕你了?”方拓重新递给他一杯酒。 “是啊!那时我真的很可怕吧!”余文杰扯着嘴:“她看了我当场就吓哭出来,现在好多了,起码能面对我!” “那你还要娶她?”方拓皱眉,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挑高眉毛凑上前去,小声道:“六年前她十六,而现在都二十二了,竟然还没出嫁?她的父亲当时也在杀人现场?竟会同意你们的婚事?”显然,这里面的事情并不简单。 余文杰的手一抖,杯中酒便溅了出来,他期期艾艾的道:“那不是因为江叔叔对我的印象不错嘛!” “那样啊!原来如此!”方拓眯着眼睛盯他半晌,才诡谲的笑起来。不过她并不打算深究下去,因为,在余文杰那满是困窘的脸上,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 三天后…… 东边刚刚鱼肚白的时候,汴梁城被笼罩在白茫茫的浓雾里,模模糊糊中,只隐约见得房檐屋角,水榭楼阁的影子,好像彩画一样。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街道上的宁静。片刻功夫,一辆简陋的马车停在一幢豪宅外,车上跳下一仆从打扮的人,抓起门环便敲打起来。 “谁啊?”略带睡意的声音自门内传出,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两句抱怨声。不一会儿,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您找谁?”却在看到那仆从面孔的时候,呆了呆,更在看到门口马车的那一刻,睁大了眼睛,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走到马车跟前,但他行礼的动作却被那仆从硬生生的拉起来,嘴巴也被捂住了。接着便见车帘挑起,走下一位白袍公子,拍了拍他肩膀,便昂然迈入豪宅。正糊涂间,又有一位婢女下的马车,递给他一大钉银子:“我家主子赏的!”说完,也跟着进去了。 雾气中,隐隐可见那门匾上“枢密使府”这四个苍劲的大字。 ************* 天大亮了,充足的阳光隔着窗纸照射到屋子里,床头上,竟有丝丝暖意传至。而此时,本应在天亮前督促白仙衣练武的方拓却躺到了床上。这几日身体越发的不好,今天更甚,只坐了半柱香的工夫便昏昏欲睡了,无奈下,只得将教导白仙衣的责任交给顾文宇,自己在婉茹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 大夫请了,药也开了,喝下去却半点效果没有,反之,脑中昏昏沉沉,模糊不清的现象更加严重了。 “姑娘,喝药了!”婉茹推门走入,将药碗放在床头。 “我得的什么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喝这药做什么?”方拓不甘愿的嘟囔道,庸医,号了半天的脉,竟然都说她得的是风寒,该死,她内功在身,有这么容易感冒?还什么御医呢!可师伯就是相信了,一天送过来好几副昂贵的药。又是治风寒的,又是排毒的。她开始一点不喝,可又磨不过顾文宇和白仙衣这两个小孩的纠缠,只得将错就错下去,好在喝了两天也没出现其他的毛病,要不然就亏大了。 婉茹看她这个样子,抿嘴笑了笑:“听说那个姓郭的御医名头大得很!方大人自然相信他的话了。”说起来,方拓曾找过方俊说明自己的情况,方俊吓了一跳,连忙请御医过来诊治,结果,那御医指着方俊的鼻子就开骂,说他大惊小怪,什么疯病?就是发烧烧的!方俊竟似乎很怕那御医,愣是不敢反驳。一想起当时方俊的脸色,婉茹就想笑。 “胡闹,太胡闹了,你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跟我开这种玩笑!疯了,疯了,这话是随便说的吗?”那天御医走后,方俊气急败坏的骂方拓道:“人家郭老说了,你体内毒素是比较棘手,但那只能依靠你的内功逼出来,其余的毛病,怕就只有风寒了!什么?不可能?人家郭老行医四十多年,医治伤病无数,我练功走火入魔都是他救的,他会有错?幻觉?头晕?只怕你是烧糊涂了,等会儿我着人给你熬上好的汤药,一定要按时吃……” “那个庸医!我的情况你最清楚,我是在刻意胡闹么?”方拓也笑了起来,她其实也在心底希望自己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可最近时常出现的幻觉却容不得她这样自我开解。虽说称呼对方庸医,可人家能看出她体内毒素的根源所在,想来医术也不会差劲,可若是连他都诊断不出异样,别的大夫行吗?自己的病岂不是无人能医治了?疯就疯吧,虽然不甘心,她却也只能如此想。好在还有轩辕宝玉呢!若是凑齐了,她也就能摆脱一切了,心中计划着,过完春节便离开京城,即使没有“怜香”的帮助,也好过呆在这里无所事事吧?闷头乱闯又怎样?权当是旅游散心了。 “看姑娘说话这精神头,那有半点疯癫的样子?奴婢若不是见了当日的情形,只怕也不会相信的!”婉茹拿起药碗,递到她身前:“把药喝了吧!” 那刺鼻的气味刺激着方拓的神经,她苦着脸,看了看左右,突然小声道:“婉茹,咱们打个商量,你把这药偷偷倒了吧!啊?”又指着婉茹准备给她消见得药苦的蜜饯:“这些都给你吃!” “这不成!你一定要喝!方大人亲自叮嘱过的,再说这也是为了你好啊!”婉茹态度甚是坚决,又道:“每次喝药你都这么说,一天五六次,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我求求你,喝了吧,反正这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么?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了!你,你若是再不喝,我喊仙衣来了!”同方拓在一起久了,她也开始随便起来,当下做起要叫喊的动作。 方拓无奈的接过了药碗。白仙衣劝方拓喝药很有特色,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对方的脸,方拓若是不喝,她就是不动,直到眼睛里嵌满泪水,而那时…… “哎!死丫头,每次都这么对付我!”方拓叹了口气,捏着鼻子将那药艰难的咽下,而后抓起蜜饯塞了一个到口中:“去,把那本《世说新语 》取来,买这么多天还没看呢!” 婉茹闻言愣了一下:“姑娘,你昨晚不是说这本书太无聊,看得头疼么?怎的还要?” “我看过了?”方拓显得比她还吃惊:“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奴婢虽然识字不多,但那几个字还是认得的!昨晚你看完,吵着说没意思就扔到了床上,还是奴婢收拾的呢!”婉茹看着她,又小声道:“你的记性怎么比前几天还差了呢?” 方拓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苦涩一笑,却又觉得眼前景物晃动,脑子昏沉,便重新躺到了床上:“算了!婉茹,你出去吧!!” 婉茹怔怔的看着她,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接着便低声叹息一声,推门便往外走,刚出院子没几步,迎面便见方俊引着两人往这边走。那是一男一女,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俊秀公子,而另一个则做婢女打扮。 “冰儿今天还好吗?”一身便装的方俊见到她,便开口问道:“药喝了么?” “刚喝完,这就要睡下了!”婉茹施礼:“她还是那力弱神衰的样子,一点起色都没有!” “你下去吧!”方俊叹气摆手,便不再理会她,而是客气的陪在那公子身前,指着方拓住的小院道:“王爷!这里就是了!” 那公子竟然会是王爷?他怎么会来这里?婉茹是带着满心疑惑离开的。 “那,方大人,孤可以自己进去吗?”那王爷对着方俊淡淡笑道。 方俊犹豫一下,才开口道:“王爷,刚刚您一来就要找方拓,很多话下官还没来得及说,您要找的方拓,其实是下官的侄媳妇,况且还有病在身。她性格顽劣,性喜着男装胡闹,若是那些地方得罪了您,看在她乃女流之辈的份上,您可多多担待!” 那王爷看了身后那婢女一眼,才惊讶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踏歌公子竟然是名女子?还是大人的侄媳妇?孤昨晚在下人口中听到前几日汴京诗会发生的事情,心中对踏歌公子那卓然风采仰慕的紧。正巧今日不用上早朝,便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唐突了!既然是妇人之房,孤一大早的进入确是不便,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才有笑着说:“孤难得来一趟,如是没见过这当世闻名的人物,终究是有些遗憾,不如这样,先叫我这女婢进去,如是她病得不重。将您那侄媳妇请出来一见,如何?” “也好!”方俊点头。 那王爷冲婢女摆了摆手。那婢女得到了命令,便一言不发的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又转身出来,神色见颇为为难:“王爷,确是踏歌公子无疑,不过奴婢看她那样子,怕是病了,奴婢也不好打扰!” “这样啊!”那王爷眉头紧锁,良久,才问道:“小环,里面有何不妥之处?适于见客么?”看那婢女点头,又说:“入宝山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不如咱们进去看她吧!”说着,就要走进去! “这于礼不合啊!”方俊实在为难,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非要见方拓不可:“还是下官派人进去扶她出来吧!”仰慕踏歌公子风采会在一大早就赶来?人家病着呢,你还非要在进去看看?他印象里,深沉稳重的秦王从未如此过,他可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王孙贵族啊!今日怎的如此失常? “哈哈!其实,孤也就不瞒着大人了!”那王爷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他注意到方俊眼中的那份狐疑,便哈哈笑道:“我那女婢当日其实是见过您那侄媳妇的,据她所述,踏歌公子很像几年前在江南救过孤一命的好友,今日如此急切赶来,也是为了确认一下,如果她真是那人,便是孤的救命恩人,孤怎好再为难病中的恩人?”他舔了舔嘴唇,接着说:“方大人是沙场出身的一代名将,怎会在乎那些俗礼?方大人难道要孤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头不成?”说到最后,语气已有些严厉了。 “原来如此,那倒是下官多虑了!”方俊稍稍释然,又施了一礼,便引着他走进了房间的屋子。 而此时,方拓正坐在床上纳闷呢!方才躺下没多久,就有一个做婢女打扮的女子走进来,到床头瞄了她半天,却一句话未说,只是抽了抽鼻子,便又像进来时那样,匆匆的离开了。 不是走错房间了吧?方拓坐起来,刚刚那女人可真怪,不过,那双眼睛却熟悉得很,似乎在那里见过,正自思索间,房间的门却又被推开。她以为那女子又回来了,扭头看去,却见一个白袍公子走了进来,方俊陪在身后,那姿态,很是恭谨。 只见那公子肌肤白净,儒雅潇洒,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正用灼灼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半晌,身子震动一下,嘴巴抖了抖,却又长长的叹口气,接着涩声道:“方兄弟,果然是你啊!好久不见!” 方拓怔然,若说那俏立在门边的婢女,她还觉得眼熟,可这白袍公子她可没有半点印象,怎么听他的口气,是认得自己的? 秦王却全然不顾她脸上的表情,依旧自顾自的说道:“自从江南一别,已有数年光景,哥哥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个女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捉住了她的肩膀:“昨晚我听下人们谈起踏歌公子,那风采,那样貌,我一猜便是你,这不,一大早就匆匆赶来了!果然是你,兄弟的潇洒丝毫不减当年啊!方兄弟……错了,你看,哥哥太高兴,现在应该叫你妹妹才对!哎!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倒了?哦,不是因为身份报露而不好意思吧?你放心,做哥哥的绝不会笑话你!哈哈!”他哈哈大笑道。 什么江南一别,什么哥哥妹妹的,方拓到现在还是在云里雾里,肩膀上传来阵阵痛感,用眼角瞥了一下,便见到那双还在发抖的手。心中大是惊讶,难道这人真的认识自己不成?要不然为什么这么激动?抬起头,仔细的打量对方,却在脑中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男子的资料。 秦王看到她的眼神,却只是微微一笑,放下了方拓肩膀上的手,转身对方俊点头道:“方大人,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同好友单独聊聊?” 方俊看见了方拓阴晴不定的脸色,先前的疑惑消散了大半,点点头,便跟着那婢女走了出去。 而方拓却全然没有注意这些,她只是在脑中不停的寻找着记忆,若是往日,她立刻便能找到答案,但依眼下自己的情形来看,还真保不准又忘了什么呢!现在,她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 “咱们过去真的见过?”她想了很久,再次抬起头,不确定的问道。 “这个问题用得着想那么久吗?”秦王淡淡的笑了声,顺手拎了个椅子,放到床前,姿态潇洒的坐下,缓缓开口道:“咱们过去当然没见过!” 第三十八章 虽存何所当 “咱们过去当然没见过……”方拓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眼前这人太有趣了,演戏演得真情意切,那般投入,看看,眼眶还红着呢。真有那番故友相见的意思。竟然连自己这当事人都有些感动。可是……感觉一股怒火自胸中升腾而起,方拓“腾”的一声从床上跳下,紧逼到对方面前,咬牙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然……” 秦王扯着嘴:“在下唐突前来,只为了见识一下汴京诗会上大放异彩的踏歌公子那超然风范。却没想到,那般潇洒出众的方公子竟然会是位女子,当下更是仰慕的紧,只得出此下策……”似乎不经意的,眼睛瞄了下身前那“噼啪”作响的拳头,又道:“对客人动拳头,可不是枢密使府的待客之道啊!” “什么待客之道?我可不懂!”方拓眼中依旧是怒火熊熊,不过,还是退后了两步,毕竟,她不是莽撞的人。也不得不顾及自己眼下的身份。 那秦王感觉压力大减,轻呼口气,抱拳道:“在下赵德芳!” “秦王?”方拓愣了一下,打量他几眼,疑惑道:“王爷千岁来此的目的只怕是不简单吧?”她自然不相信对方的那一套说词。 那秦王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良久,才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脸上黯淡之色一闪而逝,恢复了满面笑容道:“不愧是踏歌公子,当世俗人,乍闻孤的名号,鲜少有如此平静自若的,实在让人佩服!至于此行的目的……”停顿了一下,才尴尬的说:“孤有一小儿,生性顽劣不堪,性好习武,孤此次前来,也是为他……哎!这孩子真让人头疼,听说了踏歌公子几日前的所为,非要拜师不可。我若不来,他便哭闹不休,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偏偏她母亲疼得紧,今早上也是被逼急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方拓有些释然,只觉好笑,这秦王真有意思,第一次就能揭自家的短,患气管炎的王爷?她笑着站起身,倒了茶,递给秦王一杯:“王爷,请喝茶!” “多谢!”秦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眉头皱了皱,旋即又笑道:“好茶!” “王爷过奖了!”方拓嘴角翘起,喝着杯中冰凉的茶水,欣赏着对方的样子,心中那因被戏耍而产生的怒气也被一股快意替代了。 秦王没有听出她言中的讥讽,转头看了看方中的摆设,心中疑惑顿生:“夫人的相公呢?怎么不住在这里?” “噗!”方拓口中的茶水一滴不剩的全喷了出去:“夫人?相,相公?” 秦王诧异的望着她,连脸上被溅到的茶水也顾不得擦拭:“难道孤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方拓古怪的低下头,口中咳嗽着:“王爷,咱们能不能换个话题,也不要叫在下什么夫人?在下很不习惯!” 秦王聪明的没有追问下去,便转换了个话题:“不知夫……您肯不肯收下小儿,到王府去教导武功?”神色间竟多了份期待与急切。 “在下只能抱歉了!”方拓摇了摇头:“我年轻学浅,武功根本不入流,只能让小王爷失望而已,更何况,我年后便要离开京城,何时才能回来也说不定,只是误人子弟啊!” “做个记名弟子如何?”秦王连忙道:“您只要抽空到孤府上去一趟,应付一下便是,孤也好对内人有个交代!” “哈哈!”方拓在心里笑个不停,说实在话,到古代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惧内之人,竟然还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八闲王。看他那样子,想来被人折磨得够呛吧?“王爷竟然同在下说这些话,不怕宣扬出去损害您的名声么?”方拓带着笑意说道:“在下有病在身,恐怕病好了,也到了动身离开的时候了!”说完,她捂住了头,才坐了这么一会儿,便又觉得头晕了。 那秦王愣了愣,接着神色一变,正起面容,大有深意的说:“孤……在下一见到你便感觉亲近,好像看到了多年未见的亲生妹妹一般,恨不得将心中的话都倒出来,哪管得上许多?”接着又讪讪的笑了笑:“至于说宣扬……踏歌公子不是嚼舌之人吧?”他看了看方拓的样子,关心道:“你的病很重么?要不要叫御医看看?” “不劳王爷费心,御医看过了!”方拓正为那昏沉的感觉烦恼,根本就没有在意秦王的话。 “方大人不是说你患的是风寒么?怎么这样子看起来不像?”秦王站起来,靠近了她,眉头紧锁:“是哪个御医诊治的?” “郭御医!”方拓随口答道,实在难受,也顾不得旁边有人了,侧身便靠到了床上。 “郭御医啊……”秦王舔着嘴唇:“他医术高超,在这京中无人能及,怎的还是看不好你的病?”脸色一变,抓住她的肩膀,晃了一下道:“你是不是中毒了?有人要害你?” “王爷,在这府中怎会有人害我?中毒?不可能!”方拓摇头笑道。她过去可是拿毒药来练功的,中毒?她会察觉不到? “也对!若是中毒御医没道理看不出来!”秦王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蓦地,他骇然的睁大眼睛,一把抓住方拓肩头,摇晃道:“不,你行走江湖,还是……万一得罪了什么人呢?他们可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啊!” 方拓被他晃得难受,伸手推开他,不悦道:“王爷,您过分了!” “抱歉!在下失礼了!”秦王看到她那苍白痛苦的脸色,心生悔意。 方拓盯着他看了半晌,感觉眼前有些模糊,便低声叹息道:“王爷,在下累了想要休息!您请便吧!”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秦王脸上露出凄然的神情,眼神中更多了一丝茫然痛苦,将手伸到方拓头顶,似乎要触摸下去,却定在那里半天,始终没有放下。无声叹口气,手掌猛地握紧,悲道:“既然你不舒服,那在下告辞了!改日再登门致歉。”说完留恋的看了她一眼,咬咬牙,便走了出去。 房中,方拓依旧是一片浑噩,失去意识前想到的,却是:“这秦王的境况恐怕也不好吧!否则,提起毒药这个词汇也不可能如此激动失常了,毕竟,当今皇帝,可是最擅长使用这种东西的!”…… ※※※ “王爷!您要走了?”方俊见秦王出来,便施礼道。 “是啊!聊的尽兴,时间长了些!还请方大人原谅啊!”秦王叹气道。 方俊注意到他的脸色,心中不免有些担心:“王爷,是不是下官那侄媳妇的言行有什么不当之处?若是如此,下官必定责罚于她!” 一丝不豫在脸上瞬间闪过,秦王皱眉道:“没有没有,我们聊的投机,还想让她当孩子师父呢!只是,看她似乎病得厉害!孤很是伤心啊!” 方俊引着他府往外走,听了这话,长叹口气。对方拓的毛病,他也是很无奈啊! “对了!”行至枢密使府的大门出,秦王突然转过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方大人的侄媳妇都这般与众不同,想来令侄也当更出众了,若是有功名在身,怎的没听过他在朝廷做事?要不要孤向万岁举荐。” “王爷笑话了。小侄还未成年,哪来的功名?他还在读书呐!”方俊笑道。一直无所出的他,已经将顾文宇当作自己亲生孩子看待了。 “未成年?”秦王身子震动一下,接着笑起来:“那没什么,让他好好读书吧,若是考取了功名,孤这话一样有效!”说着便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方俊面对着疾驰而去的马车站立许久,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疑惑,以他武人的直觉,刚才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马车上,秦王疲惫的将头靠向后面:“小环,把那副画给我!”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卷轴,展开来,他痴痴的望着画中的人物,接着苦涩道:“是她,真的是她,同娘长得一模一样!”指着画对婢女说:“你看,这眉,这眼,多像啊?”接着,嘴角又浮现出一抹甜蜜的笑意:“那性子,只怕比娘还要厉害,倒像个男人,顽皮得紧,竟要打我?”阳光从帘子的缝隙射了进来,照在画卷上,只见上面绘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赫然竟是男装方拓的翻版,只是,那画种之人的眼角,多一丝妩媚而已。 “王爷!”小环体贴的跟着笑了半天,又看了他一眼,才小心道:“你们相认了么?” “相认做什么?”秦王叹口气,再不掩饰面上那痛苦无奈之色:“岂不是害了她?” “可是……”小环犹豫道:“嫁给一个小孩,也好不到哪去啊?实在委屈!” “总好过去合番吧?”秦王猛地合拢卷轴,交还给她:“回去找个地方将这个烧了吧!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看到!”随即长叹口气:“好在当时见过娘的人,除了当今皇帝,世上也没有几个,若不然,这次麻烦就大了……” 小环有些担心的靠紧他:“王爷怎么这么说?” “她是方俊的侄媳妇,而方俊是谁?掌管全国军事的枢密使啊!若是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不是让皇帝多了顾虑?那就真危险了!”秦王的下巴在她发上温柔的摩动:“你还记得李煜怎么死的么?皇上为什么要我去送毒酒?那是暗示啊!所以,我怕……”他睁开眼睛,眼中一抹冷酷杀机闪动:“小环!传令下去,遇到在先皇身边当过侍卫的人,尽管杀……” ※※※ 第二天下午 “阿欠~~”方拓坐在床上,不住的打着喷嚏,刚刚躺了一会儿,感觉精神好了不少,刚要出去走动走动,却打起喷嚏来:“谁在议论我啊?” “你打喷嚏竟然会用上内力?”一人推门走了进来,见方拓这个样子,连忙后退数步,掩鼻埋怨道:“喂!不要对着我!” 方拓捂着棉被奇怪的看着那人半天,又抻头往他身后猛瞧:“你怎么进来的?没人拦着你?”竟然会是冷幕白。 “听说你生病了!做朋友的来看看!至于怎么进来的……嘿嘿……”冷幕白嘿嘿一笑,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前,又看了她的脸色,除了苍白之外倒很有精神,便放下心来:“还呆在床上呢,病的不轻啊!”旋即又笑道:“是不是要先买口棺材预备着?” “我呸!”方拓抽抽鼻子,感觉好了许多,紧了紧棉被:“我死那天,你儿子的儿子都能当爷爷了!”接着紧张的看了看门外:“你竟然敢跳墙进来?这可是官员府邸啊,不要命了?” “这算什么?”冷幕白撇撇嘴,打开了手中的扇子,目光一瞬间的游离,淡淡道:“长风来了!刚到的,你这样子,还要不要去?” “废话!”方拓白他一眼,正无聊呢!柳长风?见上一面也好:“老朋友来了,病死也得去看看啊!”又奇怪道:“余老板的婚期远着呢,他来这么早做什么?准备在这里过年不成?” “我刚刚也是匆匆见了一面就回来找你,什么也没问呐!”冷幕白摆弄着扇子的手停下来,道:“我看那样子,很像,带着老婆孩子呢,还好,他那讨厌的老爹没来,要不然得烦死!你快准备一下,就等咱们了!”他说着站了起来。又道:“我在街道的拐角等你,你伯父防我可跟防贼似的!真是,没见过这么古板的人!” 方拓哈哈大笑,穿鞋下床:“还准备什么?这样就行!对了,你叫文宇了吗?” “他啊!早去了。若不是他不肯回来,还用得着我跑一趟?”他暧昧的笑道:“这小子整天就知道疯啊!在京城都出名了!” “他到自在!年轻真好!”方拓笑道。察觉到冷幕白投来的古怪眼神,不满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年轻真好?”冷幕白扯开嘴:“这应该是我说的吧?你不够格的!” ※※※ 京城最大的最楼“福德楼”的二楼雅座。 “长风兄,嫂子,文杰兄,还有……”一身文士装的方拓依次客气地打招呼,等看到余文杰旁边的人,不由愣了一下:“没想到隆云兄也来了!” “呵呵!”隆云干笑两声,手不自觉地摸上鼻子。 “他这是凑巧碰到的!”余文杰亲热地招呼道:“好几天不见了吧?怎么?病了也不知会一声!要不是文宇说起,我们还不知道呢!刚才还在念叨你呢,怕你来不了!” “我说嘛!”方拓夸张地作了一个恍然的动作:“我说刚刚怎么一直打喷嚏,原来是你们几个闹的啊!不行,得陪我!”看了看桌上的点心:“怎么还没上菜啊!好酒好菜上来吧!我可饿了!” “阿拓比上次见面精神不少了!”柳长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我很欣慰!” “师兄!还有我呢!”顾文宇蹭的一下凑过来,噘嘴道:“你怎的不同我打招呼?” “去死!”方拓照着他踹去:“用不用叫你文宇兄啊?敢自己跑过来把我凉在家里!哎呀?还不服是不是?信不信我真踹你!” 躲过方拓的脚,顾文宇委屈地大喊:“这怎么怪我?谁让你病的连床都下不了……” “那么严重?”众人都诧异地望着方拓:“那还站着干嘛?赶快过来坐一会儿!” “别听他胡说!”方拓讪讪的笑道,今天见面的气氛如此和谐,她可不想让这些倒霉的事情破坏气氛。又瞥见一旁浅笑的苏婉:“嫂子可是更加漂亮了!”还不忘做了个色咪咪的动作。 “还是没个正行!”苏婉啐了一口,走上前一把拉住她身后抹着眼泪的婉茹,红着眼圈道:“婉茹,可想死我了!来,咱们好好聊聊!”便再不管他们,两个女人坐到了一个角落,交头接耳起来,不时的还往这边看上一眼。 方拓转过头,隔着余文杰打量了隆云:“怎么?隆云兄那红鼻头终于消了,你不是来要帐的吧?我现在穷的很,可没钱还你啊!”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会在乎那点钱?”隆云挑起眉毛:“你别一天把这个挂在嘴上,好像我总是追着你要似的!” “她啊!”冷幕白插口道:“她是穷怕了!就怕没钱!看到债主当然紧张了!” 这时,伙计们已经陆陆续续的摆放起了酒菜。 “你就别喝了!”冷幕白身后抢过方拓递到嘴边的酒杯,转头看到一脸疑惑的众人,叹气道:“文宇说得不错,我见到她的时候,还真窝在床上呢!总不是在睡觉吧?这酒啊!我看还是免了吧!” “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了!”柳长风冷笑一声,也恢复了大哥的做派,转头大声道:“婉茹,你过来!”说完还瞪了瞪方拓。 婉茹听话的走到近前,恭敬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柳长风叹口气,缓声问道:“你一直跟在阿拓身边,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婉茹看了看正用筷子挑菜的方拓,眼神有些异样,半晌才抿嘴道:“不太好!浑浑噩噩的,自己做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将方拓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遍。 她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便难看一分。隆云听到她的话,震惊的抬起头来,虽然听到一些关于方拓的传言,但他压根就不相信,可是现在,情况显然比传闻要严重得多。柳长风等人大约知道方拓的情况,却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而顾文宇是第一次听说,更是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说!到底是不是这样?”柳长风黑着脸:“你还想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方拓小心的观察众人的脸色,半天才涩然点头。 “师兄!”顾文宇真情流露,靠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静静的望着她。方拓看到他这样子,心中一酸,却强自笑了下,捏住他的脸:“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真受不了!”接着对众人抱了抱拳:“让大家担心了,是我不好!不过,现在是应该高兴的时候不是么?咱们这么久没聚在一起了,不应该让这些……”她顿了一下,苦道:“不光彩的事情扫了大家的兴致!放心,我的情况,我自己完全能应付的!” “你怎么应付?”柳长风看着她,心痛得摇了摇头。 “什么毛病竟然连御医都看不出来?”余文杰猛起站起来:“肯定是个庸医!阿拓,你放心,明天找十七八个御医过来,哥哥就不相信看不好?” “依我看,咱们回去一边派人打探无难神尼的下落,一边发个贴字,重金聘请天下名医才对!”冷幕白郁郁不乐道。 “不如我将契丹的大夫找来吧!”隆云阴阳怪气的说。 “我看你们这酒也别喝了,咱们都回去想想办法!”苏婉也在旁边插嘴。 “够了!你们有完没完?”方拓狠拍着桌子,勃然而起。随着她这番动作,整个二楼的气氛也凝滞起来,落针可闻。 方拓的目光扫着震呆的众人,无声的叹了口气。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渐渐平缓,她突然后退两步,深深的对着他们鞠个躬:“对不起,扫了大家的兴致!”抬头,眼中还带着一丝伤感,嘴边却挂起笑容:“各位大哥不会同我这个疯子计较对不对?”也不待他们有所反应,又说道:“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们就好好商量去吧!”说完,弹身而起,便跃出酒楼窗口到了对面楼顶。 众人急忙赶去,却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 宋朝初年,天下大定,原本就繁华的汴梁更加热闹了!一派歌舞升平,繁华似锦,上河楼船,水门街市,瓦肆勾栏,百戏杂陈,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江南的丝茶、沿海的鱼虾、塞外的牛羊,山西的煤炭,还有日本的扇子、朝鲜的墨料、阿拉伯的香料、珍珠等等应有尽有。 汴河自西向东流过京城,还没入夜,方拓就沿着它漫无目的的闲逛,在刘家铺子吃碗面,到牡丹棚看场杂耍,再去喝碗茶,然后坐在河边吃把瓜子!走到街道的尽头,她再沿着河往回走,来到刚开始出发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在刘家铺子吃碗面,到牡丹棚看场杂耍,再去喝碗茶,然后坐在河边吃把瓜子。如此反复多次,直到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不少的棚子勾栏已经被撤去了,她停下脚步,东方已经发亮!看了看街上稀少的商贩,刘家铺子还点着灯,她知道那里现在没有一个客人,亮着灯,是在等自己过去吃第七碗面吧!茶棚的小伙计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呢!看他那犹豫的表情,是不是想撤摊又不好意思开口? 她转了一整夜,也吃了一整夜,中间数次躲过了朋友们那焦急寻觅的身影,直到天白,早点铺子也开门了,街上飘满了食物的香味儿,而这时,她却吃不下了。 坐于街头一角,瞅着前面的汴河发了一阵呆。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不在乎自己是否清醒,但朋友,她却不的不在乎。 柳长风也就算了,可看看隆云,看看冷幕白,再看看顾文宇,她只觉天旋地转,脑中杂乱得很,冥冥中似乎有一张大网,包笼着扑将下来,扣在自己头顶,罩着自己,也罩着自己身边的人。那网是如此的坚韧,那般巨大,逃不脱,甩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缠在自己和朋友们的身上,越束越紧…… “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正思索间,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紧接着她便被一道阴影挡住了。 抬头,看着那张隐在晨光中,有些晃眼的脸:“隆云?” “不是我是谁?”隆云微微一笑,来到她旁边坐下:“你在看什么?如此用神?” “一张网!”方拓却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看网?”隆云翘起嘴角:“那帮人可着急得很啊!若不是我在这里遇到了你,还要到城外去找呢,我们都以为你……” 方拓苦笑一下,以为什么,她自然是清楚的。扭头瞥见一个卦摊,脑中突地想起什么,也来了兴致:“隆云兄,陪我过去算一命如何?”…… 第三十九章 千里寻亲 那是一个很古怪的算命摊子,地上铺着个白布,布上写的“太乙神卦”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再没有别的词汇,与其他的算命摊子大不相同,竟然连个凳子都没有。而更古怪的是那摊主,这是一个老人,头发杂乱不堪,面容上更是布满灰尘,怎么看也无法看清楚,似乎这人本来就不可能存在于记忆中一样,在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淡忘了,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陈旧破烂的道袍,手中拿着一根木杖。完全不似旁人那样大声吆喝,偶尔有人来算命,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有见到方拓二人走来时,才提起了精神,眼睛一亮,对着一身男装的方拓微微笑道:“姑娘,算一卦吧?” 方拓与隆云双双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情…… *************** 天色变了,早上还很好的天气,转眼之间便阴云密布,朔风挟着雪花卷地而来。室内迅速被一片黯淡所笼罩,只有那房中的火盆还在喷着炭火星子,带来一阵暖意。 轻袖暗舞遮玉门,离天三尺不由身; 疯癫嗔笑缘何罪,浮生冷暖似曾闻。 奈何逆路行鬼道,怆然不予剑下魂; 都说红尘千万苦,似君这般有几人?”方拓喃喃念罢,便将这写着打油诗的纸条扔到了火盆里,意兴阑珊地坐回床上。心绪,却被这诗打乱了。 今早那算命的老者给她卜了一卦,翻了翻白眼,信手便写下这首诗,还怜悯的叹气道:“知天命,尽人事。果生因地、果由因生……前虎后狼,了无生机。下下之卦。非人力能逆转。死劫,死结!哎!回去准备口棺材吧!你活不过夏天了!”她听的糊涂,那老者却不再说话,即便隆云愤怒的揪着衣领将他整个拎了起来,那老者也不做反应,无奈之下,方拓也知强迫不得,当下拉着隆云离开那里。 方拓原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自己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古怪,况且,这首诗明明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想到那老者的批语,也不禁思绪混乱了。与柳长风等人匆匆一见后,她便找了个借口躲回到自己的房间。 “姑娘!你又发什么呆?”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方拓的样子,不由笑道:“该喝药了!昨晚的还没喝呢!” “婉茹?”方拓正大了眼睛:“你不是回去了?咱们还在这里?” 婉茹有些伤感:“你这样子,怎么让人放心的下?再者说,若换个丫环,难免姑娘会不习惯呢!”接着又笑了起来:“这不?我就回来了!” “看来我还真成麻烦了!”方拓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这段时日也多亏了婉茹的照顾,要不然自己还真的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久了,方拓在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丝依赖与不舍,如今见婉日没有离开自己回到旧主那里,心中虽略有愧疚,却小过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便连这往日最讨厌的汤药,也不觉得苦了…… *********** 方拓一觉睡的昏沉,恍惚中,耳中传来兮兮絮絮地声音,突地胸前一凉,似乎有谁在脱自己的衣服。她想睁开眼,无奈,那眼皮沉重异常,怎么都支不起来,身体更是不听使唤了,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躺在那里,任旁人脱了自己身上的衣衫。她只感到一阵羞辱,是谁?谁在动手动脚?醒来要他好看。 急迫间,身体又被人架起,拖着到了地上,然后腾空而起,待到落下时,周身传来温热的感觉,似乎泡在热水中,水气蒸腾,很是舒服。鼻子中还传来淡淡的花香,那样的熟悉。自己在洗澡?正疑惑呢,那双手又至,这回,是往自己脖子上撩着水。谁在为自己洗澡?感觉一股燥热在心底升腾而出,脸上犹似火烧,滚烫的。 “奇怪,脸怎么这么红?”婉茹那轻婉的声音响起,话里带着疑惑,还有浓浓的笑意:“姑娘,是不是醒了?” 婉茹?方拓努力的睁开眼,终于,一丝光亮进入视野,眼前再不是黑糊糊一片了,身体的控制权也回来了。 “啊!”她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姑娘,你瞎叫什么?”婉茹站在浴桶前,惊骇的望着她,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 “你,你!”方拓指着她,困窘的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你突然站起来,看,溅人家一身呢!”婉茹眼中笑意更甚,她现在只穿着件单衣,上面淋了水,身上线条在灯光的幻化下尤为明显。春色撩人:“还好人家有些力气,要不然还真抱不动你呢!” 方拓在她身上瞟了一眼便迅速将目光移开,目光飘忽不定:“你怎么能这样……”窘迫下,声音也小了不少,底气更是不足。刚刚那满肚子怒火也不见了。她现在脑中茫茫然一片,只差一点便短路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被人“非礼”了,而非礼她的,是个女人…… ****************** 隆云和方拓骑着马在林间穿行,隆云的马浑身乌黑发亮,极为神俊,而方拓的坐骑则完全是纯白色的,很是好看。不过,若有人稍一注意,便会发现,方拓并不是在骑马,而是单纯的坐在马上,那白色马匹的缰绳就握在隆云的手里。 白马的马蹄谨慎地踏在柔软的雪地上,有时候,蹄下的树枝发出断裂的声音,那马惊恐地打个响鼻闪向一旁,一只纤细的手掌在马耳朵上拍打两下,那马又快步追上前去。 两人已经翻过山坡,山坡下是一大片开拓的平地,勒住马,马镫碰到一块儿,当当直响。 隆云的马浑身冒汗,使劲地抖了一下身子,他回头说:“怎么样?”又看了看方拓身下的坐骑,取笑道:“你也真够可以,武功不错,怎么就学不会骑马?哪有出来打猎反而让别人牵着马的?” 方拓苦笑:“人总有不善长的东西,我会的够多了,骑不了马,也算正常!” “我看你是怕痛吧?”隆云斜了斜眼睛:“下狠心豁出去摔几跤,我就不信学不会?” “你是从小长在马上的,当然这么说!”方拓翻翻白眼:“我长这么大,马匹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学?”不过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今天不知道怎的,过去一坐在马上便会头晕的自己,现在竟然感觉神清气爽,看来学骑马也不是很难。还是有希望的嘛! “你怎么样?还好吧?”隆云犹豫一下,突然说道:“我看你昨天心情不是很好!不要在乎那疯子的话!” “我才是疯子吧!你这么说不是讽刺我么?真让人伤心!”方拓夸张地作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就算是真的,你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多伤和气?”又笑了笑:“不过,看在你请我出来打猎的份上,就饶了你了!” “唉!”隆云长叹口气:“没想到现在你还笑得出来!这方面,我实不如你!” “我不笑?还哭不成?”方拓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隆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说道:“但愿你不要在意那些瞎话!哪有人能算得那么准?” “我知道!”方拓挥手打断他的话,黯然神色拂过心尖,嘴上却满不在乎的道:“我这人,什么都信,就不信命!” “我服了!”隆云感慨道,旋又笑道:“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现在看来是白费功夫了!” “那时你自讨苦吃,怨着谁来?”她轻声地说:“再说我都疯了,哪还在乎早死晚死!” “别说胡话!”隆云眉头一挑,语带责备道:“这可不像你,怎么三言两语离不开那个疯字?” “我错了!”方拓苦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缠绕在心头,很压抑难受,做事情也是心烦意乱,根本平静不下来。似乎,自己又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叹息一声,她拿起弓箭,想不远处的一只兔子射去,当然是……偏了.不禁懊恼的握紧拳头。 “我替你报仇吧!”隆云不自在笑了一下,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做秀似的清喝一声,那三支箭快电般的袭向刚刚被方拓惊得四处乱穿的兔子,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兔子的身子停了下来,身上已经多了三支附带品,两只射在耳朵上,一支直插入后背。 方拓第一次见到这种箭法,不由倒抽口凉气。 “怎么样?”隆云得意的嘿嘿笑道。 方拓看他一眼,叹口气道:“顾文宇比你可爱多了,起码他不会欺负一只兔子。而且……”她看了看远处正在挣扎的兔子:“打猎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 “你还是那种习惯!”方拓好笑的看着周围忙活的人,他们站的地方,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还铺上了厚厚的几层草席子。 “坐!”隆云做了个请的动作,在席子上盘腿坐了下来。 方拓坐下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摆放了桌子和酒壶酒杯。不远处,几个大汉正费力地将几个火炉抬到席子的四周。 “你不觉得很……”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事情! “嚣张是吗?”隆云笑道:“我在异地他乡,不摆出点架势来怎么行,好歹也是个王爷啊!”顿了顿,给方拓的酒杯斟满酒:“和佳人有约,不准备齐全点实在过意不去啊!” 方拓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却四处飘忽不定,最后静静的盯着头顶上的云彩。 隆云苦笑一声,拍拍手,一旁有仆人端了一盘肉上来:“这就是刚才那个兔子了!”他将盘子推到方拓面前。 “好啊!”方拓放下酒杯,有些兴奋的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放到最中:“这可是人间美味儿!” “我还以为你不会吃呢!”隆云笑虐道。 “我什么不吃?”方拓的目光又放到了远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正是兰若冰襁褓中的那个轩辕宝玉:“你见多识广,这个见过没?”之前问过余文杰他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她打算现在碰碰运气。 隆云见到宝玉,不由神色一震:“你怎么有这个?” “你认识?”方拓来了精神,这趟总算没白来:“你知道其他的玉在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隆云点点头:“当初我随军到了乌山,那附近有个叫乌古吉克的部落,那个部落的长老就随身佩戴着这样一个玉器,据说是他们部落的神器!只是颜色和你这个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方拓拍手道:“你能说出具体的地点吗?”总算找到了一点线索,她显得有些亢奋。 “这可就难了!”隆云摇摇头:“他们居无定所,但是也脱不开乌山那个范围!” “那就好!”方拓放下心来。 “我帮你吧!派个几万大军,把那部落杀……”隆云将一支手肘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挥舞着:“把那个玉给你抢来,反正我早就看那些蛮人不顺眼了!”他本想说要将那部落杀光,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用!”方拓白了他一眼,让他抢?宝玉到了他手里,恐怕自己更难得到吧!过了一会儿,她的眼光重新投到远处,乌山,很远啊!看来得早做准备才是!若真道失去自我意识的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而此时,隆云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酒杯细细的品着里面的酒,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 方拓才刚一回到枢密使府,便被下人请到了大厅中。在那里,方俊,顾文宇,甚至是婉茹都在,气氛沉闷之极,方拓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师伯,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方拓站在大厅正中,看了眼满脸怒气的方俊,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方俊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扫视,语气更是冰冷到了极点。 方拓愣了一下,在心中回想这几日的所为,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啊?难道是因为前天的彻夜不归?不对,那也不至于让师伯如此生气啊!会是自己犯了疯病做了什么坏事?她不解的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顾文宇,但这一次,原本听话的男孩却无视于自己的暗示,黑着脸瞪她一眼,接着转头望着窗外,看婉茹,她只是低头不语,根本没注意到这里。 这都怎么了?方拓心中大惑不解,深吸口气,向方俊问道:“师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方俊却突然平缓了口气,慢慢的问道:“这四年,你究竟是到哪去了?” 不是最近的事情?方拓稍稍放下心来,答道:“我不是说过么?我跃身到那光柱后醒来,便已经过了四年了!”这种事情她曾经说过了,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那光柱的存在本身就很难解释,也勉强可以接受,总比编造一个破绽百出的借口要好。而当时看方俊的样子也是有些相信的,怎的今日又旧事重提了? “住口!”方俊一声爆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给我跪下!”看方拓一脸迷糊的样子,目中爆起电芒,轻蔑的盯着她道:“你还装傻是不是?什么醒来之后便过了四年,天下间竟有这么离奇的事情?枉我当时还相信了,没想到,你竟然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他以一种极端冷淡漠然的语调说出这番话来,充满冷嘲热讽的意味。 方拓更觉糊涂了。不要脸?这个词因何而来?刚待开口,突然目中金光闪动,接着面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原来是因为没做防备,被方俊扇了巴掌。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方俊还要再打,身子却被冲上来的顾文宇紧紧的抱住。 “狼心狗肺?不要脸?”方拓睁大了眼睛,捂着脸不敢相信道:“师伯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一向知道从战场上下来的方俊脾气暴躁,却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上来也不问清楚便打人。 “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方俊怒目圆睁,就要冲将上来。 “师伯,不要啊,先把问题问清楚!”顾文宇哀求着将暴怒中的方俊往后拖,又看向方拓:“师兄,师伯也是气极了,才这样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方拓忍无可忍,直起身子大声道:“你们总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 “你还装傻?奸夫都带着孩子找到家里来了!”方俊气急败坏道。 “奸夫?孩子?”方拓张大了嘴巴:“师伯,你在胡说什么?” 方俊也渐渐的冷静下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像是在确认什么,待看到他那红肿的脸颊,有些不忍心痛道:“不要怪师伯打你!可那人说的有板有眼,容不得人不信!言明你在四年前落难嫁给了他,可却在生下一个女儿后便不知所踪了,这不?人家带着孩子来寻亲了!”接着便长叹口气,挣开顾文宇的手臂,窝到了椅子上:“若这是真的,我做主,你跟着他走吧!”说完这些,已是满脸的憔悴。 方拓咽了口口水,转向顾文宇,握紧了拳头,冷冷道:“那人呢?你把他找来,我要同他当面对峙!” 顾文宇看了看方俊的脸色,便飞快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那男人进门后,微微打量一番,便向着方拓大呼道:“冰儿,可想死我了!”说这便冲他奔来。 顾文宇黑着脸拦下他,呵斥道:“谁是你的冰儿?给我站住!” 方拓隔着顾文宇,将那男人上下扫视一番。这男人一副落魄书生的打扮,身上长衫脏污一片,还有点点的油渍。年纪大约三十上下,长相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面色苍白,唇上留有一抹短黑的胡子。半晌,确认没见过这人,她开口道:“你是谁?” “我是你丈夫啊?”那男人惊讶的道:“你怎么如此说?难道忘了你我的情谊了么?” 方拓双目腾出闪烁的光华,直射到那人脸上:“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丈夫?”她一把推开前面的顾文宇。站到那人面前:“我根本不认得你!你说老实话,为什么到这里胡闹?不交待清楚……”冷哼一声,抬手便震碎了旁边放置的椅子。 “你,我知道我穷,配不上你这枢密使千金。但是,你怎么可以不顾咱们多年的夫妻之情。”那人看了眼地上变得粉碎的椅子,愣了一下才道。 方拓没想到对方死不认账,顿时气极:“你不想……”突然瞥见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之色,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冷冷一笑:“你说我和你是……夫妻?可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这孩子难道就不算?”那人放开了怀中抱着的孩子:“叶儿,这就是你娘,快叫娘,她认了你,咱们便能回四川老家了!”又再次转向她,暧昧道:“你要证据?好,我便告诉你,你前腰上长着一块胎记,像极了蝴蝶,很是好看,嘿嘿!这件事情,恐怕天下间除了我就没有哪个男人知道了吧?” “你……”方拓如遭雷殛,踉跄几步,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人,嘴唇翕动,却是无言。那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胎记?不觉一口血气上涌,咳出一大口的鲜血。 这时,那孩子也冲到方拓身前,抱住她,扬起粉嘟嘟的脸蛋,甜甜叫道:“娘!跟我们回家吧!” 方拓再支持不住了,看了看周围那满是怀疑的目光,双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第四十章 疑云重重 方拓醒来,头痛欲裂,环目一看,屋内烛火如豆,已经入夜了。而自己正躺在床上,轻叹口气,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谁知还是惊动了趴在旁边的婉茹。 “姑娘!你要去哪?”婉茹连忙站起来。 “你出去走走!”方拓一边在箱子中挑着衣服,一面说道。 “这都天黑了!”婉茹有些疑惑,突地轻呼一声:“你,你不是要去杀人吧?” “不是!”方拓淡淡的答了一句,取出件男装披到了身上,摸了摸腰间,又用目光在房间的桌上,床头扫寻了一遍,问道:“我的软剑呢?” “不要啊!”婉茹一听更是着急,抢上前拦住她:“你不可以胡来!” “谁要胡来了?”方拓挑了挑眉头,旋笑道:“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笨!”说着,也不找剑了,便抬腿往外走。 “女人家遇到这种事情哪有不着急的?姑娘就别蒙我了!之前还气得吐血,怎么一醒来就平静了?你一定是要去杀人!”婉茹却是不信,看她还要往外走,一把拦腰抱住:“姑娘,求求你,冷静一下啊!办法有很多,不一定要杀人的!” 方拓随便挣脱一下,却没有挣开,眉头皱紧,轻声问道:“婉茹,你会功夫?” “功夫?”婉茹愣了一下,连忙道:“我怎么会?” “那你的力气好大啊!记得昨天洗澡的时候是你抱的我吧?”方拓轻声道。 “我天生力气就这么大!”婉茹对她笑了笑。却没想到身子突然被推开,惊呼道:“姑娘!”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去杀人的!我要杀了那个混蛋!”方拓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振臂狂呼道:“我要让他知道毁我声誉的代价!”也不等婉茹作何反应,便冲了出去。一派疯癫暴躁的样子。 待到跃上屋顶,却又立刻平静下来,眼角余光扫向身后院落中的房门。伫立风中半天,见没有什么动静,微微皱眉:“难道猜错了?”话音未落,便向远处纵去,竟然是余府的方向。 ******************** 这是一条偏僻的街道,黑漆漆的路上鲜有行人,只有一座高楼红灯高挂,歌声笑语隐约传来。 “就是这里了,他今晚没回到我那里,肯定在这里胡混呢!”余文杰睡眼惺忪的指着那高楼,同时口带埋怨道:“那有你这样的?深更半夜冲到别人房里拽人,对方还是个男人!” “谁让你睡那么死?”方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看了看上面的招牌,轻笑一声:“眠月楼?好地方啊!”抬腿便要进去。 “还是我叫他出来吧!”余文杰强打起精神,拉住她:“你进这种地方实在不方便!” “外面多冷?我可有事情商量呢!”方拓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状似色急得搓了搓手:“难得来一趟,不进去岂不是浪费?走,正好我换了衣服,咱们喝花酒去!”说着,一把搂住余文杰,强拖着他进了眠月楼的大门…… “这个房间了!”在老鸨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二楼一处在角落的房间门口。 余文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神情古怪的冲方拓摆了摆手:“咱们等一会儿吧!” 方拓用鼻子也能想到里面在干什么,暧昧的笑了笑:“太浪费时间!我可是很急的!”话音未落,便在他那震惊的眼神中,一脚踹到门上,那房门应声而开,里面,一男一女正调得欢,那男子原本被对着门,听到异响,怒气冲冲得转过来:“谁……”待看清来人的样子,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连怀中女子胸口上的那只手也忘了放下…… ***************** 夜晚的眠月楼,同以往大部分时间一样,欢声笑语,靡音不绝。 “哈哈哈哈!”方拓夸张地捂着个肚子笑着不停,而冷幕白和余文杰则大眼对小眼,神情委钝无奈地坐在旁边,还唉声叹气,摇头不止。 冷幕白苦笑:“你下次不要再这样好不好?”长叹口气,随即又强打起精神:“你深夜找来,有什么事情么?” 方拓闻言,脸上的笑容一瞬间便消失了,将白天在枢密使府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倒了出来,临了还叹气道:“你们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么害我!”眼下,有能力帮助她的,也就只有这几个朋友了,她也不好再隐瞒什么。 余文杰和冷幕白面面相觑,都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事情没有如此简单!”冷幕白站了起来,在房中踱步道:“若这一切真是有心人的安排,那肯定还有后招!你好好想一想,谁如此恨你?” 方拓闭目沉思良久,才睁开眼睛,摇头道:“我真的想不起来!” “阿拓!”余文杰摸着下巴,看向她:“是不是你忘了?”他回想起了那日婉茹说过的话。方拓现在的情形,真的不好说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忘?”方拓瞪他一眼,自己会嫁人生孩子?怎么可能? “方大人在官场这么多年,他就没看出什么来?”冷幕白皱眉沉吟道。 “若是看出来了!我也不用挨那巴掌了!”方拓捂住了脸,苦涩的说:“这些日子,他对我的举动诸多怨言,说我……”牵强的笑了下,便趴在桌上不再言语。师伯只怕对自己误会已深,要不然也不会那般失态。即便此事顺利解决,想来,心中的疙瘩也再难解开。她自然不会在乎什么名节声誉的,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长辈,自己也一直将对方当作亲人看待,落到此种地步,怎么能不伤感? “……她年纪虽轻,但样貌渐有妩媚惑人之相。行事随意,丝毫不顾念世俗伦常……到头来夫纲不振,将来难免会闯出三三两两的祸事出来……”“竟然在屋顶上和冷幕白那个花花公子做出那等羞人的丑事!”“你这不是淫荡是什么?”脑中不由回想起这些话,心中更加烦闷沮丧了。 冷幕白和余文杰担心的看着她,方俊对她颇为不满,他们也是知道。可依照方拓所言,似乎更加的严重,那她该如何自处? “不如到我那里去吧!”余文杰扯开嘴。 “怎么也得过了这个年!”方拓抬了下眼皮,眼看就过年了,自从来到古代,便少有安定的日子。在江湖上更是屡经苦难波折,此时,心中不免对那合家团圆的新年也越发的期待起来。自己若是年前离去,只怕惹得大家都不开心,还是忍一忍吧!过了年离开便好了!她努力的劝慰自己。 “事情还不算坏!毕竟,眼下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还有很多啊!”冷幕白安慰道:“不还有个小孩子么?滴血认亲,或者……”下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方拓抬起头,抿嘴道:“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怕只怕对方一计不成再来一计,那我不死也得掉层皮啊!而我更担心的是……”眼中伤感流露,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她舔舔嘴唇:“你们知道,之前都有谁清楚我身上有那种胎记么?” 冷幕白眉头紧锁,无声叹息:“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接着小声的问道:“能告诉我都有谁么?” “婉茹,秋水,还有……”方拓直起身,看向两人:“长风!” 室内一阵沉默,余文杰张开了嘴巴,结结巴巴道:“你,你和长风……不,不可能!”旋即又摇了摇头,笑着说:“你不会在怀疑他们吧?” “我怎么会怀疑朋友?他们没理由要害我?”方拓扯了下嘴角,抓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不是怀疑,而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怕他们不经意间说起这事,被有心人听到了!至于婉茹,虽然不能确定这件事情是否同她有关,但也不得不防,这丫头有些古怪!” “谁能无聊到谈论这种话题?长风和秋水都不是多舌之人!婉茹一个小丫头,更不可能有所作为?”冷幕白看了她一眼:“依你所言,她昨天才看到我的胎记,今天就有人找上门来,太快了!她古怪?怎么说?” 方拓不想在这个话题深究下去,更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眉毛抖了一下,淡淡问道:“苏婉会武功么?” “怎么可能?她连宝剑都提不起来!”冷幕白闻言愣住,愕然道:“难道会是她?” 方拓自嘲的笑了笑:“你们相信有女人会心甘情愿的与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丈夫么?”看到他们摇头,自我嘲讽道:“我就曾经相信了!” 接着又一口酒下肚,将双腿搭在桌面上,目中精光闪烁,细细的回忆着这段日子的所有细节,半晌,才又说:“我只是怀疑,婉茹那丫头好大的力气,我都挣不开!而且,她有些时候看我那眼神,很……很古怪。”停顿一下,又皱起眉毛:“弄不好我最近的疯病同她有关呢!”她原本就心思灵动,只是近日来因为病痛的困扰,无法思虑周全,现在,危机带来的压力让她的大脑也活跃起来,各种片断在脑中闪过,自然会发现可疑之处,又想起每次喝药前后的情形,心中对婉茹的怀疑更是加重了几分。而在心底,却有种侥幸放心的感觉,秋水,长风并没有背叛自己。 “婉茹背后便是苏婉,可你同她真的有这么大的仇恨?”余文杰踌躇着说:“苏婉嫁给长风后,虽然因为你的关系不太得意,却也一向贤惠,从未做出过分的事情。婉茹那丫头跟着咱们那么长时间,她若是有武功的话没道理我们看不出来,你是在这之前生病的,那病又怎么会同她有关系?是不是你多虑了?再说,这些天你记性一向不好,真的没忘了什么?” “你们还不了解我么?我能这么说,可是经过仔细思量过的!我是多疑的人么?”方拓不悦的站起身,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心中一颤,扶着桌面的手微微发抖:“是,是,我是个疯子,可也有清醒的时候!难道你们认为我这是在犯病说胡话吗?” 冷幕白脸色有些发白,使劲拽了还要说什么的余文杰一把,小心道:“阿拓!你别激动,余文杰这混蛋不会说话,我们怎么会不相信你!天一亮就派人去查证!”又狠狠踢了身旁兄弟一脚。 “对!”余文杰醒悟过来,忙顺着他的话说道:“我肯定能将苏婉祖宗八代的资料给你送来!” 方拓眼见他们那明显在逗小孩的样子,悲哀的感觉自心底涌出,胸口只觉酸苦,难受得无法言喻。颓废坐下来,取过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酒,才平缓过心绪,抬起黯淡的眸子,涩然道:“你们认为我胡说八道也好,疯言疯语也罢!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今晚的话就当没说!”这几日,不安的感觉始终笼罩在心头,那算命的批言字字穿心,容不得她不信。尤其经过昨天的事情,更是感到惧怕惶恐。师伯方俊对自己有了成见,顾文宇还太小,隆云心机过于深沉也并不可靠,秋水自会竭尽全力,可她绝对没有冷幕白和余文杰的能量大。若自己无法取得他们的信任,还能找谁?可是,要调查的是兄弟的老婆,谁会全无保留的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呢? “我们也只是有些疑虑而已!怎么会不帮你?我们不是朋友么?不相信你又相信谁?”冷幕白皱了皱眉,作色道:“再说,只是查验一下苏婉,也不是要加害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来,长风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是关心则乱啊!”方拓歉意的说,是啊!他们不是朋友么?自己的心怎么先乱起来了? “你交待的事情,我们一早就去办!”冷幕白皱紧的眉头稍微舒展一些:想了想,又道:“至于婉茹,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你先想办法应付她,等情况调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方拓点了点头,心头一松,靠向椅背:“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既然有了办法,那再着急也没用,自己好不容易进了趟妓院,不宰人一顿实在说不过去,于是哈哈一笑,挤眼道:“难得来一趟,你们又是大财主,不叫几个姑娘进来陪酒实在太亏啦!哈哈!我去挑几个!”说着,站起身,跑到外面找老鸨去了!只留下余文杰和冷幕白两人大眼对小眼。 ************************ “姑娘!你可回来了!”第二天上午,喝了一整夜的方拓跃墙进入了自己的院子,刚走进门,婉茹便急惶惶的迎了上了:“一大早的,方大人来了很多次,都不见你回来,很生气啊!” “找我做什么?我又跑不了!”方拓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你去喝酒了?怎么还有这种味道?”婉茹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酒味儿和胭脂香,皱了皱眉头:“你在生病啊!怎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转身取过药碗:“姑娘,该喝药了!” 方拓看着眼前那黑糊糊的汤药,苦着脸道:“能不能不喝了?我实在喝不下去了!” 婉茹急道:“不行阿!这是方大人交待的!” “好!”方拓接过药碗,喝了起来,却在喝到一半的时候,将碗放下,瞄了下对方的神色变化,缓声道:“我想画画了!婉茹,你把宣纸给我找出来!”说着,状似不经意的踱到了窗子的旁边,而在那里,摆放着数个原本用来在春天插花的古董花瓶。 “哦!”婉茹看了眼碗中的药,转身便走向书架! 方拓趁她不注意,顺手将那碗中的药倒入身旁的花瓶里,走到书桌前。“都喝了!”将碗递给婉茹,见她出去了,方拓笑了下,展开了宣纸,提笔便画了起来。 但是,没动几笔,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方俊闯进来。 手中的笔停顿下来,方拓抬眼看了看方俊身后的顾文宇,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昨天来找师兄那人走了!”顾文宇有些高兴的眨眼道:“今早就走的!” “走了?”方拓意外的直起身:“他怎么走了?真的走了?”按方拓的想法,那人被人杀了,去开封府告状了,甚至过来哭闹了,发生这些事情她都不会奇怪,心中也早就有了应付的办法,可他偏偏就是走了? 正自疑惑间,却听方俊叹气道:“我还想问你呢!婉茹说你昨晚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声称要杀了他!结果今天早上人家就走了,临走时还口口声声说昨天认错人了!你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师伯以为是我威胁他离开的?”方拓看了看桌上未完成的画,淡淡道:“我昨晚出了院子遍去散心了!怎么会去威胁别人?至于说杀了他,也只是一时气愤而已!” “你昨晚去了那里?可有证人?”方俊显是不信。 方拓自嘲的笑了下:“眠月楼!至于证人,老鸨,伙计,姑娘都可以作证的!”手上的毛笔不自觉地在画上移动着,脑中又开始琢磨,走了?难道猜测错了?自己昨晚怒气冲冲的出去,婉茹应该能想办法通知苏婉,而苏婉怎么不趁机将那人处理掉来陷害自己?自己岂不是白在眠月楼呆一整夜了? “你,你竟然跑去那种地方?”方俊气呼呼的瞪大了眼睛,一把夺过毛笔:“你还有心情画画?” 方拓笑了起来,一语双关的道:“若我不去妓院,也许那人就不是走了,而是死了!那样,我恐怕只能到开封府的牢房里画画了!”又抽出一支笔。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顾文宇插嘴:“那麻烦的人离开了,不就清静了?” 方拓瞪了瞪眼睛道:“笨蛋,你懂什么?这样才麻烦呢!” “你那是什么态度?”方俊更是不乐:“他可是你……” 这时,方拓突然惊呼一声:“师伯,赶快派人将他找回来,快!要不然就晚了!” 第四十一章 未得寸进 “死了?”方拓虽然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结局,但咋闻真相,仍是不能平静:“这又意味着什么?”她略显疲惫的用一只手扶住桌子,面前那未完成的半幅画再引不起她的兴趣。 “原本伯父是派人跟着他的,可竟然跟丢了!等我找去,那人死了!大人孩子都死了!上吊死的!”顾文宇的声音有些艰涩嘶哑:“这也太奇怪了!伯父拍的人明明看见他们被一帮武功高强的蒙面人带走的!”说着,他抬起头:“咱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这时候,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内情毫不简单了。 “怎么会算了!”方拓强打起精神,又提起笔,勉强画了两笔:“对方肯定还有动作,派个人来认亲这方法太简单!对了……”她又问道:“师伯那里怎么说?” 顾文宇苦笑:“我来之前,师伯正在同人商量呢!他怀疑会有人借此中伤!” “这是肯定的!伯父那些政敌又不是傻子!”方拓嘲讽的笑:“这个黑锅即便背不上,外界的压力也会随之而来!”放下毛笔,这画总算完成了。伸手取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时候,最要紧的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 “可是……”顾文宇满脸的犹豫,抿着嘴低头半晌,才小心的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他们要……他们要找人给你验身……” 话音未落,方拓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全喷了出来,肩膀剧烈的抖动着,接着便是哈哈大笑,笑了几句,手中的茶杯砸破窗纸,飞了出去,她俯下身,两只手扶住桌面,回头看到顾文宇的表情,她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打算的?”直到笑出了眼泪,心中却泣血似的哭起来:“方拓啊方拓,没想到你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方拓收敛的情绪,直起身来,悲哀道:“我知道,你在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是不是?”说着,便离开了书桌。 “师兄!你不要生气阿!”顾文宇看她走向房门的方向,急忙抢身拦住她,急慌道。 “怎么?我出走走,找人喝一杯都不行了?”方拓竟然笑了一下。 “师兄!”顾文宇一把拉住她,抬起头,目光灼灼:“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方拓依旧是满面笑容:“这里是家阿!就快过年了,我怎么会离开?”说着,瞥了眼那抓着自己的手,轻松道:“你快放开,这像什么样?” 但是,她的语气越是平静,顾文宇的心中便越是慌张,干脆从后将她拦腰抱住:“师兄,你别生气好不好?” “你放开!”笑容在脸上渐渐凝滞,方拓的语气也变得冰冷:“再不放开,我就动手了!” “我就不放!”顾文宇坚定的摇了摇头:“你难道就不能留在这里么?我这个弟弟,你真不要了么?白仙衣你也不管了么?” “我留在这里?难道你要我点上那该死的守宫砂,或者脱光衣服让一帮老太婆看不成?”方拓的声音变成了大吼,猛地睁开抱着自己的手:“你说,我为什么要受那种侮辱?凭什么?凭什么?”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疾言厉色的大声道。虽然,心中早就有了这层认知,但真正面对这种事情,她无法坦然面对。他的自尊心更是受不了。 “师兄你别急啊!”顾文宇重新拽住了她,死死的,他语带哀求道:“咱们不验了,不验还不成么?” “不验?不验师伯能放心?”方拓冷笑,嘲讽道:“不验你能放心?”看了看他,又开口说:“今天咱们就把一切挑明了吧!我不是兰若冰,更不可能作你的妻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趁早离开,大家都会好过。” “我不在乎阿!”顾文宇摇摇头,接着竟然笑了下:“师兄是师兄,冰儿姐姐是冰儿姐姐,怎么一样?我早就明白了!” “你知道什么?你能体会我明明一个……你能体会我的心情么?”方拓满脸的不忿。 “师兄!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但不管怎样,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顾文宇静静的说道。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总缠着我做什么?”面对这笑容,她却在发不起一丝的火,多熟悉阿!这张脸,这张伴随着自己很长时间的脸。手心中不觉又传来阵阵温热。“师兄,打不到东西也不要难过阿!这个兔子就算你打的好了!”“不要告诉别人啊!”“呐!我把好运气分你一半,这样师兄就能射到兔子了!”……“我还以为师兄不要我了呢!”……“师兄,抱我一下好么?”…… “我不在乎!”顾文宇的语气却很是轻松:“我知道,师兄这样的人,是不会委身任何人的!师兄就是师兄!谁也配不上啊!我不要冰儿姐姐!我只要师兄!”说着,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什么妻子?那是别人给我定的!师兄不愿意,我又何曾愿意?我只要那个能陪我玩,冲我笑,受欺负了能替我去出气,衣服破了能帮我补的师兄就好了!别的什么人,没关系,我不在乎!你说过的,我是你这世界唯一的亲人了,以后不会离开我的吗?我再不想像前几年那样伤心了!”他抱着方拓的胳膊,到最后,哽咽声渐大,孩子样的哭起来。 “我说你像小姑娘,这话一点不假!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方拓的身子软化了下来:“我过去怎么教的?你都忘了?” “师兄,你不要走了好不好?”顾文宇抬头,满眼的期待。 “走还是要走的!”方拓笑了下,见他又要哭出来,连忙又道:“难道以后就不闯荡江湖了?武功岂不是白练了?你看你,还哭什么,真不是男人!好了,我现在不走还不行吗?唉?你还哭?” “在别人面前,我从未哭过!”顾文宇擦干了眼泪,提起精神道:“我这就同师伯去说清楚!”说完便跑了出去。 方拓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摇头笑道:“这孩子!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啊?” ※※※ 果然不出方拓所料,没几天,京城的街头巷尾便传出了各种传闻,枢密使方俊的侄女兰若冰成了一个薄情负义,逼死丈夫女儿,蛇蝎心肠的狠毒女人。方拓逃过了验身的大劫,却又不得不面对枢密使府内外的鄙夷目光。 而这还不是方拓最在意的,这几日,婉茹送过来的药一口没动过,刚开始还是胡混,后来更是直接拒绝了,任谁来劝解也是无用。但没想到的是,困扰自己的幻觉和脑中昏沉的现象并没有消失,反而严重许多。记忆力更是不如以往了。有时候,坐在那里便能昏睡过去,这样的例子逐渐增多,精神更是一日差过一日,经常无缘无故地就倒在地上,一觉醒来,自己之前做过什么,也都忘了! 难道自己想错了?婉茹并不是害自己的人,可她的古怪又怎么解释?偶尔清醒的时候,方拓也会这般想,但她实在没有精力往深了想下去,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拒绝喝药时,婉茹那无奈悲伤的眼神。 这日,天色阴沉,眼看便要下雪了,方拓拿毛笔在宣纸上描了几笔,那种让她痛恨的感觉再次传来,身子很累,眼皮也越发的沉重,低叹一声,扶着桌子便走回了床上,她知道,若不如此,只怕一觉醒来,自己会趴在冰冷的地上。 而就在她昏沉入睡以后,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婉茹拎着个空碗走进。轻轻的坐到床边,仔细打量躺在那里的人,脸形有些削瘦,鼻梁挺直,皮肤很细嫩,光滑,那样的美丽。只是被子里的身躯很单薄,单薄的让人以为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只是一个蜡制的头,那被折磨得透明的脸上,连鼻翼都是静止的。 婉茹怔怔的看着床上的人,手慢慢的抚上她的脸,这脸真是精致阿!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美丽漂亮的人,她感叹着,手一直向上移动,嘴唇,脸庞,眉毛,直到发稍。 方拓的脸反常地泛出了红色,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气喘,咳嗽,喘的她缩成了一团,整个木床都在晃动。 “你怎么可以不喝药呢?”婉茹哀婉的轻叹口气,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一只手撬开了方拓抿紧的嘴唇,将瓶内的液体滴进去一滴…… ※※※ 方拓在昏沉中转醒,看了看四周,这一觉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持续很长的时间,天还亮着呢!小心的直起身子,一丝惊喜自心底传来,那种久违的清醒又回到自己头脑中了! 下了床,忍不住踮脚跳了跳,脑中虽然仍有些昏沉,却不再稍微一用劲就头疼欲裂了。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声轻笑在房内响起。方拓愕然转头,这才发现,婉茹正坐在火盆前,捂嘴冲自己笑着。不由愣了一下。 婉茹走上前扶住她,然后将她摁到床上:“这时候,你还是休息要紧啊!怎么可以做那么粗俗的动作?” 方拓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眼中一抹异色闪过,随即笑道:“我好了很多阿!也不像过去那样头晕得厉害了!你知道原因么?”说着,又不着痕迹的放开了手。 “我想,这可能是汤药的功劳阿!”婉茹浅笑,伸手取过旁边放置的空碗:“这些天你不喝药,精神比过去差了好多啊!刚才我看你难受得紧,便拿了这碗药过来,没想到,还真的有用呢!” “这不是治疗风寒的药么?”方拓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给我喝这个?你就如此肯定这药一定能缓解我的病症?”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婉茹摇头:“那时候,我端药进来,看你躺着难受,也没怎么想,就把药灌进去了,果然,你就没难受了。其实……”她有些羞赧的低下头,一只手扯着衣角:“那些你没有喝的药,全都是我喝的呢!这药竟是些山参什么的,很贵的。姑娘就这么扔了,实在可惜?” 方拓哑然,哭笑不得:“可这治疗风寒的药怎会对我的病有用呢?” “我又不是大夫!”婉茹白了她一眼:“姑娘,别怪我说你,这药再苦,也别动不动就不喝啊!你说,今天万一这药没用,你这样子,不是让人伤心死么?”接着,抓住道理又是唠唠叨叨的一阵埋怨。 方拓现在是不头晕了,可这番没完没了的话听到耳中只觉得脑袋嗡嗡做响,比用锤子砸一下还要难受,暗呼女人的唠叨功果然厉害,连连告饶,直到自己答应今后按时吃药,婉茹才满意的用茶水润了润干燥的嗓子,离开了。 “没有武功,真的没有武功!”方拓枕着双臂躺到床上,方才她用真气测过了,婉茹的体内确实没有一丝反应。难道真的是自己庸人自扰么? ※※※ 第二天,余府。 “这是苏婉的全部资料了!”余文杰将一沓纸卷交到方拓手中。 “就这些了?”方拓仔细看着纸卷上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生怕漏掉了什么。 余文杰看她那样子,苦涩的叹了口气:“我和幕白动用了一切力量,还是找不到可疑的地方!”说完,眼神怪异的看向她,满带着怜悯和无奈! 方拓没有抬头,这纸卷上的纪录算然不是很详细,但在这信息落后的古代,也算十分难得了!找了半天,正如余文杰所言,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余文杰咽了口口水,又说道:“至于婉茹,你确定她有武功么?” 方拓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弄错了,她身上没有真气反应!” “那就是了!”余文杰的眼神更加怪异了:“她家世代在京兆务农,背景简单!家里姐妹极多,她父母过不下去了,才将她卖掉当丫环的!”舔了舔嘴唇:“说起来,她是某日长风大发善心在街上买的!跟着苏婉不到半年!” “看来是我多疑了!”方拓挠了挠头,有些自嘲的说:“还真冤枉了她!”。 “要不……”余文杰观察着她的脸色,心中不忍,直起身子道:“我再查一查?苏婉家是二十多年前才搬到京兆的,据说之前住在大理,也许能查到点什么!” “不必了!”方拓精神低落的摆了摆手。这时候,冷幕白也走进来坐到了她的对面,却并不说话。 “有什么消息?”倒是余文杰忍不住先开口了。 “那对父女的确不是京城人。听接触过他们的人说,口音确实是峨眉山附近的,而路引也是来自那里。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来寻亲的就不得而知了,药查清出他们走的路,需要很长的时间!至于那些传闻,也不像是有人可以散播的样子,据说,他到枢密使府吵闹之前,曾在酒楼指名道姓的骂过阿拓,很多人都听到了。”冷幕白盯着方拓的脸,默然半晌,才开口道。 “谁杀了那对父女?”余文杰皱起眉毛:“来历几乎没有破绽啊!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不错!”冷幕白颔首道:“他们死在郊外的一处山坡上,据查案的人说,怎么看都应该是自杀的!可他明明是被一群人带走的啊!为什么不让枢密使府背黑锅?” “若是让兰若冰身败名裂,这就足够了!”方拓涩然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那幕后之人肯定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我!” “对了!至于你给我查验的那药……”冷幕白转移的话题:“确是治疗风寒的药,不过,里面的药物更珍贵一些而已!我找人试过,不见任何异常!”至于如何找试的,却是绝口不提。 方拓没有察觉到他话中的深意,只是奇怪道:“奇怪!这治风寒的药怎么会对我这病管用?” “也许是里面某些药草的关系吧!”余文杰开口道:“阿拓,若不是婉茹那丫头阴差阳错的碰对了,你还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子呢!下次可别这般胡闹!让我们担心!” 方拓点点头,桌下,一只手却紧紧地撰住了身上的袍子。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强笑道:“天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说完,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才到院门,又立刻想起余文杰的婚期就在年后,眼看到了,自己竟然还没准备礼物呢!这次原本也是要来问问江紫会喜欢什么,怎的忘了?记性还真是差。自嘲的笑了下,转身便走了回去,却在距离余文杰房间不远的地方,愕然停住了脚步。 “其实,这件事情,有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这是冷幕白的声音:“还记得么?阿拓最先出现的地方便是成都啊!” “你的意思是?”余文杰问道。 “我担心,那父女确实与她有关系,你看她这样子,若说忘得一干二净也有可能。至于那大群的高手,恐怕也只是方大人不愿意让她难过的说辞而已!”冷幕白的话里带着关心。 “刚才你怎么不问问?”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怎么能随便问?她说什么,咱们照做就是了。至于这件事情,我到情愿自己推测错了!”冷幕白伤感道:“若真猜中了,那我也宁愿她永远不要记起来,否则真不知道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后面的话,方拓再没有听下去…… ※※※ 京城云仙斋的后院,时高时低,深荡飘游于苍穹中,百曲九转,久久不散。 卧室内,江秋水正拨弄着一把形状朴拙的古琴,素手微抬,指间幽柔地轻抚着琴弦,阵阵清脆的丝弦之声如春风吹送,又像沙漠甘泉,一韵一律,沁人心脾。急时如瀑,落雨飞旋,缓时如泉,流水缓缓。柔和时如百鸟齐鸣,清悦婉转。低沉时如海涛澎湃,浩瀚无常! 方拓惬意的闭着眼睛,一口一口的抿着杯中温热的美酒。待琴音散尽,才睁开眼睛,笑道:“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战常,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好琴!好曲!好意境!秋水的琴技更加绝妙了!” “是么?”江秋水显得很是高兴,收起琴坐到旁边:“难得你还能这般!这些日子,人家可是担心得紧呢!” “担心我?那到不用!我好得很!”方拓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一面铜镜前,整理着身上刚刚换好的一身女装,接着有些厌恶的看了眼镜子,转过身,在秋水的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怎么样?” “不错,比几年前会打扮多了!”秋水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你真的要以这种身份去参加婚礼?” “那是自然了!”方拓牵起嘴角:“我这么去,还会被口诛舌杀不成?” “差不多了,那种眼神可是很让人难受的!要是我,连这个屋子都不会出!”江秋水紧跟着她,叹息道:“毕竟,那传闻可不好听啊!”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方拓冷冷笑道:“生活本就平淡无趣,添点滋味儿也不错啊!”她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公众面前,让那幕后主使看看,什么声名狼藉身败名裂?这些她方拓都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秋水又不确定的问道。 “基本上,我只对一件事情在意!”方拓直起身,目光投进了秋水的眼睛:“那就是我自己!” “你自己?”这算什么答案? “我自己!”方拓意味深长的叹口气,接着笑道:“后天就过年,再过三天就是余老板的婚礼了!秋水,我还没给老板娘准备礼物呢!我知道你心细,这不?也一来找你的!” “啊!”江秋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调侃道:“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呢!” 方拓讪讪一笑:“我比较忙嘛!”是啊!忙死了!焦头烂额的!突地,脑中灵光一闪,开心道:“秋水,咱们还没合作过吧?到婚礼那天合作一曲如何?”搓了搓手,眯起了眼睛,十足一副财迷的模样:“这就算礼物了!更不用花一两银子,大大的省下一笔啊!那样,还能给仙衣和文宇还能买好一点的东西,哎!他们不高兴死才怪!” “遇到你这么吝啬鬼一样的师父和师兄,他们才不会开心呢!”江秋水啐了一口,接着又伸出一只手,巧笑道:“我的礼物呢?” “啊?”方拓睁大眼睛:“你这么大还要礼物啊?”待看到她那嗔怪的眼神,心中打了一个突,连忙道:“我这不是要你陪着我上街么?一起买,一起买!”双手却不自觉的摸上了身上的钱包,里面从隆云处坑蒙拐骗来的金子还剩下不少,应该足够了!唉!钱啊!真是心疼…… 第四十二章 余府喜筵(上) “姑娘!你出去一定要注意啊!”婉茹替方拓整理着衣衫,口中还不忘嘱咐一番。 方拓在脸上漾出一抹笑容,这丫头,怎么越来越唠叨了。 “你有没有在听啊?”婉茹看到她的笑容,不由翻了一个白眼给她,又担心道:“要不然,我跟着你去吧!” “不用不用!”方拓连连摇头,跟着去?到时这不许,那不让的,她岂不是自找麻烦?“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自己的!再说,不是还有秋水么?” “把药喝了再走吧!”婉茹不再说什么,去过药碗递了给她。 方拓接过便一饮而尽,完了伸出舌头:“啊!~~看!都喝了!” “姑娘最近可听话了!”婉茹满意的笑了下,又拿过甜点:“这要很苦的!吃一些点心再走吧!” “嘿嘿!习惯了!没什么苦不苦的!”虽然内心中满是无奈和辛酸,但她也不得不接受现实,自己确实是疯了。这药虽苦,作用也不大,却能稍微缓解头晕,让她保持短暂的清醒。最近喝起来也再不如往日那般不清不愿了!毕竟,这总比整日浑浑噩噩什么也不能做要强得多!而且,她的确也喝习惯了!低头看到她满脸的关切之情,一股愧疚涌上心头,自己的疑心病什么时候那么重了?竟然会怀疑这么好的一个人。呆愣了一下,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婉茹的脸,柔声道:“婉茹,对不起!” 婉茹因她这男性化的动作羞红了脸,啐道:“姑娘好不正经!”接着又疑惑的问:“姑娘对我这么好,那个对不起从何而来阿?” “嘿嘿!”方拓尴尬的笑了下,实在不好再作解释,便随口敷衍道:“因前日我不肯喝药倒让你担心了啊!”接着看了看天色:“该走了!午饭就留在云仙斋吃了!”说完便跑了出去。 而婉茹怔怔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凄婉之色蒙上了眸子,轻声叹息一声,这时候,天上的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房内,有些阴沉了…… ***************** 窗外,朔风低吼,隐隐传来一两声辞旧迎新的炮竹声,新年到了!方拓和师伯他们吃了团圆饭,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这个年是她来到古代以后最热闹的一次,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越来越孤单,脑中总是浮现出往昔的岁月! 惆怅的摇摇头,她出了房间,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远处,又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他想了想,又走进房间取出一挂鞭炮,吊在树上,点燃。古朴沉静的庭院里骤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鞭炮声,清冷的夜风中,飘溢着一丝甜甜的硝烟味儿,方拓抽了抽鼻子,突然孩童般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啊?”江秋水款款而来,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尘,坐在她的身边。这几日,借排演婚礼节目的名义,方拓都同江秋水在一起,每日里或是弹琴唱歌,或是喝酒聊天,好不自在。方俊见如此,索性在春节的时候邀请孤身一人的江秋水到家里来过年,借此缓解他与方拓间僵持尴尬的关系。 “没想什么!”方拓摇了摇头,看了看脚面,又笑问道:“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吗?”秋水能在自己身边,她积聚在心中的阴郁确实消散了不少。 “不错啊!”秋水笑了下,接着有些惆怅道:“很久没过这么热闹的年了!” “我也是啊!”方拓叹息一声,旋又觉得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未免有些伤感,便又道:“难得今晚高兴,秋水为我奏一曲如何?”看她点头,便站起身,回房给她取琴。 等回转过来,秋水竟然已经在婉茹的帮忙下,将一干茶酒糕点摆在院中的凉亭内。气氛倒也轻松。 不一会儿,那悦耳动听的琴声便响了起来,方拓坐在一角,做倾听状,却没有将半分心思投入,她只是怔怔的看向天上的月亮出神,偶尔,眼中还会流露出一种无奈和不安。“马上就是余文杰大婚了,过了那时,自己也要离开这里了吧?可是,为何心中那不安的感觉会如此强烈呢?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什么?” ********************* 刚入年,虽说已经是春季了,这天,也依旧是寒气逼人。但此时的余府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那红色的彩灯,飘扬的秀旗,满面笑容人来人往的大门台阶,仿若提前进入了货真价实的春天,给这汴梁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天,余文杰是主角。用花轿接来了新娘子,他就跟着老爹余泓达站在府里的花园中间,扬着一张笑脸不时地和拿着请柬参加婚礼的客人们打着招呼,参政知事是朝廷大员,前来的客人自然是络绎不绝,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加上围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那热闹的气氛自是不用说。 余文杰一边笑着,一边还低下头偷偷的揉揉已经有些僵硬的脸合八字、定聘、清担、送日子、迎亲这一干事情就让余文杰累死了,如今又不得不站在这里享受着动人的“春风”,自然会有些埋怨:“她***,怎么这么累?”刚嘟囔一声,袖子就被老爹狠狠的拽了一下,抬头看见老爹怨怒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接着再次强迫自己的脸上露出那之前训练很久的标准笑容,心中却忍不住的再次嘀咕:“这几个人怎么还不来?”眼前闪过的或是华力的服装,老气横生的官场笑容,耳边听的也尽是那些早就会背的官场客套话,这些都是冲着老爹来的,眼看就正午了,他自己的那些朋友除了冷幕白一直在府中帮忙外,一个也没见着,心中难免有些不平衡! 门口收礼的管家更是不轻松,虽然余泓达早有准备,特意安排了两个人管这差事,饶是如此,这工作量也是不轻啊! 现在当职的是为余家做了20年的余安,一边记着礼品的清单,一边还要扯开嗓子将来的客人一一念出来。不一会儿嗓子就快冒烟了! 天已经快接近正午了,眼看这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少,看来该来的都差不多齐了,余安松了一口气,刚要拿起边上的茶水润润嗓子,一辆华丽的马车却停在了门口。暗叹口气,他有些不甘心的重新拿起笔。 余文杰一个劲朝大门口望,虽然知道朋友们一定会来,但此时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担心。就在焦急的时候,听得门外的管家高声喊道:“京兆柳长风柳公子,柳夫人到!”话音未落,柳长风已经拉着苏婉走了进来,先向余泓达行了一礼,接着看到余文杰朗声笑道:“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余文杰哈哈大笑,这次的笑容绝对出自真心,没有半点的勉强:“总算来了一个!你们也急死我了!”狠狠的锤了他一把! 苏婉在旁忍不住笑道:“都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着调?” 余文杰嬉皮笑脸,刚要说什么,又听得门外喊道:“契丹国使节,燕王殿下到!”刚刚喊完,隆云就带着两个侍卫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却没有按照惯例跟余泓达打招呼,而是直接走上前捞住余文杰的肩膀:“文杰兄,恭喜恭喜啊!祝你早生贵子!” “没什么好说的!”余文杰捶了他胸口一下:“看你这么给面子,待会儿喝他几碗!”虽然隆云刚才的举动等于看不起自己老爹,但豪气的余文杰才不会在乎这些,对于隆云能不顾身份到这里喝喜酒,那什么种族隔阂这时候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园子里气氛立时冷却下来,彼此在交换着眼色.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几个年轻人还真为余文杰担心。和敌国使节扯上了,这下麻烦不小啊! 余泓达毕竟是老持慎重,见到这种情景只是笑了笑:“耶律王爷肯赏脸来喝小儿这杯喜酒,真是令寒舍蓬壁生辉啊!”他还没说完,外面又喊道:“云仙斋江秋水江姑娘到!” 江秋水穿过众人给让出的路,款款行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古琴的婢女。 “哗!”园子里的年轻人有些都兴奋叫出声来,没想到这驭风公子如此有面子,连冷骨美人都能请到,能在这里看到心怡很久的美人,多少有些兴奋,而且看这架势对方明显是要表演一场,看向余文杰的目光也不由夹杂了一丝崇拜。 余文杰有些飘飘然的对秋水笑道:“秋水一来,我这人气可提高不少阿!” 秋水白了他一眼,对这众人优雅的一拜,接着什么也没说,就走进了内院,那里面有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她那优雅的姿态和独特的气质连那些老人都忍不住暗暗折服,正当宾客们还为在兴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门外再次喊道:“兰若冰兰姑娘,顾文宇顾公子到!” 园子里这时已经气氛僵凝,鸦雀无声了!街上的传闻他们自然都是听过的,实在想不到在这种情况那女人竟还敢露面。同时有些人还心存期待,他们真的想看一看那美如天仙,心如蛇蝎的诽闻人物。 方拓用一种舞姿样的步伐在人群中翩翩跃过,临行前,品味高格江秋水为她选衣梳妆,特意将她打扮一番,此时出现,容貌气质均冠绝全场。她那高昂的脸上,没有一丝被人注视的困窘。而她的身后,顾文宇紧紧跟着师兄的脚步,一边用戒备的眼神审视着人群。而婉茹则低着头,显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看。 方拓的眼睛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她看到了厌恶,惊艳,痴迷,敬佩总总的表情。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向余泓达施礼道:“余世叔!”她的声音夹杂了一丝的内力,足以让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却并不刺耳。 余泓达好奇的打量她两眼,毕竟为官多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异常,微微一笑,略带怜意的说道:“打从几年前就听说过侄女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对了,你的事情你伯父都说过了!虽说人言可畏,但不要紧的!看开一些!”看到方拓表现出的镇静,心中又有些佩服:“对了!你那帮朋友都到了!快去找他们吧!”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余文杰哈哈一笑,接着凑近她:“该死,你还嫌不够热闹是不是?” “哈!你可冤枉我了!”方拓故做委屈的笑道:“你给我的请帖上明明写着兰若冰这三个字啊!我换个身份怎么进得来?” “该死!”余文杰懊恼的拍上额头:“又是冷幕白那小子干得好事情!”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没有冷幕白的身影,看来这小子心虚躲起来了:“他怎么竟给我添乱?” “是我求他这么做的!你不要怪他了!”方拓笑了下,将真相说了出来,转头,刻意忽略了对方的表情,走向柳长风夫妻,笑魇如花:“长风兄好,嫂子好!” “好!”柳长风看着她那满是笑意的眼神,却思量起街边的传闻以及她的病情。心中似乎有什么堵得慌,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苏婉拉过她,细细端详:“我们都没什么,到是你长风大哥。成日里总为你担心呢!没想到……”停顿一下,又笑道:“看开好!看开好!你这番打扮,真是娇美灵秀啊!”又贴近她的耳朵:“怎么样?我说的话还记得么?这京城还留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们回京兆吧!一切由我安排!” 方拓呆了呆,她自然听出苏婉话中的意思,却只能装糊涂,权当没听到,转向他处,而在心中,暗暗作了一个决定。正在这时,门外的管家却匆匆进来,朝余泓达说了一句什么,余泓达明显愣了一下,连忙冲了出去,那管家又向院内众人大声重复一遍:“秦王千岁驾到!”众人大讶,转头看去,果然,余泓达陪着秦王赵德芳走了进来,不时的还与参加婚礼的熟人打着招呼。 “驭风公子好大的面子!竟然连秦王都能请动!”有人忍不住惊呼道。 方拓看了眼余文杰,见他也是一脸诧异。便转头研究起那如群星拱月般被人围住的潇洒身影,这时,秦王也转将过来,目光触及到方拓,亮了一下,便连忙转头看往别处,但方拓却还注意到了,那对眸子中华光闪耀,分明有着一丝别样的神采…… ********************* 拜堂过后,喜宴便开始了。余文杰为免方拓尴尬,特意在后院安排了一个房间,摆上酒菜,招待自己的一干好友。 “你们这是……”柳长风吃惊的看向方拓挽在顾文宇胳膊上的双手,结结巴巴道:“你们不是师……师姐弟么?” “对不起!”方拓坐在桌前,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浅笑,略有愧意说道:“之前一直瞒着你们!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其实……”手下用劲,将浑身僵硬的顾文宇揽得更紧了:“我们早就成亲了!之所以瞒着大家,也是因为行走江湖方便!” 同时,似乎不经意的环顾四周,欣赏着面前众人的表现。 苏婉脸上满是惊讶,张大了嘴巴。冷幕白悠哉游哉的把玩着扇子,显是早就从方俊口中知道这一切了。隆云微微一愣,接着用满是敌意的眼神看向顾文宇。柳长风面色痛苦,眼中闪过辛酸,痛苦等种种神采,终是无奈的长叹口气,低下头,再不言语。 秋水面色平静,投来的目光有着几分笑虐。余文杰比较夸张,将嘴里的酒一下子全喷了出来,嘴唇和双手还颤了颤,抬起头,竟然有些怜悯的看向顾文宇。 至于坐在身旁的顾文宇……方拓咬咬牙,从底下狠狠的踹了一脚,传音道:“你抖什么?” 顾文宇面色涨得通红,委屈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肩膀晃了一晃,然后换上一副无比灿烂的笑脸,面对众人:“我师……她说得不错!” “怎么可能?”隆云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笑道:“阿拓不是又在戏耍我等吧?成亲?怎么还偷偷摸摸的?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他们都成亲十多年了!怎么知会你?”冷幕白不紧不慢的直起身。 “行啊!小子!”余文杰走过来,将顾文宇从方拓手中解救了出去,调侃道:“你瞒得够紧!太不仗义了!”接着凑到他耳旁,笑着说:“你完了!” “我说么,怎么你们的关系那么好!”苏婉稍微缓过劲来,笑道:“原来早就是夫妻啊!”说着,看了眼面色苍白的丈夫,微微叹口气,脸上,痛苦神色一闪而过,却因为低着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方拓注视着一切,隆云的疑问,余文杰的调笑,柳长风的尴尬。都未让她的脸泛起丝毫波澜。那笑容更似恒久不变,依旧灿烂。 酒杯沾唇,酒水慢慢滑进喉咙里,进入她的食道,进入她的胃,那股辛辣苦涩却被分流到了心底。 她不会嫁给任何人,但为了摆脱苏婉的“好意”,更为阻断一些人的纠缠,她不得不出此下策,因为她知道,若是再如此不明不白下去,为此受伤的,除了朋友,恐怕还会有自己…… ***************** 华灯初上,京城余府里的彩灯都早早的亮了起来,参加宴席的宾客还沉浸在那种喜庆当中,气氛一点也没因为太阳的消失而冷却下去。 “要说新娘子江紫真是标致,他余文杰能娶上这等媳妇,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书生喝了一口酒,临了还拐上那么一句:“羡煞我也!有个掌权的老子还真是好!” “那到不一定!”他旁边的一个身着华服的黄连汉子反驳道:“兄弟这话有欠妥当,我看他们倒是很般配的!” “呸!”八字胡瞪起了眼珠:“余文杰一介粗莽武夫而已,要是没他那老子,他算得什么东西?”他这一桌就剩下两个人了,而且处于角落,说这些话也不怕那些武官听到:“你看看他都结交什么人?江秋水,也不过是一个妓女而已,敌国皇亲,薄情负意的狐媚,没一个正经的!” “那你还来喝这喜酒?”黄脸汉子不服道。 “我是冲着余大人来的!”八字胡冲着喜房的方向啐了一口。 “冲余大人来的啊!”这时候,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英俊书生插话了,他的脚步有些摇晃,一把将那黄连汉子推到一旁去,然后跌撞得坐了下来:“听刚才兄弟的那番话,你一定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 “那到不敢当!”八字胡撇撇嘴:“但比起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要好了不少!”他的话语有些傲慢! “咱们来比试吧!”那英俊书生从桌旁拎上两坛酒:“怎么样?敢不敢?” “怎么不敢?”八字胡看到那酒坛有些发怵,暗暗吞了口口水,嘴中却强硬道:“不过喝酒算得什么本事?” “谁说要比酒来着?”书生一拍桌子:“看你那样?和你比酒那是我欺负人!”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哈出一口酒气:“咱们比诗?一局定胜负,谁输了就把这坛酒喝下去,怎么样?”说完就直愣愣的看向八字胡,那眼睛里满是瞧不起! “好!”八字胡被他那轻蔑的目光一激,当场拍板道:“你说怎么比?” 那书生见他答应,微微一笑,接着毫不犹豫的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好诗!好诗!”八字胡被诗中那意境深深的吸引住了,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不由感叹道:“如此豪气的诗句,当真世所罕见!”等回过味儿来,却正好对上书生那冷冷的眸子。 那书生又喝了一口酒:“你来!我给你一盏茶时间!” “我!”八字胡困窘的满面通红:“我不如你!” “这不就得了?”那书生又一拍桌子,那起一坛酒仰头就灌了下去,等一坛酒喝完,将那酒坛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又掏出一把扇子拿在手里:“兄弟,说话不要说得那么满!小心吞不回去啊!你刚刚瞧不起谁来着?” “我,我又不是说您,您有大才,我自然不会瞧不起您!”八字胡小声地说道。 “你怎么没瞧不起我?”那书生手中的扇子在那八字胡的脸上轻轻的拍了拍:“你不是瞧不起江湖人么?我就是啊!” “阿拓!你又在欺负人了!”这时候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正是穿这大红喜服的余文杰。他凤眼扫了在座这些人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书生的身上,微微皱眉道:“你喝多了!” “没喝多!”那书生正是方拓,他脚步摇晃的站了起来:“文杰兄怎么还不去见嫂子啊?我们还等着闹洞房呢!” “你不是胡闹吗?这才刚黑天!”余文杰连连苦笑,又提起精神:“你和秋水还没表演呢!我怎么舍得错过好戏?” “是啊!我倒给忘了!”方拓不由失笑,接着又走到八字胡的旁边,用扇子拍打他的脸:“兄弟,不是我欺负你,也就遇到了我,要是换了这等粗鲁的家伙早就被扔到河里喂鱼了!” “你到底是谁?”八字胡忍不住问道。 “我?”方拓微微一笑,打开扇子扇了扇,刚要开口,这时,他身后突然走出一人,率先介绍道:“文采风流,歌绝无双!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踏歌公子,你同他比诗词文章,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众人见道那人模样装扮,慌忙起身施礼。 “各位免礼!”那人正是秦王赵德芳,他看着一身男装的方拓,神色变得怔忡不宁,目中神情变幻,似悲似喜,又好像在突然之间,忆起无数往事,半晌,才笑道:“方兄可有空闲?咱们聊一会儿如何?” 方拓微微一愣,接着爽朗笑道:“可否稍等片刻?我还有表演呐!”…… *************************** 是迎客的花园,此时已经被桌椅占据了。花园靠近内宅的一方,筑起一个悬挂着彩灯的木台,那木台的中央正高高竖立着一个支架,那支架上满是花灯和彩带,在最顶端,还悬挂着三个圆形的东西,客人们左猜右想,却想不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们琢磨不透的时候,轻逸灵动的琴声突然响起,将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木台的四周被扯上了白纱,那白纱洁白似雪,在风中微微浮动,在那彩灯的映照下,似极天阙月宫,只是里面黑黑一片,外面根本看不清内里的情景,只是知道琴声是在那里传出来的!难道就这么听曲不成?有人疑惑到! “秋水姑娘!”这时,有人指着木台惊呼,果然。那白纱里也点起了灯火,有两个人影投在白纱上,在那白纱的摆动中,里面的人时隐时现。在人们的期盼中,白纱缓缓的被拉开了,那两人的真正面貌也展现在大家面前,一个素衣淡妆的正是冷骨美人江秋水,而一个英俊的书生正负手立在秋水身后,嘴角微微扬起,浑身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气质,竟与这神秘的环境融为一体。 秋水抚琴弹奏一会,又停下来,回头深情款款的望了身后人一眼,场中众人禁不住张大嘴巴,露出痴迷的眼神,一反冷骨美人的冰冷清绝,此时的江秋水的神态竟然娇媚到骨子里,却一点都不过分,反而让人觉得恰到好处,那眼神,那微笑,那神态,已经不能单单用一个美字来形容了,但人们仍然找不到能够描述的语言。秋水点点头,微微一笑,重新拨动琴弦,朱唇轻启,缓缓唱道:“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呯呯跳不能入睡。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唱完这一段,手没有停下来,她却不再开口,只是重新回过头去,那书生往前走了两步,接口唱到:“月儿高高挂,弯弯的像你的眉,想念你的心,只许前进不许退,我说你呀你,可知流水非无情。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声音清朗圆润又略带磁性,他高昂着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随手一招,一把折扇出现在手中,扇面摇摆中,竟给人以豪放又不霸道,洒脱却带着优雅的感觉。 那两人的神态完全不像是在表演,反而像是一对恋人,仿佛今天是他们的婚礼一样,时而眉目传情,时而轻声谈笑,幸福的模样羡煞旁人。 这时候他们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就在众人以为这首歌唱完的时候,他们竟然一同开口合道:“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飞!明月几时有,把醉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飞!” 一首歌唱完,四周寂静一片,众人还没有在歌声和两人别致的表演中恢复过来的时候,过了好一会儿,才稀稀落落的响起掌声,而更多的,则是轻轻的长叹,为这场表演的精彩,为这首怪异歌曲的动听。 那书生正是方拓,她见到这种情况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两脚轻点地面,身体直冲而上,在人们的惊呼中攀上了支架上那人猜不透的奇怪物体上,只见她轻喝一声,身体猛地下坠,那圆球也被拉了开来,她身体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平伸两手,另外两个圆球也被她的劲气割开了,霎时间,各种颜色的彩纸碎片,缓缓的将下来,在风中飘浮到整个花园,形成一场人造的,美伦美涣的彩色花雨。 “好!”人们没想到这场表演还会有这种安排,纷纷叫起好来,而眼尖的则把目光放在那三个球体上,原来,随着花雨一起降下的,还有用红色布帛书写成的婚联。 上书:“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方拓向众人抱拳道:“花好月圆!恭喜文杰兄喜结良缘,预祝他多子多福,长命百岁!”她冲喜房的方向深施一礼,抬头,正好看见余文杰向他伸着大拇指。他微笑着回头,也看到了柳长风目中的依恋,隆云满眶的不舍。以及秦王赵德芳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脸色…… ********************* “哈哈!黄公子!谢谢你赏脸啊!来来!咱们喝一杯!什么?这么小的杯子怎么成?来人啊!给黄公子换大碗!”余文杰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便不再理会面前那摊到桌子底下的人,转身哈哈大笑的应付其他宾客去了。 “文杰!你还要洞房呢!少喝一些吧!”冷幕白看到好友这个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今天我大婚嘛!”心情大好的余文杰,对于面前的酒杯酒碗是来之不拒。这时,绕是有着精纯的内力,脚步也不免有些飘忽了。 “你不怕新娘子怪罪你就喝吧!”冷幕白瞪他一眼。又埋怨道:“小顾的酒是不是你劝的?他现在躺到后院了!真是,给小孩子灌什么酒?” “谁让他口风太紧!明明已经佳人在怀了!这五六年竟然半点不漏!该罚!”余文杰撇撇嘴,接着哂道:“他也不小了!喝起酒来竟然还没有阿拓的半分豪爽!” 冷幕白微微一笑,又想起了什么:“阿拓呢?怎么不见个人?”转头四顾,始终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啊!跟秦王到后院喝酒去了!没人敢打扰!”余文杰眼中精光一闪,悄声道:“秦王这次来参加婚礼,恐怕多是冲着她的面子,看那样子,他们很早就认识了!我猜。又有一个男人要吃苦头了!”余文杰淡淡的说道,眼睛,却一再的瞄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冷幕白,目光中,竟然带着深深的同情……—— 嗯!我又用旧的对付了!废物利用嘛!哈哈! 第四十三章 余府喜筵(下)(修) 方拓瞥了眼四周的环境,这是余府后面的一处小院,僻静异常,在这府中上下都在忙碌夜晚,就更显冷清了,院子中的石桌上,早就摆满了酒菜,看不到仆从,只有她与秦王二人。小心的看了看眼前这人面上表情。她抱拳道:“王爷,您将在下带到此地,到底有何指教?” “你就一点不害怕?”秦王负手而立,笑意盈盈道。 “啊?”方拓满脸糊涂:“害怕什么?” “你不怕我对你不利么?”秦王突地欺近,鼻子险些贴住她:“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怕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么?要知道,你虽穿男装,但实是一位女子啊!” 方拓本没在意,可听他如此说,立刻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充溢在头脑中的酒气也消散不少。连忙后退一步,微微皱眉:“王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如果对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自然会一拳打断对方的鼻子,可人家身份不一般啊!要杀人灭口么?这时候,武功超凡的她也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 秦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欣赏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精彩表情,半晌,哈哈一笑,脸上漾开最欢畅的笑颜,眼中闪动着欣慰,爱惜的色彩,这夜幕中的小院子也跟着亮堂起来,他瞄了眼方拓伸向腰间的手:“传闻顾夫人的软剑锐利无比,我可不想尝试啊!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随便的做到一处石凳上,又道:“在下明早便要回转杭州封地了,临时起意,想找方兄饮酒论诗一番,至于别的,可真的不敢阿!”……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拓心不在焉的同秦王聊着诗词歌府。脸上却仍旧是那雾刹刹的表情,这秦王是不是有病?酒喝了不少,诗词也谈论许多,但她总觉得秦王今晚找上自己不是为了饮酒做诗那么简单!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也太怪异了,赤裸裸的,让人根本无法忽视。那眼神有些熟悉,好像在那里见过,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不行,得问问。她抬头:“王爷咱们直说了吧!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秦王愣了一下,变换了好几种脸色,最后叹气道:“还是让你发现了!其实是这样……”他咽了口口水:“孤上次说过的那件事,小儿孩是纠缠不休阿!孤也甚是头疼,但那时方兄的病情确是严重,孤也不愿强求。此次参加余大人公子的婚筵,正巧看到方兄神采飞扬,显是好了不少,便打算邀请你一同去杭州!可你上次拒绝了,孤又有些不好意思,才迟迟不肯开口!” “王爷在说笑吧?”方拓冷笑,什么正巧看到自己,她相信才怪。那眼神,那有什么不好意思?分明是借口!堂堂一个王爷,就算怕老婆,有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来么? “难道孤说的话方公子还不相信么?”秦王沉下脸,声音变的冷硬异常。 “不敢!”方拓抱了抱拳,脸上却倔强的布满怀疑之色。 “看你那样子,就是不信!”秦王的脸色又变,这回,柔和了很多:“其实……”他往前走了几步:“自从那日见到姑娘,孤的心中便留下了夫人的影子,经久不散……”说着,竟然一把拉住方拓的手。“姑娘不相信么?在下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绝无半点虚假!”紧接着,又面露痛苦之色:“可是,苍天无情啊!竟然让我晚了一步……哎!不过,孤绝不会勉强于你!若是方大人的侄子有负于你,你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帮你出气……”他连换了好几个称呼,无论神态,动作,语言,都是那般的哀伤悲痛,可谓真情意切,感人肺腑。完全是一副痴情男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里面有做戏的成分。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不过这时候的方拓满脑子浆糊,根本一局都没听进去。“王爷!您又说笑了!”总算反应过来,方拓脸色难看无比的强自收回手,放到背后搓了又搓,以往,柳长风等人对她的情谊虽热切,但含蓄许多,心中虽不舒服,却也不是特别尴尬,起码大家之间还蒙着一层纸呢!而柳长风等人也是聪明,不会傻到犯她忌讳,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现在……她脸色泛青,浑身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鸡皮疙瘩更是掉了一地。没想到,她方拓来到古代这么多年,竟然也会遇到这种杀千刀的事情…… “只要你记得!在你失意的时候!有我这样一个人在默默关心你!我就心有安慰了……”秦王脸上的肌肉古怪的抽动几下,猛地转过身,用微微发抖的话音道:“罢了!我回去了!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尽可以到杭州找我!放心!孤绝对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说完,快步走出了院子。 方拓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合拢。这时,一阵夜风袭过,让她浑身打起冷战,今天好冷啊…… ※※※ 当方拓回到余府前院的时候,已是夜色深重,笙歌散尽了,几个醉到不成样子的宾客或是被同伴带回,或是被人搀扶到了内院客房。场中,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仆婢在打扫着满院狼籍。 她闻着那残留在空气中的酒味儿,微微皱眉,没想到同秦王聊了这么久。看这样子,自己岂不是错过了闹洞房?正在可惜,眼角瞄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两个女人从一间偏房中拉拉扯扯的出来,似乎在争执什么!竟然是苏婉和婉茹。而更然她惊异的是,此时的婉茹,完全没有以往柔顺乖巧的样子,她正气咻咻的瞪着苏婉,口中还说着什么。 奇怪!吵架了?可婉茹这丫头怎么会同自己的主子吵得那么厉害?刚要走过去劝架,那吵架的两人却朝相反的方向分开了,显然,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正奇怪间。冷幕白从大厅出来,看到她,笑着走近,道:“你可算出现了!你家小顾喝醉了!正没人照顾呢!” 方拓气得瞪起眼睛,不满道:“你们竟然让一个小孩子喝醉?都怎么当的哥哥阿?”接着互握着手腕,冷笑:“我早告诉他没成年不许喝酒,好小子,趁我不在就敢胡来!” “还小呢?”冷幕白扯了下嘴角:“他成亲比我们早多了!”接着瞟她一眼:“再说,你还这么管着他,恐怕不太合适!毕竟,你们现在不是师兄弟了!” 方拓神色黯淡片刻,旋即笑道:“你说得对!那咱们就去看看我那个喝醉了的夫君吧?” 冷幕白跟着笑了笑,跟着她走到众人先前喝酒的房间。 “死小子!你们怎么没人管他?”方拓扶起如烂泥一样摊在椅子上的顾文宇,口带埋怨:“余府缺床么?” “倒是我们疏忽了!这帮下人也是,怎的就将他这么凉在这里?”冷幕白也皱着眉头,看了看顾文宇,提议道:“干脆找余叔叔安排个房间,就让这小子今晚住在这里吧!” “也好!”方拓点点头。带着这一个喝醉了的人回去,确实很麻烦。 “对了!”冷幕白拍了下额头:“阿拓!你还没喝药吧?” “啊!”方拓才想起这茬。 “我就猜到你会忘!”冷幕白笑了:“早就叫婉茹回去取来了!这不?就在桌子上呢!” “多谢!”方拓感激的点头,若是不喝药,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可不想再像前些天那般难受了。 冷幕白脸色掠过一丝惨白,悠长的叹口气,久久没再言语…… ※※※ 京城里人送外号“铁口直断”的李朝元伸了个懒腰,便闭上眼睛窝到椅子上。心中暗道:“***,以后还是少去倚红院吧!每一次去,第二天准没精神!不过那小翠到是温柔体贴,若是收来做二房……”脑中正自心摇神驰。回想着相好的温柔,忽听一人道:“这位先生,我想找一个人!” 李朝元听着声音柔和清雅,睁眼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美丽女子。可比他那个小翠好看多了!这女子他是见过的!自从早上开始,她就在这条街来来回回转了足有两个时辰,却什么也不买,只是眼睛盯着路旁的卦摊看了看又看,似乎想算命,又好像在找什么人。难道是打算算卦又不好意思么?想到这里,他笑了下,若是这样,今天又能赚一笔了!这种事情他见过不少,大都是来求姻缘,却又脸皮薄的姑娘家。 “姑娘!抽个签吧!”他笑道,随手将放置姻缘签的竹筒递了上去。 那女子犹豫一下,便坐到摊前,随便从签筒中抽出一支,却看也不看,只是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我想问一下,前几日你旁边不是还有一人算卦么?” “哦!这样啊!”李朝元心中的热情被浇灭了大半,他还以为人家专门来找自己的呢!略有失望的看了看旁边那空着的摊位:“那怪老头啊!前几天一帮五大三粗的人来找茬,说什么他算得不准,这不,硬给捉走了,到现在也没个踪影!”惋惜的叹了口气,拿起那女子抽的签,口中却又说道:“那老头是古怪一些,人家算命是算喜不算忧,他倒好,专往坏的说,这次肯定犯了哪个大人物的忌讳,人家报复来了!”正待往下说,突地看到签上文字,脸上不禁出现了尴尬的神色,却在下一刻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那女子没有注意到他的怪异,只是失望的叹口气,低头沉吟,片刻后,便一言不发的走了! “姑娘,你再……”李朝元清醒过来,刚开口,却不见那女子身影了!他放下竹签,长长的叹息一声:“下下签,可怎的装错了?这可怎么算?”阳光下,那签上分明写道:“梦中金银水中月,晚来幽独更神伤!”竟是将之前没注意,将福泽签放错地方,好巧不巧的被那女子抽了出来…… ※※※ 雍熙二年的大年初四,京城汴梁的街道上一派喜庆的气氛。方拓独自漫步街边,状似悠闲,却有一股愁意顿时涌上了心头。这几日心绪不宁,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再到这里找那算命的老者问一问,却找不到人了! 一股浓郁的饺子香扑鼻而来,却勾起了她的心事,不禁忆起当初在家中过年包饺子的情形。嘿!这时候,饺子应该叫角子吧?自己又怎么如此多愁善感了?多大了还想家?自嘲的笑了下,双腿却不听使唤,迈进了街旁的铺子里。 “兰妹妹!”一道柔和的声音将她自乡愁中拉了回来,顺着声音望去,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笑着朝这里走来。正是苏婉。 苏婉优雅的在条凳上坐下,看着方拓:“我正好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嫂子有什么事吗?”方拓愣了一下,问道。 “唉!”苏婉叹口气,却转头发愣的活计吩咐了一番,不一会儿,几盘角子被送了上来,似乎为了消减盘子中的热气,手掌在那两盘角子上扇了扇,好一会儿,她才将盘子推到方拓身前:“热得太烫了,这样也许会好些!咱们边吃边聊吧!” 方拓夹了个角子蘸了些醋,放入嘴中。不觉嗓子有些哽了,咽下才笑道:“好吃!” “一看你这样子便是有心事!”苏婉看着她半晌,才口带犹豫道:“妹妹!你改嫁吧!” “呃!”方拓第二只角子刚刚进入嗓子,便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了!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她面色难看道:“嫂子你又在胡说什么?” “长风昨天很伤心!”苏婉眼中已是模糊一片,载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滚下来,她悲道:“我看着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实在不忍看他这样下去,我……” “别说了!”方拓烦躁的站了起来,她皱眉道:“柳长风太过分了,娶了你这么好的妻子也不知道珍惜,还总是伤害你!” “妹妹!那小孩有什么好?”苏婉一把拉住她的手,哭道:“你再考虑一下吧!长风真的很不错!” 方拓看着苏婉。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就该怜惜的吧?可柳长风那混蛋究竟怎么回事儿?真是看错他了,还大哥呢!越想越气!又见到对方满面的泪水,大觉怜悯。长声叹气,想替她拭干眼泪,身上却从不带手绢面巾,听得她仍旧那么说,更感无奈,挣脱对方的手,不悦道:“嫂子,你也太心软了!”停顿一下,又说:“我累了!先回去了!”转身便走,这角子是再吃不下去了。对于苏婉这般迂的女人,她感到无比的头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看来,得找时间好好劝劝柳长风了…… ※※※ 方拓捂著头,晃晃悠悠的下地推开自己院子的大门,从街上回来,她便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加剧,浑身乏力,眼中的一切更成了昏暗的一片。自己并未忘记喝药啊!怎么反而病得更重了! “凡为武道者,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招式步法为之兵卫……欲得力整,先须形整;欲得形整,先须意整。是以习技之初步功夫,一曰调身,身松……意者内也,形者外也。先练意,後练力,先求松沉,後求柔活,再达刚强,以先天之灵意,导後天之拙力,由是意动形随,力由内发,刚由内生矣,由是则柔而不软刚而不僵矣……”院子中,顾文宇正在教导白仙衣练功法决。见到方拓进来,连忙从石椅上弹起来,问道:“师兄,你不是去送隆云大哥了么?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隆云?我送隆云做什么?”方拓使劲晃了晃越发昏沉的头,问道:“他要去哪?” “今早我刚从余府回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隆云大哥今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契丹了!”顾文宇看向她,待见到她的样子,不由担心道:“师兄!你怎么了?脸色好白啊!怎么都是汗?” “隆云要回去?你说过?”方拓愕然,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该死,头疼的更厉害了!剧痛难忍,她忍不住蹲了下去,双手抱头。 这一下,白仙衣和顾文宇都慌了!抢到她跟前,连声询问。 这些关心的话传到方拓耳中,立刻被放大了好多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打着她的神经,那痛感传入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如炸雷,震得她浑身发抖。胸口一阵麻痒,喉咙跟着一甜,喷出大口的鲜血,她努力的睁眼,只看到那两双惊恐忧伤的眼睛,紧接着,面前的景物全消失了,眼前便只有黑糊糊一片…… ※※※ 方拓只觉得浑身好像冰窖,又似有烈火在烧,时冷时热。难受异常。等稍微清醒过来,首先看到的却是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那么熟悉,那时婉茹的眼睛,此时,她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神色,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中间还夹杂著难以抑制的悲痛的绝望。却如同死气沉沉的潭水,黯淡一片,毫无光彩和生气。 至于她的身子,好似一摊烂泥,虚软无力,之所以不倒下去,完全是因为一双手,一双有力的,死死掐着她脖子的手。那是方拓的手。 “婉茹!”方拓自恍惚中惊醒,惊叫一声,便放开了手,一把抱住向后倒去的婉茹,探了探鼻息,已然气绝。呼吸一窒,她咬住下唇,突地,她看到地面,心跳更是加重,在她脚下,满地的鲜血,一把软剑躺在那里,散发着寒光,顺着血迹望去,又看到一双眼睛,那眼睛长在一颗离开脖子的头颅上,双目大睁,满眼的不信。方拓看到那头颅的眼神,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觉得一股骇意从心底角落直传到骨头里。茫茫然低下头,那是自己的双手,上面通红一片,染着带腥味儿的鲜血。我杀了人,还杀了两个?我怎么会杀了她们?为什么?为什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一刻,她脑中空白一片。 正恍惚间,猛听得一阵声嘶力竭,无比惊恐的惨叫,木然望去,只见一个丫环正跌坐在门口处,面容扭曲的望着自己,手脚并用,发抖着后退开来,带出了房门,才连滚带爬的,嚎叫着冲了出去。“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凄厉的惨叫在午后的枢密使府中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而方俊与顾文宇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住了!房间一片狼籍,地面,床头,墙上,鲜血被溅得到处都是,满屋子腥气。血泊中,一具无头尸体赫然入眼,那尸体的脖子显然是被利刃割断的,断口平整。而方拓,则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怀里抱着另一具尸体。神情呆滞着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第四十四章 身陷囹囵 方拓再一次醒来,神智也清醒了很多,一睁眼便看到床头蜡烛在帷帐上投下的影子,颤微微的,好像人的生命一样,一阵风都能让它消失。这不是自己的房间,想到房间,又忆起自己满手鲜血的情景,那般血腥,那般让人触目惊心。 坐起来,不禁看向自己的双手,此时,这双手血污尽去,那厚厚的茧子是如此熟悉。这是自己么?不,这既不是方拓的,也不是兰若冰的,这双手,现在属于一个噬血残暴,无故杀人的疯子。 呼吸渐渐加重,又有些头疼了!这时,门外有两个下人经过,正在交谈着什么。方拓听得清楚,沉默良久,才挪动身子,抱紧了双腿,将头向后靠到墙壁上,悠长的叹息一声,迷惘的看向那跳动的烛火,喃喃道:“流放么?” ※※※ “绝对不能让她流放!”顾文宇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师兄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经得起折腾?送官?不是让她送死么?我不同意!”第一次的,他在伯父面前表现得如此强硬。 “文宇说的对!方大人,阿……她若是离开京城,上哪里找好大夫给他治病?”冷幕白在旁附和,说着还不满的看了沉思不语的方俊一眼。 “将事情压下来不行么?”余文杰冷冷的看向方俊:“难道真要送去官府?我不相信枢密使大人连这点都做不到?”此时,他的话里隐含着几分火气和讥讽,对于方俊要将方拓送官的决定,很是不满。对方若不是好友的伯父,只怕早就吵起来了。 方俊铁青着脸,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一番,才无奈道:“可是,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冰儿杀了两个人,那是铁证如山的事实。若是强自压下,难免会引来一番风波。到那时,只怕会很麻烦啊!” “若是方大人真的不好出面!那就让小侄的父亲去开封府知会一声吧!”余文杰抱了抱拳。 “胡闹!”方俊瞪起眼睛:“悠悠之口,怎么堵得住?若是被御史知道,你爹又怎么自处?” “还好杀的只是两个奴婢!若说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这时,打从进屋开始便一言不发的柳长风,张起嘴唇道:“只要将一些罪名安在那两个小丫环身上便可以了!” “好办法!”冷幕白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将目光转向他,犹豫一下,才道:“可是,死的人中有一个是你家的丫环啊!那样一来,你恐怕要背上御下不严的罪名了!” “御下不严?只要阿拓能脱身,那点名声算什么?”柳长风眼中闪过无奈的神色:“至于婉茹,她是个好女孩……”说到这里,声音不免有些沙哑:“我想,她泉下有知,也会体谅咱们的吧!” “那就只能这么办了!”方俊原本也打算这么做,但那婉茹是柳长风的丫环,他实在开不了口,现在,既然柳长风自己提了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往死人身上泼脏水,这也太……”顾文宇看着几人,只觉心中抑郁,对于这种办法,他的良心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嘴巴张了张,却始终说不出什么,眼睛对上一向耿直的余文杰,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谁知道,余文杰竟然连连点头,显然对于这个注意很是赞同:“我再派人放出一点风声,这件事情若做得好!阿拓就不会有事了!不过……”他停顿一下,又道:“咱们必须看好她,免得她又杀了人,那时候,就真的不好处置了!” “这件事情还要瞒着她!”冷幕白不忘在旁提醒:“若是她知道了,那才叫麻烦呢!”大有深意的看了看苍白着脸的顾文宇,半晌才道:“文宇,不管你心中如何想,这件事情,一定不要告诉你师兄!知道么?” 顾文宇见他们如此说,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又想到师兄眼下的状况,这么处理的确是最好的!也就点头答应了! ※※※ “就这么算了?不送官?不流放?”方拓指着面前的几人,放肆的大笑着,笑罢,猛地弹起来,欺近他们,一把揪住柳长风的衣领,大力的摇晃道:“婉茹不是你的丫环么?看样子,你还挺中意她的,她死了,被我这疯子杀了!你不报仇了?不报仇了?” 柳长风脸上掠过痛苦神色,叹了口气,确别过了头,只是任她发泄,不言不语。 “好!好样的!”方拓松开他,将两只手高高的扬起,后退了数步,才悲哀的呓语:“你们都是好样的!”转向顾文宇,怔怔问道:“文宇!伯父可是朝廷命官,难道他就放着这种事情不管么?放着大宋的律法不顾么?”忍不住打起了寒噤,心脏也被什么力量揪动,然后再扭转。疼痛异常,又胆战心惊!她不是没杀过人,却绝对没有无故杀人,如今,自己竟然杀了婉茹和另一个丫环!一次两条人命,便这么消失了!她意外,太意外了!原本早就做好了被送官的准备,毕竟,这里是京城枢密使府,而不是江湖,绝对没有逃脱的道理。却突然得知,一切都过去了,婉茹还有那丫头,都白死了!傻子也能猜到里面的内情决不简单,若不然,这么大动静,为什么开封府一问不问?人命到底算什么?自己是疯了,这个世界难道也疯了么? 冷幕白上前几步,咬住下唇,艰涩的说道:“阿拓!跟我们走吧!” “走?”方拓失神的念叨了两遍,茫然道:“去哪?我能去哪?” “枢密使府的后面有个小院子,非常幽静!你在那里住一阵子。等病好了,再出来!”冷幕白从容的笑了一下。但那正在发抖的拳头却泄漏了他此刻的情绪。 “你们要关我?”方拓轻声叹息,沉默半晌,抬眼道:“若是我不从呢?我要离开这里呢?你们怎么办?动手将我抓起来?”她用眼角瞥着众人的双手。 众人闻言,却不约而同的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顾文宇。顾文宇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长声叹了口气,昂起头,正视着方拓,缓缓的开口道:“师兄!你要离开,这里的人自然是不会阻拦的!可是……”他深吸口气。又说:“你这个样子我们实在不放心啊!这次死了两个丫环,那下次呢?难道你忍心看到身旁的人再受伤害?你若到了外面,你的病怎么办?能找到好大夫医治么?你希望自己永远浑浑噩噩下去?” “文宇,这些话,往常的你是说不出来的!是他们教的么?”方拓摇头苦笑:“看来你们早有打算了!”目光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众人皆不敌避开,却无人出声反驳。她又支起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我跟你们去就是了!”说完这些!觉得身上的力气都消失了!虚软的跌坐在床上,不经意的扭头看向敞开着的窗户,外面,正下着小雪呢…… ※※※ 深黑色的云幕低垂贴近,墙院楼阁好似与它连成了一片,延伸开来,那般广阔高大,隔断了群山宝塔,星辰日月,也隔断了远处夜市的欢声笑语和叫卖吆喝。连小吃的香味儿也进不来,但是,它再高再大,也阻挡不了那静夜的微风。芳草的气息随风而来,又在院中飘散,那是春天的气味儿。 风大了,聚拢在天空的更低了!一声霹雳巨响,随后,狂雷疾风带着大雨咆哮而来,竹林,围墙,羊肠小道,在雨幕中,都模糊了! 一道闪电划破浓重的夜色,天地为之一亮,一座小院现了出来,这小院隐在竹林深处,附近除了黑压压的竹子,便再无建筑,孤零零,冷清清。四面围墙高筑,唯一与外界有联系的,只有一条被几个守卫看守着的羊肠小路。 方拓被敲窗的急雨惊起,原本就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她更是难以入睡了,索性下床一把推开了窗子,任凭雨水潲在身上。她感受到那透骨的冰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爷来了?姑娘一直没睡呢!您快进去吧!”这时候,外面看守的丫环用柔和动听的声音腻道。 “文宇来了?进来吧!”方拓不禁笑了一下,能在清醒的时候看到那些亲朋好友,这是她心中唯一的安慰:“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跑来?” “有好事!”顾文宇开门走入,却没有走到她跟前,因为在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排木质的栅栏,那栅栏连着墙,形成了一个牢笼,而它关着的,便是方拓。 “什么好事情值得那样高兴?”方拓愣了一下。 “三天后就是我的生日了!伯父说,那时候要请很多的人!会很热闹的!”顾文宇显得有些兴奋。 “哦?你生日?”方拓恍然,笑了下:“我还真的给忘了!”又疑惑起来:“你一个孩子过生日,请那么多人做什么?”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顾文宇不服气的撅了下嘴唇,却立即闪现出不安的神色,他小心的看了眼方拓,轻声道:“伯父的生日要秋天呢!这家里就我的生日近,当然要大办!伯父说,要去去……”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方拓默然,旋即又扯出一抹笑容:“去去晦气吗?正该如此!可惜,师兄恐怕不能亲自去给你庆祝了!” “谁说不能了?”顾文宇重新提起精神,开心的笑道:“我都打算好了,内院再摆一桌,专门招待熟人,师兄当然也要在场了!师兄,你知道么?伯父他答应了!不过……”犹豫了一下,又抿嘴说:“他不同意让你恢复武功!也不让你饮酒啊!”接着又神秘了眨眨眼:“到时候,柳大哥,冷大哥,还有余大哥他们也会到的!你一定会高兴的!” 方拓睁大了眼睛,目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摇了摇头:“喝不喝酒到没什么关系,可是,我若去了,不是扫兴么?还是不去了!” “师兄!你就出去吧!总是闷在这里,对身体也不好啊!” 方拓原本还待拒绝,但触及他那满目的哀恳,心中一软,点头道:“放心,无论如何,我是一定会去捧场的!”出去见见朋友,换个心情也是不错的吧? 等到顾文宇离开,方拓看了眼自己身处的房间,一股浓浓的悲凉自心底涌起。她已经在这里住两个多月了!那御医开的药还照吃,但作用却不大了,现在,她一天有一半的时间处在恼人的昏沉和无边的幻觉中。而清醒的时候,也只能写写画画,弹弹琴,看看书!为了怕她犯病冲出去杀人,武功更是被药物制住了,现在的她,比之一般人还要不如,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这两个月来,冷幕白他们请来的大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却没人能治好她的病,渐渐的,也就失去信心了,只能这么混下去。 好在,自己除了头脑不太清醒外,再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几个朋友里,隆云早走了,秋水半个月前也去了契丹。余文杰带着妻子回老家了,冷幕白也是半个月没有消息!自己只能偶尔见到顾文宇一面,了解一些外面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几天后,他们武林四公子便能聚齐了。 感叹良久。转身打算走回床上,却因为心情的关系,一时不小心碰倒了椅子。那椅子发出“砰”的声响,在这宁静空旷的房间中显得那样清晰,也让她的手止不住的抖了一下,略有紧张的看向房门。 “你又在发什么疯?让人安静一会儿不行么?”随着这声呵斥,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很难想象,这般恶言厉色的话竟是出自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之口。她话音未落,又有两个丫环带着惺忪的睡眼跟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忍不住纷纷咒骂道:“疯子,这么晚了还弄这么大动静!扰人好梦!”态度比凶鬼更恶。全然不似对待顾文宇那客气的样子。 方拓淡淡的看着她们,这三个丫环是方俊为了怕她犯病之时做出自残行为而特意派来照顾她的。但没过几天,嚣张的态度就让人受不了了。她曾想过同方俊知会一声,换几个人,可换了又能怎么样?会比她们更好么? “疯子!你那么看我们做什么?想告状是不是?你去告啊?看谁相信你这疯子!”可能是因为被打扰了好梦的关系,她们的话也越发的恶毒,声音也越来越大。 方拓原本对打扰别人睡觉有些愧疚,可现在这情形,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冰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随即在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看着她们,却并不说话。 几个丫环敌不住她的目光,纷纷避开,想起她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一句话也不敢说,便匆匆离开了。往日,对于这些厉害话,方拓是从不理会的,以至于她们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但现在,她们没想到对方会用那种眼光看自己。不由心虚起来。毕竟,对方即便是疯子,说出来的话也比她们几个丫环好用多了! ※※※ 三天后,前来祝贺枢密使大人侄子生日的人陆陆续续的来了!他们大都是给方俊的面子,对于十五岁小孩的生日,其实也没多大兴趣。倒是顾文宇那一帮学堂上的朋友闹闹腾腾的,给诺大的枢密使府添了不少的热闹。但以往最爱玩的顾文宇却不在此之列,他早早的便向人打了招呼,到内院去了。 内院与外面有些不同,少了那些口不对心的客套话,大家都是熟人,人人皆笑逐颜开。气氛显得温馨得多。 在这里,顾文宇自然也是主角,被一大帮人摸着脑袋,耳中听着“什么长高了!能娶媳妇了……”之类的打趣话,免不了一阵脸红。 他尴尬的笑了笑,便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又看,却怎么也找不到等着的那人。 “你怎么了?在看什么?”冷幕白奇怪的走过来,也跟着他往一个方向瞧,看了半天,眼中却只是那新刷的拱门,再无它物,心中纳闷。狠狠拍上了他的肩膀道:“说!你小子在等谁?不是小情人吧?”他左右看了看,也只有白仙衣未到了,也忍不住调侃起来。 “我在等一个重要的人!”顾文宇一把拍开他的手,不满的瞥了一眼,接着又目不转睛的往那拱门瞧。刚转过去,双目一亮,兴奋的叫了起来:“来了来了!” 冷幕白正自诧异,却见方俊出现在拱门处。 “方大人?”冷幕白更是奇怪了,对于顾文宇来说,方俊的确是重要的人,可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前面招待宾客么?到这里做什么? 正疑惑间,只见方俊沉着脸移开了身子,他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人。 冷幕白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等确认眼前那身影确实属于记忆中的人,嗓子不觉有些发堵,平缓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啊!幕白兄风采依然阿!”一身青色女装的方拓行来,往日脸上那苍白憔悴的神色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容。 冷幕白拍着她的肩膀,笑道:“你呀!原本打算晚上大家一起去看你!没想到你先出现了!倒真让我们吓一跳啊!” 这时,方俊瞥了方拓一眼,冷淡道:“吃了饭就回去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而大家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转向这里,看到方拓,纷纷走到院子来。 “长风兄!嫂子!”方拓听到方俊的话,脸上黯淡神色一闪而过,又立刻换上笑颜,冲赶过来的柳长风夫妇抱了抱拳,又瞥见苏婉怀中的小孩,笑道:“哎呀!竟然抱孩子来了!” 柳长风爽朗的笑了笑:“没想到你能出来,很好!很好!”而苏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只是低下头,并不像过去那样亲热了! 或许是因为婉茹的事情吧!方拓心中一酸!转头向他处:“余老板和老板娘也来了!” 江紫莞尔一笑,整个院子都似乎亮堂起来,她走近方拓:“妹妹瞒得人家好苦,前些天,妾身才知道踏歌公子是位女子呢!呵呵!”正笑着,又问道:“你不是闭关了么?” 方拓愕然,看了看余文杰,看他递给自己的眼色,才知道对方未将她的情况告诉妻子,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这时候,旁边却有甜甜的声音传来:“兰姐姐!”转头看去,不由一愣,有些惊讶道:“这不是江蓝么?”正是那日在京兆附近偶遇的小姑娘江蓝。 “就是我啊!兰姐姐,我想死你了!你真的住在这里啊!可我来找顾文宇好多趟,怎么看不到你?”江蓝兴奋的抓住她的衣角,转而又冲顾文宇撇了撇嘴:“问了他好多次,他也不说!真是……” “师兄她不是闭关了么?”顾文宇在旁的咳嗽两声,冲江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小丫头一边呆着去,别耽误正事!” “你说谁是小丫头,我比你还大几个月呢!”江蓝不服的瞪大眼睛,那样子,倒好似见了仇人:“你敢再说一遍?”这一番举动,立时将屋内的人都逗笑了! “入座吧!入座吧!”顾文宇尴尬的回瞪一眼,不过,作为这里的主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叉开话题。 见方拓从出现开始便站在那里一动未动,虽奇怪,却并未往深了想。连忙上前拉住她:“师兄!过来坐吧!” 方拓低下头,任他拉着,而这时,却响起一阵咣啷咣啷的声音,众人讶然瞧向她脚下,这才发现,方拓的脚上竟然带着脚镣。 冷幕白和柳长风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豫和愤怒。 “这算什么鸟事?”余文杰气得瞪起眼睛,质问顾文宇:“她现在功力被制!出来吃顿饭还怕她跑了吗?” 顾文宇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垂下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没想到,打算让师兄出来散散心,反而让她承受了这种侮辱。 江紫也意识到其中的内情并不简单,转头向丈夫看去。余文杰对上妻子的眼睛,一拳锤到了墙上。 此时,院子中的气氛也变得非常怪异,沉闷又尴尬。 方拓抬起头,笑了两声,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大家进屋入座吧!不要为我这不详之人扫了兴致。”说着,主动拉起顾文宇,迈入房间。 这时,仆从们也陆陆续续的将酒菜摆了上来。 按惯例,本该是寿星顾文宇先致词的,因为刚才的事情,也没了兴致。方拓入座后将这屋内扫视了一番。微微一愣,拽过顾文宇小声问道:“怎么没见仙衣呢?”白仙衣最爱热闹,这时候竟然没来。 顾文宇脸色有些古怪的道:“伯父知道你要来,就将仙衣找个理由支开了!” 方拓的眉头皱起又放下,接着点点头:“也好!对了……”突然想起什么,靠近顾文宇的耳朵:“我的情况,她都不知道吧?” “都瞒着呢!”顾文宇抿了下嘴唇:“当日你不是吩咐过了么?不敢告诉她!” “那就好!”方拓放下心来。 顾文宇低头想了想,猛地站起来,对一脸诧异的众人道:“今天是小弟的生日!我感谢大家能来捧场!不过现在我还有一条好消息告诉大家!明天,师兄便能出关了!” 方拓微微一愣,出关?可师伯若打算放自己出来,还逼她戴上刑具做什么? 顾文宇注意到她的表情,双手递过一杯茶。接着神秘一笑,凑到她耳边:“我还没告诉师伯呐!不过,师兄这两个月来除了总是昏睡外并无什么出格举动!我想师伯会同意的!而且……”说着,眼中闪过坚定的神色:“我说你能出来,就一定会让师兄出来!”又眨眨眼睛,大声道:“毕竟,咱们姓顾不姓方啊!师伯虽是长辈,可我才是顾家的‘家主’!师兄你还是我妻子。顾家的事情,他也不好插手吧?” 方拓凝神听着,眼中的神情,从疑惑再到欣喜,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欣慰。 房间中的气氛,到此才算是完全轻松下来,众人都听明白顾文宇话中的深意,纷纷向方拓敬酒,给她道贺。方拓喝的虽是茶水,但脸上还是涌上了一层红润。之前那随众而乐的勉强笑容,也渐渐变得欢畅了。此时,喝不喝酒,已经不重要了。 刚才还说个不停的江蓝却罕见的低下头去,自然,这番景象,只有她旁边的姐姐看在眼里,叹口气,将她揽到怀里。 ※※※ 方拓找个理由出了房间,坐在了院子中的石椅上,院中柳絮纷飞,满目的春色,她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你又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方拓不用回头,便知道谁来了。 “只是想起了一首词!”方拓看了眼坐在旁边怀里还抱着孩子的苏婉,又转向院中的垂柳,口中吟道:“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怎的这般悲凉?”苏婉愣了一下,旋笑道:“你不是要出来了么?” “出来?”方拓哂然:“出了一个又进了一个。这天地如此广大,哪里能脱困?”自由?是很难得,但那对现在的自己有用么?自己是生不如死啊! “想那么多算什么?”苏婉抱进了孩子,那欢娱的口气却显得有些勉强。 “对了!这几日!长风兄对嫂子还好么?”方拓舔了下嘴唇,那日曾打算找柳长风好好谈谈,但因婉茹的事情,竟给耽搁了! “还是那个样子!”苏婉叹了口气:“对我到还好!不打不骂!” 方拓讪讪一笑,看向那襁褓中的孩子,转移话题道:“这孩子倒是真的可爱!挺像你和长风的!” “你喜欢小孩么?”苏婉将孩子递到她的怀里:“那你就抱一会儿吧!” 方拓万分小心的抱起,摇了摇:“咦?他醒了,还冲我笑呢!这孩子不怕生啊!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这个孩子很可爱,粉嘟嘟的小脸,两只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看到方拓,竟没有像一般小孩一样哇哇大哭,反而咧嘴笑了起来。 “谁说的?他怕生得很!”苏婉神色复杂的强笑道:“旁人都抱不得,也不知怎得,你竟与她投缘呢!” “投缘吗?或许是知道我救过他一命吧!不过,还是三岁以下的小孩可爱,再大了,爹娘要头疼的!”方拓的嘴角露出笑容。 苏婉看她正调弄的开心,便站起身:“你抱一会儿吧!我去方便一下!”说着,便走出了拱门。 方拓等她回来,将孩子交给她,站起身:“我进去了!刚刚只是喝茶,现在倒有些饿了!嫂子呢?” 苏婉看了看天:“我再坐一会儿,里面闹得很啊!” 方拓会心一笑,便拖着脚步走进屋子。 谁知道,她刚刚拿起筷子。外面就传来苏婉的惨叫声,几人一惊,都跳起来冲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哀大若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苏婉的声音撕心裂肺,似乎要将喉咙喊出来。 怎么会这样?”柳长风骇然的望着放置在石桌上的儿子,伸出发抖的手探了探鼻息,接着飞快地缩回了手,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怎么会这样?”他现在只能说出这句话! 余文杰皱着眉上前察看一下,那孩子嘴角溢血,浑身冰凉,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只是被角残留着鲜血,显然是被人用被子憋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苏婉发疯似的奔到方拓的跟前,死死的抓着她的肩膀尖叫道:“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我们的孩子!” 方拓疑惑道:“什么我?你在说什么?” 冷幕白上前将苏婉拉开,好言劝道:“大嫂,你先把事情说明白!” 苏婉恨恨地瞪了方拓一眼,接着冲柳长风跪了下去,嘶声道:“相公!咱们的儿子死得如此凄惨,你得给他报仇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柳长风瞪着眼睛,狂吼道:“你说清楚!” “我刚刚方便回来,没想到……”苏婉已经泣不成声:“没想到咱们的孩子就死在那里……”接着她指向惊愕在一旁的方拓:“就是她,就是这个贱人杀了咱们的儿子,她才抱了一会儿,孩子就死了!相公,你可得给孩子报仇啊!” “不是我!”方拓挥了挥手:“我没有杀任何人!”方拓犹如五雷灌顶,脑子“嗡”的一声,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不过抱了一下,孩子怎么会死? “怎么不是你?”苏婉爬到她的脚边:“今天就你抱了孩子,我出去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到你手里就死了!你好狠啊!”一边哭一边用手抓向她的脸:“就是你这个人,在外面杀人如麻也就算了你这个疯子,发疯杀了婉茹也就算了,虽让她是个丫环?我们不跟你计较,可你竟然连兄弟的孩子都害!你不是人啊!你是畜生!” 方拓感觉有一桶凉水从头顶一直浇到脚跟,盯着自己的手猛瞧,是她杀的么?是她杀的么?抬起头,看到柳长风悲痛欲绝的神情,她长叹口气,将脸扭向旁边。 柳长风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把拉起苏婉,回头道:“我们先走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再追究的!” “什么?”苏婉听到丈夫的话,尖叫着起身,嘶声道:“为什么?死的是你儿子,你就这么算了?” 柳长风任她锤打自己的胸膛,苦涩的摇了摇头:“咱们走吧!” “不!”苏婉疯狂道:“我要报官,我要她偿命!” “够了!”柳长风一把拉开她,大声吼道:“你跟个疯子计较什么?”说完,深深地看了场中众人一眼,伸手将苏婉击昏,抱起她,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方拓站立在那里久久无语,目光黯淡没有神采,只是愣愣的盯着脚面。 “兰姐姐不会杀人的!”江蓝要上前,却一把被江紫死死的抱住了。 方拓回头,正好看到冷幕白,顾文宇,余文杰三人脸上痛苦的表情和江紫那写满惊惧的眸子,悲哀的咧了下嘴角,艰难开口道:“我回去了!”说完再不理会旁人的反应,拖着身子便走了出去。 院中,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那咣啷咣啷镣铐声清晰可闻,却越来越小,满天飘飞如雪的柳絮中,他们目送着那道孤寂悲苍的身影,渐渐远去…… ※※※ “好些天没来看你了!倒也不知你过的怎样!这不,我特意从福德楼买了饭菜,咱们一起吃一些吧!”冷幕白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食盒中取出饭菜,又晃动起酒壶,笑道:“听听!这里面可是好酒啊!” 方拓与他同样坐在地上,不同的是,他们之间隔着一排栅栏。 “是啊!好几个月没喝了!”方拓扯动嘴角,手却不自觉的摸向脚上的镣铐,上次出去,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自从那日柳长风的孩子死后,这镣铐便再没离开自己了。 冷幕白倒了杯酒,递给她:“喝一杯吧!别人不会知道的!” 方拓接过,却并未像过去一样一饮而尽,而是小抿了一口,冲他笑道:“在一帮人里,也就你敢给我带酒来!”酒啊!真是好东西! “他们也是好意!”冷幕白叹口气:“不让你喝酒,也是怕你身体受不了。我却知道,你是离不开酒的!喝一点,反而更好!” “还是你了解我!”方拓眨眨眼,又放下酒杯,随口问道:“外面怎么样?大家都很忙么?” “你怎么这么问?”冷幕白脸色一变。 方拓低下头,手指在酒杯的边缘游动,沉默很久,才缓缓开口:“这一个月,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也是唯一的一个!”说完,猛地拿起酒杯,一下子全倒入肚里。可能喝的太急,竟呛得咳嗽起来。 冷幕白长叹口气:“文杰同你伯父大吵了一架,差点打了起来,被他老爹禁足了!若是过来,得等一阵子!至于顾文宇……”他笑了下:“他与你伯父闹得也不是很愉快。这里暂时是进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方拓咋闻这一消息,惊愕的站起来,随即又神色一暗,跌坐下去:“不值得,不值得啊!” “怎么不值得?”冷幕白撇撇嘴:“文杰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时常说,这帮兄弟中,只有你最豪爽,与他也最像,好像亲手足一样。见你被那般对待,出去吃个饭竟然还要带着刑具,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当时,若不是江紫拉了他老爹来,还真打起来了呢!只是没想到方大人如此固执,任我们怎么央求,就是不肯放了你!哎!他毕竟是你长辈,占着个理,他若是不肯放,旁人也没办法。听说……”犹豫一下,目光投向她,带着几分探究:“听说秦王也曾出面要人,他们在朝堂上闹得很不愉快啊!” “秦王?”方拓证然,随即苦笑自嘲道:“我这疯子,还真抢手呐!” “其实,我也打算动手的!”冷幕白小声道:“都怪我们,当日若是不逼你,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突然抬起头:“你若是打算出去,我们想办法!到了其他地方,起码不会受这般委屈!”说着,扫了房中摆设一眼:“这就是个监牢啊!方俊怎么如此对待你?” “那是我自找的!”方拓闭上眼睛,摇头道:“怨不得谁!”旋即又笑了起来:“我在这里也挺好的!起码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呢!”她知道,若不是碍着自己与方俊的关系,怕自己不好做,他们早就抢人了!可自己这样子,干吗还要连累别人? 冷幕白无奈,却又听方拓道:“幕白,我,我想求你件事情!我想见一见仙衣,你想个办法,把她弄进来吧!” “你不是说一切瞒着她么?”冷幕白皱眉,心头却涌起一股不安。 “是啊!可我怕,怕自己时候不多了!”方拓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冷幕白紧张的站起来,抓住了栏杆。 “算我开玩笑还不行?反正,我就是想见见她!”方拓抬头,却是一脸的灿烂笑容:“对了!顺便弄些守宫砂过来!” 冷幕白再说不出话来,眼前那笑容如此灿烂,但不知怎么,他看在眼里,心中却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 “师父要在就好了!”白仙衣将长剑放回武器架上,看了看空荡荡的练武场,只觉得落寞。这几天,顾文宇同方师祖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一架,这几天心情不好,正躲在房间里生闷气呢,连她也不见,直觉告诉她,这枢密使府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关系到师父和顾文宇。但是她无论找谁询问,都没人告诉她。这让她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 正在失神间,正好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冷大叔!”白仙衣甜甜的笑了,她最喜欢和冷大叔在一起了,长得好看不说,又没什么脾气,无论她怎么开玩笑,都不会生气的,和师父好像啊!师父,一想到师父,心中就难免一阵失落,师父也是经常和她开玩笑的,可她到哪去了?也不管自己。顾文宇说师父出去办事,这都好几个月了,竟然还不回来?她出去,怎么也不同自己说一声呢?难道自己不是师父的徒弟了? “你跟我来去个地方!”冷幕白淡淡的说了一声,便转头走出了练武场。 白仙衣却感到一阵诧异,冷大叔一般是不会到枢密使府的,就算来了也是找师父,可今天会怎么来寻自己?不过奇怪归奇怪,她还是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走到近前,更觉困惑了,冷大叔今天的样子好古怪啊!脸色白得可怕,胡茬出来好长,竟也没有修理。那永不消失的潇洒笑容更是被一股憔悴取代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不安的想道。 “你盯着我瞧什么?”冷幕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勉强笑道:“你冷大哥我长的是好看,可被你一个姑娘家这么盯着,也会脸红啊!” “老不正经!”白仙衣撇了撇嘴,问道:“冷大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带我去哪?” “去见你师父!”冷幕白叹口气。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 白仙衣却是没有注意到那些,她只感到兴奋,终于能看到师父了!可等劲头过了,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被带到了一片竹林子里。 “这时要去哪啊?”她转头四望,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林子黑压压的,一起风,呼啦啦的声响是那么的大,真得很吓人啊! “前面!”冷幕白指着前方一座院落,眸子却蒙上了一层雾气。无声的叹息一声,一把拉起她,同守在院落外拿着武器的几个大汉打了招呼,便从一扇小门走了进去。 “师父就在这里么?”白仙衣看了看前面那透着微光的窗子,转头问道 “不错!”冷幕白带着她走进屋子,但出乎意料的,白仙衣并没有看到师父,那里只是站着几个丫环。 冷幕白用下巴朝一扇房门点了点:“进去吧!你师父就住在那里!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好了,我就等在外面!去吧!” 白仙衣的脚步却停住了,她慌张的朝四处望,刚才的路上她就注意到了,这小院系绝对不一般,荒草那般高,竟然也无人打理。这屋子太阴森了,她师父怎么会住在这里? “进去啊!你想让你师父等多久?”冷幕白推了她一把,语气也严厉起来。 白仙衣心头一跳,冷大叔可从未这般对自己说过话啊!不止如此,就算是对陌生人,也没见他这般严厉过,不,师父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想到此,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急惶惶的推开房门,等看清房内的一切,却是呆住了。 ※※※ “放我进去!”白仙衣站在栅栏前,对着那几个丫环吼道。 “不行啊姑娘!老爷交待过,任何人不得进去!”丫环为难道。 “任何人?我是她徒弟也不行么?”白仙衣气得满面通红,欺上前去,拽住一个丫环的手腕:“告诉我,钥匙在哪?” “姑娘!你别为难我们啊!她疯了,会杀人的!”丫环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惨呼道。 “疯了,我看你才疯了!”白仙衣手上更加用力:“给我钥匙,要不然……” “仙衣,不要为难她们了!”方拓出口,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可是……”白仙衣还要说什么,但触及方拓的略带恳求目光,心内,霎时涌起一抹痛楚。这还是自己那性子刚强的师父么?她不是那般逆来顺受的人啊!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对待? “仙衣,为难她们有什么用?”方拓看向对面的徒弟,满眼的怜爱,招手道:“你过来!师父有话说!” “师父!到底这是为了什么?他们不是说你出门了?”白仙衣稍稍平复过心绪,来到方拓面前。 “你们先出去!”方拓冷冷的对那几个丫环吩咐道,看她们离开,才转向白仙衣:“为师前段日子神志不清,连杀两个人,其中一个你还认识……”她痛苦的低下头:“就是婉茹!” “婉茹姐姐?”白仙衣跌坐到地上。 “不错!这还不算!你柳大叔的儿子死了,竟也与我有关!”方拓抬起头,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师父落到此地步,算不算报应?” “不!”白仙衣连忙爬上前。隔着栅栏拉起方拓的手:“师父,这一切都不算真的!就算是,那也是你病了!他们更不该如此对待你!” “不管怪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为师近日清醒的时辰渐少,体内毒气亦有复发的迹象,恐怕去期不远,所以才央求你冷大叔将你带进来,为的是见你一面!”方拓淡淡笑着:“若是再瞒着你,只怕,就见不到了!” “师父!”白仙衣急声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站不是,坐不是,哭不得,笑不得!我此刻,与死了又有分别吗?”方拓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两块轩辕宝玉和天魔珠,想了一下,却将天魔珠放了回去,又掏出一本小册子:“你是我唯一的弟子,这个,你就收好吧!若是将来有机会!凑齐五块玉石,算是替我了结一桩心愿。这册子,记载了我一个朋友一生的武学心得。前日事情太多,为师也未曾习练,如今功力被制,更是无用了!现在我将它传给你了,你是自己习练也好,是传人也好,都与我再无关系!” “师父!你别说了好不好?”白仙衣泣不成声,越听越是伤心。 方拓的手抚上了额头,那种晕眩的感觉又来了!她使劲晃了晃头,强打精神,语气严厉道:“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待看到徒弟那泪人的样子,心下不忍,放慢声音说:“为师遭逢连番变故,眼下疯疯癫癫,时梦时醒,更是连自由也被剥夺了。再混下去也是没什么意思了,早死早脱身,免得让自己难受又连累别人。仙衣,你应该清楚,为师不是忍辱偷生之人,眼下苟活于世,实是尚有心愿未了,我其实一直在怀疑,有人暗中害我!”她将四川父女来寻亲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我得了疯症,也许算是报应,但那来寻亲的父女我确是不识,其中肯定有阴谋,只是根本没人相信我这疯子的话!你方师祖原本打算给我验身,那时我太过气盛没有答应,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要紧了!我只怕,只怕其中再出波折,到时候,我一去,便没人给兰若冰正名!”她喘了几口气,才抬高了音量:“我方拓死有余辜,但兰若冰无罪,倒时,你一定想办法替为师完成这个心愿,给兰若冰正名!” “师父!你在说什么?”白仙衣害怕道:“你不会死的!你这么说太不吉利了!我不听我不听!”说着,捂住了耳朵。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情,就算为师求你!”方拓拉开了她的手,用恳求的目光看她,待见她点头,才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听我的遗言,但我不得不说下去。那日余府喜筵后,你秋水阿姨便伤心离去了,如今更是到了契丹。我这一生,愧她太多,今后也无法偿还了,将来她若是有什么难处,你不妨代为师看顾一下。”顿了一顿,又叹道:“我不能亲眼看到你与文宇娶妻嫁人生子传家了!以后,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方拓哈哈大笑,站了起来:“我若死了,也许算是好事情!我满手血腥,杀人无数,早该得此报应,这叫恶贯满盈,恶贯满盈知道么?”扬声冲门外道:“幕白,你进来把这小丫头带走吧!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还有,一定要看住她,不要让她胡闹!”毅然转身,用后背对着白仙衣,再不理会了。 冷幕白走了进来,竟也是眼眶通红。“师父!”白仙衣扶着栅栏,跪了下去。已是哽咽不成声,朦胧目光所及,灯影摇晃,天旋地转。什么都模糊了…… ※※※ “听说你昨天找来了仙衣?”方俊冷冷的看着方拓。自从方拓搬到这里,他还是第一次过来。 “不错!”方拓随口回应一句,目光却始终放在桌面的画上。 “也好!事情说开也好!”方俊叹了口气,怅然道:“冰儿,我知道你心有怨愤,在怪我如此对待你!可你也不想想,若是放你出去,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两个,这……”犹豫一下,又说:“我那日本不想逼你戴上刑具,只是不想你出去而已,没想到,一向要强的你竟是答应了!哎!你变了好多啊!” “我怎么会怨师伯?”方拓抬起头,淡淡的道。“至于说改变,可能吧!但那日,我只是不忍心看文宇失望而已!” 方俊神色一黯:“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师伯深夜来此,究竟有什么事情?”方拓接着完成那幅画。 “这个……”方俊犹豫一下,才道:“我希望你踢仙衣出师门!” “为什么?”方拓的笔停顿下来,愕然转头:“是不是她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因为我的事情她跑您那闹了?”随即叹了口气:“若是她有什么不是,也是我管教无方,您不要为难她!” “她跑我哪里闹,也是因为与你师徒情深,这正说明她重情重意。我不会怪罪!”方俊摇了摇头:“这小姑娘,聪明伶俐,兼且样貌出众,人见人爱,好太多了!我又怎么会为难她?你知道,自从你们入府,那小丫头一直叫文宇名字而不以师叔称之,我也未加阻拦!” 方拓听了更是奇怪。眉头皱了起来,不错,依师伯的性子,万没有这般纵容的道理。 “其实,我希望,你将仙衣赶出师门,这样,文宇遍不是她的长辈了!”方俊看了看她,神色间竟难得的有些紧张:“我希望,他们俩人能定亲!” 方拓拿着笔的手抖了一下,转身,气愤道:“你说什么啊?她还是个小孩子!” 方俊却是误会:“小有什么不要紧?等几年便是。我找人替她算过,她有旺夫多子之像,文宇若能娶她,一定会大有益处!” 方拓气得浑身发抖,让她把自己的徒弟当作东西送人?这是做梦! 方俊见她满面的不从,声音也渐渐的不客气了:“这件事情,不管你答应不答应,都不会改变的!” “文宇和仙衣都清楚么?”方拓突然问道。 “他们会答应的!”方俊甩了甩手。 “那及是现在他们都不同意了?师伯,你怎么可以这样?”方拓一下子冲到栅栏边:“你怎么可以操控别人的感情?他们都是小孩子,你这么做,会害了他们的!我不同意,起码我是仙衣的师父,我绝对不答应她这么小就嫁人!”指着他的鼻子:“方俊,枉我一直尊敬你,将你当成长辈!今天才看清楚,原来你只是一个老混蛋!有你这么做长辈的么?”她气极了。 “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会感激我的!”方俊却并未生气,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道:“你背夫偷汉!弄了个丈夫女儿回来,文宇定会遭人笑话的!虽然因为你姨妈的关系,他不会休了你,但另娶一个是免不了的!我见过的女孩中,也只有仙衣同他最是合得来,也最为般配!这有什么不好?至于你师父的身份,现在的你,还有资格做人家师父么?你反对?你拿什么反对?” “那你还同我说什么?”方拓虚软的扶住栅栏。是啊!自己是个疯子,眼下更身陷囹囫,出都出不去,有什么资格反对? 方俊却并不生气,只是叹道:“我知道你心情不会很好!毕竟,这天下间没有一个女子会心甘情愿看着丈夫娶另一个人的!” 方拓闻言却是愣住了。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想到了什么。 方俊没有在意她的异样,仍旧说道:“今晚我的话随时残忍一些,但总比瞒着你要好!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别到最后弄得大家都不开心!”说完,就甩袖出去了…… 方拓怔立好久,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跌坐到了地上,悲痛的大呼道:“苏婉,你为什么要害我?”…… ※※※ 这两章,个人感觉集虐待之大成,已经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了P赐炅艘裁蛔邢讣觳椋羰怯胁缓侠淼牡胤较M蠹叶喽嗔粞园ⅲ? 还好!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我也不用这么累了! 嗯!这个,这两章只有一千字是今天早上写的,原本打算明天或者后天发的,但我将询问的留言发在起点,才五分钟就有人回复了,写了不更新是残忍了点!昨天没更,今天也不更的话也说不过去!那样!大家就忍受一下吧!发两章,正好补足昨天的!哈哈! 另附一声明:我为何将主角虐待那么惨! 这几日,总有人说我虐待狂,这我也就承认了!可有不长眼的竟然说我自虐,我呸!咳咳!反正这么说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打算虐待主角以后不敢说,但那时,我竟将一切都看淡了! 我倒是想写的简单一些,那样我也不累!例如:某日,方拓游览x山,突然想看看悬崖下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失足落了下去,万幸,只是受了重伤!至此,终于领悟天地奥秘,羽化飞升! 或者,某日,峨眉山,突见佛光,心中灵光一闪,大澈大悟!终成一代绝世高手,从此笑傲江湖。 第四十六章 欲归无道(修) “阿拓!这是你要的东西,上次太急,没有弄到!这次特意给你送来!”冷幕白笑了一下,将一个木盒子递到方拓面前。 “谢谢!”方拓笑着接过,打开看看:“这就是守宫砂啊!”嘴角却掠过一抹苦涩和自嘲。 “阿拓!你真的要用么?”冷幕白犹豫片刻,担心的看向她:“这可不像你啊!” “都要死了,还在乎那许多,未免显得较情!”方拓将木盒子小心的放到了怀里,又取出一个小册子,交给他。 “你这是做什么?”冷幕白皱眉道。 “这是我默写的武功心法!一共两份,一份交给了仙衣,这份本是准备给文宇!”方拓淡淡的笑道:“但我不知道还能否看到他,所以,这一份,想请你代为保管!”看冷幕白要拒绝,又连忙说:“现在你是我唯一能见到的朋友了!我若不交给你保管,恐怕……” “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可以么?”冷幕白低下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脸色。 “幕白,你能捎个话么?我想见见苏婉!”方拓斟酌好久,才开口道。 “苏婉?你要做什么?”冷幕白惊疑的抬起头。 方拓的手摸向脚镣,苦涩道:“我这样子,你们还怕我对她不利么?”她若是有力气杀人,那钉着木板的窗子和栅栏又怎么拦得住她? “我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冷幕白的苍白着脸色道:“可苏婉她现在对你恨之入骨,恐怕,你见了她,会受委屈的!”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方拓的眼睛看向了窗外…… ****************** “听说你要见我!”苏婉抱着双臂站到栅栏前,语气冷硬到了极至。 “不错!”方拓站起来,拖着镣铐行到栅栏前,怔怔的看向她,轻声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 “是问我为什么要害你么?”苏婉挑了挑眉毛,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我索性就全部告诉你好了!” “你……”方拓没想到对方直截了当的便说出这些,平缓口气,她才愣道:“你肯告诉我么?” “为什么不肯?我赢了,现在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了!因为……”苏婉的眼睛将她上下扫视一番,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那眼中,满是不屑和嘲讽:“因为你太嫩了,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方拓苦笑无语,与对方比起来,她确实远远不如。 “我就告诉你吧!”苏婉贴近了栅栏,小声的说:“你听说过千株毒手袁如眉么?那是我娘。没听过么?也难怪你,我娘嫁给我爹后,未曾步入江湖一步,现在恐怕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虽然她去世的早,我没有学到她一身的武功,却得到了她留下的奇药,逍遥散便是其中之一,无色无味。它能让人永远的浑浑噩噩下去,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疯颠一辈子!你中的,就是这种毒药!”看到方拓眼中的疑惑,笑了下:“你是不是很奇怪,既然是毒药,那御医怎的查不出来?”她摆了摆手,脸上也闪现得意的表情:“当年我娘凭这药不知道制服了多少的对手,却没有一人看出究竟!那些御医算得什么?至于你会这般清醒,那也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真的糊涂,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要你清醒,亲眼看到自己发疯,杀人,被关起来,直到众叛亲离万劫不复……”她又将脸靠近一些,阴狠道:“我命令婉茹每天给你下药,那药你一天不喝,疯颠的现象就越是严重,而你喝了,它却会一点一点的蚕食你的意识,让你一步一步堕入深渊……”她转头看了看房间的环境:“怎么样?被当作疯子关起来,还带上的刑具,这滋味儿不好受吧?听说你几个月没喝药了,估计,现在清醒的时候短了吧?遗言交待了么?要不要我帮忙?” “我之前也想到了!”方拓的语气却是非常平静,平静到了不带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波动:“只是,我不明白,我到底那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费尽心机的来对付我!” “哪里得罪我?”苏婉抓住栅栏,眼中掠过浓重的杀机:“你若是老老实实进入柳家的门也就算了,可你偏偏不识抬举,装什么清高?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我不同柳长风在一起,不是正合你意么?”方拓冷笑着眯起眼睛。 “哈哈!这怎么能一样?他越得不到你,便越是惦记着。丈夫睡在自己身边。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你让我怎么自处?你若嫁入柳家,便不同了。柳长风迟早也有厌倦的一天,到那时,我还是正妻,而你却只是一个小妾,怎么对付你,还不是我说的算?”苏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可惜了,你倒挺会做人的,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有人惦记你,连那婉茹贱人也会同情你,同我吵了一架……” 两道锐利的目光腾空而去,直射到苏婉的脸上,方拓冷然道:“婉茹是你杀的?” “糊涂了不是?她是你杀的才对!当时我听到也吓了一跳,你疯起来还挺可怕的,竟然会杀人!”苏婉嘲讽道:“其实,就算你不动手,她也活不了多久,被我药物控制的人,生死还不是我说的算?她竟会什么都不顾了,可见,你的魅力还真是大啊!我还以为你只会勾引男人呢……” “你……”方拓只觉得胸口气血汹涌,她痛苦的闭紧了眼睛。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怎么?”苏婉伸过手来,拍了拍她苍白憔悴的脸:“其实挺遗憾的,我玩不了你多长时间了,因为很快,你就会完全陷入疯狂,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方拓咬住牙:“那对来寻亲的父女也是你派的吧?只为了你心里那妒忌,就害了那么多人?你们孩子的死,只怕也不简单吧?值得么?值得么?” “什么父女,那我可不知道!”苏婉起先安静的看着她,后来竟然激动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孩子?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牺牲自己的孩子?我是她娘啊!那孩子对你竟然比我还要亲热,你说,那样的孩子还要他做什么?还不如弄死再生一个!” “那是你亲身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毒?”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抬起头,方拓一把拽住面前的胳膊,一个母亲,居然下得了这般毒手,是说她对丈夫情深呢还是说她心狠? “要说罪魁祸首,也是你……”苏婉此时的力气可比她大多了,将手臂抽回,揉着上面的瘀清,半晌,痛哭出来:“谁让你犯贱,把他们父子的心都给勾去了……” 方拓胸口疼痛难当,喷出大口的鲜血:“我看你才疯了,你不是人,丧心病狂。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能怎么样?”苏婉抬手擦干眶中的眼泪:“你这样子,还能出来么?”瞄了眼左右,突然欺近,用极细微的声音道:“七天后是个好日子,你那小丈夫和你徒弟在那一天要定亲了。知道你那徒弟为什么答应这门婚事么?因为方大人许诺过,只要她同顾文宇定亲,便放你出来,而那时候,你恐怕什么都不会知道了!怎么样?心里一定不舒服吧?”说着,又拍了拍她惊愕的脸。微微一笑:“你慢慢呆着吧!我走了!”旋即又扯乱了头发,脸上也换上了惊惶失措的表情,张口大呼道:“来人啊!救命啊!”喊着便跑了出去。 方拓平缓过汹涌的心绪,跌坐到了地上,心头被一股悲哀取代,玩阴谋,自己终究不是苏婉那女人的对手。这一回,竟是又输了!她支着下巴,无神的盯着房门。她知道,一会儿便会有人找来的。 果然,苏婉没出去多久,方俊便匆匆的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人。 “你们把她的手也铐了,钉到墙上!”厌恶的瞥了方拓一眼,然后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方拓没有挣扎,更没有哀求,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是无用的。 她怔怔的看了方俊一眼,开口道:“师伯,几天后便是文宇和仙衣定亲的日子了吧?”看方俊惊疑的神色,又笑了起来:“您也不和我说一声!我怎么也算女方的亲属吧?” “告诉你能怎样?”方俊冷淡道。 此时,她的一只手已经被铐上了锁链,方拓晃了晃,似乎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我这不祥的疯子虽然不能亲自去庆贺,但准备一些礼物也是应该的!起码也得写副喜联送他们啊!” “怎么?你不是不同意么?”方俊有些奇怪了。 “我想了很久,我这样子有什么反对的资格?”方拓叹气摇头道:“再说,我即便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么?” 方俊转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很久,才叹了口气:“你能想开最好!”犹豫一下,又道:“过些日子,我便将你送到江南去疗养,那里……环境好,很适合养病!” “江南啊!”方拓露出羡慕的神情:“我最喜欢那里了!”接着嘴角翘起,开心的笑道:“师伯有那么好的地方怎的现在才说出来?我还以为您要关我一辈子呢!” 方俊甩了甩手,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见镣铐都铐上了,便领着人走了。 房门关上后,方拓依旧维持着那幅笑。很久很久,突然,她摇晃着,蹲下身去,头与肩膀开始颤动,两只手紧紧互扣着,手也在抖。最后她抬起湿糊的脸,两只眼睛流出血一样的泪水,口中喃喃道:“仙衣,你放心,师父不会看着你跳入火坑的……”说着,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天魔珠,苦涩抿住嘴唇:“怜香,到了这份上,你还是不肯出来见我一面么?”静静的盯着那串珠子好久,她失望的收回目光,盘腿坐了起来。 “看来只好用你教那方法了!”她淡淡的笑了下:“到时候,一定会吓他们一跳吧!”说着,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合拢,聚于前胸,一点一点的往下压,最后落到双腿上,深吸口气,她闭上了眼睛。如果有另一个人在场,一定会惊呼出来,因为在方拓的周围,竟缠绕着一股股黑色的气体,不,是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这种浓黑色的气体,置身当中,犹如来到黑暗阴冷的恐怖地狱…… ***************** “怎么如此过分?”余文杰看着方拓手上的铁链,眼睛再次瞪圆了,若不是冷幕白拉着,就要发作了! “到底怎么回事?”冷幕白转向方拓,眼中也烧着火气。 方拓淡淡一笑,娓娓轻诉道:“我差点发疯杀了苏婉,有些惩罚,也是应该!”温和的语气如一泊湖水,无风无浪,没有丝毫的涟漪和变化。 “你这样子,怎么可能?”冷幕白显然不信。 “有分别么?谁会信我?”方拓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她烦躁的摆了摆手:“好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 “哎!”余文杰叹了口气,一下子坐到地上,看了方拓一眼,有些哽咽道:“多日不见,你清减了!” “瘦了?”方拓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瘦了好!我还以为这些日子不活动,会变成猪呢!看这样子,还差一点!” “这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余文杰愁道。 “我是疯子么!疯子除了哭就只能笑了!”方拓随便回应了一句:“几天后文宇和仙衣定亲啊!你说,将这个发簪送给仙衣好不好?嘿!这还是嫣玉留下的呐!如此漂亮,她一定会喜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的发簪,仔细擦拭起来。过了一会儿,蓦地抬起头:“到时候一定很热闹,你们会来么?” “我不来闹场就不错了!”余文杰握紧了拳头:“他们这样,将你置于何地?我来找气受么?” “那幕白呢?你来吗?”方拓转向冷幕白。 冷幕白叹气苦笑道:“我自然也不会来的!”随即又说:“方大人如此古板的人,竟然一手促成这门亲事,着实古怪啊!要知道,你和仙衣可是师徒。若是都嫁给文宇,岂不是……” “你怎么也不反对?”余文杰问道:“仙衣还是小孩子啊!” “我背夫偷汉,不被赶出去就不错了!更何况,还受着师伯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呢!这时候,我有资格反对么?”方拓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一来,将来他们不会不养我不是么?” 这番话,差点没将余文杰噎死,他一张脸被瘪得通红,咳嗽两声:“阿拓,你别开玩笑好不好?你不会这般容易妥协的!” “那我能怎样?我出的去么?”方拓翻了翻白眼:“我若说句话管用也成啊!”一边说,一边蹒跚的站了起来,从书桌上取过一叠写满字的宣纸,交到冷幕白手里:“这个!帮我收好,以后要用到的!” 冷幕白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手一抖,那宣纸便掉到了地上。 余文杰拣起,看了看,面色倒是平静,瞥了好友一眼,疑惑道:“看你吓得那样!不就一首诗嘛!”左手摸上了下巴,摇头晃脑一番,接着赞叹:“真不错,虽然哀婉了点,不过,这是难得的佳作啊!你做的?” “不是,偶尔看到的!”方拓浅笑,又取笑道:“能看到余老板吊书袋,真是不容易啊!”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冷幕白的脸色依旧难看,他将那宣纸抢过来,珍重的收到怀里:“还有,下次不要写这种东西了!看着心情就不好!”说完,扯着嘴角笑了下。 “我不是说了么?也许很快便能用到了!”方拓摸了摸鼻子,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对了!文宇定亲那天你们不管怎么不高兴,一定要来啊!我想见你们一面!” 余文杰看了眼冷幕白,无奈的叹口气,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冷幕白细细揣摩着方拓说过的话,突地双目暴睁,直射向她。 方拓看到了他的表情,神色一黯,接着在嘴角挂起一抹笑容:“幕白也会来吧!是不是?”那目中竟然带中几分央求。 冷幕白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眉头渐渐拧紧,嘴巴张了张,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 “疯子!吃饭了!”一个丫环打扮的人蹲到栅栏前,打开身旁的食盒,拿出一个盛着米饭的木碗,又取出几盘精致的性吧!” 里面被铁链锁着的方拓却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她嘻嘻哈哈道:“我说,这些饭菜好吃么?” “用你管?你一个疯子吃这么好的东西也是浪费!”丫环挑了挑眉毛,站了起来,又呻吟一声,痛苦的锤了下腰:“跟你在一起真是晦气,这些天一点力气都没有!用这些饭菜补偿一下不应该么?” “哈哈!”方拓笑得更大声了。 “你笑什么?真是疯子!”那丫环瞪了一眼,过了一会儿,却又蹲下来,瞥了身后房门一眼,将那木碗重新盛满,还特意放了一大块鱼肉在上面,这一回,很小心的放到栅栏里:“你吃吧!别掉了!”又嘟囔道:“其实你也够可怜的,到了这份上还要锁着你!可你也不要怪我们对你凶!这地方太阴森了,我们也差不多算是被关进来的,哪都不能去,什么也做不了。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方拓的身子抖了一下,亮澈的眼睛看向那丫环:“如果你信我,这些饭菜,还是少吃的好!”看到她脸上满不在乎的神色,苦涩的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我干吗相信你这疯子的话?要舍不得就直说!”那丫环噘了噘嘴。站起来便往外走。 等房门关上,方拓才端起木碗,拖着铁链踱到那被木板钉丝的窗户前,对着碗里的饭菜吞了几口口水,叹着气,将碗从缝隙伸了出去,等收回来,那碗已然空了。她舔了舔嘴唇,重新坐了回去。若说她武力被制,却怎么也不会到现在这般虚弱的地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在她日常食用的饭菜中,加了些疏筋软骨的药物,所以,她不敢吃,也不敢喝,只怕再出意外,到时自己的一番努力就白费了! 又叹了口气,她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墙壁上,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划痕出神,蓦地,从眼睛和耳朵里竟然冒出股股鲜血,顺着头发,脸颊缓缓流下,滴到了地板上,她蹲起身,挤了挤眼睛,连忙找来块布擦了又擦,过了一会儿,见那血不再滴下了,这才长舒口气,却又立刻打了一个冷战,身子抖个不停,她向墙边挤了挤,蜷在角落里,双手紧紧的抱拢住身体,口中还喃喃道:“一天,只有一天了”语音越来越是低不可辨,难以抑制的忧伤痛苦,宛转延伸出来,溢满整个房间…… *********************** 枢密使府,婢仆全体出动,进进出出,招呼来客,虽然只是府内小少爷定亲的日子,却丝毫不敢马虎。排场也丝毫不下一场隆重的婚礼。张灯结彩,声乐齐鸣,端的是喜气洋洋好景象。 余文杰下得马车,直接来到站在台阶上迎客的方俊身前,抱拳道:“恭喜方大人!小侄奉家父之命,前来给您道喜了!不知道您是否欢迎啊!”嘴上说着恭喜,但那脸色却冷列异常,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不满的情绪。 “余世侄能来,老夫高兴得很,怎么会不欢迎?”方俊冷冷一笑,接过余文杰身后仆从递过来的盒子,又拍了拍身边顾文宇的肩膀:“文宇,还不过来谢谢你余大哥?” “多谢余大哥!”顾文宇阴沉着脸,一点都看不出今天是他的好日子。 余文杰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暗叹口气,转向方俊:“方大人怎么不打开礼物看看?” 方俊愣了一下,打开盒子,微微皱眉,旋即笑道:“令尊送的礼物太贵重了!老夫实不敢收啊!”说着,便将那盒子递了回去。 “怎么贵重了?这可是小侄亲自挑选的!”余文杰笑了下,伸手将那礼物从盒子中取了出来。赫然是一把古朴的宝剑。周围众人不由得惊呼出来。定亲送宝剑当礼物?未免也太不吉利了,这时,傻瓜也能猜到,这余家的公子是专门来闹场的! 余文杰可顾不得许多:“宝剑配英雄!文宇长得仪表不凡,将来肯定会有大作为,这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你这样做恐怕不妥吧?”方俊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还要说什么,他身旁的顾文宇却一把将那宝剑接了过来:“这礼物我收了!”淡淡的说了声,竟不理会任何人,径自走了进去。 方俊看了他那倔强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正好对上余文杰那写满复杂情绪的眸子,勉强道:“贤侄,里面请吧!” 余文杰收回目光,轻声地说道:“方大人,文宇可比你强多了!”说完哈哈大笑,抬腿迈入大门. 等到了大厅,余文杰勉强笑了笑,走向角落中低头不语的冷幕白,刚要开口打招呼,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便是几声女人的尖叫…… ************ 第四十七章 雨雾渐散(修) 此时,枢密使府的花园内,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正中间那道身影。他们诧异,他们也更加震惊,不是因为那人的姿容艳丽,更不是因为那人脸上能让人迷失的浓浓笑意,而是,那人的双手上,竟然锁着粗大的铁链,长长的,直拖到了地上。每行一步,便会发出难听的声响。 “大家接着喝茶聊天阿!”方拓嘴边笑容绽开着,声音温暖柔和,听在耳中,竟然比春风还要和煦,但她行进姿态很是奇怪,身子像是被拖着挪动的,异常缓慢,脚下更是步履蹒跚,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一样。这种地方,出现这种人,这种声音,实在太特别,也太怪异。 “你是怎么出来的?”方俊快步冲出人群,严厉的喝道;“赶快给我回去!” “师伯,今天是仙衣的定亲宴啊,你说,我这当师父的能不来么?”方拓缓慢的说着,丝毫不在意对方那阴鸷的脸色。 “滚!”方俊气得摆手道:“滚回去,你跑出来给我丢人么?”说着,向四周呆立当场的侍卫打了个眼色。那些侍卫得到命令,提着武器便要冲上前。 “慢!”一道身影抢到方拓身前,正是顾文宇,他冷冷的环视全场,慢慢说道:“今天是我订亲,为什么我师兄就不能来?” “师兄!师兄!”方俊脸上的肌肉一阵乱颤:“她算你什么师兄?一个不贞不洁的人,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难道你要全天下的人都笑话你,难道你想让在座的人都担惊受怕不成?” 而方拓听到那句“只会杀人的疯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变了一下,身子抖了抖,却低下头,并未反驳。场中那些宾客惊呼一声,散得更远了。有几个女子还对着方拓惊恐的大叫。 顾文宇略有哀求道:“师伯!你答应过的……”他看了眼方拓,却未将话说完整。 方俊盯着他看了半晌,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若是旁人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怎的你也不理解伯父所为?”接着哈哈一笑:“好!那就让她过来吧!但是……”他转向方拓,厉声呵斥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出来的,今天不准给我捣乱!” 这时,在大厅中的众人也纷纷的赶了出来,见到这种情景,也愣住了! 方拓拍了拍顾文宇的肩膀,便要往前走,但刚刚迈步,身体却大幅度的摇晃起来,仿佛在承受剧大的痛楚,脸色变得煞白,眉毛紧锁着,额头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师兄!你怎么了?”顾文宇一把扶住她,关心道。 “没事!”方拓勉强撑出一个笑容,又用只能让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悄然道:“你扶我过去吧!我的脚,有些不方便!” 顾文宇看向她那被裙摆遮住了双脚,脸色变了变,旋即恢复正常,装作高兴的样子,伸手揽住方拓的腰,两人极亲密的往大厅前神色怪异的几人走去。谁也没注意到,他放在方拓腰上的胳膊,在发抖。 他们首先面对怔怔看向自己的冷幕白,笑了笑:“幕白兄,很高兴你能来……”停顿一下,紧接着笑道:“来参加‘兰若冰’夫君的定亲宴!”她刻意在“兰若冰”三字上加重了语气。 冷幕白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一股酸痛自胸口涌出,那感觉将嗓子都堵住了,连带着鼻子也发酸,眼眶也热了。 他撰紧了拳头,心脏难以抑制的抖动起来:“阿……顾夫人!”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便再说不下去。 “你说要见我们一面,就这么见么?这种场合,你还过来做什么?你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们这一帮人?”余文杰赶上来,接着阴狠的回望方俊一眼,那目光中的冰寒冷漠,他咬着牙:“文宇定亲,你还要他妻子受这种虐待么,钥匙呢?” “这样又如何?上次锁着她,还不是出了事?”方俊淡然答道,眼神接着一变:“这一次,可是她自己跑出来的!” “师兄!我给你砍断它!”顾文宇转身拿出余文杰送的宝剑,对准那铁链挥剑就砍,金铁交鸣,那铁链却丝毫未曾改变,倒是那宝剑,竟然蹦出数道缺口。他很是失望的垂下手,神情低落道:“这铁链怎的这么硬?” 余文杰见状更觉气愤:“对付她一个武功被制的人,用得着这种锁链么?” “精钢打造,砍不乱,扯不断!很值钱的!”方拓摸着文宇的头,笑了笑,阳光照下,使她苍白的面颊添了血色。瞥了眼方俊,油然道:“师伯可没有亏待我,给我用的,都是好的!” 叹了口气,接着眼前一亮,松开顾文宇,走向刚刚步出大厅的柳长风夫妻俩,那步子竟然稳健很多,丝毫没有刚才那行走吃力的样子。 “柳公子,您好!”她很规矩的鞠了个躬,直起身,又淡淡的道:“在下一向任性,却害了您,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和痛苦!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疯子计较为好!” “你……”柳长风看着她那满是笑意的眼神,心中却似乎有什么堵得慌,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方拓却不理会他的反应,而是转向躲在他身后,脸色苍白的苏婉笑道:“嫂子可憔悴了!”说着,上前靠近一步。 “你,你要做什么?”苏婉见她靠近,脸色更是难看惊慌了,抓紧柳长风的肩膀,一个劲的往后躲。 “嫂子你躲什么?”方拓笑得更是开心,一步一步靠上前:“最近没有做噩梦吧?”说话间竟然用上了几分内力。 “够了!你吓着她了!”柳长风一个抢步,挡在她们中间,又皱眉上下打量她道:“你的功力竟然恢复了?” “哈哈!”方拓看了看身旁众人那满是诧异的脸色,哈哈一笑,再次看向苏婉,目光渐渐变得阴冷,她道:“这狠毒的女人还会害怕?真是难得!”话音未落,目中神光一闪,身体暴涨,抬手抓向苏婉。 柳长风刚才一直戒备着,此时见她扑来,连忙护着妻子后退。 “阿拓,你要做什么?”“不要胡闹!”旁边几人见她骤然发难,来不及细想,纷纷出掌拦截她,余文杰在她身后,一抓落了空,而方俊那一掌拍在方拓身后,方拓却是不闪不避,硬是承受了这一掌,速度却借着那掌力快了不少,柳长风抬手抵挡,正撞上方拓含愤挥出得铁链上。 方俊那一掌竟是没有丝毫克制,掌力雄厚异常,方拓脏腑仿若倒转过来,喉咙一甜,喷出大口鲜血,溅了对面的柳长风一脸,柳长风身子不由一窒,那再度挥出的双掌不觉慢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方拓的身子拔高而起,将他身后面无人色的苏婉硬是给拽到身前。 方俊抢身而上,打算解救她手中的苏婉。在他身后,柳长风和一干侍卫也伺机而动,目的,便是抢下苏婉。 半空中的方俊,轻喝一声,双手已化做万千掌影朝方拓攻将而来,劲力汹涌至极。 方拓疾步后退,拽着苏婉在众人的夹攻中,左支又挡,她身子发虚,又怎么是方俊等人的对手?不多时,已经有些吃力。 “不要伤了她!”余文杰再忍不住,大喝一声,冲了进去。撮指成剑,点向对方面门。 方俊只觉眼前一闪,余文杰便出现在身前,掌力不由受阻,又见剑指攻至,连忙分身抵挡,那边得到喘息机会的方拓已做出反应。弹身让开,脱离战圈:“你们不要靠过来,否则我掐死她!”左手扣在苏婉的脖子上,方拓强压下再度涌至喉咙中的血气,大声道。 “畜生!你待怎样?赶快放了柳夫人!”方俊瞪了余文杰一眼,转头怒道。 方拓擦干净嘴角的血丝,大有深意地朝他笑了下,那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讽刺和些许的悲凉,转头,对目露关切的其余几人眨眨眼:“放心,我现在清醒的很!”又扯了下嘴角:“有什么事情,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接着冲院中慌张得四处乱撞的人群喊道:“定亲取消了!大家都赶快回去吧!”话中用上了真力,传遍了院子内每一个角落。 方俊还要动手,但身子却被人拽住了:“方大人,让她把话说完吧!”冷幕白镇定的说道。 “胡闹!这疯子动辄杀人!等一下?等一下便又是一条人命!”方俊厉声反驳。 “那你再动一下看看!不信我掐不死她!”方拓咬住牙,说话也更不客气。 “相公!救我啊!她要杀了我……”苏婉这时才想到呼救。 “别吵!”方拓手上用劲,将她拉到怀中,戒备的盯着众人,慢慢后退,小心的,一步一步的拖着苏婉来到一面院墙下。 “阿拓!你到底要做什么?”余文杰眉头紧锁,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她手中的苏婉,轻声问道。 “我只是想求柳公子一件事情!”方拓展颜笑道:“又怕他不答应,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又看了看围在四处的人,皱了皱眉头:“怎的人这么多?你们让不相干的赶紧散了吧!”将嘴巴贴近苏婉的耳朵,轻声说:“我给你相公留点面子!呆会儿要你好看!” 方俊无奈,只得挥了挥手,府中的管家便将那群受惊的宾客陆续请了出去。 方拓拉过苏婉,后背贴着院墙,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动。等完全坐到地上,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啊!”等她坐下,冷幕白等人忍不住倒抽口凉气,原来,她那两只脚裸上皮肉翻开着,上面满是血迹,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蜿蜒流淌下来,显然,刚才她就是靠着双脚支撑着身体的。 方拓苦涩的舔了舔嘴唇。手上的铁链好办,只要从墙壁中拽出来便可,还能当作武器。脚镣则不然,戴着它步法都没法施展,如何能抓到苏婉?抬头,见四周冷冷清清,便只有她同方俊几人。嘴角翘了翘,目光清澈的看向柳长风,轻声道:“长风兄!你还当我是朋友么?” “你到底想怎样?”柳长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目视着她,一股深邃的痛楚,碾过心房。他悲道:“我的孩子被你杀了,现在你还用我妻子逼迫我!有你这样的朋友么?” “那样啊!”方拓扣在苏婉喉前的手更紧了:“那你喜欢你的妻子么?” “这个问题恐怕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柳长风微微皱眉,他被方拓弄糊涂了。 “告诉我,你喜不喜欢苏婉!会不会亲眼看着她去死?”方拓的手微微用力,苏婉忍不住痛呼出来! 柳长风看了看身旁同样疑惑的几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自然不会看到妻子在面前死去!” “好!”方拓沉声道:“我要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休了苏婉,折断她的手脚,然后立刻派人将她送到一处尼姑庵出家,并且发誓永远不再见她!”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方拓看向满面犹豫彷徨的柳长风,心中涌起一股凄楚,她摇了摇头,转向众人,突然道:“我要死了!” “你怎么总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余文杰与冷幕白对视一眼,不满道。 方拓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她扫视着众人,笑道:“我利用经脉内积聚的毒素,强行冲开穴道,恢复了被制的功力,眼下,毒气已经遍布了全身,你们说,我还能不死么?”好像是在验证她的话,说话间,她的耳朵,眼睛都开始流溢出浓浓的血丝来,越流越多。 “师兄,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顾文宇走前一步,悲声道:“有什么事情,过些天再说不成么?” “过些天?我能看着仙衣跳进火坑么?再说……”方拓咽了口口水,轻轻地说:“我等不了那些日子了!”转过头,对着柳长风厉声道:“柳长风,我的条件,你到底答不答应?你是想亲眼看着她死吗?”她目中溢血,顺着脸颊淌下,样子凄厉异常。 “那你杀了她好了!柳某绝对不会做出抛弃发妻的事情!你尽管杀她。但是……”柳长风闭上眼睛,沉思良久,突然,双目暴睁,虎眸中杀机凛冽,直射方拓,疾言厉色的道:“你屠我妻,戮我子,柳某一定加倍奉还!当然,你是将死之人,我也不会迁怒到旁人。只有将你……”冷笑一声,从牙缝中吐出八个字:“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说完这些,身上却象是被抽走了力气似的,摇晃了一下,才堪堪站住。 “难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毕竟……”冷幕白踌躇说道。其余几人闻言,都是脸色惨白,挫骨扬灰,在这时候,恐怕是对一个人最严酷的惩罚了。 “毕竟什么?”柳长风甩甩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指着方拓冷然道:“我一再容忍她,不愿同她这疯子计较,可你们看看她,有半点顾及朋友情分的意思么?我没将仇恨转移到她徒弟身上便不错了,你们还要我怎么办?不将她挫骨扬灰便名誉扫地,你要天下人怎么看我?怎么看咱们一班兄弟?”看了看几人的脸色,又不悦道:“怎么?你们还想帮她?” 接着转过头,对方俊道:“方大人,我若要报复,您不会阻拦吧?” “我自然没道理干涉!”方俊皱眉:“只是,挫骨扬灰,实在太……” “我不同意……”顾文宇挺身出来。但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边便传来方拓的笑声。 方拓肆意的大笑着,笑罢才对苏婉道:“我真可怜你,听见没?你相公说来说去,就只是维护自己的面子,看来是不喜欢你!你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扣在她脖子上的手却松了一些。 “那也比你强!”苏婉咳嗽几声,瞪视她,口中困难的说道:“你杀了我,要挫骨扬灰啊!到时候可是永世不得超生!”但没有人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悄悄的伸到了袖子里,似乎在摸索什么。 “是么?”方拓冷笑,凑到她耳边:“待会儿公布你的罪证,你猜,最后被挫骨杨灰的会是谁?”接着不再理会她,而是转向众人:“你们以为,我苦熬多日,不惜自残双脚逃了出来,为的是什么?”她瞄了眼苏婉,缓声道:“多亏这个好嫂子啊!若不是她利用婉茹下毒,我怎么能疯?若不是她杀亲子陷害,我又怎能落到这种地步?” “相公!你不要听这疯子胡说,她是存心要咱们家破人亡啊!”苏婉大叫道。她手指方拓,满面凄容:“我是被冤枉的啊!这疯女人满手血腥,遭了报应……”话音嘎然而止,原来是因为方拓的手加重了力道。制止她再说下去。蓦地,眼神一变,一把松开苏婉。而身旁的几人也禁不住惊呼出来。 因为,苏婉的小腹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而那双握着匕首的双手,却长在她自己的胳膊上。 “嘿嘿!我若死了,看他们会不会相信你这个疯子!”血从苏婉的身体流出来,溅得满地都是,她蹒跚着后退,用一种微微发抖,却透着无比得意的怪异声调开口,声音很轻,只有方拓才能听清楚:“你永远斗不过我!”咧嘴笑着,那牙齿中,嘴角上,都流着浓浓的血,猩红色的。她突地转身,抱住赶上前来的柳长风,凄声道:“相公,妾身是被冤枉的啊!但妾身不会让你为难的,只有一死,才能,才能表明清白!你一定要杀了这个贱女人给我和儿子报……”她抬手指了指方拓,然后,那手倏然坠落。 空气凝滞了,所有人都震惊得看着一切,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方拓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浓重的悲凉困惑,笼罩在她的心头,心仿佛冷得发颤。她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牺牲了孩子,到最后竟然连自己都搭上了,这又为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妒忌? “我要杀了你!”柳长风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放下苏婉便冲将过来。 “不要!”顾文宇惊恐的大喊,但柳长风不容任何声音任何人的劝阻,一掌拍向方拓的胸膛。 但有一人比他动作更快,鬼魅般的闪到方拓身前,凌空出掌,接下柳长风的攻势。他与柳长风对击一掌,势均力敌,都后退一步,柳长风咬咬牙,不顾一切的又要攻来。 “冷静点!”余文杰抢上前,硬是将他拦腰抱住:“长风,冷静点啊!” “你们还要我怎样?”柳长风大吼着,挣扎着,看向方拓的目中满是愤恨,又面向方才出手的冷幕白:“你今天是一定要维护这个疯子是不是?连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了?” 冷幕白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低下头,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她说的有道理,苏婉确实可疑,不能因为你的一时愤怒而冤枉了好人!” “冤枉好人?”方才在察看苏婉伤势的方俊直起身,撇嘴冷笑:“疯子的话你也相信?柳夫人怎么会做出杀害亲子的事情?”他不屑的看向方拓,又道:“你够厉害的,出来一次便会害一条人命,屠友妻,这回我也保不住你了!” 方拓自失神中恢复过来,扶着墙颤巍巍的站起,脸色却苍白得可怕:“我说的一切,都是她亲口所言!”抬起一只手,指向头顶,一字一顿道:“我对天发誓,若我说的有半分虚假,我死后,当受万千酷刑,从此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这可算是最毒的誓言了,转头又看了看满面惊容的众人,淡淡的说:“苏婉既然是下药,必然还留着一些毒药,你们搜一搜她的房间便好了!更何况,柳公子还不知道吧?二十多年前的千株毒手袁如眉便是你的岳母,你们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吧!我不相信查不出什么来……”一口血喷将出来,竟将那身旁的墙壁染红了。身子终究支撑不住,虚软的靠向墙壁,看他们的脸色,似乎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稍微放下心来:“你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查!反正,我今日终究要死,是等不得了!” “师兄!当日你怎么不说出来?”顾文宇扑到她的身上,痛哭道:“那样你也不用复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了!”又低声说:“都是我不好,若我再坚持些,师兄又怎会受这些苦?” “我不是告诉过你,男儿不应该随便哭的吗?”方拓替他擦了擦眼泪,温言开解道:“这其实不怪你!我知道,你一向懂事听话,师伯教导了你四年多,你没有立场,更没有能力去违背他的意思!” 余文杰走上前:“几日前你若告诉我们,我们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我去找个大夫吧!也许没有那么糟!”冷幕白关心的接道。 “不必了!你们谁都不要去!”方拓目露哀恳,能在死亡的前一刻,有朋友在身边,多少会有些安慰。又笑了下:“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真相,那时,我随时会陷入疯狂,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更以为再见不到外人,便强行利用毒素恢复了功力!”她咳嗽,对着余文杰和冷幕白扯了下嘴角:“此后见到你们,心中也有些后悔,但那时若说出来,你们还能让我出现在这里么?”接着,她看了看满面凄然的柳长风,柔声说道:“长风兄,我知你还有些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胡说八道!”方俊抬高眉毛:“婉茹确是你亲手所杀,这是人所共见的,还想耍赖不成?柳夫人下毒的事情,据说你在同她见面之前便已是疯名在外,你又如何解释?至于那孩子的死,更是荒谬,一个娘亲怎会忍心杀了自己的孩子?发毒誓,你都要死了,有用么?” “看今天阿拓的表现,哪有半点疯颠的样子?”余文杰大声反驳,又向他瞄了眼:“方大人怎的宁愿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侄女?” “我只相信事实!”方俊铿锵地说,接着,嘲讽的目光扫向冷幕白,余文杰等人:“你们不是也被她迷惑了吧?这女人狡诈淫荡,不知道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如此维护她!”这话说得两人面色铁青。 “狡诈淫荡?”方拓哈哈大笑的接过话来,她眨眨眼:“师伯,你这话从何而来?” “还用我明说么?”方俊浓眉倒立,严声道:“趁现在,赶快给我回去,好好的定亲宴都让你给搅了,故意的是不是?用毒素冲击穴道?这种功法我从未听过,你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若非碍着你姨妈的面子,看我还管你……” “我知师伯对我行事多有不满!或许,我满手血腥,死有余辜,但兰若冰的名声绝对不容任何人玷污!”方拓一把推开顾文宇,一只手掌不自觉的摸向左臂。抬起头,声音里夹杂的黯然和悲哀的味道,缓缓开口:“至于兰若冰是否真的有过错失,你以后便会明白!”说完,却再次低下头,没人能看到她的脸色,似乎在犹豫什么。 “师父!”这时,从后院闪现一道娇小的身影,肝胆欲碎的惊叫着扑了过来。 白仙衣上前抱住无力的方拓。泪如断珠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拓回过神来,看向徒弟,怜爱道:“我是来看你的啊!刚刚我还在遗憾呢!考虑是不是将你叫来,没想到,你还真的出现了!” “我一直在后院呆着呢!刚才听丫环们说有个疯……师父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好吓人啊!”白仙衣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拭着方拓脸上,发上的鲜血。 “看你,脸上的妆都花了!可不漂亮了!”方拓展颜笑道,她抬手抹干徒弟脸上的泪水:“我终于能再见你一面,总算……总算能瞑目……”话未说完,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喷出,除了那流血不止的耳朵和眼睛,这次便连鼻孔也淌出血来。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不准再这么说了!”白仙衣恐慌的睁大了眼睛, 众人默立在旁边,或是辛酸,或是悲痛的看着这对师徒,却无一人能说出完整的话来。便是方俊和柳长风,也露出了悲凄的神色,低头无语。 “怎么阴天了?”方拓抬眼,这才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的乌云,将太阳也遮住了。 低头,凝望着白仙衣:“仙衣,该说的话那晚我已经说过了,便不再重复,我现在再告诉你一句话,你要铭记在心,世俗之言,听不得!入耳是非,信不得!当杀之人,心软不得!可行之事,犹豫不得!男女情朋友义,更是天真不得!”说着,她紧紧抓住徒弟的胳膊,很认真的告诫道:“一定要记住,为师便是没有了解其中真意,行走江湖数载,却仍看不透人心险诈,弄不懂世态炎凉啊!心软至迂腐地步,数场灾难,皆因此而起,今日生机耗尽,才领悟这层道理,晚啦,晚啦!我的过错,你绝对不要再犯,知道么?” “是的,师父!仙衣记住了!”白仙衣哭着点头。 “记住就好!虽然你未必会听,但我总算尽到了一份责任!”方拓笑了,但身子却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师父!”“师兄!”顾文宇和白仙衣都哭成了泪人。 其他人也不顾的许多,围了上去。 “冰儿,要下雨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再说吧!”方俊似乎想要上前扶她,但那手抬了抬,最终还是拘谨了摆在了两边,脸上也第一次现出了愧疚,伤感的神色。显然,面对将死的方拓,他这个做师伯的,多少还有些感慨吧! 柳长风则一直很奇怪,自从方拓发誓之后,他便神色复杂的站立在旁边,既不给妻子报仇,也不上前看看方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顾虑这什么。 “不必浪费时间了!”方拓晃了晃头。接着,又对顾文宇,冷幕白,余文杰三人交待了一大堆的话,总算安排好了身后的事情。偶然瞥了柳长风身边躺在地上的苏婉一眼。发现本已经被众人认定断气的苏婉的尸体竟然颤动了一下。 “苏婉没死!”方拓惊讶的道。 柳长风赶紧回身,察看苏婉的伤势,半晌,才舒缓口气,抱起她,便要离去。 “长风兄!”方拓扬声道:“若证明了我的无辜,那女人是否能教给文杰和幕白处置?” 柳长风闻言,身形震动一下,久久,才道:“若她真的是罪魁祸首,我也放不过她!”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众人。 “他今天挺奇怪的!”方拓喃喃自语,转向白仙衣:“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方拓拍了拍她:“此时前来,我就为求死!干干脆脆的死,清清白白的死!我是谁?”突地大吼,摆脱了白仙衣的手臂,身子直立,双拳高高握起,对着天空的云彩,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召唤着什么。一身的病态倦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的却是一种令人激赏悦目的儒雅和飘逸;黑色眸子里此刻闪烁着一种诱人的深邃,以及隐藏在深邃之后的欣喜与狂热。这时的她,神采飞扬,全身如有光华闪耀,夺目异常:“我是方拓,那个男儿方拓,那个差点迷失的方拓。既然生无可恋,死又何惧!我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那样永远浑浑噩噩下去,我宁愿在这天空下痛苦惨叫,也不愿呆在那牢笼中窝囊一辈子!”双手扶住了一脸呆滞的顾文宇,大力摇晃道:“我不是兰若冰,更不是你妻子!我只是方拓!”对他来说,兰若冰的身体,是个很沉重,沉重到几乎压垮她的包袱。即便表面洒脱,毫不在乎,但内心里,却不得不面对各种压力,毕竟,他算是替兰若冰活着的!附加品便是贞节,名声,长辈和亲人,这些东西,让他倦了,累了,承受不住了。一直以来,她的心中总是会有种莫须有的内疚感;常常有一种在传统道德严律之下的畏罪的感受;常常有一种在世俗观念的苛尺下自惭形秽的感觉。痛莫大于此!悲莫大于此!哀莫大于此!那对酒当歌的豪迈,不绝于耳的夸赞,也曾让他暂时忘却烦恼,但每次快活之后,却要独自面对满院的清冷与心内的萧索!如今,终于要摆脱了这一切了!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不觉间,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身子再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几人一直在注意着她,一见如此,连忙上前慌张的扶住,将她搀到墙根下。这时,天上开始飘雨了,淅淅沥沥的,偶尔一股风吹来,横斜飘飞,雾一样,点在,地上,瓦上,树叶上…… “真下雨了!”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冷。方拓仰面朝天,却是眸子黯淡,方才的耀眼色彩好像昙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看了看眼眶通红的几个亲人好友:“我知道你们伤心,但,最后一点笑容都不肯让我见到么?笑一下吧!”身子越发僵硬,却仍是笑了出来。突然想起什么,在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的发簪来,抖着手,戴到仙衣的头上,看了又看,点点头,蓦地。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淡淡浮起一层红晕。她的眼睛,却由此再次闪亮燃烧起来:“像!真像啊!我往日怎么没有注意呢!” 拉住徒弟的手,那笑容却立刻消失了:“嫣玉,你不是嫣玉么?”眼中,第一次盛上了泪水,凝望仙衣好长时间,眼中的光彩又一次黯淡了下去,她叹口气,喃喃道:“不是,你不是她!”无意间,她看向众人的身后,然后很大声的笑了起来:“怜香,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是来接我的么?” 众人听了她的话,均感诧异,忍不住回头,那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人了?”冷幕白失声道。 “没人么?那是我看错了!”方拓伤感的皱了下眉,她的头缓慢的动着,最后高昂起来,口中开始念着奇怪的句子:“拨开陈旧的诗行,只有字迹在渐渐发黄。我幻想变成了飞鸟,阳光中张开翅膀,穿云破雾许多年,只想找到岁月不会流逝的地方。桂树上一圈一圈的年轮啊,它记载了人世沧桑,擦一擦,你能否看到幸福的闪亮?你的清澈眼神是否还在那个地方?你的美丽心灵是否还放着光芒?你那灼热的心脏,会不会在时光的阻隔下变的冰凉?我的思念?还能不能被风吹到你的身旁?在那里,你又是否会因此而受伤?”口中念着。到最后,却已气若游丝。再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嘴唇还在开启,似乎还要说什么,众人竭力的听,却一个字比一个字模糊。方拓深深的看了白仙衣一眼,苦涩的笑了下,然后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的左臂。又想抬起手,却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勉强做到了,那手臂也只到半空便滑落下去。 她的眼沉重闭上,耳边还有着什么人的呼喊,但是中间仿佛隔了什么。不清楚了。她感觉自己在向上飘,如烟如缕的。所有人所有物都模糊起来,白茫茫的,像烟雾一样。似乎有风迎面而来,把他们吹得很远很远。她向上升着,想离开的,不想离开的,怀念的,舍不得的!都离她远去了…… 顾文宇不敢相信的伸手探了探方拓的鼻息,最后,似乎受到了惊吓,畏缩着往后挪步子,看了眼僵硬站在那里的冷幕白和余文杰,又看向身边低着头的师伯方俊,动了动嘴巴,终是发不出声音,心脏被抽空了,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雨越来越大了!白仙衣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号啕大哭,她的脸像是被什么东西铸住了,傻呆呆的跪着,惨惨的死盯着地面,如同木偶一般。 蓦地,她抬起头,目光凌厉的扫向方俊,大吼道:“你不是要守宫砂么?我师父点了,就在身上,你找啊,你来找啊!”接着站起身,抬手向众人推去:“你们都走开,离远点!”这时,眼泪再次流下,她痛哭,用力的推搡着眼前这一帮低着头的男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你们都不是好人!”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嚎中,雨,更大了! 雍熙三年的四月初九,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乌云占据了,那黑压压的,大到笼罩整个天地的云层,越积越厚,狂风飙起,毛毛细雨变成了瓢泼一片,轰然一声巨响,有惊雷自北方传来,地大震…… 第四十八章 云淡风轻 “就是这个东西,关了她近四个月!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余文杰抚摸着眼前破碎的木栅栏,抖着声音道:“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说到此,一股痛觉撕咬侵蚀着他的心脏,他需要发泄,在身后几名丫环的惊呼中,一拳将那些比较完整的木栅栏击得粉碎。烟尘散尽,他的目中已然盛上了悔恨的泪水。 “看,都流血了!”江紫红着眼眶,万分心疼的捉住丈夫那流血不止的手:“你这样,让她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余文杰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进房间之内,冲那些负责看管方拓的丫环问道:“你们没有动过吧?” “今早,奴婢们被姑娘打晕醒来后,便一直在害怕方大人的责罚,所以便没有打扫!”一个丫环站了出来说道 江紫问道:“她经常用什么东西?你们谁负责收拾?” “这个……”丫环有些犹豫:“这里都是姑娘自己收拾的,我们不敢进去!” “她自己收拾的?那要你们这帮丫环做什么?”余文杰大动肝火,厉声道。 “行了!”江紫连忙劝慰:“我知你心中不好受,可也不用拿这帮下人出气阿!”说着,冲那些满面惧怕的丫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哼!她那般难受,这帮人看不出来也就算了,竟还要她做这些活计?”余文杰余怒未消。 江紫拉住丈夫,想到此行的目的,连忙道:“咱们还是赶快收拾东西吧!” 但余文杰每看见一样东西,眼前便禁不住的会浮现出方拓的笑容,心中酸苦,那手,也有些抖了。 江紫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虽简单却一尘不染的摆设,转移了话题道:“兰妹妹很爱干净啊!咦?”又看向墙上挂的画卷,古琴和棋盘,有些惊异道:“真不简单,琴棋书画她竟是全都精通!” “那是自然!”余文杰沉闷的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在一帮兄弟中,她是最多才多艺的,也最是豪爽,往日,我们……”但是,那笑容却立刻被一股浓重的哀伤代替了。 江紫行到书桌前,瞥见上面折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好奇之下,展开来,脸色不由一变。 余文杰将一干物品用布包好,才发现妻子的异样,回头见她面对这一张宣纸发呆,便走上前,扫了眼纸上的内容,伤感道:“这是她写的,前几日还交给幕白一份,上面的内容一模一样!”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都薄命,到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江紫收起那词,悲伤的叹了口气,向丈夫埋怨道:“这是悼亡词啊!你竟没看出来?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哪里去了?” 余文杰的身子抖了抖,脸上变了又变,最后抱着头蹲了下去:“该死!当时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江紫见状,心下不忍,刚要开口安慰,这时,房门却被人撞开了。 “怎么回事儿?”余文杰站起来大声吼叫。等看清闯进那人,愣了一下:“幕白,你不是在布置灵堂么?跑来做什么?” 冷幕白脸色铁青:“还布置灵堂,阿拓的尸体都不见了!” “什么?”余文杰夫妇同时惊呼道:“怎么回事儿?” 冷幕白颓废道:“我们弄好了灵堂,谁知道,原本呆在房内的仙衣和阿拓的尸体都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留下任何的痕迹。” “怎么可能?”余文杰脸色灰白:“是仙衣不愿她师父在这里下葬,才将尸体弄走的?”又摇了摇头:“可也不对,照理说应该有人看到才对啊!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抬动阿拓的尸体?她不是哭晕过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阿拓身边?” “据外面把守的人说,仙衣醒来后,便吵着要单独见她师父,他们无奈,便将她带到阿拓的身边!谁知,他们在外面站了许久,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担心之下,便冲了进去,而那时候,房内早就空了!”冷幕白涩声道:“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当时府中那么多人,竟无一人看到她们……” “可能是府中的人疏忽了吧?”江紫插言道:“那小姑娘一向聪明,也许想了个办法将兰妹妹的尸体弄了出去!也或者,府内有人接应?” “她一个小姑娘带着尸体能跑哪去?”余文杰咬牙道:“一定要将她找出来!阿拓已经够苦了,怎能让她如此被折腾?” “可是,找出来,真的好么?”江紫看向丈夫,幽幽道:“看日间的样子,白姑娘在心中怨极了你们,她是不会同意自己师父再留在这里的!更何况,这里有着兰妹妹太多的痛苦回忆,她真的会喜欢京城附近么?” 此言一出,惹得房内两个男人凄然叹气。 “不管怎样,跟着她找到阿拓的坟,将来也好有个祭奠的地方!”余文杰握起了拳头,喃喃道。 冷幕白默然无语,眼睛,却转向窗外,目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而就在枢密使府,余府,冷家出动所有人手苦苦寻觅的时候,汴河上,一条没人驾驰,顺流漂下的小船里,白仙衣却抱着一具尸体,对着头顶阴暗的天空发呆。 “师父……”她沉默很久,才收回目光,小手抚摸向尸体的脸庞,很小声的说道:“师父,咱们离开那污秽的地方了,以后,就再没人能欺负咱们了,可是,你怎的还不醒过来?”话音中,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流到唇边,又用舌头舔了舔,旋即回头,对着身后的空气大声说:“你不是说我师父没有死么?她怎么还不醒?” 一屡白色的烟雾凭空而生,一道柔和的声音道:“放心,你师父命不该绝!天不让她死,她就不会死!过些时日,她便会醒来的!”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渐渐的,那烟雾汇聚人形,金色的瞳孔,飘扬起来的长发!赫然是离开方拓许久的天魔赤邪…… ************************ 几天后,杭州的秦王府。 “我不是说过,这时候别人不许进来的么?”秦王赵德芳放下书本,有些愠怒的转向打算自己看书的人。但等到看清那人面上的表情和脸颊残留的泪水,不由愣住了:“小环,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兰……”婢女小环将一张纸条放到了秦王的面前:“您自己看吧!” “什,什么事?”秦王在心中预料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很费劲的抬起手,抖着取过那纸条,匆匆扫了一眼,旋即握紧,低头沉默许久,猛地弹起身,撰着纸条的拳头狠狠的砸到了桌面上。 “死了!尸体不见了!”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跌坐到了椅子上,接着双手捂住了脸:“怎么会?怎么会?” “据内线所报,尸体是被她徒弟偷偷带走的!”小环担心的看着他,轻声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秦王直起身,眼神中的哀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厉。 小环揉了揉通红的眼眶,道:“当日在场的宾客只见到兰姑娘拖着铁链闯到院子,接下来他们便离开了!内线说,她是中毒而亡的,但具体消息还没有查到。另外……”她还要说什么,却猛地转身,身子晃了一下,接着鬼魅般地出现到窗子前,一把推开窗户。一只雪白的信鸽飞了进来,落到了她的肩膀上。下一刻,她手中便出现了一张纸条,展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犹豫的看了看秦王:“王爷,这是紫蝶的消息,也是有关兰姑娘的!” 秦王一把抢过,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哇,好哇!她是被下药毒疯的?好个方俊,好个柳长风……”他怒不可遏的转向小环:“传令下去,帮助余家和冷家的人查清楚苏婉的来历,关键时候,不惜一切代价!” 等小环恭身离去,他再次看向手中那张纸,眼泪,落下又滴到纸上,蹒跚的前行几步,他向着南方,颓败的跪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娘,娘,儿子对不起你!妹妹是被逼死的,是被活活逼死的啊!”那趴在地上抖动不止的身影伴随着哽咽声,是那般的悲痛凄伤。 ********************** 三个月后,江宁外的河西村。 一道小路自村口官道延伸出来,蜿蜿蜒蜒的在一处小山的山腰处现出又隐没,顺着小路,翻过一个山头,眼前便会出现一条弯曲的小溪,小溪尽头是一片平地,一座小小的竹舍就在那片平地北面,四周,浓密的竹林环绕,竹舍后面竖着陡峭的山峰,小溪的源头就藏在那里,透过山石,从竹舍前的石缝钻出,垂成几条细小的飞瀑,很有几分灵异气象。 正是中午,即便在这幽静的环境中,也能感受到那种夏季的酷热。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一手扶着身前的几案,另一只手执笔,在案上铺开的宣纸上画着什么。 过了许久,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放下毛笔,擦了擦头上的汗。想了一会儿,又重新抬起笔,在画卷的一角提上了字。 “写得好!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与你画中描绘的情景极为般配,画好,诗好,字更好!”一道柔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那女子闻言,愣了一下,猛地转身,但她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一堵墙壁!她皱起眉头:“难道听错了?”正待转回身去,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怎么?忘了老朋友了?”四周的气温降了下来,不时的有丝丝白气涌进楼里,在方拓的面前渐渐的汇聚! “怜香?”那女子瞪大眼睛,看向那股烟雾。 “你应该叫我赤邪才对!”那些白烟在这话音中,慢慢的凝聚,最后成了一个高挑、壮硕的人形。那罕见的金色眸子带着笑意,凝望着眼前的女子,慢慢踱近:“阿拓!好久不见!” 那女子竟然是早已经死亡的方拓。 方拓先前眼中流露出的些许兴奋在一瞬间便消失了,她冷冷一笑:“想见你一面,还真的难啊!” “我这不来看你了?”赤邪毫不在意的微笑着,围着方拓转了一圈,最后坐她旁边,满意的点了点头:“恭喜你,你身体好多了!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果然是你!”方拓不但没有表现出半点欣喜,反而是一脸愤怒的揪住赤邪:“说,我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你管什么闲事?啊?让我死了不好么?”原来,那日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两个月前意外的再次睁眼,首先入目的不是什么天堂地狱的景象,而是白仙衣带着泪痕的脸,当时,那种既高兴,又失望的心境真的很难言喻。 赤邪看着她,脸上依旧微笑着,却是一言不发,静静的听方拓说话。 “我死之前看到的就是你是不是?还以为你是来接我的,没想到……”方拓气喘吁吁道:“仙衣说,是个不愿透漏姓名的鬼魂帮助她从枢密使府中偷跑出来,又救活了我!我一想就是你,但心中却还是不敢相信,毕竟,若是别的什么人也就算了,为什么是你?你又不是不了解内情。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困在这身体里受苦?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激动极了,积攒了两个月的怀疑困惑,痛苦无奈,都在这时候发泄了出来。 赤邪等着她说完,才缓慢的开口道:“你难道忍心看你那小徒弟伤心么?当时她可是难过死了!” “人总是要死的!”好一会儿,方拓总算平静了下来,放开了赤邪,叹了口气:“人这一生,必须面对死亡,或是自己或是亲人,不是么?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接着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对方的心思:“倒是你,两个月前救活我后,竟然到现在才现身,你真的很忙啊!”那么多的疑问困惑,却一直得不到解答,这种滋味儿,真的很难受。 “你当我用了整整一个月替你续命,容易么?”赤邪脸色变了一下:“我耗力太巨,自然要休息一阵子!今天来见你,也是勉强!过一会儿便要走了!” 方拓无奈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是该谢谢你呢,还是该怨恨你?” “都不用!”赤邪摇了摇头,有些歉意的看着她:“我做得好不够好,虽然能保住你的性命并且将各种毒素逼出来,但……”苦涩的笑了下:“有的伤却是无能为力了!” 方拓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我想,这便是活着的代价吧!”旋即又板起面孔:“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救我呢!”赤邪可是知道自己来历的,若是一般情况,是不会救活自己的! 赤邪的瞳孔中也蒙上了一层异色:“我们虽然被称作天魔,但除了活的长久点,生存状态不同于人类,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之外,便没有什么了!你以为我有能力‘救活’生机已断的你么?”他特意在“救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看到方拓满脸疑惑,又道:“你死前看到的可能是幻象,根本就不是我!我赶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人死了,魂魄或是消失,或是离开身体!而我开始救你的时候却又是几天之后,你以为,我有那么大能耐在万千魂魄中准确的找出你么?” “按照你的话,我根本没有复活的道理啊?”方拓皱紧了眉头,赤邪的话让她的心里蒙上了一层名为不安的阴影。 “不错!因为那时,你的魂魄根本没有离开身体!”赤邪凑到眼前,小声道。 “怎么会?我明明觉得自己的意识离开身体了!”方拓震惊的大呼。 “幻象!”赤邪撇了撇嘴:“人要死的时候,眼前便会出现这种幻象,或是最亲近的人,或是什么。意识离开身体?你若真离开兰若冰的身体又怎么能‘复活’?”旋即又摸着下巴笑了起来:“看来,咱们最亲近了!” 方拓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赤邪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其实,当日我若不救你,你便会更惨!”犹豫一下,才说道:“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你的魂魄同兰若冰的身体分开,你知道么?若不将你救活,你就永远被困在那里了,尸体在哪里,你的魂魄便会在哪里,身体变成尸骨了,你便呆在尸骨里,身体风化了,你的魂魄也就消散了。这才是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啊!” 方拓倒吸了口凉气,她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这样?” “他的意思!”赤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上,声音抖了一下,接着嘴角便出现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这个规则,是他制定的!这个世界任何东西,必须遵循他的规矩!神也好,魔也罢,谁也逃不开!” “他!”方拓有些失神的喃喃道:“他是谁?为什么这般折磨我?” “他便是这个天!虽然不知为何如此待你,但你若逆天行事,那代价可是很大的!”赤邪眼中闪过飘忽的神情。他轻声道:“他将你的魂魄困在身体中,你是不会得到解脱的!你死一次甩脱不了,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无用!”说完这句对方拓来说异常残忍的话,他的身体便渐渐的淡化了,最终,消失不见…… ****************** “师父!你在想什么?”白仙衣风风火火跑进竹舍的时候,见方拓神思恍惚。愣了一下,小心的走上前,关心的问道。 “哦!”方拓回过神来,笑了下,口中匡道:“没什么,只是在考虑下幅画该画什么!”说着,将方才画好的话卷了起来,小心的放到几旁。 “我买了一只鸡啊!”白仙衣拎起系着双腿的鸡晃了晃:“今天喝鸡汤!我这就去做饭!”说完,便朝厨房跑去。 方拓看着徒弟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凝滞了,无声的叹了口气,使劲甩了甩头,便转过身,铺开宣纸,接着作画。 而白仙衣将做好的饭菜摆到几案上的时候,她的画也完成了。 “师父,你怎么画了这么多啊?”白仙衣看了看几案旁卷着的画卷,关心道:“少画一些吧!这样也是很累的!” “没关系!”方拓摇头,淡淡的笑道:“明天就是江宁的庙会了,正好多画一些拿去卖!” “我早上去学堂的时候你便开始画了,一直到现在!一定没有休息!”白仙衣将碗筷交到她手中,心疼的说:“慢慢来不成么?反正咱们的钱也够花了啊!”想了想,突然道:“要不然,我不去学堂了!反正师父比学堂里的先生有学问多了。” “胡闹!”方拓瞪她一眼:“我要你去学堂,一是因为我实在腾不出精力多教你一些!再者,学堂中有与你同龄的小孩子。总同我在一起,你不会闷么?”又展颜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当然得多卖一些!等过了明天,咱们去塞外的盘缠也就差不多了!这时候,草原的风光才叫美呐。放马高歌,驰骋来去,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你不想见识一下?再晚,那里可就开始冷了!”看徒弟面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她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仙衣的脸:“快吃饭吧!吃完我再画一些,那样连买马的钱都攒足了!”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捏我的脸啊!”白仙衣小声嘟囔,抬眼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又道:“那明天我去卖吧!反正那老板我也见过!” “你去?我怕人家蒙你这小孩!”方拓大笑着摇头:“江宁那么近,我还去不得么?” “那师父一定要早点回来!”白仙衣有些不放心:“到江宁,午饭在哪里吃吧?吃饭的时候一定要仔细,酒不能喝,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吃!庙会人会很多的,一定要注意坏人。走路的时候要小心扶着墙。坐船的话一定要坐村里刘爷爷的,别人的不许坐!我会在村外面等你!”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这些,又看了看四周:“这样,师父的软剑不是留在京城了么?那就顺便再买把剑吧!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她是被方拓吓怕了! “喂!”方拓叫道:“你怎么像个管家婆一样?”见徒弟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心中不觉一暖:“放心,现在不会再有人要害我了!再说,你师父的武功也不是白给的!”又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借这个机会,我也正好出去散散心……”目光也转向了窗外…… ******************* 第二天,江宁郊外的山坡上,一男一女伫立在一座孤坟对面,他们脚前,被燃烧的纸钱随着火苗翻飞,纸灰被风吹散,又飘落到了地上。 那男子长相英俊不凡,凝视无字的墓碑许久不曾言语,如冠玉般晶莹的面庞上,也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哀伤。 她身旁的女子痴痴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冷公子,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哦!”那冷公子才从哀恸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对女子笑道:“我好几年没来扫墓了,不免有些失态,倒让巧儿姑娘见笑了!”说着,掸了掸身上的纸会,牵上了女子的手。举手投足间,有着说不尽的倜傥和飘逸。 “云巧儿怎么会笑话公子?”那女子脸上一红,任他拉着自己,接着犹豫道:“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啊!恕我无礼,能问一下那坟中之人是您什么人?” “他啊!他是我师弟,当年可是你们江宁的名人啊!官拜东西南路宣喻使!”那冷公子走在下山的路上,怅惘的回了一句,眼中神情变幻,忽悲忽喜,似在回忆着往事。 “啊!”云巧儿惊呼一声:“那不是朱瑜朱大人么?”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已经离得很远的墓碑,疑惑道:“怎的墓碑上没刻名字?” “这是他目前的意思!尸体都……”那冷公子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脸上变得惨白一片,身子也抖了抖。 云巧儿也察觉到异样,聪明的不再说话。气氛僵凝沉闷!两人踱下山去,直到山脚,也再没说上一句话!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等进了城,那冷公子才恢复过来,对着云巧儿问道。 “今天啊!”云巧儿看着面前的人群:“今天是三月一次的庙会啊!会很热闹的!” “那倒好!”冷公子笑了笑:“咱们也别回天来楼了,正好随便逛一逛!” “只要公子不嫌弃!”云巧儿心下一喜,甜甜的说,目光扫视着前面的岔路,举棋不定,于是便问道:“那咱们先去那里?”等了许久,却得不到回答,愕然转头,见那冷公子竟然怔怔的站在一个画摊前,盯着几幅画发呆。 走上前去,正好看到他的眼神,心中诧异,那冷公子的眼神实在古怪,是那样的凄凉,那样飘忽,带着几分失落无奈,可又蕴藏着抑制不住的狂喜。身子更怪,摇晃着,颤抖着,连手臂也是这样!正待开口询问,那冷公子却行动了。 “老板?这些画是谁画的?”冷公子一把抓住画摊老板的胳膊,摇晃道:“是男是女,长的什么样?” “公子,您放手啊!抓疼我了!”那画摊老板痛苦的叫道,他没想到。这么一个斯文公子竟然那么有力气,那手像铁制的一样,抓在身上,生疼。 “哦!”冷公子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对方,歉意的笑了下,接着追问:“这些画是谁画的?他人在哪?你能告诉我么?”语气急切异常,然后,在左右人的惊呼中,掏出大大小小的金子银子,堆到画摊上:“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 “这,这都是我的?”那画摊老板眼睛发直了,口中结结巴巴道。费力的将目光从金银中移动开,他咽了口口水,旋即又失望的低下头:“那公子怕是要失望了,小的也没见过作画那人!都是一个女人拿过来卖的!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只可惜……”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啊!真是心疼。 旁边云巧儿却笑了起来,暗道:若换了旁人,就算糊弄也要糊弄过去了,这老板看样子还是个耿直的人。接着,她转向冷公子,又叹气起来,看样子,冷公子要失望了。 其实那老板也在暗暗后悔,自己怎么那么傻?不过势成骑虎,也不得不将话说下去。谁知道冷公子不但不收回那些金银,反而将那银子向前推了推,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那句“可惜”。冷公子双眼放着光,竟似连身旁的阳光都盖过了。嗓子也抖了起来,他颤声道:“女人?真的是女人?你没看错?她,她是大人还是小孩?” “大人!”老板吓了一跳,又有些郁闷,心中怪道,这人真不会说话,男人女人老子还分辨不出么? “大人?”那冷公子孩子一样的跳了起来,旋即又冷静下来,他长叹口气,眼中竟然出现了热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都……” “怎么不可能?”老板见他不信,有些急了:“这附近的人都看过了,那是一个女人,前几次来身边都跟着一个小姑娘,不过今天却是自己来的!”看向四周,突地眼睛一亮,指着前面的人群道:“公子,你看,就是她,就是她……” 那冷公子闻言,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入眼的却只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我怎么没看到女人?”云巧儿也什么也没看到,转头问道。 那老板更急了,连声道:“我真的看到她从前面转过去了!对了……”她拍了拍额头:“那女人听说是河西村的,那里是去码头的方向,她一定买好了东西,打算坐船回去了!” 冷公子当下二话不说,抬腿便往码头的方向跑。云巧儿见他竟然不理会自己,幽怨的叹了口气,也连忙跟了上去…… “就在前面了?”冷公子一把拽住身旁的云巧儿,话语里竟透着紧张。 “是啊!刚才那船老大不是说了么?这里就前面一条船是河西村的!您要找的人,一定会在那船里的!”云巧儿掩嘴笑了下。 “我看到了!”冷公子怔怔的看向前方,突地抓住她的手:“巧儿,你说我是不是看错了?” “什么看错了?”云巧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刚好看见,一个女人伏身进入了一条乌蓬小船。回头,却见冷公子便得通红的眼眶,心中不是滋味,自己好歹也算是天外楼的花魁啊!论相貌这江宁城恐怕无人能及了,可是,自己都没让眼前这男人如此激动过。都说惜花公子惜花不恋花,没想到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流泪,还做出这番孩子一样的动作。可惜,这个女人不是自己。心中惆怅,不由对那即将见面的女子更是好奇了。 那冷公子深吸口气,原本抖动不止的身子竟然渐渐的停止了颤抖。面上的表情也在这一刻恢复了平静,甚至在嘴角上,还挂起了云巧儿见过很多次的潇洒笑容:“走吧,我要去会会故人!”说着,拉起云巧儿便朝那乌蓬小船行去…… *********************** “刘大叔!你开船吧!”小船的蓬里,方拓在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将手上的长木棍放置到脚边。便取出庙会上买的书看起来。 “阿拓!”没想到,她刚刚翻开第一页,而旁边便响起了招呼声。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她身子震动一下,转头,见到正走上船来的一男一女,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阿拓!真的是你?”那人好像是不确定一样,弯着腰,又一次轻声说道。这一次,些微抖动的话音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辛酸和惊喜。 “幕白兄!好久不见啊!”方拓展颜颔首,却没有依规矩站起来。那开口的人竟然是冷幕白。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老朋友! “真的是你!”冷幕白深深的吸进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吐了出来,摇了摇头,直接拉着那女子坐到她的对面,浅笑道:“你瞒得我们好苦啊!” “我可不是故意的!”方拓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自己也在糊涂呢!” “哈哈!”冷幕白爽朗的大笑,接着又上下打量她一番,满意道:“你除了清瘦了些,倒也没怎么变啊!” “是么?你不觉得我精神了?”方拓撇撇嘴,又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云巧儿,笑眯眯的说:“喂!你也不介绍一下!” 冷幕白愣了愣,拉过云巧儿,笑着介绍:“她是名扬江宁的云巧儿云姑娘啊!” “久仰久仰!”方拓冲云巧儿点点头,接着便转向冷幕白,口中调侃道:“我就知道,你这祸害身边少不了美女!是不是天天……”做了个喝酒的姿势。 “你还好意思说?你一说喝花酒我就气得不打一处来!”冷幕白狠狠瞪了一眼:“现在我每次快活,都得将房门顶的结结实实,生怕有人在闯进来。” “哈哈!”方拓想起当日的情形,哈哈大笑,看了眼满面通红的云巧儿,骂道:“你真是老没正经!这种话怎么能当美女的面说出来?” 云巧儿望着眼前这比自己不知道出色多少倍的人,有些惆怅。又见冷幕白竟然没有介绍过这人,显然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人的身份,心中更添苦涩!但眼下两人这一番调笑,看这两人的样子,明显同自己的猜测不同,不像是情侣,反而更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和兄弟。兄弟?她在心头啐了自己一口,对方是女人,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看法?但是,她心头那丝阴郁在这时,竟有些消散了! 当然,那两人谁也没有察觉到她的这份小女儿心事。他们依旧开心的聊天叙旧。 “你不想知道苏婉的下场么?我告诉你,她疯了,真的疯了!但她绝对不是被药物毒疯的!现在恐怕还在某个地方流浪呢!”冷幕白突然问道,他以为,方拓见面便会问及这个,但谈了这么长时间,方拓却对此问也不问,便是对于自己的冤屈,竟也只字不提。 方拓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她缓缓的说道:“我这不是知道了?”嘴角,牵出了一缕淡淡的笑意。 冷幕白愣了一下,道:“那你怎的一直不问,那贱人害得你那么惨,你竟都不顾了?我们探查的结果如何,你真的不想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依旧是那平静的笑容,冷幕白的话,似乎没有在方拓的心中掀起任何的波澜。 “是!”冷幕白有些反应不过来,平缓口气,猛地抬起头,看向她,怔怔道:“你,你变了!” “是么?”方拓抬高了眉毛,难得的,她第一次露出微笑意外的表情,怅惘的叹了口气:“我还没到无仇无怨,无悲无喜的境界呢?我知自己总有冤屈平反的一天,我更有这个自信,至于苏婉……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好久不见,你竟提起这种女人来,不觉扫兴?”她知道,苏婉的下场肯定比冷幕白所说的凄惨百倍。想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女人万分得意的样子,眼下竟也落到那种地步,她心中多少会有些惆怅和别样的情绪。 “真的是为了怕扫兴你才不问的么?”冷幕白眯起了眼睛,声音也高了起来。拳头更是紧紧握在了一起。云巧儿见气氛不对,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手,这才发现,那双手在剧烈的发抖,而上面,竟满是湿漉漉的汗水。 方拓却丝毫不予理会,兀自但笑无语,望向蓬外,悠然道:“我到地方了!” “是我的话惹你生气了?”冷幕白身子一震,小声道。 “哈哈!”方拓失笑道:“我说幕白,你怎么了?我若是如此容易生气,那还是我么?” 冷幕白讪讪道:“倒是我紧张了!这次见面,你竟与过去完全不同了!”旋即笑了起来:“你看,多日不见,咱们不找个地方喝一杯!” 方拓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行么?”冷幕白动容,接着低下头,沉思片刻,才喃喃道:“知道你活着的消息,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你不想见见他们!” 方拓闻言,慢慢的仰起头,幽幽道:“我既然没死,江湖上,红尘里,早晚会见到故人的!何必刻意为之?”说着,她支起脚边的木棍,拄着站了起来。 “你,你的脚……”冷幕白盯着她的脚,脸色巨变。 方拓来到蓬外,直立起身,见他仍旧注视着自己的双腿,便淡淡的回道:“当日为了逃出来,竟是将脚筋弄断了!你说好笑不好笑?”竟好似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语音无半点改变,平静得彻底。 “你……”冷幕白怔然,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拓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正在治疗,很快便会恢复的!”随即呵呵一笑:“江湖上摸爬滚打,谁没有个灾啊难啊的?你说是不是?” “那倒是!”冷幕白自嘲的笑了下:“我竟没你看得开!”跟着也到了蓬外,前方,一坐小村落在芦苇中若隐若现,心中略有惆怅的叹了口气。 等到小船靠岸,方拓却未下船,而是凝视岸边的石头发呆。 冷幕白状似打量着四处的风景,对离别一词,也是不提。云巧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只觉得他们怪异。而船老大见他们不下船,竟也不急,自顾自的将小船系紧,便朝村子行去。这时,竟是黄昏了! 方拓似乎感受到了这怪异的气氛,朝好友瞅去,这时,冷幕白竟也向她看来,两人目光相对,具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开始是呵呵的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 笑罢,方拓突然看向天边的浮云,眼神变了一下,接着轻声的说了一句:“散了吧!” 冷幕白眼睑垂下,点头道:“也好!那就以后再见了!”立刻有笑了起来:“你也真是小气,到家门口了也不清我进去喝杯茶!” “仙衣在阿!”方拓翘起嘴角,淡淡的道。却没有离船,而是将目光转向村子的方向。那里,船老大抱着一些东西快步走回,方拓叹了口气,这才拾起身边的包裹。显然,她是在等船老大回来。 那船老大对方拓笑了,接着用手势比划了一番,他竟然是个哑巴。 方拓点点头,接着对冷幕白道:“我走了!”手中木棍一点船板,身子借着这股力道向前穿去。在船老大和云巧儿的惊呼中,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小船开动后,冷幕白对着她消失的方向哈哈大笑起来:“这人……”颇似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没了方拓在场,云巧儿也不像之前那样拘谨了,便开口问道。 “我在替她高兴!”冷幕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高兴?”绕是云巧儿混迹红尘多年,也弄糊涂了,那女子看样子停惨的,惜花公子怎的还替人家高兴? “你听……”冷幕白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抬手指了指耳朵。云巧儿诧异,便凝神听去…… 夏天的黄昏暮色中,沼泽苇地的上空,风轻轻吹着,云层压向水面,水和天的界限已经模糊了!只有摇曳的芦苇还依稀可辨,在这大自然的空旷寂寞中,只有几声水鸟逆风嘹呖,急急归去!突地,清亮豪迈的歌声自远方响起,由小变大,渐渐清晰,回荡在天地中,和着回音,空旷悠远,韵味非常。 一艘小船在水中划过,船头,伫立着衣着华贵的一男一女。赫然便是惜花公子冷幕白和江宁天外楼的花魁云巧儿。 突然,在歌声中,冷幕白一下子抱住了身边的女人,头,低了下去,直伏到她的肩膀上,脖颈间。 云巧儿满面热似火烧,刚待说什么,却感觉到有几屡温热的液体淌到后颈,顺着她的肌肤,缓缓流下。 原本僵硬的身体软化下来,反手抱住他,幽幽叹息一声,又微笑起来,小声道:“你啊!真跟孩子一样!”便不多做言语。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抱着,气氛沉寂下来!而他们乘坐的小船,则随着水面泛起的轻波荡漾着,闪闪的水波上,淡淡的烟雾里,岸边那一棵棵树木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四十九章 笑春风(一) 清晨微亮的天空,淡淡的将晨雾染成了鹅黄色,朦胧的笼罩着一座竹舍,陡峭的山峰和周围大片的竹林。 “真的要走了么?”白仙衣的手在竹舍的墙壁上细细的抚摸,语气缓慢,带着离别的愁绪。这竹舍废弃了十多年,几个月前,还是她费力打扫干净的呢,如今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怎么?不想走了?”一身书生打扮的方拓从屋内走出站到她身后,见她这个样子,轻声笑了。 “怎么会不想走?”白仙衣收起心头那点点的失落,回过头,大眼睛立时亮了起来,娇声道:“师父啊!你换衣服了?”说着,铺了上去,将脸蛋贴到方拓胳膊上,摩娑着:“还是这样的师父好看,感觉也好!” 听到徒弟的夸赞,方拓脸上的微笑却是变了一下,随即黯然下去,沉默无语。 “师父,你不高兴么?是不是仙衣说错什么话了?”白仙衣抬起头,有些不安的问道。 真是心思敏锐的孩子啊!方拓凝视着徒弟的眸子,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又露出更为灿烂的笑容:“你师父我是在遗憾,你再大几岁就好了,那样我也能占占便宜不是?” 白仙衣初时没听明白,眼睛眨了好几下才醒悟过来,脸上一红,嗔道:“师父怎么也不正经?”又立刻想起什么,惊异的后退两步,睁大了眼睛瞧向方拓的双腿:“师父,你……你能走路了?” “你师父我过去不能走路么?”方拓浅浅的笑道,随即又撇撇嘴:“至于我的脚,虽然没好,但是……”说着,来回走了几步:“你看怎么样?”原来,她走动的时候,脚腕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动作,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完全靠着双腿的力气支撑着身体,虽然速度缓慢,脚步也虚浮无力,但粗略看去,也与常人无异。 白仙衣看明白其中的奥妙,却是眉毛紧锁,心疼道:“可是,这样不是很辛苦么?” “你师父有武功啊!难道要成天拄着拐杖么?”方拓走上前,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接着在原地转了一圈道:“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更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天不早了!咱么也该动身了!” 白仙衣见她这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反身取过准备好的包袱,上前搀扶住她,噘嘴道:“在没人的时候,还是要我扶着你!” 方拓无法,只能任她扶着,慢慢的,两人沿着小路走下山,等到了村口,白仙衣的眼眶却有些红了。 “仙衣,要不要去同你那些小朋友打声招呼?多留些时候,也不要紧的!”方拓见了,有些不忍道。 “不要!”白仙衣坚决的摇头:“我都同他们说过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方拓苦笑一下,手掌抚摸上徒弟的头顶:“仙衣,我知道你被吓怕了,更不愿再看到师父奔波于江湖之中,若是往常,我也就依了你,在这山清水秀的隐居,平静的过完这一生,但眼下……”她回头看了看,这时水气正盛,白茫的雾色粗略勾勒出江边村落那如画的轮廓,她幽幽长叹道:“眼下,师父的面前,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 一个月后,塞外。 无垠的绿茵延伸往大地的尽头,一直连上天空。沃野千里,大小湖泊犹如颗颗明珠点缀其上,河道交织着,悠悠白云下,披拂的草浪中,牛羊成群,徜徉快活!入眼处,野花绽放,色彩缤纷,夹着各种不知名的禾草与灌木。更为这北风掀起的草浪带来了多姿多彩的变化。 “好美啊!~~”一条土路上,白仙衣被方拓抱着,却不安分的张开双手,惊喜的叫喊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被微风吹动,掀起了层层波浪,大海波涛一般。纤尘不染的蓝天好似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滚滚云雾宛如滔滔雪浪一样好看!空气中,满是青草的香味儿。闻上去,是那般的舒服。 只是……她兴奋劲头过去,低头看了眼身下的坐骑,回过头,口中埋怨道:“师父!你不是说要到草原上放马高歌的么?为什么……”她指了指从身旁纵马奔驰而过的行旅,不忿的说:“为什么别人可以骑马,咱们偏要骑这慢得要死的毛驴呢?” “哈哈!”方拓尴尬的笑了笑,抱着徒弟的双手不由紧了紧:“这个……之前的情景你不是看到了么?师父也是没有办法啊!”第三次从马上掉下来之后,她便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那便是,她没有骑马的天分,更与马匹这种动物八字不合!没有一匹马能容忍自己骑到背上,无奈之下,也只得买匹毛驴当坐骑了。 “可是这样真慢啊!”白仙衣略有失望的回过身,第一次见到草原的风光,不能像别人那样任意驰骋,多少有些遗憾。更何况,她还得承受沿途的行旅瞥来的那带着笑虐的怪异目光。 “这样也是不错,起码能好好的欣赏这美丽风光!”方拓笑笑:“你不是嫌慢么?咱们就快一点!”说着,一只手放开徒弟,在毛驴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谁知道那毛驴也是倔脾气,不但不加快速度,反而嗷嗷叫着捣起乱来。它左右晃动幅度很大,似乎要将背上的两人甩出去!这又引来两人紧张的惊叫。 “嘻嘻!”旁边一声轻笑传来,身旁一身着白衣的女子经过,那清脆悦耳的笑声便是她发出的! 方拓好不容易安抚了自己的坐骑。接着转头,那女子却已经从身边穿过去了,她也只能看到那白马上完美的背影。 “师父在看什么?”白仙衣开口问道。 “在看一幅画啊!”方拓的目光依旧投在那容在阳光中的背影上,在她眼前,呈现出一幅精美至极的图画,看上去,是那样的让人心旷神怡。这就是美女的魅力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见惯了江秋水那般美女的方拓,心中也不禁发出了赞叹之声。即便没有见到那女子的容貌,但只是那背影,便能引出人们无限的遐想了。 白仙衣不懂,也学着她向前方看去,入目的却只是已经习惯了的草原和那条到地平线便消失的土路。 “赶路赶路!”方拓收回目光,这才发现,那毛驴竟自己踱到路边低头掠着草尖吃了起来。她拽了拽缰绳,总算将贪吃的坐骑板正。 “师父,你让它快一点吧!”白仙衣看了看天:“要不然,天黑之前就到不了那个什么落马驿了!” “我也想让它快阿!”方拓无奈的叹了口气,手臂再次抬起,但这一次,却怎么也不敢拍那毛驴的屁股了…… ※※※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白仙衣无聊的打起了哈欠!行了这么长时间,先前那兴奋的劲头早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疲惫, “快了吧!”方拓郁闷的说道,看了看身下那因为驮着两人而显得有些疲惫的毛驴,好在她们二人都不重,要不然,这毛驴恐怕真的就坚持不下去了。想到此,心中不免后悔,当初实在不该着急,不管怎样,先学会骑马就好了!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阿!”白仙衣强直起眼皮,坐在毛驴的背上,速度不快,也不是很颠簸,到让她差点就睡着了。 方拓勉强笑了笑,开口要说什么,但她蓦地扭过头,眼中掠过一抹精光,朝前方看去。听到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怎么了师父?”白仙衣发现她的身子绷紧了,连忙直起身问道。 “前面有人打架而已!”方拓淡淡的说了声,便牵动缰绳,继续朝前方行去。 “师父!你身体还没好!咱们不要过去好不好?万一是强盗呢?”白仙衣有些紧张的捉住了她的双手。 “怕什么?若是强盗,那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方拓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种事情,是躲不掉的!这塞外之地,到处都有马盗出没,今天躲了,以后呢?”而这时候,打斗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中间还伴随着数声惨叫和惊呼轻喝。 她们骑着毛驴,转过一道小山梁,前方的情势完全暴露到眼前。 不远处的平地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十几个大汉挥舞出的刀剑丛中上下翻飞,忽高忽低,她姿势优美至极,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时隐时没。 方拓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她已看出那身影便是之前在路上遇到的白衣女子。只不知她怎么才走到这里,又为什么会同这帮人打了起来。 那女子手中执着一把宝剑,剑上泛着缕缕寒光,与她的身体合而为一,在人群中动而复静,静而复动,所到之处,伴随着惨叫和鲜血,时刻都有人不敌倒下。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真是好功夫!”方拓忍不住发出赞叹。 这夸赞声自然也被那女子听到了,半空中,她转过头,淡淡的向这里瞥了一眼,便接着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敌人身上。轻喝一声,身子陀螺般猛地旋转。宝剑泛起一阵阵光圈,光圈连着光圈,寒芒缀着寒芒,宝剑在阳光下,反着光,宛如天际一道道闪电掠过,她的人在极小的空隙中翻腾纵跃,人剑合一,威力无比。 此时,已经有十几个人在那女子的剑下死去了!地上躺满了尸体。场中,只剩下她与一个满面惊恐的大汉。 那女子挺立着,脸上的表情冷漠地可以刮下一层寒霜:“该你了!” 完全不同于先前方拓听到的清脆悦耳,此时,那女人的声音透着死亡的气息,听在人耳中,只觉得浑身冰凉! “啊!”似乎是受不了内心的折磨,那大汉好像发疯了一样,嚎叫着,手中大刀舞出了一排不太规则,却急如闪电的光华,接着他连人带刀旋风般朝方拓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女子却不给他任何机会,欺身而上,宝剑鬼影似的急掠而来,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划破长空…… 那大汉脸因为痛苦扭曲的变了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胸口,宝剑的剑刃自身后穿了出来,暴露在眼前。他只能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上那两个不停喷出鲜血的伤口,全身的力气都已经随着那外喷的血液而消失殆尽了,随后,身子便重重的倒了下去。而这种种表情,都被方拓和白仙衣分毫不漏的看在眼里。 “不要……”白仙衣忍受不住心头的恐惧,双手捂着眼睛,惊叫了出来,虽然也曾见过方拓杀人,但那时毕竟是风雪夜,方拓又是在一瞬间杀了所有人,其中的过程,她也没有看清楚。但现在,那男人死前的表情是那样的清晰,那鲜血,那哀号,好像一根根的利刺,扎伤了她的神经,刺痛了她的眼睛,穿透了她的心脏。这样毛骨悚然,那般惊心动魄。 方拓一把拉过她,抱在怀中仔细安抚,用极低的声音劝慰道:“仙衣,都是师父不好,不该带你过来!不怕不怕!” “师父,咱们离开好不好?”白仙衣的身子抖动着,目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悸。 “你这人,竟然让一个小姑娘看这些!”此时,那女子竟然走到他们面前,目中带着愠怒,瞪视方拓。 方拓无声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竟然笑了一下。 “这时候你还笑?”那女子脸上怒容更盛。 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看也不看那女子一眼,只是紧紧抱着徒弟,口中幽幽道:“虽然残忍了点,但早一天看到这种情景,对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啊!”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拉动缰绳,那毛驴便朝前走去,只留下那呆立当场的女子。 ※※※ 出乎意料的,没有过多久,白仙衣便在那上下起伏的毛驴背上恢复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没有那种极度恐惧的神色了。 方拓诧异的看向徒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恢复过来。 白仙衣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咧嘴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方拓倒是开始紧张了,她板过徒弟的身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关心道:“仙衣,你不是被吓傻了吧?” “师父啊!你在胡说什么?”白仙衣噘起嘴:“我这样子像傻子么?” “你不害怕了?”方拓愣住了。 “有点!”脸上异样的神态一闪而过,白仙衣露出一个笑容:“刚才还怕,但现在不会了!” 方拓更是惊异了,开口要说什么,这时白仙衣却拍了她一下:“师父,刚才杀人的姐姐过来了!” 方拓诧然回头,只见方才那女子竟然驾着白马向这里奔来,她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已到近前。在她们身边停住了马,用那悦耳的声音说:“小妹妹恢复了?”眼中满带着惊奇的看向恢复精神的白仙衣,低头朝瞧了又瞧,眼中竟闪过几分惊喜。口中赞叹道:“真不简单,若换了常人,只怕都吓病了!你却这么快便恢复过来,小妹妹将来肯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她身下白马高大雄壮,眼下与毛驴并列,差距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她坐在上面,竟比方拓高了不止一头。索性下得马来,牵着缰绳走在她们身边。 方拓见她下马,出于礼貌,便也不顾白仙衣的劝阻下了毛驴。 那女子见她走路时那虚浮的步子,眉毛不由动了一下,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 方拓这才有心情打量起那女子来。心头却涌起难以描述的震撼感觉。倾国倾城算什么?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草都不如!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潭一样却又灵动异常的眸子让人永远难忘。掠过的微风把她的乌发吹散,反增添了一股娴静淡雅,那雪白的衣袂被晚霞点缀,与自然是如此的和谐!那种气质真是世间罕见!如同飘落凡尘的仙子,不沾染半分人间俗气。自然,健康,好像是天地间的一块宝玉,没有任何人工的雕饰,不,她根本不需要什么人工雕饰,本身就是一块随时能迸发出绚烂光彩的玉石。 那女子见她那样直愣愣的打量自己,不由皱了下眉头,接着又对白仙衣笑道:“小妹妹!那你怕不怕我?”竟是当方拓不存在般,理也不理会。方拓讪讪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也有看女人看出神的一天。 “我为什么要怕你?”白仙衣口中随便说着,双手小心的搀住了方拓,连那毛驴的缰绳也抢了过来。 “我刚才杀了人啊!”那女子显然对白仙衣喜爱至极,说话的语气里竟满带着宠溺。 “杀人又怎样?”白仙衣抽了抽鼻子,油然道:“世俗之言,听不得!入耳是非,信不得!当杀之人,心软不得!可行之事,犹豫不得!男女情朋友义,天真不得!” “哦?”那女子听了,双目陡地一亮,射出灿烂光华,赞许道:“这话真的不错,不知道是什么人告诉你的!”此刻,她的声音轻柔秀美,直让人陶醉! “还有谁?”白仙衣得意的抬高了下巴:“当然是我师父喽!” “你有师父?”那女子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低头寻思片刻,又连忙问道:“你那师父是谁?都教你些什么?” “我师父什么都教!”白仙衣一把搂住方拓的手臂:“这就是我的师父啊!你这都看不出来!” “他?”诧异的看向方才一直没有言语的方拓:“他怎么会是你的师父?小妹妹不会逗我吧?”说话的时候,目中还带着七分的怀疑和三分的不屑。 方拓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淡然一笑,微微颔首道:“这位姑娘,小徒并未说谎,在下确实是她的师父!” “看我杀人依旧面不改色,倒也特别!不过……”那女子一只手摸着下巴:“看他这样子学问也许还可以,但明显没有武功在身!”她笑了下,接着道:“小妹妹,你想学武功么?姐姐教你好不好?” “你看走眼了吧?我师父武功比你厉害多了!”白仙衣睁大眼睛,不服道:“她可以教我!” 那女子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显然没有将小姑娘的话当真。 白仙衣见她不信,连声道:“我师父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人人都说她文采风流,还有……”她也想到了之前方拓的嘱咐,便聪明的没有将那句“歌绝无双”说出来。 “还有什么?”那女子看了眼尴尬的方拓,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还有?还有……”白仙衣皱起小小的眉毛,想了又想,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抬头,看到那女子的表情,心中一急,连方拓让她住口的眼色也没理会,张口便道:“那就只有风华绝代,蛇蝎心肠了!”顺嘴之下,竟连“蛇蝎心肠”也吐了出来。 此言一出,她身边的方拓“砰”的一声趴到了地上。 ※※※ 有星无月的暗夜,落马驿。 “仙衣真的不简单啊!我应该好好培养才对!”方拓枕着胳膊,对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语。白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自己的徒弟又有了更全面的认识。心思灵动敏锐不说,接受事物也快,看白天的样子,小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比一般人要好得多。这样的良才美玉,若是不仔细培养,实在浪费,方拓在心中思量着,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了,索性坐了起来,穿好衣服抱了从江宁带来的古琴,离开房间。 她扶着墙,出了自己住的院子,拐到了后面,自一个拱门进入客栈的花园。傍晚住进来的时候,她便留意到这里了,这花园占地极广,园中树木茂密,更有小溪池塘在其中,幽静清雅至极。既然睡不着,正好到这里弹琴,也不怕打扰别人。 方拓走进池塘边的凉亭,将亭中四角的风灯点上,然后坐到座位,将古琴放置到面前。 方拓的手微抬,指间幽柔地轻抚琴弦,阵阵清脆的丝弦之声如春风吹送,又像沙漠甘泉,一韵一律,沁人心脾。 那琴声或高或低,或低沉或尖锐。从水珠滴在水洼上那叮咚声响的清新悦耳,到河水奔腾,掀起万丈波涛的雄壮豪迈气势十足,方拓利用古琴成功的演绎了一出自然的壮丽诗篇。高山无数清泉的涓涓细流汇成瀑布,从山谷中飞流直下,穿过峡谷,平原,最后汇入大海…… 她完全让自己沉浸在音乐中,放纵着自己的情感,抒发着积压许久的阴郁。一遍一遍的弹,反反复复的弹。那琴声从高到底,在从低到高,周而复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琴声落下了,她长吁口气,缓缓的睁开深邃又带着淡淡的忧郁的眼睛,把目光投向了黑漆的夜空,幽幽吟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临了,又笑了起来:“一生一梦,一生一梦,嫣玉啊!没想到我随便找个徒弟就是你的祖先啊!”声音空旷悠远,还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无奈和伤感。 轻轻的摇了摇头,方拓又重新板整古琴,手指拨弄了几下琴弦,用那带着磁性的嗓音唱了起来: “人生, 梦如路长, 让那风霜风霜留脸上。 红尘里, 美梦有多少方向, 找痴痴梦幻的心爱, 路随人茫茫。 人生是, 梦的延长, 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何从何去, 你我心中方向, 风悠悠在梦中轻叹, 路和人茫茫。” 人间路 快乐少年郎 在那崎岖崎岖中看阳光 红尘里 快乐有多少方向 一丝丝像梦的风雨 路随人茫茫 丝丝像梦的风雨 路随人茫茫!” 这时候,漫长的黑夜刚让一丝曙光划破,天空只有东方露出了鱼肚色,而方拓背对着的方向,正是东方,那光芒投射到她的身上,竟然形成一种难以言表的奇异景象。她唱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女子伫立在一棵树下,听着这略带磁性的嗓音,感受那歌曲非同凡响的意境,面对着这瑰丽的奇景,痴住了…… 第五十章 笑春风(二) “师父,今天真的不赶路了?”白仙衣一边说着一边利索的叠好了被子。 “当然了!”方拓站在窗前,看了外面的天,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却有厚厚的云层布满整片天布,这可不是赶路的天气。她无奈的关上了窗子,回头,看到白仙衣脸上的那丝兴奋,挑起眉毛:“看你的样子好像挺高兴的!” “昨天很累啊!今早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松了!”白仙衣嘟囔一句,坐到桌前,将方拓清早买的包子塞到口中。 方拓坐到她的对面,捏了捏她的脸蛋,等她吃完,便转身从包袱中去过宣纸笔墨和几本书卷。摆放到桌子上,口中道:“趁现在,正好练字!” 白仙衣听话的拿起毛笔,但脸上却带着几分不情愿。这个年纪的小孩,都不会喜欢练毛笔字的! 方拓见状,笑了一下,也不说什么,给自己倒杯茶,坐到旁边打开书本看起来。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白仙衣将整整一张宣纸写满,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脸上露出欣喜,刚要将毛笔放下,一本书却被丢到眼前。 “将里面的《天论》抄三遍!”耳旁传来方拓那不容置疑的声音。 “阿?”白仙衣的脸皱到了一起,她瞥了一眼师父,见师父脸上的神色,无奈的叹了口气,便重新拿起毛笔。 方拓满意的点点头,又自己看起书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正看得入神,突然想起一阵敲门声。站起来,打开房门,却见昨日的那女子站在门外,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她忍住心中困惑,客气的将来人让到屋内。 “不知姑娘到此,所为何事?”她开口问道。 那女子眼睛再次扫向方拓的脚,很是困惑的皱起眉头,便陷入沉思,竟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姑娘?”方拓有些不悦道。 “哦!”那女子才回过神,勉强笑了下,接着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摆设,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姑娘,你有什么事情么?”方拓叹口气,接着问道。 那女子却不直接答话,而是重新站起来,微微一福:“小女子卢喜妍,敢问公子大名?” “在下……”方拓微微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化名道了出来:“在下白浪,不知道卢姑娘到底有什么事情?”她不耐烦的开始第三次提问。 那卢喜妍听了,眼中闪过疑惑之色,又立刻恢复了正常,犹豫一下才开口道:“此次前来,小女子确实有事情要同白公子商量!我想……收个徒弟!”说话的时候,眼睛瞄向正在埋头练字的白仙衣,目中闪过一丝怜爱。接着说:“不瞒公子说,我正在寻找良才美玉入我派习武,这小妹妹是我见过的练武资质最好的,所以,我想问一下,公子能否割爱……” “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她旁边的白仙衣将毛笔往桌上一扔,沉着脸大声道:“我不是说过我有师父了么?才不会跟你学呢!” 方拓看向卢喜妍,脸上挂上了一层无奈,其实,她到不在意这些,多一个人教导白仙衣,也许会很有好处,但她也不能不顾白仙衣的意愿。 卢喜妍却显得脾气极好,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我知道您们很有感情,但看公子的样子,教导武功,实在很不方便!而且,一个大男人……” “谁说的?”白仙衣翻白眼:“我师父可比你厉害多了!”说着,气得将毛笔扔到桌上,激动下,手肘碰到了旁边的茶碗。那茶碗沿着一道轨迹便滑落下去。 卢喜妍眉毛一动,探手便朝那茶碗抓去,谁知道手伸了过去,目标却早就被另一只手托在手里。茶碗内的茶水一滴都没溅出来。 “下次小心点!里面的茶我还没喝完呢!很贵的!”方拓将茶碗重新放到桌上,对徒弟告诫道。 卢喜妍吃惊的看着她,自己离那桌子才近不是么?明明一伸手便能抓住的东西,怎么会让人占了先机?忍不住朝方拓方才坐着的椅子看去,心中霎时翻起了滔天巨浪,那么远,那么远竟然能抢到自己的前面。这人,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可是……想到这里,她又将目光投向方拓的脚下,看他走路的时候明明脚步无力,难道会是装的? “卢姑娘!既然小徒不愿意同您习武,看来……”方拓转身对发呆的人道。口中带着遗憾的语气。 “我知道了!”卢喜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一下子弹起身,脸色涨得通红:诺诺低语道:“我,是我唐突了……”说完,也不理会房中之人,捂着脸便跑了出去。 “师父!我聪明吧?”白仙衣刚才那满面的怒容也消失不见了,笑嘻嘻的吐着舌头。 “原来你故意的!”方拓瞪起眼睛,凶道:“这么点小孩就学会耍心眼了?” “我要是不让师父露一手,还不知道她要怎么烦呢!”白仙衣噘起小嘴,委屈的说。 这个孩子啊,她那与年龄完全不匹配的伶俐,那无以复加的聪慧是从哪里来的?方拓有些担心的看着徒弟,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在嘴角勾勒出一个绚烂的笑容,这年头,聪明点总有好处吧! 白仙衣见她笑了,悄悄舒了口气,接着拿起桌上的宣纸晃了晃:“师父你看,我抄好了!接着来咱们做什么啊?” “接下来?”方拓想了半天,狠狠心,咬牙道:“师父要去学骑马!” “好诶!”白仙衣张开双臂,欢呼一声,跳到方拓身前,拍着她的胳膊。鼓励道:“师父我支持你,加油!” “加油!呵呵,加油!”方拓咧开嘴讪讪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 “师父!加油啊!”白仙衣大声对方拓说道。 “你放心!”方拓朝她点点头,转过身,看了看身前的马匹,深呼口气,接着用另一种表情面对身边马贩子,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这位大哥,你确定它是这里最温顺的马?”话里满是不放心。 “当然了!这是俺卖得最乖的马!俺闺女当年学骑马的时候也是靠它!可惜年纪大了点,怎么也卖不出去!”那老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若不是公子一再要求,俺也不会牵它出来呢!” “师父,快点上马啊!等会儿就要下雨了!”白仙衣看了看天,催促道。 方拓坚定的点点头,慢慢的朝那毛色深黑的老马行去。扶住马鞍,也不踩马蹬,纵身而上。 “上来了!”待完全跨坐到马背上,她总算稍微放下紧张的心情,但还没等缓口气,身下那马匹好像是受了刺激,打了一个响鼻,两只前蹄高高抬起,人立而起,竟是要将她甩下来。 “啊!师父小心!”白仙衣见状吓得叫了出来。 方拓反应过来,双腿用力,急急的夹住马腹,手中缰绳握紧,总算没有被摔下去,她刚要松口气,那马前肢着地后,紧接着后蹄一蹬,就原地打一个旋转。这一下,她再无准备,又没有踩住马蹬,只觉得眼前景物骤变,身子便高高的飞了起来,连那缰绳也抓不住了。好在有武功在身,半空中轻喝一声,凝气转身,堪堪的双脚着地,姿势利索潇洒,惹得白仙衣和那马贩子一阵赞叹。她得意的扬了扬眉毛,谁知道乐极生悲,她刚要张开嘴大笑几声,身子便重重的趴了下去,吃了满口的草。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方才根本就没注意脚下,而此时的她再不同往常,双脚是支撑不住身体的。 白仙衣和马贩子惊惶的跑了过来扶起她。 “我说公子!你怎么不抓紧缰绳,连马蹬也不踩,这……”马贩子皱眉道,又转向那马匹,心中诧异,这马今天是怎么了? 白仙衣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一阵埋怨:“是啊,师父!你怎么不踩马蹬呢?多危险啊?” 方拓的眼中黯然之色一闪而逝,她淡淡笑道:“你师父的脚,怎么能找到马蹬?来不及啊!” 白仙衣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阵哈哈的大笑声。转头,却见那卢喜妍蹲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指着方拓,一只手捂着肚子,毫无形象的大笑着。 白仙衣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方拓,也笑出声来:“师,师父啊!你的脸,你的脸!” “我的脸?”方拓一阵诧异,左手下意识的朝脸颊摸去,却碰触到大块的泥巴。 方拓赶忙弄干净脸,没好气的瞪了徒弟一眼:“笑什么?”接着遥对着卢喜妍抱了抱拳:“卢姑娘,真的好巧啊!你也是来买马的么?” 那卢喜妍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失态确实很不礼貌,脸色微红,回礼道:“这个,我是来喂马的,没想到,白公子也在这里,还……”说到此处,再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方拓被弄得没脾气,又狠瞪了忍俊不禁的徒弟一眼,转身,走向马贩子,杀气腾腾的道:“老板,麻烦你将最暴躁的马牵来给我!” 那马贩子犹豫一下,要说什么,却在触及到她那眼神的时候聪明的住嘴了,连忙跑了开去。 “师父!你真的要最暴躁的马?”白仙衣担心的问。 “当然!”方拓撇撇嘴,边说边挽起袖子,作出一番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来:“我就不信制不住一匹小小的畜生!”她是被笑的激出了脾气,今天非要拿出点成绩来。 不一会儿,那马贩子牵出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来,那马神俊异常,浑身的毛色缎子一样,除了四蹄雪白外,其余部位都黑得发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公子!这是小的去年购得的宝马!可惜性子太烈,无人能驯服!公子若是能驾驭它,价钱绝对好说!”那马贩子担心的看着她显得单薄的身子:“您真要试?” “当,当然了!”方拓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下,接着又恢复了高手的风范。接过缰绳便飞身而上,这一次,她学聪明了,首先抱住了那黑马的脖子。 那黑马见自己被人抱住,脾气也生了起来,左蹦又跳,誓要将背上的讨厌鬼摔下来。又引起白仙衣和马贩子的连声惊叫,便连那卢喜妍也张大了嘴巴,紧张的看着场中的局势。 这次方拓是铁了心,无论它怎么折腾,就是不肯撒手。 那马依旧摆脱不掉她,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一下跃出栅栏,冲入草场中,朝远处飞奔而去。它鬃须俱扬,在四蹄鼓动收缩之问,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让你牵匹马,你还真找这么厉害的马来啊?”白仙衣惊慌起来,冲马贩子喊道。 那马贩子也是一阵后悔。 “我去追她!”白仙衣急的便要冲出去,身子却被人拉住了。 “小妹妹!你师父会回来的!”卢喜妍拽住她,安慰道:“依他的武功,没有驯服不了那匹马的道理。” 白仙衣还是着急,无奈她怎样挣扎,那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就是不肯松开。就这样僵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那马贩子惊异的叫了一声。 白仙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乌云下,茫茫草原之中,一匹黑马缓慢的朝这里行来,背上端坐一人,却不是方拓是谁? “师父你好棒啊!”白仙衣兴奋得大喊。 “呵呵!”方拓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眸中却是精光闪耀,傲然坐在马背上,开阖顾盼间显的神采飞扬,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行到近前,她下得马来,对徒弟道:“这匹马,就是咱们的了!” 这时,卢喜妍已放开了抓着白仙衣的手。小姑娘欣喜的奔上前,抚摸着黑马温湿的皮毛:“师父啊!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方拓点点头,看了眼黑马雪白的四蹄,脑中灵光一闪,油然道:“看她四蹄雪白,就叫踏雪好了!” “踏雪!好名字!”卢喜妍笑着插嘴:“恭喜公子得此良驹!” “它是匹好马!”方拓任踏雪用舌头舔着自己的手背,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这是宝马啊!价钱怎么也不会便宜。自己可没多少钱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转头,对那马贩子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请问,这匹马多少钱?要是贵了,只怕……嘿嘿……” ********************* “真好!这等于白送嘛!”中午的客栈食堂内,方拓翘着腿:“没想到一匹毛驴加十两银子就换来一匹宝马!” “是啊!这里的人还真是豪爽!”白仙衣点点头,也是满面的兴奋,总算能在草原上任意驰骋一番了!一想到此,她的心跳便会跟着加快。 这时,一位光彩照人夺目异常的丽人走入食堂,见了被占得满满的桌椅,柳眉动了下,却在看到方拓二人的时候,眸子亮了起来,嘴上牵起一丝笑意,在众人痴迷的目光中,飘然走来,到了方拓的桌前,微微颔首,柔声道:“白公子,我能坐这里么?” 方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卢喜妍转身对还在发愣的伙计吩咐一番,便优雅的坐到白仙衣的旁边。 不一会儿,伙计端来一碗热面,摆放到桌上。 “喂!明明我们先到的,为什么先给她上?”白仙衣对那伙计不满道。 那伙计显是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连连道歉,忙又取来两碗面,白仙衣这才愠容稍减。 接着来的过程,三人谁也没有出声。 方拓先吃完了碗里的面,看了眼正斯文细嚼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笑了下,四下看了看,见那唯一的伙计正在客人间忙碌的转个不停。叹了口气,便站起身来。 “师父,你要做什么?”白仙衣抬起头。 “我去叫杯茶!” “我去就好了!”白仙衣连忙放下筷子,将她摁到座位上,转身便朝柜台跑去。 “她待你这师父真的不错!”卢喜妍停住筷子,突然说道。 “是啊!”方拓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温柔怜爱的神色:“收了这个徒弟,算是我的福气了!” “什么福气啊?”此时,白仙衣走了过来,将茶杯递到方拓手中,重新坐回座位,继续吃面。 “白公子!小女子心里始终有个疑问,我想鲁莽的问一下,希望您不要见怪!”卢喜妍踌躇片刻,才斟酌着字句说道:“你的脚是不是……” “原来姑娘看出来了!”方拓笑了起来,似乎很开怀:“不错,在下的脚因一次事故……”她怔然半晌,才又缓慢的吐出两个字来:“废了!” 卢喜妍吃面的动作停住了,她愣愣的看向方拓,嘴巴张了张,却没有露出半个字来。 “说这些扫兴的事情做什么?”白仙衣扔下筷子,瞥了卢喜妍一眼,口中有些气愤。蓦地,又换上了一脸的笑容,娇声道:“卢姐姐,面好吃么?能吃饱么?要不要妹妹再给你要一碗?” 旁边的方拓大觉诧异,同卢喜妍认识一天了,她还是首次看到徒弟对这女人如此和颜悦色。 卢喜妍受宠若惊的抬头,开心道:“不用麻烦妹妹了!我这些就吃饱了!” “姐姐可真厉害!”白仙衣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你看,我都吃不下了呢!” “是觉得不好吃么?还是身体不舒服?”看样子卢喜妍对白仙衣真的喜欢得紧,听说她吃不下去面,连忙问道。口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不是!”白仙衣突然垮下脸,慢慢的说道:“我是看到姐姐碗里的虫子,恶心的吃不下去!”还用手指着对方的碗:“你看,那虫子明显是活的,还在动呢!” 这番话,引得卢喜妍花容失色。她惊叫站起,低头朝碗中看去,那里面拿来的什么虫子。 “哈哈!”白仙衣双手拍着桌子,得意的大笑起来:“姐姐可真苯……” “够了!”方拓皱眉打算她接着来要说的话,扫了眼四周朝这里看来的人群,转头对徒弟呵斥道:“你怎么这般没有礼貌?赶紧……”但她的话还没说完,眼角突地瞥见一道走入食堂的身影,愣住了。 “沈如芸?”她忍不住轻呼出来。只见,一个妙龄女尼迈入门槛,她眉目如画,姿态秀逸,身材美妙绝伦,酷似仙子,那浑身散发的气质竟与这周围喧嚣的尘世格格不入。 那女尼显然听到了她的声音,讶然转头,紧接着瞳孔瞬间放大,不可思议道:“方拓?” “你真的出家了!”方拓站了起来。 “方施主别来无恙!”那女尼微微一顿,向方拓双手合十道:“沈如芸已经不在了,贫尼法号理清!”接着又冲卢喜妍笑了下:“喜妍竟比我提前一天到了!”…… ****************** “没想到你那呆子师父竟然会是鼎鼎大名的踏歌公子啊!真看不出来!”卢喜妍站在树下,凝望着远处凉亭中相对而坐的二人,口中带着吃惊:“奇怪,理清怎么从未提起过?可看他们的样子,明显是认识的,还很熟悉呢!” “你才是呆子呢!”白仙衣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接着怔怔的朝凉亭看去,用心猜度着师父与那美丽尼姑之间的关系。 卢喜妍遗憾的叹了口气,朝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转头便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了。 而此时凉亭内,方拓与沈如芸,不,现在是理清了,她们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又感叹唏嘘,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沉吟不语。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天上那积聚很久的乌云越来越低了。 方拓首先站起,生疏的合十施礼:“今日同师太一番畅谈,在下受益匪浅。”看了看亭外的天,淡淡一笑:“要下雨了,咱们进屋去吧!” “也好!”理清也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她身前,伸手搀住她的胳膊。看到对方愕然的神情,笑道:“怎么?你我都混到这份上了,还计较那么多么?” 方拓展颜,大笑道:“是我糊涂了!不过……”她挤挤眼睛:“我还没落魄到要靠人搀扶才能走路的地步呐!”说着,轻轻的挣开胳膊上的手,往亭外走去。 “你啊!”理清笑着摇了摇头,一步一步的跟在她的身后,不知怎的,那眼眶竟然红了。 **************** 天空倒下一筐水,大雨终于来临, “让我看看你的脚吧!”理清对坐在床边的方拓笑道:“先躺下!”却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方拓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接着将脚上的鞋袜除去,躺倒了床上,谁知身体刚沾床面,敲门声却响起来了。 白仙衣跑去开门,卢喜妍走进!看到屋内的情景,愣了一下,旋即对理清笑了笑,道:“没打扰吧?我来叫你们去吃饭的!” “等一下吧!”理清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伸出两只手,探向方拓的双脚,一边揉捏着,一边问道:“有没有感觉?会不会痛?” “有感觉!也会痛!”方拓浅浅笑道。 “那就好!”理清长舒口气,坐到床边,细细的打量着那双带着疤痕的脚,眉头却跟着皱起来,突地问:“连骨头都碎了,你在京……”转头看了卢喜妍一眼,才接着道:“你方才不是说只为了除掉脚镣么?我也以为你是在用掌力震断脚镣不小心才弄伤的呢!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样,否则也不会伤的这般厉害!” “那脚镣精钢打造!我的掌力再雄厚,也弄不断啊!”方拓坐起身。 “那你怎么脱身的?”理清愣住了。 方拓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接着淡淡一笑,才道:“拍碎脚骨,什么样的镣铐解不开?”自始至终,她的语气都是那般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直到那句“解不开”出口的时候,声音才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丝嘲讽的意味儿。 她说的平淡,但听在别人耳中却大不相同。 白仙衣脸上带着惧怕,伸手抓住了方拓的胳膊,眼中,已经是水赢赢的一片。 而理清和卢喜妍则倒抽口凉气,通过方才的长谈,理清已经了解了京城的事情,所以她能稍微体会到方拓那时绝望到心死的心境。但卢喜妍则不同了,她完全想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值得眼前这文弱书生模样的人做出自残的举动,宁愿去忍受那种巨大痛苦…… 第五十一章 笑春风(三) “想不到匆匆一见便将分别!”理清小心的驾驰着身下的马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真的要去乌山?那里可是蛮荒之地,不太平啊!”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加险恶的?蛮荒?算得什么?”方拓的手抚着身前徒弟的软发,抬头,道:“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小妹妹!你可要记得我啊!”卢喜妍笑着对白仙衣道:“若是你师父欺负你,尽管到峨眉山找我!”这话却惹得白仙衣瞪起了眼睛。 “记住了!回中原后,立刻就到杭州天目山找我!”理清点点头,接着语气转为强硬:“这天下恐怕只有我师父才能治这种伤势!”旋即笑了起来:“为了你的脚,可要早去早回啊!” 方拓看了看她,这次见面,理清身上的变化很大,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说话行事也沉稳不少。哪有当年那刁蛮的样子?长长的叹息一声,转而笑道:“天目山我自然回去的,倒时还要聆听师太的教诲啊!”接着,拽了下缰绳,踏雪便载着她与白仙衣飞奔而去,跑得远了,还回过身冲她们挥了挥手。 而理清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滞下来,双眼也蒙起一层晦涩。 “你在想什么?”旁边的卢喜妍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的问道。 “五年不见!”理清怔怔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出神,许久,才涩然道:“当年那个踏歌公子,依旧是神采飞扬,但那双眼睛里,却少了一些东西啊!” 卢喜妍闻言,愣了下,随即也跟着长叹口气。 *********** 云重重,风瑟瑟。接近雨季的草原上,突然刮起了南风,烈风把青草吹得东倒西歪,方才还是一片晴朗的头顶,此时竟已经密布了乌云。 白仙衣有些受不了迎面而来的风,将头藏到师父的胸前。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师父,昨天那个理清姐姐说要同咱们一起去乌山,你怎么不答应呢?” “她们的目的地只是这里,我怎么好意思让她们陪着我东奔西跑呢?”方拓的语气很平淡,又笑出声来,调侃道:“怎么?你不舍得她们?” “谁舍不得她们?”白仙衣撇了撇嘴:“理清姐姐还行,人也很好,可那个姓卢我不喜欢!”从师父的怀抱中脱离出来,她又道:“长的是挺好看,那又怎么样?笨的要死!” 方拓笑着摇了摇头,眼光投向远方,突然,轻咦一声,手中缰绳抖动,身下踏雪听话的转了个方向,并且加快了速度。 白仙衣觉得奇怪,转身朝马头方向望去,依稀只见,一匹马在不远处奔驰,离奇的是,那本应坐在马背上的人是被马匹拖着移动的,那人一只脚卡在马镫上,身不由己的被拖在草地上,身子随着地势的起伏而上下甩动,显已失去知觉。 方拓纵马急奔而至,这才发现,那人竟然是个外族女子,她伤痕累累的倒在地上,一只脚被马镫卡着,朝天的鞋底穿了洞,脚底血肉模糊,衣衫破旧肮脏,且破了好多的口子,上满沾满了血迹,脸上嘴唇干涩破裂,还混着血丝;面色灰败,隐隐泛着青色。头发枯黄,上面沾着泥水草屑散乱在绿草地上。 方拓下得马来,走上前去,探了探那女子的鼻息,点点头,什么也不说,便将那女子的脚从马蹬上取出,将她安放在地上。 “师父,她怎么样了?”此时,白仙衣也跳了下来,走到跟前关心的问道。 “太过劳累,昏了过去!只是……”方拓蹲着身,眼睛在那女子身上扫来扫去,想了想,一把撕开那女子的袖子。 “啊!”白仙衣看到袖子内情景,忍不住惊呼出来。 只见那女子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鞭痕,有些还渗着血,明显是新伤。 “什么人这么虐待一个女子?”方拓眉头皱的更紧了。从腰上解下水袋,凑上她的嘴,灌了一些水进去。 那女子喝了一些水,眼皮动了动,似乎清醒了一些,不一会儿便睁开眼睛,见到方拓的脸,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想要远离开,却终究因为身子太弱,又软倒下去。 “不要害怕!”白仙衣小心的凑上前,柔声道:“我们不是坏人!” 那女子却对此置若罔闻,身子无力,双手却还对半空挥舞着,拍打开身前白仙衣伸过来的手,口中用胡语慌乱惊恐的叫喊着什么。接着又重新昏了过去,但那沙哑的嘶叫,却引起了一连串的回声,在这空旷的草原上,显得那般痛苦凄凉…… *************** 夜晚,朝阳集的客栈。 一个外族女子闭目躺在床上,露在被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哭过的痕迹。 昏暗的烛光,跳动着,慢慢拉大了方拓投在墙上的影子。她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用勺子将里面的汤药喂到那女子的口中。当最后一勺药送了进去后,将药碗放到一旁,转身打量起那女子来。发现那女子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松了口气,轻声的道:“你醒了?” 随着睫毛的抖动,那女子也渐渐的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却没有像草原上一样表现的惊惶失措。她盯着方拓那在烛光中显得模糊的脸,似乎在努力确认什么,良久,呆滞的眸子恢复了一丝神采,撑起头,眼睛扫了一下四周,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悲惨的事情,也不顾方拓在场,蜷缩起身子“呜呜”的痛哭了起来。任方拓怎么劝,都是无用。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这深夜里,显得尤为响亮。 那女子脸上带着泪痕,一边的脸颊又红又肿,正睁大着眼睛看着方拓那半空中的手。 “不哭了?”方拓见她不再哭泣,长叹口气,收回半空中的手,重新坐到椅子上,才缓缓的开口道:“会说汉话么?” “是,是你救的我?”那女子怔然半晌,才犹豫的说道,这一次,用的是一口异常流利的汉话。 “我是在路上发现你的!”方拓点了点头,又重新打量起那女子,目光在触及到对方满是鞭痕的手臂时,颤动一下,接着又道:“你是遇到强盗了么?” 那女子踌躇半天,抽泣着,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遭遇道了出来。 原来,她来自北方的一个以牧马为生的小部落,几个月前,突然遭到强盗的袭击,整个部落便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她带着一些财物来投靠父亲的一位朋友,谁想到,那人竟然是一帮马贼的头领。 “……他们不是人……”说到这里,那女人已经泣不成声了。这番话里满带着一个女人的不幸,诉说着一段阴暗的故事,它们一字一字、是那么沉重,听到的人,心中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 方拓自然知道对方承受的会是什么,黯然的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听那女子咬牙道:“那人怕手下认为他不顾义气,竟诬蔑我是疯子,将我关了起来……”再忍不住,捂着脸号啕大哭起 脸上闪过怒容,方拓抬起头,用冰冷的语气道:“你想报仇么?”见那女子一脸愕然的望着自己,她冷哼一声,猛地站起身,将手举在半空,双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盯住面前的人,口中重复道:“告诉我,你想报仇么?”这时,房间里的空气冷冰冰的,她开口说话,口气中不带丝毫人类的感情。听在人耳中,就像是赤脚踏到冷水里去似的.一直凉到了骨头里。 那女人怔怔的看着她,烛火中,那完美的面庞变幻不定。那双眸子里,闪动着锐利逼人的电芒,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怎么?你不想报仇了?”方拓充满谴责的眼神利电般射向那女人,缓缓的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是一脸和气的人,此时浑身上下竟然满是浓重而冰冷的杀气,整个房间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 **************** “仙衣!”方拓走入隔壁的房间,拍了拍熟睡中的徒弟。 “嗯?师父?”白仙衣半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看了看四周,问道:“天亮了么?怎么还这么黑啊?” 方拓在嘴角微微翘起:“没有,还天黑着呢!” “黑着呢?”白仙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那你叫我做什么啊?” “师父出去办点事!”方拓眯起眼睛,笑呵呵:“若是早上回不来,你就在这里等着,那里也不能去,听到没有?” “听到了!”白仙衣虽然觉得那里不对,但眼下困倦至极,哪能考虑这许多?模糊的答应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了。 方拓轻柔的给她掖紧了被子,便站起身,走出房间,待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目光中冰寒冷漠。她被过双手,扭头对着站立在院子中的人道:“咱们走吧!你引路!”…… *************** 朝阳集十里外,马贼“狐狼”的营寨原本一切寂静,突地,一声尖叫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一群宿鸟也被惊的扑的飞起,寨中的那些衣衫不整的马贼们全都拎着武器冲了出来。还没找到惨叫发生的地点,便又有惨嚎声传至。 “点起火把!大家都聚到空地来!”“狐狼”的头领乌吉披着衣服冲出来,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命令道。 直到远处再次响起数道惨叫,马贼们才颤巍巍的将手中的火把点了起来。寨中的空场上,一时间亮如白昼。 乌吉数了一下人数,看看基本上手下们都到了,总算松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却见火光照耀下,远处一道黑色身影掠空而过,寒芒闪过,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有数人的头颅离颈而去,他们手中的火把也落到地面熄灭了。而那杀人的黑影,便又隐没在黑暗中。他们赶上前,却什么都找不到,而自己的后方又传来惨叫声,如此反复几次,场中就死了几十个人,熄灭了几十个火把。对方鬼魅般飘忽无常,有时在北方一闪而没,有时却又在南面掀起腥风血雨。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伙伴丧命在身前,却连杀人者的样子都看不到。 此时,夜更黑,风更冷,凄历的惨叫一声声地传来,揪人心肺,浑身凉飕飕的。目不转睛地瞧着场中的火把一支支地熄灭。深深的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挥之不去,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们的神经。他们呼吸急促了,却仍旧喘不过气,那声声惨叫,就象是一只怪手,扼住了他们的喉咙,同时也掐断了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乌吉脸色铁青,双手紧握着刀柄,虎口处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青白一片。他深吸口气,大声说:“那里的朋友,还请现身出来!”见四处没反应,又尖声道:“什么人?赶快给老子出来!”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嘶吼。 突地,黑暗中传出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中还似乎夹杂着别的什么声音,很慢,很杂乱,也很轻,但在这种气氛中,却再清晰不过了。 “嗒嗒~”在人群中的磕牙声中,一声浅笑声响起,火光能照到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一男一女。那女子一身浅色的胡服,手中并无武器,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而那男子一身黑色衣饰,奇怪的是,一只手拎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长剑,显然,方才那杀人的“鬼影”就是他,奇怪的是,他的另一只手,竟然拄着一根细长的棍子。 乌吉见到那女子的容貌,脸色大变。狠声道:“原来是你引来的人,早知道,我就该杀了你!”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拓与那外族女子。 方拓却是对他的话和场中的众人理都不理,只是朝那女子道:“我说,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那样杀人么?” “不,不知道!”那女子用汉话回道,语气中竟有些一丝惧怕。 “我想看看活人吓破胆的样子!”方拓微微的翘起嘴角:“不过,这帮人真不愧是草原上的马贼,胆色也确实有过人之处!今晚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啊!” “胡说八道!”一个脾气暴躁的马贼首先拿起武器攻来,空中兀自用汉话和契丹语咒骂着。 “都给我上!”乌吉大声喝道:“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都给我上!” 但他的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一件事物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面前,接着众人只觉得面上一湿,方才那最先动手的家伙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横飞到半空中,脖颈断处喷出腥臭的血水。形成一股血雨,淋了他们一身。 全场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僵凝了一般。偶尔听到的,只有地上人们粗重的呼吸和松脂火把“噼啪”的燃烧声音。夜风中,摇曳不定的火焰把各式兵器的影子投射到了人群前的地面上,那奇形异状的刀剑倒影在晃闪的火光下诡异地扭动着,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幻起了怪异的表情,更增添了几许诡异而荒诞的气氛。 方拓站在那里,眼睛在众人脸上粗略的扫了一遍,淡淡的笑了:“我天亮还要回去呢!你们,还是一起上吧!”说着,眼神却是变了,变得冰冷,也身上弥漫着无尽的杀意…… *********************** 夜里,“狐狼”的营寨燃起了大火,浓烟直至天空,而方圆百里最大的马贼帮派“狐狼”也随着这场人为的大火湮灭了。 第二天清晨,朝阳集外的小河边,方拓站立在一块石头上,静静地听着河里的涛声。清早的光,朦朦胧胧,粼粼水光反着光,照在黑色的衣袍上,亮亮闪闪的,她也仿佛成了清澈的河水的一部分,变成透明的了。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方拓连忙回神,手中木棍轻点脚下石头,身子离弦之箭般穿了出去。 “你感觉怎么样?”她跃到一个胡服女子身前。 此时,那女子半跪在地上,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时而喜悦,时而痛苦,眼睛更是雾茫茫的一片。 “我,我……”她的嘴巴抖动着,惊慌的看向自己的双手:“我,我杀人了?”说到这里,身子不自禁地打起了冷颤。 “你自己报仇了!”方拓背着手,淡淡的说道。 “我报仇了?”那女子抬起头,在接触到方拓看向自己的目光时,一触即离,垂头道:“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方拓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我当时只是想杀人而已!更何况,那个叫乌吉的,可是你自己手刃的!”说到手刃这个词,苍白之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声音也抖了一下。昨晚,方拓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挑了“狐狼”的营寨,但这女人却一再坚持进去,而没有武功的她,更是亲手杀了那个叫乌吉的人,且当时的场面可谓血腥到了极点,便连见惯杀戮的方拓,看到她那杀人的手段,也不免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吧!想到此,方拓幽幽的长叹口气。 突然,那女子站起来,快步走到方拓身前,“砰”的一声,竟是重重的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方拓连忙闪身让开,别人给她下跪的事情,她还没经历过。 “我要报仇!”那女子在地上挪动着身体,方拓在那个方向,她便面向哪里:“请你帮我!”说着,磕起头来,她用了很大的力气,额头砸在河边的鹅卵石上。“砰砰!”作响。 方拓连忙上前搀扶起她,竟然用上了真气才将她架起来。这时,她的额头上已经血糊糊一片了。她诧异的问道:“你的仇不是都了结了?” “不,我还有仇,我还有更大的仇啊!”那女子抓紧了方拓的胳膊,语带哀求道。 “你要怎么做?”方拓不悦的皱紧眉头,没想到做件好事竟惹来了这样的麻烦,她可不想成为别人复仇的工具。 那女子看到方拓的表情,凄然一笑:“公子一定觉得我不要脸,但杀亲之仇,灭族之恨,我实不敢忘……”顿了一下,她强提起精神:“公子,我不要公子动手,我只求公子能收下我,教我武功!”说着,又要跪下去。 方拓强自拦住,口中呵斥道:“你再跪我什么都不答应。”见她依言直起了身子,才松了口气,只觉得面对眼前这人,比对付千军万马还要累上几倍。 在那女子的注视下,方拓在河边来回的踱着步子,沉吟许久,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面向她,眼中精光闪耀,这凌厉异常的目光直直射到对方的心底:“你真的要学武功?” “是的!还请公子成全!”那女子高昂起头,坚定的面对着她。语气里透着的决心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撼动。 “你可知道,若是要我帮忙报仇,那还快一点,但若要重新习武,等你有能力报仇的时候,不知要过多久,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你有耐心么?你等得起么?就算你有耐心好了,但你的仇人等得起么?与其自己苦练武功,还真不如……”方拓微微翘起嘴角,又道:“你是女人啊!找个武林高手替你动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语气中,有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儿。 “我能等!”那女子面色不变的说道:“不瞒公子说,我曾对天发誓,一定要亲自手刃仇人,五年等得,十年等得,二十年也等得!”接着苦涩的说:“更何况,我没有倾国的容貌,如今更是残花败柳之身,我……” “既然你有决心就好!”方拓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悠然道:“我的武功也是在几年之内提升的,相信我若凭借自己练功的经验全力助你,用不了几年,你便能武功有成!但是……”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眼睛再次扫到那女子的脸上,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什么,半晌,微微一笑:“这世上,取得任何的成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有这个心理准备么?”此时,她用上了真力,声音静如深潭,柔而不亮,在潺潺的流水声中,却是那样的清晰。似乎想将每一个字都烙在对方的心里。 那女人闻言,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面色火烧一样涨得通红,她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若公子不嫌弃,我,我……” 方拓一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误会了自己话中的意思,苦笑一声,连忙道:“我不要你用身体付出什么,只是,我这练功方法有些不可思议,必须利用一种毒素才能提升功力,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一生的健康,更甚者,会一命呜呼!你敢么?” 那女子尴尬的点了点头:“大仇在身,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会在乎什么身体?” “那便好!另外,我还要你答应一个条件……”方拓抿了抿嘴唇,这一次,却是斟酌半晌才开口:“我要你向一个人效忠,发誓一生扶持她,帮助她,没有她的许可,你不能做任何事情,死也不行!你能么?”说到那个“死”字,她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我……”那女子却是犹豫了。 方拓知道她在顾及什么,笑了下,大有深意的说道:“放心,我答应你,你要报仇,没有任何人会阻拦你!但你报仇之后,一定要活下来,知道么?那时候,你的命已经不属于你自己的了!” 那女子身子一顿,垂下头:“多谢公子!我一定会做到的!” “那就好!”方拓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挑高了眉毛:“那咱们就先回客栈吧!你未来的主子恐怕要登极了!”说着,便朝朝阳集的方向走去,但没走几步,她又回过身,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女子用胡语恭敬的回答了一长串名字,却让方拓皱紧了眉头:“你没有汉族名字么?”看她摇头,又问道:“你名字是什么意思?” “是……”那女子想了想,答道:“应该是春天的风!” “春天的风啊!”方拓抬眼望天,喃喃的念叨了几遍:“自从认识你,你便总是哭哭啼啼的,这不好,我希望你能经常笑出来!听说在契丹,萧是大姓,萧笑同音,那么从今以后,你就姓萧吧!” “姓萧?”那女子疑惑道。 “是啊!”方拓笑了起来:“萧,萧春风,这名字不错吧?”…… 第五十二章 人世间 “师父!”白仙衣推门走入师父的房间,而此时方拓正在用抹布擦拭着几颗宝石,在她身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数十颗硕大的珍珠。 “师父,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白仙衣见到这些东西,忍不住问道。 “昨天帮春风报仇,顺手牵羊拿来的!”方拓笑嘻嘻的道,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师父,这些都是不义之财啊!”白仙衣眉毛抖动着,那抬高了的音量完全能够表明其心中的不满。 “既然是不义之财,人人可以取之!咱们又多了一个人,沿路的花费肯定会增加,不找点收入怎么成?再说,我若不取一些,这些东西就被火烧了!多可惜!”方拓淡淡的回答,说着,将宝石小心放到袖子中,又拿出一颗珍珠,朝上面吐了一口哈气,继续擦起来。接着,她挑起眉毛,对徒弟说道:“仙衣阿!你何必计较那许多?江湖上,没有一个侠客是饿着肚子行侠仗义的?就算有,也是傻瓜而已!” “算我错了!”白仙衣放轻了声音,在她对面坐下来。低头犹豫了片刻,才有开口:“师父,萧姐姐很可怜阿!”看师父没什么表情变化,又继续说:“据她说,只因为一个叫什么玉牌的东西,她的族人都被杀光了,只剩她一个人了……” “哦?”方拓停下了动作:“这个我倒忘了问,她都跟你说了?” 看了看徒弟的脸色,油然道:“怎么?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师父是在趁人之危?”笑了下,她突然正起面孔:“仙衣,没有耕耘哪来的收获?一切选择皆有代价。咱们轻易帮助她,也只能让她以为报仇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对她没有好处。再者,她曾发誓亲自手刃仇人,这点代价又算什么?”她站起来,看徒弟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下叹气,摇了摇头:“你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当然不会了解这些!但是……”语气渐渐转为严厉:“你可知道,我若不这么做,等待她的结局会是什么?” “什么?”白仙衣愣住了。 “她遭逢大难,恐怕已有求死之心,支撑她的,只剩下仇恨而已,若是大仇得报,你以为,她还有勇气活下去么?”方拓冷冷的说道:“你可注意到,她发誓的时候曾说过,报仇之后,必须活着回到你身边。我这也只是逼她活下来而已。” “那样啊!”白仙衣有些了解的点了点头,回想起来,上午萧春风跪在自己面前,确实是这么发誓的。 “被仇恨驱使的人,只能算半个人,而大仇得报,没有生存目的的人,便不再是人!接下来,她能否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就靠你了!”方拓轻声长叹:“靠你的聪明,靠你的开朗去感染她,影响她,让她找到生存的目的,发现这世界的美好!”说到这里,她笑了。 “师父,你真了不起!这样对萧姐姐来说,确实是最好的!”白仙衣赞叹一声,接着,却又垮下脸:“你说要靠我,这样好像很难啊!我能做到么?我又该怎么做?” 方拓看向徒弟,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她很肯定的说道:“你能!”凝望仙衣许久,在嘴角牵出一抹笑容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多关心她!比如,她的衣服到现在还没换呢,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你先取我的女装给她,然后你们去买些衣服吧!” 看着徒弟蹦蹦跳跳的离去,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继续擦拭起珍珠来,却在这时候发现,原本放在手心中的珍珠,竟然被自己捏碎了…… ************* “嗯!换了衣服,真的不一样了。你还挺漂亮的!”吃晚饭的时候,方拓打量着对面坐着的萧春风,笑了下。这萧春风虽然不能算是美人,但长得也算漂亮了,尤其是高鼻梁上那双天蓝色的眸子,宝石一样,很有魅力。她肌肤白皙,身材匀称,如今焕然一新,浑身上下竟有一种独特而高贵的气质,便连方拓也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公子谬赞了!”萧春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萧姐姐本来就漂亮嘛!”白仙衣笑眯眯的插言道。 “主人不要这么称呼春风……”萧春风惊得起身,连声道:“春风受不起!” 听到主人这声称呼,白仙衣皱起眉头,口中嘟囔起来:“总是这样……”显然,她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方拓笑着,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突然开口:“春风,你直接称呼她仙衣就好了!”看萧春风那惊惶失措的表情,又补充道:“要不然,就叫她姑娘吧!你叫她主人,她恐怕不会习惯的!”又扬起眉毛,加重语气:“你若再坚持,只会让我们为难,你明白么?” 萧春风犹豫一下,才点头道:“春风明白了!” 方拓拿起碗筷:“吃饭吧!”接着似乎想起什么,抬头又道:“春风,饭后你到我房间来一下!” 萧春风刚刚重新坐下,闻言身子却越发的僵硬,脸色更红了,拿着筷子的手也抖了起来。 方拓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解释什么。而白仙衣也察觉到两人的异样,聪明的不再开口,闷头扒饭,这天的晚饭,便是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进行的…… “公子!春风来了!”站在房间门口,萧春风踌躇半天,手臂抬了又抬,最后咬咬牙,才敲起了门。 “直接进来就好了!”门内传出方拓的声音,但萧春风却敏感的察觉到其中的异样,这声音虽然熟悉,也依旧动听,却不似前几次听到的那般低沉了,反而多了一些柔性纤细。她愣了一下,推门而入,赫然发现,那公子不见了,坐在房中的,却是一个白衣女子。 “你……”萧春风睁大眼睛,满面的不可思议。这脸,这眼睛,这神采,明明是姑娘的师父,那位姓方的公子阿,怎么会…… “怎么?”方拓微微一笑:“我换身衣服,你便认不出了?” “公,公子?”萧春风还是有些迟疑。 “是我!”方拓显然不想多作解释,用下巴指了指屋中的床:“你脱光衣服,盘腿坐到上面去吧!我给你渡些真气……” *********************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拓很认真的教导白仙衣和萧春风的武功,倒也不觉枯燥。可惜,这一路上风风雨雨,他们走走停停。饶是快马加鞭,等她们越过草原,渡过乌鲁骨河,到达乌山下的戈壁滩,也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怎么会这样?”方拓看着面前那破败的营地,脸色惨淡,心中更是茫然一片。 “早先听人说这里有部落被灭族了,原来竟是师父要找的啊!”白仙衣感受她心中的失望,伸手抱住她:“师父,你不要急嘛!只要找到那些凶手,就一定会有线索的!” 方拓勉强笑了下,一只手抚上徒弟的头,转身,却见到萧春风那满面凄哀和淌下的泪水,不由奇怪的问道:“春风,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自那日从狐狼营地出来之后,萧春风在人前便一滴眼泪也没掉过了,今天又是怎么了? “我,我只是伤心而已!这部落同我的部落竟然会是一样的下场!那些人,太残忍了!”萧春风低下头,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是啊!这些人的确残忍!”方拓了解的点点头,喃喃的叹了口气。接着环顾四周,那破败的车辆,倒塌的帐篷,累累的尸骨,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的心情糟糕到极点。没想到,辛辛苦苦总算找到了乌古吉克的落脚地,首先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情景,轩辕宝玉在哪?她的希望在哪?难怪,天魔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因为轩辕宝玉根本就不在这里了。 “好在,拥有毁灭一族力量的势力不多,顺着线索查下去,不信找不到!”方拓默默的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看了看四周几个月无人埋葬的尸骨,不忍道:“反正天不早了,咱们也回不去了,就将这些尸骨埋了吧!” 此时,血色的斜阳照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黄沙弥漫,成群的秃鹫盘旋在和这沙海同样颜色的天空中,那尖利的嚎叫一声接着一声,更给这片曾经的杀戮之地增添了几分惨烈的色彩。 ************** “他们也该安息了吧!”方拓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晦涩,在她面前,燃烧着一堆大火,火里面的,便是方才收集到的尸骨。 “冤仇未报,怎会安息?”萧春风站在火前,苍白的面色因火光的照耀而变幻不定,飘散在风中的声音,很是怪异,更多了一丝狠厉。 方拓知她又联想到了自己的仇恨,无奈的摇了摇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坐到一块石头上。口中开解道:“仇恨,那是活人才有的情感。九泉之下的人,一定不会在乎这些,他们只会希望活下来的亲人能够快乐幸福!你说是么?” “姑娘……”萧春风转过头,怔怔的看向方拓,可能是因为心境的关系,此时的她,面对方拓,完全不似之前那般的恭敬:“你恨过一个人么?体会过那种噬心的感觉么?若是没有,那便没有立场说这些!”自从那日给裸身的萧春风输过真气,方拓似乎怕对方尴尬,便一直穿着女装,而萧春风对她的称呼,也不再是公子了。 “我?”方拓浅浅一笑:“你若知道我的过去,便不会这么说了!”不自觉的,手摸向脚腕,语气却依旧平静:“你以为,我的脚是怎么废的?” 萧春风脸色变了一下,开口要说什么,旁边却传来白仙衣的惊呼声。 “师父,有人过来了,好多呢!” 听到她的话,方拓和萧春风都是一震,直起身,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显然,那些人的目的便是这里。 “什么人?强盗?”方拓疑惑心起,快速走到踏雪的身边,解下三把长剑,自己留一把,将其它两个递给徒弟和萧春风。 这时,那些人更近了,阵阵马蹄声,清晰入耳。方拓冲身旁二人吩咐道:“待会儿若是打起来,你们骑上马就往南跑,到昨天路过的驿站等我!知道么?” “师父!”白仙衣骇的白了脸,紧张的捉住她的衣角:“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 “胡闹!”方拓瞪起眼睛:“对方要真的是强盗,你们留在这里只是给我添麻烦而已!” “那……”白仙衣显得更加慌张了:“咱们一起走吧!反正踏雪很快,他们不会追上的!” “他们人多!”方拓摇头:“我得留下缠住他们!”看徒弟还要说什么的样子,摆了摆手:“听话,你么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接着看了眼那越来越近的人马,傲然一笑:“放心,看那烟尘泛起的范围,他们顶多百人,还难不住你师父!”说罢,挺直身子,面对着前方仗剑而立。 蹄声越传越近,渐渐的,方拓已经能看到他们的衣着打扮了!他们各个身披战甲,手拿马刀,样式统一,竟然是一队契丹的官兵。 “奇怪!是群士兵!”方拓皱眉,契丹军队怎么会来到这里? 官兵的队伍中,领头冲在前面的是一位长须武将,这时,他显然也看到了方拓几人,微微一愣,接着冲身后打了个手势,那近百匹的大马,夹带着滚滚黄尘,就在前方硬生生的停住了。而且,除了马嘶和马鞍皮甲的碰撞声,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方拓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若这些官兵要对自己几人不利,那可就不好办了!看方才他们停马的动作,便知道对方训练有素,同那些乌合之众大有不同。打起来,自己没什么,但仙衣和萧春风可能要吃点亏,契丹的兵马可是各个弓马娴熟啊! 正自紧张,那领头的武将丝毫没有下令攻击的意思,只是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接着下马,独自一人朝这里走来。 方拓见那迎面而来的武将胡须飘然,相貌儒雅,脸色更是平和不带半点杀意,不由暗松口气,手中的长剑也垂到了地上。 “三位姑娘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求证一件事情!”那武将客气的抱了抱拳,显是看到她们汉族的服饰,说的也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哦?什么事情?”方拓疑惑道。 那武将却没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两幅画卷,展开来,扫了一眼,接着微微一笑,转向方拓,问道:“您可是兰若冰兰姑娘?”语气中用上了敬语,原本就谦和的态度更多了分恭谨小心。 方拓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耶律隆云叫你们来的?” “您果然是……”那武将欣喜的挑高了眉毛:“在下是燕王爷座下偏将萧敬,见过姑娘!”说着,再次施礼。 “果然是他!”方拓回身看了看那依旧燃烧着的火堆,悲哀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这里的惨案,只怕也是隆云所为了。 “不瞒姑娘!在下正是奉王爷之命,自上个月就在此等候了!”那萧敬直起身,笑道:“今早听说有人在打听乌古吉克,在下不敢怠慢,便带着王爷给的画像寻了来,还好,您还没走,否则,在下真的不好交待!” “画像?”方拓接过对方递来的那两个画卷,只见,上面分别画着自己男装和女装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你家王爷还真是准备充分啊!” 萧敬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异彩,开口道:“姑娘,王爷还有一件东西要在下转交给您。”从怀中又掏出一幅画卷。 方拓斜眼瞥了他一下,接过来,待看清上面的图案脸色更冷了,那上面是一块模糊的图形,明显是从某一物品上拓印下来的。她掏出轩辕宝玉,照着那张纸对照了一番,过了许久才长出口气:“这算是要挟还是诱惑?你家主子到底怎么打算的?”声音冷厉异常,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您和我家王爷不是朋友么?他怎么会害您?”萧敬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反问了一句,接着悠然的直起身,缓缓开口道:“我家王爷说:‘如果你遇到她,一定要将她请到上京来,难的好友到了契丹,我若不尽地主之宜,岂不让人笑话?’”到是将隆云的语气学得十足。 方拓猛地将那画卷揉到一起,冷冷的道:“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安排得如此周到,就只为了这个?” 萧敬低头:“姑娘放心,我家王爷绝对不会对您不利的!” “既然那样……”方拓看了眼有些紧张的白仙衣和低头不语的萧春风,叹了口气:“我这两个伙伴还有事情要处理,她们离开,不会有人阻止吧?” “那是!”萧敬点头道:“王爷只交待在下留住姑娘,姑娘的同伴,便是王爷朋友!在下自然得罪不起!” “那好!”方拓沉思良久,突然笑了起来,歪着头看向他:“我就去见识一下上京的风光!”她倒要好好看看,耶律隆云到底打得什么注意。自从“复活”之后,她便将寒风留下的功法学了个透,而且“圆玉诀”也因为心境的变化有了很大的突破,自认武功大成,离绝顶高手的距离已经不远。那契丹上京,自然难不住她。 转头,她看向了天边的残阳,眼中闪过一层黯色,口中道:“朋友,真的是好朋友啊!”语气惆怅无奈更满带着忧虑和遗憾。因为她知道,若是耶律隆云真的还有其它动作,那他们之间的友谊,便到此为止了…… ***************** 月亮初升之时,大地颜色深暗,等到它逐渐升高之后,只剩下靠近地平线的山色是一抹暗黑的细线,整片戈壁滩却变得越来越亮了。 几十挺帐篷规则的排列在戈壁滩上,隐隐的,将一处高大的帐篷围在正中间!此时天黑不久,一队一队的契丹士兵拿着火把巡视着, 这时,琴声在帐篷内悠然而起。初时声音滞塞,细小而幽咽,然后随之洪大,跌宕起伏,拨人心弦。接着,声息隐没了片刻,又伴随着风徐徐而来,突然,声音如飞马急奔,似战歌连天,又如大浪拍岸,气势磅薄。瞬息间,又是急转直下,尽是缠绵仰侧、极其哀怨。 营中众人侧耳倾听,似乎穿越时空,看见沙场硝烟,待氤氲散去,一切惊天动地都消失于无形,又只剩下被遗弃的累累白骨,饿孚遍野。 他们多是沙场上的老兵,此时听了,也不免被勾起种种情绪。或是潸然泪下,或是唏嘘感叹。琴声中,他们似乎不愿意打扰那弹琴的人,脚步不由也轻了许多。路过中间传出琴声的帐篷之时,有意无意的扫上几眼。因为那帐篷的门帘高挂着,从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而那操琴的人,就盘坐在帐篷内。 “师父!换一个吧!这个太悲了!”白仙衣搂住师父抚着琴弦的手,眼泪汪汪的道。 方拓淡然道:“我只是想起那些冤死的尸骨,心中有些难过而已,你若不愿意听,那咱们就换一个!” 白仙衣点点头,又突然道:“我不想走,我不要同师父分开!” “刚才不是商量好了?再说……”方拓笑了笑:“你就不想看看你娘?” “可是,你很危险啊!”白仙衣不服道。 “什么危险?”方拓油然转头:“耶律隆云你又不是没见过,师父同他是朋友,他会害我?” “可那家伙一向阴阳怪气的,这次竟然这样留你,一定没安好心!”白仙衣气嘟嘟的噘起嘴。 “哈哈!”方拓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就凭他?我若不想留下,他能把我怎样?就算没安好心,你师父我也不是笨蛋啊!”看徒弟依旧满面的担心,眨眨眼,豪气万丈的说道:“你们离开了,师父便再无顾及,上京皇城又算什么?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白仙衣神色稍缓,诺诺道:“那你一定要早点去找我啊!我会想你的!” 方拓捏了捏她的脸,回头对身后低头跪坐的萧春风交待道:“春风,这一路上,仙衣就靠你照顾了!” 萧春风闻言,身子震动一下,抬起头,轻声道:“你放心,春风一定会照顾好姑娘!”踌躇片刻,她咬咬牙,坚定的点头:“我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人伤害姑娘分毫!” “不用那般正式!”方拓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了一下:“你们又没什么仇人,这几日武功也有了一定的成就,只要小心,危险便不会发生!不过……”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一定要在京兆等我过去,除非见到我本人或者是仙衣她娘的意思,否则任何人的话都不要听,更不要轻易离开,知道么?”说完这些,她转回头,怜爱的望着徒弟:“记住,到了京兆后要勤练武功,我回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考你!要是你偷懒,我就打板子。”说着,凶巴巴抬了抬手,这话自然惹来小姑娘的一阵娇嗔。 “姑娘放心!”萧春风深深的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道:“我们一定会在那里等你的!更会勤加练武,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我多少了解了你!你不是坏人,也最重誓言,所以我才放心的将白仙衣交给你,不过……”方拓重新转过头,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遍,突地沉下脸:“我不管你同谁有仇,对我又有什么看法,一切事情,等我离开契丹再说,你听到了?”越到后面,语气越是冷酷严厉。眼中杀机更是一闪而过。 萧春风打了个冷战,伏下身去,额头触在身下的毯子上:“您放心,春风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现在没能力报仇,自然不会去做傻事!仙衣姑娘现在是我的主子,今后也是我的主子。” “萧姐姐,师父,你们怎么了?”白仙衣感受到气氛的异样,紧张的看了看她们二人。 方拓脸上的冰霜在得到萧春风的保证后瞬间融化,展颜一笑,回头,轻轻挣开徒弟抓着自己的手。拨弄了两下琴弦。油然道:“我再弹一首,你们就下去睡吧!明早可是要赶路的!” 白仙衣朝仍跪伏在地上的萧春风头去一个怪异的眼神,接着又小心的看了看师父,半晌才吐了吐小舌头:“好啊!师父,光弹有什么意思?萧姐姐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这次就依你了!”方拓冲她宠溺的笑了下,接着,将目光投向帐外的戈壁滩上。蓦地,从口中吐出一番奇怪的话来:“虽然孤寂荒凉却有着坦荡的自由……” 感受到徒弟的困惑,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戈壁的夜晚,很美不是么?”想了想。手指微抬,挑动起了琴弦…… 如果沧海枯了,还有一滴泪。 那也是为你空等的一千个轮回。 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 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 大漠的落日下,那吹萧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装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漫天飞,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此时,月在中天,光芒照耀四野,所有近处远处的沙丘、砾石,还有坚持生长着的草丛都清晰无比。前方原野的中间,沙丘的阴影里,偶尔还会看到一些小水潭像镜子一样的反映着月光。戈壁的夜,风冷如刀,带着呼啸,将大片的砂砾灰尘掀起来,再扬到半空。在呼啸的风声和抑扬顿挫的琴音里,这意境悠远也略带荒凉的歌声,一遍又一遍,越传越远,与砂砾为伴,秋风化为翅膀,带着它,高高的,飞上了天空…… 第五十三章 青云路 秋天的草原,无尽地向远方延展,热浪渐渐熄落,正在变黄的草地,颜色深浅不一,红黄绿分散着,远远望去,淡淡的化开了。天似穹庐,白云悠悠,成群的牛羊怡然自得的吃着草。头顶上,飞鸟在飞翔,它们恐怕是静谥的草原上最有灵性的生灵了。 方拓同萧敬打了一个招呼,便拄着根棍子,独自一人离开车队,来到一处坡地上。仙衣离开已经有一个月后,每日里,她都呆在萧敬准备的马车上勤练武功,沿途的风景,倒给忽略了。 今日不知道为什么,萧敬没有像往常那样赶路到天黑便就地安营扎寨了。她才有心思出来走动走动。 入目的一切,让她怦然心动。索性摊开四肢,仰天躺在地上,她每一个毛细孔都舒展开,用来感受风的清凉,自然的生气,让那种能洗涤心灵的痛快感觉融入到她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中,闻一下飘荡在风中的青草味道,再看一眼那纯净湛蓝的天空,也许大自然的灵性在人类对生命有所感悟的一刻才能闪烁吧!方拓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宁静悠远的画面洗涤了,胸中的忧郁烦躁,也渐渐的融化了。 “你心情不错啊!”这时,一道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隆云!”方拓仰起头,果然,耶律隆云那招牌笑容出现在她的眸子里。 “我说萧敬今天怎么如此古怪!原来是你来了!”方拓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与隆云会面的地点,不是上京,而是千里之外的草原上。 “得到你的消息!我便快马加鞭赶过来了!”隆云大咧咧的坐到她的旁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精神尚好,眸子也亮得耀眼。 “那倒是辛苦燕王爷了!”方拓一下子坐起来,想了想,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我说,老朋友到了你的地盘,你拿什么招待啊?” 隆云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旋即恢复正常,笑道:“好酒,好菜,好帐篷!你说吧,我尽可能的满足你!” “那再好不过了!”方拓眼中掠过一抹精光,直射到他的面上,凝视半晌,才以开玩笑的口吻油然道:“我非吃穷你不可!” “那有什么?”隆云兴致勃勃的说:“我是谁?我是契丹王爷啊!”顿了一顿,又一语双关的道:“阿拓,就算你吃一辈子,也吃不穷我!中原有什么好?我看你就不用回去了,看看这草原的风光,多美啊?”接着笑了下:“你可以去牧马,去参加围猎,当今太后还是我的亲姨妈,没人敢欺负你!什么方俊,让他见鬼去吧!” “隆云!”方拓眸中神采变幻不定,长长叹了口气,才幽幽的说道:“咱们还没开始喝酒呢!怎么你就醉了?” “醉?”隆云愣了一下。 “是啊!你醉了!” “我是醉了!”隆云低下头,苦笑两声。 “是啊!喝醉的人话就多了。”方拓一语双关的喃喃道:“话多了,可是会让人生厌的啊!”说完,便将目光转向远处的牛羊,不再说话。 隆云摇了摇头,眉毛紧紧的锁了起来,似乎在考虑什么。气氛,僵凝了许久。隆云抬起头,开口要说什么。这时候,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 “哥哥!”耶律芳赶了过来。蹦蹦跳跳的来到近前,看了看隆云,又转到方拓面前,调皮的做了个鬼脸:“你还在看什么?” 方拓看着脸前的小姑娘,露出笑容:“你不怕我了?”想起上次,自己吓这小姑娘不轻呐! “我为什么要怕你?”耶律芳吐了吐舌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转动一下,诡异的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跳到哥哥身前。 方拓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弄明白对方那笑容的意思! “芳芳!不是告诉你不要过来的么?”显然,隆云对于妹妹打扰自己同方拓的交谈很是恼怒。 “什么啊?”耶律芳嘟起嘴:“人家叫你来吃晚饭的!” “晚饭!”隆云看了看天,这才发现,原来此时已经是傍晚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冲方拓温和的笑道:“阿拓!没想到这么晚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哦!吃饭!我也饿了!”方拓点点头,伸手便摸向放置在身边的棍子,谁知道摸了个空,扭头看去,却见那木棍正躺在远处的草堆上。不由苦笑起来。她总算知道耶律芳为什么要露出那幅表情了。 隆云见她仍没起身,有些奇怪道:“阿拓!你怎么了?” 这算报复么?方拓心下苦涩的叹了口气,单手撑着地面弹起身子,摇晃了一下方才站稳。 隆云看了看她的脚,眼中黯然伤感的神色一掠而过,接着勉强道:“走吧!要不然萧敬他们该等急了!”又咧嘴笑了:“用不用我扶你?” “不必!”方拓摆了摆手,便向营寨的方向行去。 “阿拓!”没走几步,隆云突然在身后轻声道:“你不想问问么?” “问什么?”方拓前进的步伐顿了顿又接着继续走下去,口中似乎十分随意的反问道。 “问我为什么会有那块玉佩!问我为什么费力气将你留下来!”隆云快走几步,抢到她面前。 “哈哈!你要说,自然会告诉我的!”方拓怔然片刻,挑高了眉毛:“这个问题你憋了好久吧?”轻声的笑了起来。 “你……”隆云一副被噎住了的表情,长长吸了口气,瞪着眼睛结巴道:“这可不像你啊!” “不像我?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样?”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隆云咽了口口水,脸上的愕然瞬间消失,变换一番,才嘻声道:“你应该揪着我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隆云,你老实交待,这么把我留下来,你小子到底有什么阴谋?’……”他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接着再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方拓纵声大笑,指着对方,骂道:“我有那么粗鲁么?” 隆云抬起一条眉毛,油然道:“你真的不怕我用什么阴谋对付你?”说着,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怎么会?”方拓笑容可掬的拍着他的肩膀,万分亲切的道:“咱们是朋友啊!你怎么会对付我呢?你说是吧?” “那是自然,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隆云立即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旁边的耶律芳却看着相顾大笑的两个人,眉头皱了皱,撇过头,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呸!两只老狐狸!”…… *************** “为什么不直接上京而是走远路拐到这里?”方拓挑起车帘,眼望前方巍峨耸立的高大城门,奇怪道:“你在打什么注意?”仪坤州可是位于上京的西南,他们此时不但没有直接到达上京,反而到了这里,这样一来,会浪费很长的时间。更何况,听隆云的意思,他们还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隆云神秘的笑了下,接着兴奋的抬起了下巴:“拐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休整一下!哎!这一路上可没有一座大城啊!什么都很简陋,我是一天都受不了了!”接着做作的叹气:“风餐露宿,长途跋涉的日子,实在辛苦啊!” “得了吧!”方拓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你这也叫辛苦?”这一路上,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奢侈无度了。说自己所在的车队奢华,那一点都不夸张,先不提那在旁边骑马护卫的契丹武士与成百的奴仆,就说运送物品的马车就近十辆。而给方拓一人配置的便占了一半,其中包括各种生活用品和一个装饰得金碧辉煌,能随时拼装的宫殿似的帐篷。天没黑,整个队伍就要驻扎下来,大批的仆人忙着搭建起巨大的帐篷,摆上桌椅,杯碗,甚至连盆栽古董都有,这如果还叫风餐露宿的话,那自己过去的生活算什么? “呵呵!刚才是开玩笑,我有那么娇贵么?”隆云露出自嘲的表情,喂然叹道:“咱们虽然是朋友,但你看到的也只是我众多面目的一个而已!”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是契丹皇族,但我更是一个领兵打仗的将领。”他面向方拓:“我从小受封为燕王,十多岁就跟着曾祖休哥征战杀场,特别是同宋军的高粱河之役,险些命赴黄泉……”他叹息两声,又道:“我若不抓紧享受,万一哪天去了,岂不后悔?”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你知道,我妹妹芳芳今年十六了,已经到嫁人的年纪了!当今太后亲自下旨,为她招亲!”干脆撇下坐骑,直接钻进了方拓的马车里。 “你妹妹要招亲?”方拓愣了一下。 “是啊!入冬之后,招亲大会便会在上京举行!这次,连大宋都有人来参加阿!”隆云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抬高了音量:“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留意一些,到时候遇到合适的人选,还得我跟太后拿主意啊!” “到底是你妹妹招亲还是你招亲?”方拓忍不住嘲讽道,她最看不惯这种“包办婚姻”事情了。 “到时当然也得看她的喜欢不喜欢了!其实……”隆云面向她,舔着嘴唇说:“咱们在这里,主要是等一个人!这次,听说大宋有不少青年才俊赶了过来。”犹豫一下,才怪异的道:“而里面,有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方拓斜眼瞥了他一眼,心中大为疑惑。 隆云用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向她。眼睛仔细的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想确认什么,许久才迟疑道:“还有谁?你的夫君顾文宇啊!” ************ “师兄……”顾文宇刚刚架马进入仪坤州的城门,便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身子不由僵住了。 “怎么?不认识了?”方拓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这个大孩子。 顾文宇连忙跳下马来,快走两步,眶中湿润,颤着声音:“师兄!你真的没……”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塞了他的咽喉,再说不下去了。 “很惊讶吧?”方拓爽朗的大笑,拍着他的肩膀:“看你,我没死掉你很失望么?怎的又哭了?” “谁说我哭了?”顾文宇赶忙用袖子拂了下眼睛,抬头,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方拓细细打量着他,又用手比了比身高,眼中注满欣慰,悠然道:“几月不见,你又长高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长得快阿!当年那个能缠着她撒娇的小不点,竟超过自己整整一个头的高度。在汴梁的时候,因为恼人的事情太多,她倒是忽略了!今日咋一见面,心中的感慨,也是少不得的! 顾文宇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这时,才看到方拓手上充当拐杖的木棍,眼神变了一下。 隆云从方拓身后走出,扫了眼四周的人群,开口道:“你们到客栈去叙旧吧!站在这里给人看么?” 方拓这才发现,因为他们的衣着相貌太过出众,四周竟然已经围满了人,但下笑了笑,对正在脸红的顾文宇道:“走吧!要不然真被当作猴子!”说完,抬脚便要走。 “我扶你!”顾文宇连忙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哽咽道。 “怎么?我还用扶吗?”方拓轻轻挣脱开,手中木棍敲了敲他的腿,笑骂道:“你也瞧不起我这个废人是不是?”说完,便同隆云一起走出了人群。 “师兄!”顾文宇凝望她的背影,怔立半晌,低下头,垂着的双手抖动着握紧,很轻的喃喃道:“都是我害了你……”眼泪,滴落到脚面,声音中,竟满是愧疚和伤感…… ********************* “真好!终于又回来了!”客栈的房间中,方拓细细的抚摸着手中的软剑,感慨万分。说实在话,让她用普通的长剑,还真是不习惯! 顾文宇见她这个样子,呵呵笑了起来:“知道师兄还活着的消息,我就一直把这软剑带在身边,如今,终于物归原主了!” “对了!”方拓将软剑收起来,顺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你真是来参加招亲大会的?” “不错!”顾文宇表情不自然的点头。 “那……”将茶杯放回桌面,方拓的身子靠向椅背,问道:“你见过耶律芳么?” “耶律芳见过一面。”顾文宇愣了一下,抬起头:“怎么,师兄不同意?” 方拓摇了摇头,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先告诉我,这是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这是皇上的命令啊!”顾文宇无奈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几个月前突然下了圣旨,要我过来,师伯他也是无法……”说到“师伯”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你还是奉旨求婚啊!”方拓笑了下,眉头锁得更紧了:“但是,你若娶到耶律芳,是留在契丹还是回到大宋?耶律芳的地位比你要高,就算她喜欢你,打算跟你去大宋,若是两国开战,你们如何自处?师伯有你这个契丹郡马的侄子,他不尴尬么?看来,有人要对付师伯了。”接着叹了口气:“这人也够阴狠,师伯还好说,他混迹官场多年,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找到把柄。但你就危险了。先不说你到契丹能不能安全撤出,就算回去了,一旦开战,如果有人不安好心的煽风点火,那你可性命堪忧啊!”说完,已是满面的忧虑。 “圣旨已下,便没有更改的可能了!”顾文宇头疼道:“临走时,师伯曾交待过,让我一定不要在招亲大会上太过张扬!” “正是这个道理!”方拓点头:“当然,你得好好把握分寸,别让人看出毛病来。”旋即又幽幽长叹:“现在只希望耶律隆云到时候放聪明点,不要做小动作,否则……”说着,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其中光华闪烁,冷厉异常…… *************************** 在仪坤州到上京的途中,隆云舍下马匹,钻到了方拓的车厢中。 “你怎么不出去打猎?”他用下巴指着远方正呼喝着追逐猎物的人群:“看,连顾文宇那小子都射到东西了!” “我不行的!”方拓扯动了一下嘴角,有些羡慕的看着车外那些奔驰在草原上的身影,接着长叹口气:“上去也射不准,只会丢人而已。” 隆云见识过她的箭法。闻言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方拓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本上。 “我不信你不在乎!”隆云突然收敛了笑容,语气阴冷的说道。 “在乎什么?”方拓眼皮动了动,目光却仍在字句之间扫视着。 “你在汴梁发生的事情,我可是在余文杰那里打听的清清楚楚!他们这么对待你,真的不放在心上?你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来参加招亲大会,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隆云撇着嘴,冷哼一声:“看你对待顾文宇这小子的态度,到是亲热得紧,还真是云淡风轻,烟消雾散啊!这算什么?一笑泯恩仇么?你不怨?你不恨?” “你错了!囚禁之苦,碎骨之痛,怎会说忘就忘?不过……”方拓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浅笑道:“隆云,兰若冰已经死了,我现在,不过看着他长大的师兄而已,他与谁成亲,都与我无关!” “是死了!”隆云眼中神情变幻,压低了声音道:“可死的光彩么?到咽气的时候,还背着一大串的罪名呐!”扫了她一眼,接着说:“你很长时间没在中原武林走动了,有些事情,你恐怕不清楚吧?四月初顾文宇和你徒弟订亲的前一天,‘兰若冰’的罪名是方俊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出去的,罪名好多啊!什么薄情负义,什么背夫偷汉,什么杀人如麻……”见她眼中闪过一片灰暗的萧索,不忍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一大串的罪名啊!各个都能至人死地,就差当场代顾文宇写份休……” “够了,这些过去的事情你还提她做什么?”方拓不悦皱眉,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怎么?冷幕白和顾文宇都没告诉过你?这也可以理解,怕你伤心嘛!”隆云脸上布满了冰霜,缓缓的道:“可我今天要明明白白的同你说清楚。‘兰若冰’太天真了,以为一点守宫砂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可方俊是谁?位高权重的枢密使大人啊!他的话能随便的收回去?他能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侄媳妇让自己英名扫地么?” 方拓眉毛陡然竖起,轻扬起头,双目腾光而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隆云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英俊的面容也因为气愤扭曲了:“‘兰若冰’死了,可名声还是臭得很!忘恩负义,阴险狠毒,疯疯癫癫等等词汇还都扣在脑袋上呢!她那帮兄弟到还不错,纷纷站出来为她正名,连她的小孩丈夫都出面了!可‘兰若冰’的夫家长辈不出面,这些罪名除得去么?”深吸一口气,又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是两个月前得到你的消息,我不信方俊不知道你还活着,可人家就是无动于衷,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兰若冰’只是顾家当年收养的小丫头?只能做牛做马,没一点地位。他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谁有权利说半个不字?还不是因为他是长辈?他说‘兰若冰’有罪,那‘兰若冰’就一定有罪。你听听江湖上的人都在说什么?说兰若冰死的好,她是遭天谴死的,她活该……”越说越有气,浓眉倒耸、怒目圆睁,最後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车厢中间的桌子上,“喀喇”那桌子竟被拍出了一道裂缝。而最后的话,他几乎是大吼着才说出来的。 方拓整个人像被点了穴道,呆呆的看着气急败坏的隆云,脸色变得复杂,耳中听着他说的话,待他讲完,忽然笑了起来,似乎很开怀,甚至笑出了泪花,她道:“隆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些!”笑着,但方才阅读的书本却被发抖的手攥成了一团。 “我只想提醒你……”隆云缓平心绪,才慢声道:“不要遇到谁都那么好!看你对顾文宇的亲热样!你当他是师弟,人家未必真当你是师兄!” “你以为,经历过大难,我还会那般幼稚天真么?”方拓抬起眼睛,凝视他半晌,才淡淡的道:“至于怎么对待顾文宇,我自有分寸,也不是你该操心的!” “你真的变了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隆云撇撇嘴:“咱们这次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虽然表现的与以往大不相同,可无意中流露出的神态眼神,太让人熟悉了……”接着,他怔怔地抬头向着车顶,伤感道:“阿拓!你太重情了!” 这时候,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京城到了!” 方拓轻声笑了笑,眼睛望向了窗外,自语般的喃喃道:“我若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抛弃,那便不是我了……”入目所见,残阳中的上京城,正被秋末的晚霞染得美轮美奂…… 第五十四章 血色天(一) 夜里,上京皇城,燕王府内。方拓与顾文宇相对而坐,场面僵持很久,却是谁也没有说话,仿佛都在凝神听着院落中秋虫死亡前的合奏。 “师兄……”沉默许久,顾文宇终于忍不住,首先开口道:“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似乎闭目养神的方拓。 方拓睁开眼睛,伸手把玩着石桌上的茶杯,问道:“文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文宇有些慌张的低下头:“师兄,你怎么会这么问!” “师伯身体好么?过的怎么样?”方拓口吻平静道:“听说你和他闹得有些僵,连枢密使府都不住了?” 顾文宇脸色巨变,下一刻又恢复正常,笑道:“谁说的?我们好的很!师伯他很好啊,身体硬朗着呢!我前些日子不是同你说过了?” “你再同我说一遍!”方拓紧紧盯着他,似笑非笑道:“我不是疯子么?记性不好,给忘了!” “谁敢说师兄是……”顾文宇勉强开口,还要说什么,但在触及到方拓看来的目光时,心虚的撇过头:“你是不是都知道了?”舔了舔嘴唇,涩然道:“师兄,我们对不起你!” 方拓摆了摆手:“你还未成年,说话会有什么分量?我更不怪文杰他们,毕竟,这只能算是‘家务事’。”她满带嘲讽的笑了下:“说到底,兰若冰只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女人而已,她的名声怎会比枢密使大人重要?”接着看向头顶的繁星,幽幽叹道:“我还是太天真,当日在枢密使府,他便有杀我之心了,如今……”摇了摇头,提起精神:“看在姨妈的面子上,我一直也不怎么怪他,只是,对待一个已死之人,他竟也做的这么绝。太让人心寒了!”她说的平静,但顾文宇仍能从中体会到那种苦涩和凄凉。 顾文宇只能沉默不语,因为这时候,什么开解的话都是无用的! 多如恒河沙数的星星,在天上灼灼地亮着。夜凉如水,风中带着浓浓的寒意,提醒人们已经是秋冬交接的时候了,而这个时节,北方的契丹,永远是萧索的…… ※※※ 隆云却对轩辕宝玉的去向从未提起。而她也好似忘了般,问也不问。一来东西毕竟是对方得到的,二来,她打算同顾文宇一起回去,若是提前索要,高傲如她,实在摸不下脸来。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气氛中,小半个月过去了。 一日上午, 方拓将画笔扔到桌边,取过茶杯,品了一口,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刚完成的水墨画上。目光却在扫向画中那完美精致的面庞之时,眼神变了变,眸中也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一人悄悄的潜到近处,顺着她的目光,盯着那画半晌,好奇问道:“你是在画自己阿?” 方拓正在出神,乍听这声音,吓得手上一颤,茶杯差点摔到地上,转头苦笑道:“我说耶律郡主,麻烦你下次进来敲敲门好不好?”方才说话的人正是隆云的宝贝妹妹,耶律芳。 耶律芳把玩着笔筒内各式各样的笔,满不在乎道:“我敲门了,你自己没听见嘛!” 方拓再度苦笑,又打量起身旁的耶律芳:“真看不出来,你的功夫不错嘛!”心中却是一凛,虽说她神不守色,但对方能欺到身边,足见其武功的不凡,妹妹就这样厉害了,那隆云呢? “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耶律芳听到夸赞,笑得合不拢嘴,不过还是稍微谦虚了一下:“可哥哥却总是骂我笨呢!对了,哥哥说你的轻功才好呢!改天教我怎么样?” “轻功?”方拓眼中晃过失落神色,淡淡道:“我这样子,还谈什么轻功?能走路就不错了!” 耶律芳看着她的脚,连忙歉意道:“对不起,是我胡说,你不要生气啊!” “我会那么容易生气么?”方拓笑道。相处几日,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 耶律芳拿着个大毫刷着细嫩的手掌,边道:“真看不出来,你在我哥哥心目中倒是挺重要的!连他的书房都肯让给你,要知道,往常这里连我都进不来阿!”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桌面上的画:“你画得真好,我就画不出来,难怪我哥哥会喜欢你了!现在,我也有些希望你做我的嫂子了!”把大毫插回笔筒,恳求的眼光看向她:“给我画张好不好?” 方拓听到她的话却是愣住了,对方的话实在让她吃不消。对于隆云和燕王府中那些仆从的怪异表情,她自然看的明明白白。更不会天真的以为隆云只是为了叙旧才将自己“请”来,但对方既不挑明,她也乐得装糊涂下去。只是,最近会来她住的院子盘横的皇亲国戚实在太多了。如今耶律芳无意间的一句话,更是勾起了她在脑中转了千百次的念头:“是不是真该趁早离开?” 耶律芳见她踌躇,微微疑惑,正想问,房门却被撞开了,一个婢女闯了进来,她又恼又恨,回头怒目望向那闯入者:“怎么这么没规矩,不会敲门么?” 那冲将进来的丫环被她吓到了,咽了口口水,指着门外,期艾道:“郡主,兰姑娘,有……有圣旨!” “圣旨就圣旨,你慌张什么?”耶律芳更是不乐了! “那圣旨,是,是兰姑娘的!”那丫环小心地瞥了眼耶律芳,怯懦的说道:“一个公公来了,叫您接旨,整个王府的人都跪在前面呢!” 方拓愣住了:“什么圣旨?”圣旨?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吧!找她做什么?疑惑着,走出房门,却见外面的院子中,墙头上,竟然站满了手拿武器的护卫,她脸色巨变,心中不由掠过一丝不安…… ※※※ 方拓来到王府大厅,只见满地都是屈膝跪着的人,她站到后面,双腿却异常坚硬,这种情景电视中经常看到,但要她下跪,却是绝对跪不下去的! “姑娘!”王府总管来到方拓跟前,拽了拽她的衣角:“您跪下接旨啊!” 方拓看到他那乞求的眼神,苦笑无言,心中长叹口气,支住手中木棍,膝盖颓丧的弯曲,却没有接触到地面,这样的姿势虽然很累,但她不用牺牲自己的尊严,别人也不会发现。 她低下头,心中却想着万一事情不好该怎么脱身,如何逃离上京,正出神间,却听的那太监道:“……钦此,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请接旨!” 方拓愣愣的看着那太监,她被弄懵了,实在不知道对方在说谁! 那太监见她没反应,只道她太过欣喜,于是又重复了一边:“王妃,您请接旨啊!” “谁是王妃?你没搞错吧?”方拓总算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当即站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把戏?” “公公勿怪!”那总管道是八面玲珑,连忙走到那太监跟前,接过圣旨,笑道:“想来,兰姑娘,哦,是我家王妃喜傻了!” 看那太监领了赏欢天喜地的走了,总管来到方拓面前,将圣旨双手递过来:“您要不要过目!”他知道刚刚方拓根本就没听明白圣旨的内容! 方拓皱眉,打开圣旨,看清里面的内容,手却气得抖了起来:“……兰若冰……赐婚燕王耶律隆云……择日完婚……”她看了许久,接着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那象征着皇帝尊严的黄绸被狠狠的甩在地上!心中的怒火越烧越凶,好个耶律隆云,竟然敢跟我玩这种把戏,我会在乎什么圣旨? “您这是在做什么啊!”总管拾起圣旨,遣退了其他人,在她跟前柔声劝慰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胡扯!”方拓强压怒火,用种淡漠的眼神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我又不是契丹人,凭什么要你们那皇帝老儿管?赐婚?见鬼去吧!”说完,手中木棍狠狠的点在地面上,身子朝自己房间的方向射去。 “姑……”那总管的手抬起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人敢对皇帝这般不敬。 他惊惶失措的目光正好对上刚进大门的隆云,也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丝无奈,显然,他听到方拓的话了! 隆云挥了挥手,没有总管说话,只是吩咐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插手。我要同她单独谈谈!” ※※※ 方拓直接运功敲碎了房门,气哼哼的开始收拾东西。 “你就这么急着走么?”隆云背着双手走进来,无奈的看了满面冰霜的方拓一眼:“连顾文宇那小子都不等了?” “你到是快!刚刚一直藏着看热闹呢?”方拓撇撇嘴,眼中满是嘲讽。 隆云的喉咙鼓动几下,艰难的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逼迫你!” “你在说笑?”方拓眉毛扬了起来:“你口中那逼迫的界限又是如何划分的?” 隆云不经意的苦笑,喃喃道:“在你的眼中,我就这么不足取?” “我当你是朋友!”方拓有些懊恼的摇摇头:“你呢?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将我骗到这里?来搞什么赐婚的勾当?” “你不小了,是到收心的时候了!”隆云上前几步,轻声劝道:“和我在一起吧!远离江湖的一切,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不好么?顾文宇他们害得你那般凄惨,他不适合你!中原更加不适合你这样的人啊!” “说得真好听啊!”方拓笑了一下,坐到床上:“我以为你多少对我有些了解呢!” “恐怕穷及一生,我都不会真正的了解你!”隆云怔怔的看着她:“你比天上的云彩还难琢磨啊!”他的眼中闪现着痴迷:“有时超然不羁,有时狂傲潇洒,有的时候凄楚妩媚惹人怜爱!有的时候却又处事老练不让须眉!我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方拓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没有人能摸透我,包括我自己!而你……耶律隆云,你连我真正面目的冰山一角都触摸不到!”她俯下身,亮出右手的尾指,强调说:“你只不过是这个!你要是知道了我的真正面貌和身份!恐怕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呐!”完全是自嘲的揶揄口吻。 “也许有一天,你会习惯有我跟在身边也说不定!”隆云平静道。 “怎么可能?”方拓油然道:“除非我死了!” “我就真的让你不屑一顾?”隆云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怒火:“别拿什么已经嫁人的借口敷衍我,我还不知道,你对自己的婚姻,根本就不在乎!” 方拓直视着他,缓缓的摇头:“隆云,咱们不适合!” “我和人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话还是头一回,你别不识抬举!”隆云最恨别人瞧不起自己,压抑多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低吼道:“我有什么不好?”他张开双臂,狂躁的说:“论文,我自认不比中原那些穷酸差!论武,我战功赫赫,是契丹最年轻的高级将领,而这个地位,完全是我自己用血汗得来的!论相貌,谁不说我可比潘安,迷煞多少红颜?家世更不必说,在朝廷上我如鱼得水,一向是说一不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若换了一般的女子……”他却说不下去了! “俗,太俗!”方拓摇摇头,接着笑了起来,很甜:“你也知道我不是一般‘女子’啊!”她在“女子”二字上特意加重语气! “你还真是一点未变!”隆云被她这么一笑,所有的火气全都消了下去:“你到底要怎么样?” “怎么样?只要你放我走,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否则……”方拓依旧面带笑容:“咱们朋友也没得做了!” “不行!”隆云猛地抬高音量:“皇上已经赐婚,咱们成亲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哪个皇帝?”方拓笑得更加灿烂:“是你们契丹的皇帝吧!我可不是契丹人!” “那又如何?”隆云哂道:“太后会给大宋下国书的!我想,方俊那老匹夫不会拒绝的吧?” “我管他答不答应?”方拓正起面孔,严肃道:“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的反骨可是很硬的!没人能左右我!” “哼!”隆云闻眼冷哼道:“你们的皇帝若是同意了,你可别反过来求我!” “奴颜婢膝真乞丐,反以正直为狂痴!我摆不出那副奴颜媚骨的恶心样子!”方拓的嘴角又开始往上翘:“皇帝算什么?就是玉皇大帝的命令,我也不买账!”说到最后,一字一顿,口气强硬! “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隆云的肩膀软了下去,无奈道:“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隆云!”方拓从床上站起来:“这可不像你啊!精明如你,怎么会做请圣旨赐婚这种傻到透顶的事情?保持朋友关系,该多好!费尽了心机,到头来什么却也得不到,何苦呢,何苦呢!”她的目光也随着那几句何苦呢!渐渐得投向窗外。 “我心不由己,身不由己阿!那日在草原见面,你风采依然,却添了几分沧桑,当初你的笑容,灿烂洒脱,如和煦的阳光。而那一天的笑脸,却已失去了最初的光华!我以为,经过大难,你会厌了,会倦了!会有心情找个好地方遮风挡雨了,就算你不中意,你们大宋皇帝若是同意,你定会迫于形势嫁给我!没想到……你说的对,我真的不了解你,不,根本就不曾真正认识你!”隆云仰起头,眼光茫然:“我不是没想到征服你的心!但我等不得!因为你就像天上的浮云,随时会离我而去,我等了几年,真的不想等下去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可是你说的!”方拓怔看他一会儿,波澜不惊道:“你若是在执著下去,那一切可都完了!” “你知道么?”隆云用着痛苦的声调道:“我犯了三个错误!” “哦?”方拓撇嘴道:“愿闻其详!” “有人向我提议用毒药或者春药迷住你!我没有同意!”隆云拧紧的眉毛跳动了几下:“我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认为这一切都没有必要!更何况……”他叹口气:“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方拓的手不由紧了紧:“然后呢?这不算什么,这吉日我吃喝可是很小心的!你即便做了,也不会得手!” “那样?我心里还平衡点!第二个失误是没有派人拦住你那小徒弟!否则的话,用她来要挟你岂不是更好?”隆云眯起了眼睛:“第三个失误!不应该将消息先通知皇上和太后!弄得现在有很多人看我的笑话!这圣旨来得太不是时候,有些早,不是么?” 方拓舔了下嘴唇,苦笑道:“我是否该感谢你们那个小皇帝?” “虽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我不后悔!”隆云努力得抬高下巴!他始终保持着贵族的高傲姿态,即便是在这种处境! “你这么一说!”方拓笑了笑:“我到是觉得你没有先前那么讨厌哩!这算是一种战术吗?” 隆云摇摇头:“我这是真心话!”他看向方拓那精致的面孔,痴痴的说道:“也许我开始就做错了!我不该勉强,更不该自以为是!”说到这里,他收回目光,仰头望向屋顶:“你太特别,太孤傲!从认识你开始,我就明白你不会属于任何人!也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婚约!”他咬紧了嘴唇:“因为你瞧不起这天下所有的人!冷幕白,余文杰,顾文宇,你都瞧不起!引吭高歌也罢,失魂落魄也好!你始终保持着高人一等的姿态!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世界,将一切都毫不留情的踩在脚底!”他越说越快,最后成了振臂狂呼的姿势:“这就是你,孤芳自赏的你!蔑视一切的你!” 方拓一惊,紧接着强笑道:“这么说我不成了天上的神?那你还做这些徒劳的事情?” “我以为,你双脚废了,名声毁了,也更像个人了!而我的机会也来了……”隆云也笑了起来:“我早该想到,你不如一般女子那样柔弱,不,你恐怕比男人还要坚强许多!” “让我走吧!”方拓的垂下头,轻声道:“我不想同你动手!” “我可以让你走,不过……”隆云笑了,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亮在她眼前道:“你不想要这个了?” “你到底要怎样?”方拓皱紧眉头。 “我只想看看你女性化的一面!”隆云怔怔的看着她,小声的说:“只要你求我,像一般女人那样求我一句,我便给你,还安全的送你出京!” “你做梦!”方拓眼神变了,她高昂起下巴,淡淡的道:“这玉佩我势在必得,但我绝对不会求你!” “自尊就这么重要?”隆云悲哀的摇头:“这块玉佩不一般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来上京,你就求我一句不行么?我不要求别的,只为了让自己多少有些安慰!” 方拓却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他说一句,便摇一下头。 “那你就从我这里抢好了!”隆云收起玉佩,也沉下了脸,还要说什么,外面的院子却传来惊呼声。 “什么事情?”他恼火的叫道。 “王爷,那位顾公子在街上受伤了。” “受伤了?”隆云纳闷的皱了下眉头。又问道:“伤的怎么样?没死吧?”他还带着满肚子气呢!转头,看了眼怒气冲冲望着自己的方拓,无奈的叹口气:“找大夫看过了么?” “看过了!据说,是不行了,要不然奴才也不敢……” 方拓却是一惊,再顾不得理会其他,率先冲了出去。 第五十五章 血色天(二)(修) “怎么样?”方拓焦急着问道。 但她询问的对象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将顾文宇身上的银针拔出来,等这一切工作做完,他才站起身,洗了洗手。扫了她一眼,轻声的说道:“不乐观!现在只能靠银针延续他的性命!” “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方拓颓废地将身子倚在墙上,隆云曾介绍过,眼前这个叫窦贤康的中年人是上京最好的大夫,如果他都没办法,那顾文宇就真的没有救了! “外伤虽重,却也难不住我。”窦贤康叹息道:“关键是他中了毒,只能坚持几天。” “既然是中毒,那他还有救?”方拓闻言,提起了精神。 窦贤康和她的目光一触即离,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到此,却换成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什么?”方拓脸色巨变。 “阿拓!”隆云看到窦贤康的样子,古怪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旋即笑道:“你总该要大夫歇一歇阿!”又劝慰着说:“放心,窦大夫可是疗毒的高手,什么毒也难不住他!”连忙冲对方打了个眼色 窦贤康脸色变了下,对方拓说道:“王爷说的有道理,只是用来疗毒的药物比较贵重,我得同王爷好好商量一下!” “贵重?能找到么?”方拓担心道。 “我这燕王府什么没有?”隆云笑了起来:“就算再贵重,皇宫里总该有了吧?你就不用操心了!”说完,便拉着窦贤康走了出去。 “那就好!”方拓虽然察觉到其中有所古怪,但隆云两人既然信誓旦旦的保证了,也无心计较许多。重新拿起手巾,替顾文宇擦拭起额头上的汗…… ******************* 方拓一直在照顾着顾文宇,到丫环进来点起了蜡烛的时候,她还是滴水未进,其间窦贤康来给顾文宇换了一次药,但顾文宇却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情况并不乐观,她怎么能不担心?心中也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越想心中却越是灰暗。白天那大夫的表情太古怪了!而隆云向他使的眼色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即便是当日身陷牢笼,她的心中虽然绝望,却也没这般难受过。若赤邪在场便好了!但自从到草原后,她便再联系不上赤邪了!如今让她到哪里去找?赤邪,赤邪,你到底在哪? 却在焦急间,突然察觉顾文宇动了一下,连忙提起精神,幽深且充满希冀的目光落在对方就要醒转的脸上,轻唤道:“文宇,你感觉怎么样?”那跳动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了帷幔上,在烛光的照耀下,那精致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似乎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淡淡的,竟一点都不真实。 “师兄!”顾文宇苍白的脸上冒着冷汗,没有一丝的血色,很吓人,虽然强睁开眼睛,但怎么看怎么显得有气无力:“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方拓俯下身,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这么年轻,谈死字多古怪?” “很难受!真的!”顾文宇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契丹这么危险,只不过打算去买点东西,竟然遇到了杀手。” “杀手?”方拓凛然:“你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了?” “没有,那厮的刀好厉害啊!”顾文宇摇摇头:“要不是我聪明,小命就真没了。”神色黯淡下去:“师兄,你说我能好么?” “大夫说你中了毒!不过……”方拓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却不是向下弯的:“他绝对能治好你!” “那就好!”顾文宇的目光望向床顶,喃喃道:“等我恢复了,一定找出那混蛋,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说完,他还抬起手,很有气势的挥了挥! “那是,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方拓看他精神还算不错,心中急迫稍稍舒缓。想起之前的情景,还真是让她心有余悸。那刀伤从靠近心脏的部位一直延伸到腰部。伤口周围的皮肉向外翻转着,似乎是被灼伤的一样,呈黑色!摸上去滚烫的! “怎么能咽下?”顾文宇轻声的说着,过了好久,又面露痛苦之色,长长的叹气道:“既然养伤,那我是不是不能出去了?都说契丹的冬天,吐口涂抹在地上都能摔成几瓣,我还想见识一下呢!” 方拓悠然道:“你现在还是安心养伤吧!等伤好了,什么事情做不得?” 顾文宇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方拓,然后,偏过头去。突然小声说道:“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弟弟啊!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方拓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既无奈又宠溺。 “你一直是这样,对谁都好!可也太委屈自己了!”顾文宇转头面向她,道:“还记得裴冷,他那样对你,你竟然为了他将软剑当了!还有,京城的时候,若不是我们,你也不会受那样的苦,差点被逼死,这次见面后,你对我跟过去一样的好!就算是师伯,我们都觉得他过分,可你竟然没说半个不字!” 方拓笑容未敛,神色却一下怔忡起来:“提这种扫兴的事情做什么?” “你一直没变啊!”顾文宇的眼中露出一种迷惘的神色,又看了看方拓,轻声道:“你总说自己不是冰儿姐姐,可在我眼里,你除了厉害果断一些外,根本没什么不同啊!你还是冰儿姐姐,没什么不同。太心软,对人太仁慈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撞到头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么?要不是因为我淘气,在爬山的时候推了你一把,你也不会从山坡上滚下去了!姨妈背你起来,问你怎么伤到的,那时候你满脸是血,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还是护着我呢!”深吸口气,又继续说了下去:“你醒来后,这个秘密就一直藏在我心里,反正今天我要死了,就跟你说了吧!” 方拓的脸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你在说什么混话?” 顾文宇却只是自顾自的摇头:“师兄啊!我什么情形,连自己也不清楚么?” 方拓脸色巨变,就要站起来找隆云,但胳膊却被拽住了。 “师兄!我求你,听我把话说完!”顾文宇强撑起来,语带哀求道:“师兄,我对不起你,是我害……”说到这里,身子却软了下去,眸中一点光泽都没有得昏了过去。 “文宇?”方拓骇然,上前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稍微放下心来,刚要起身去找隆云质问,房门却被推开了,转头,只见隆云缓缓的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说吧……”方拓直截了当的说道:“他中的毒能不能解?” “刚才我骗了你!”隆云叹了口气:“这种毒根本无法可解!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方拓将目光从顾文宇那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收回,似不经意的在他身上掠过,但什么也没说。 “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话?”隆云察觉到她的眼神,变色道:“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找窦贤康来问问!” 方拓摇了摇头:“隆云,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骗我?”重新转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对方的心思,半晌才道:“白天的时候,我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很多,但现在仔细想来,那时你曾向那大夫打了个眼色吧?”再次叹了口气,她又接着说:“咱们都是聪明人,何不把话讲明了?” 隆云的脸色难看,深深凝视着她半晌,苦涩道:“看来,我真的没办法瞒着你了!”舔了舔嘴唇,又说:“这毒药名为七日断肠,七日过后,腹烂而亡!至于解药,我不能告诉你,那样只会让你送命!”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文宇去死!”方拓的目光经过一瞬间的游离,才苦苦的说道。 隆云撰紧了拳头,勃然而起:“你不能看着他去死,我就能看着你去死?” “死又如何?”方拓坚决道:“死了,即便是救不了她,也好过内心承受煎熬!什么也不做,会让我后悔一辈子的!” 隆云眯起眼睛,阴冷的光在她和床上陷入昏迷的顾文宇之间扫来扫去,很久,才缓慢的道:“我看不出来这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去死!”又深吸口气:“就算是亲弟弟,也没你这样牺牲的吧?你们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你说,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方拓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语气越来越冷,眼睛深深望进隆云透明的眼底,顿了一会,斩钉截铁地道:“你说,除了嫁给你,其他的都可以考虑!” 隆云丝毫不让的与他对视,听到她的话,眼中闪现熊熊的怒火,牙齿被咬得咯咯做响,过了一会儿,他后退几步,接着猛地转身,抬头望向屋顶,只用后背对着她,冰冷的话从口中溢了出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别怪我……” “你说吧!”方拓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求我一次!”隆云的声音抖动着:“只一次,我便将那人的身份告诉你!甚至,还能帮助你取得解药!” “那么简单?”方拓愣了一下,点头道:“我答应你!” “简单?上午是谁说我做梦来着?”隆云转过脸,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把将身旁桌面上的杯碗扫落到地上,接着冲门外大吼道:“来人,将府内所有的人都叫到前院去”转头,眼神阴桀的盯着她,阴森森的说:“我这条件可不宽松!我要你当着燕王府上上下下的面求我,我要你给我下跪磕头,你肯么?我倒要看看,在那么多人面前,你怎么放得下你的自尊!” 房间内的气氛霎时间凝滞下来,方拓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呆立当场,眼神呆滞的望着他,片刻过后,她缓缓的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怎么?你不是很在乎自己的自尊么?”隆云翘起嘴角,讽刺的笑了声:“太难么?也是,你是谁?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阿!一向不将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看在眼里,给我下跪?那不是比杀了你还难受?”缓了口气,放低了音量:“这样,我也不想让你太丢脸了,你只要在这里给我磕个头就行了!” “那就先谢谢您的仁慈了!”谁知道,正当他以为对方会退缩的时候,方拓却重新抬起头,眸子不再黯淡,而是布满了晶亮的异彩,渐渐的,笑容绽开,她油然道:“我算什么仙人?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而已,而燕王爷可是契丹的大人物,我给您磕个头算什么。”话未说完,手中的拐杖便被她丢到离自己老远的地面上,紧接着,双腿微曲,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 “他很像你!”隆云望着顾文宇那沉静的面庞:“真的很像!”他转头,看到方拓那一脸的茫然,解释道:“你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他的言行,举止甚至是一些想法,完完全全就是你的翻版!在他的一生中,你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看得出来,他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所以,他在学你,不,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些,在不自觉间,他的身上有了你的影子!可惜……”他叹口气:“这个世界上,方拓只有一个啊!”语气却很悲凉。 “学我?这可能是他最大的不幸!”方拓踱步到窗边,接着,她笑着感叹道:“天亮了!”她看到的是起伏绵延的山峦,昨晚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积雪的白,林木的黑,像水墨画一样,再有轻纱般的晨雾游荡其间,真美啊! “今晚天黑了再去吧!”隆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面:“白天,他们人很多!” 方拓吸了口气,挺起胸膛,缓缓道:“这时候去闯,才是我!”说到这里,她的思绪一下子就飘飞了起来,就像是眼前这若有若无的清雾一样:“你知道么?我曾有一个朋友,那一天下着雪,他也是这么去的!一个人杀到对方的阵营,最后飘然而去!何等潇洒,何等壮烈!又是何等的英雄!”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估计英雄壮烈是没我份了,不过我还能疯一把!不同是,他为了爱情,而我只是为了亲情,文宇是我弟弟,亲弟弟!” 隆云抬起头,露出一张笑脸:“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方拓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窗台,想了想,说道:“文宇不能住在这里了!你将他送出城吧!我想,我可能要在上京逗留几天!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来找我?”隆云撇撇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失败丧命?就如此自信?”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很急促了! “我从未想过!”方拓侧头看向他,正起面孔,肯定的说:“这件事情不允许我失败,我就不能失手,更不会丧命!”她的语气里满是自信,而这时,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色彩。沉静片刻,突地又说道:“就算失败,也只是万劫不复而已!” 他奇怪的抬头,眼睛紧紧的盯着方拓那素净的脸庞,不肯放过每一细小的肌肉抽动:“没问题!”他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下去,语气悲凉道:“我过去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但昨天发生的事情,却将一切都颠覆了,你竟然……” “其实,我也不了解自己!”方拓摆了摆手,笑道:“昨天我膝盖碰触地面的那一刻,突然间,我想到,也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其实还没有在苦难中恢复过来,表面看上去很不在乎,也很超脱,但那只是痛苦的延续而已,说到底,那时的我,就是一个缩在壳里的乌龟罢了。而那龟壳,却是我自己盖上去的!” “那现在呢?”隆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似乎想从里面找到什么。 “现在?在经历过诸多苦难后,我终于完成了一次人生蜕变,虽然在性别的问题上仍然放不开,但我不会再去逃避什么了。你知道么?昨晚我突然发现,原来苦苦寻找的东西就在自己身上,我是兰若冰,更是方拓,我不是神,只是一个人,一个能哭能笑,有血有肉的人!现在的我,就是……”方拓转过身,快意的笑容在眼角,唇边荡漾开,她伸出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心口,似乎在感受心脏的跳动,过了很久,爽声笑道:“这里的我!一切由心啊!” 隆云想了半天,苦涩的摇了摇头:“你说的话真特别!连我都听不懂!”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这个,给你吧!”正是那块轩辕宝玉。 “我欠你个人情!”方拓扫了那宝玉一眼,淡淡的道:“这个就留在你这里吧!改天我还上了,你再交给我!” 隆云将手缩了回去,用力的握紧,过了一会儿,无奈道:“你还是那样,这算好面子?”他舔了舔嘴唇:“这玉佩对你来说不重要么?竟然连一句恳求的话都不愿说出口!”接着又奇怪的看向她:“可是,既然不是很想要这个东西,你跟我来上京做什么?不是真的想来吃穷我的吧?”说到最后,笑了出来。 “你错了!”方拓面色静若止水,深深望进他眼中,柔声道:“这玉佩等同我的生命!” “那你……”笑容凝滞了,隆云眼中满是困惑:“那你又为什么会……” 方拓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哂然一笑,接着板正面孔:“亲情,比生命更重要!” “哈哈!”隆云脸色在一瞬间经过无数的变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转身一掌拍向书桌,那桌子立刻四分五裂:“亲情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算什么逻辑?”他笑啊,大笑着,渐渐的,声音微弱下来:“现在我丢了一个王妃,马上就会成为朝廷上下的笑柄,这次算亏大发了,我警告你,要小心啊!我可不想再搭上一口棺材!” “呵!”方拓伸展的一下双臂:“那里面睡着可不舒服!” 隆云拍拍双手,突然恶声恶气道:“你滚吧!滚的越远越好!” “你应该装得再凶恶点!”方拓油然笑道,说完,拄着棍子向门口走了出去。 隆云沉闷的低下头,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在她的后面,直到燕王府的大门。 “隆云!”方拓蓦地转过身,嘴角含笑:“不用远送了!反正咱们还会见面的!” 隆云看着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脸,不由失神,仿佛有一种淡远的记忆,在心底深处,悄悄蠕动起来。“方拓?”他嘴巴开启,似乎无意识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方拓!”方拓轻声的回了一句,接着张狂的笑了起来,朗声念道: “好男儿,敢担当, 至情至性,豪迈爽朗。 轻生死,胸襟广, 喜怒悲仇一肩扛。哈哈!”她大笑着,在路上反反复复的念着这几个句子,她似乎不知道路人侧目和指指点点。或许,她本来就知道,却根本不在乎!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第五十六章 疯仙子(上) 初冬的清晨,寒气飒然。残留枝上的枯叶在阴霾的薄光中颤抖著,上京城的街道,竟是一派颓败萧瑟。 隆云伫立风中良久,才将凝在远处街道尽头的目光收了回来,长长的叹息一声,他背转过身,走入自家的大门。 但刚刚迈步,便是愣了一下,眼睛睁大的,望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 “你回来了?”声音中满是惊讶的成分。因为,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本该早就离去的方拓。 “我回来问一件事情!”方拓微微笑着。 “什么事情?” “那个……”方拓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道:“我要是去闯天都教,会不会给你带麻烦!” “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隆云自嘲的撇撇嘴:“还好,你不是杀了人之后才会想到我!” “我不想连累朋友!”方拓低声道。 “听到你还将我作为朋友,我很欣慰!”隆云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接着悠然道:“放心,我是谁?我是当今皇上的堂兄阿!” “天都教不是起但最有势力的门派么?” “那又怎么样?谁让他们的势力太大了!”隆云傲然道:“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最近实在太招摇了,与皇室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这一闹,正合我们的心思!” “那就好!”方拓点点头,身子突地腾空而起,翻墙而去。 隆云怔怔的望着她消失的墙头,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的凝滞,好久,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才又发出一声叹息:“你是义无反顾,我又何尝不是啊!”那浓重的忧伤再掩饰不住,充溢而出…… ************************ 天都教自契丹建国后,便是专门给皇族培养武士的地方,大内供奉中,有一半以上是他们的门徒,经过百年的发展,已经成为契丹最大的门派,拥有正式门徒上千,下设武馆数十个!他们的总坛建筑巍峨,难攻易守!气派之恢宏,与契丹的皇宫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从燕王府出来,方拓在上京城的街道绕了两圈,这才拐到天都教总坛的正门! “姑娘有什么事情吗?”一个守门的教徒上前拦住方拓,打量了她一番,客气的问道:“还是要找什么人?” 方拓一本正经道:“我要进去见一个人!” “你在开玩笑吧?”那人不自然的笑道:“这里你可不能进!如果找人,由我通知就成了!” “是么?”方拓冷冷一笑,瞬间出手,那几个守卫连叫声都没发出来,就软倒在地了! ********************* 天都教总坛诺大的练武场上,到处都是人!他们看见从门口走进的方拓,俱都一愣!天都教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即便是权倾朝野的太后也从未到过这里!而其中有些去过燕王府的人更是惊呼出来。 “我找你们掌门!”方拓运足功力,喝道。 “是谁如此大呼小叫?”一个身着契丹服饰,白髯垂胸的老者走出人群,将眼光投向方拓:“姑娘为什么不经过通禀就擅闯进来?难道不知道本派的规矩么?” 方拓负手而立!露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我找你们掌门!” “哼!”那老者冷哼一声:“老夫正是天都教掌门任崇远!敢问姑娘是谁?” “掌门?”方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遇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这时,她才仔细地打量起任崇远来!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眉毛浓粗,眼角刻着深深浅浅的皱纹,那特别大的鹰勾鼻子立在白胡子上面,显得颇为古怪,她笑道:“我找的就是你!”隆云交待过,七日断肠被控制的极严,而且只有掌门才会随身携带解药。 “你有什么事情?”听说是找他,任崇远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你到底是谁?” “兰若冰!”方拓仰头看向天上的云彩,淡淡的说道。 “兰若冰?”任崇远愣了一下:“燕王妃?你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着人传话,为何要破坏规矩善闯这里?”随即摆了摆手:“看在燕王爷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方拓摇了摇头:“我此次前来,只为了得到七日断肠的解药!” “要解药?”那任崇远冷笑起来:“又是解药?怎么?燕王爷从我这里吃了闭门羹,换王妃出面了?” “隆云来过?”方拓愕然。 “何必再惺惺作态?”任崇远摆了摆手:“我曾发誓,今生绝不医治汉人,便是皇上太后出面也是无用!”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轻声道:“王妃果然出众,难怪燕王爷会为你神魂颠倒了!竟然肯屈尊降贵来求我……要知道,在朝堂上,我们可是死对头啊!”说到这里,已是面色讥讽。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是什么王妃!”方拓脸色变了一下,接着进入正题:“给我解药,我立刻就走,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们的任何一个人!否则……”她深吸口气,傲然道:“扫平这里!” “好大的口气!”任崇远瞪大眼睛:“但我们天都教岂是你能乱闯的?”挥了挥手:“要解药?没门!” 她冷冷一笑:“那我只有得罪了!”说着,抽出了软剑。 “我实在不愿同你这样的残废人为难!”任崇远看向方拓用来支撑身体的拐杖,叹气道:“王妃还是趁早回去吧!不要胡闹了!” “我的脚废了又怎样?”方拓傲立场中,眼睛瞄向对方:“看你一把年纪,估计也没多少力气了!你先出手吧!”说话之时,余光未离他身,口中尽是轻蔑之意。 任崇远被她说得脸色铁青:“好目中无人阿!也罢!今日我就拿下你,好好质问燕王一番,问他是怎么管教你的!”话音未落,任崇远已经长身而起,攻向方拓! 方拓手中拐杖点了一下,接着便迎身而上,手中软剑疾点向对方!剑势飘忽,寒芒流动,辛辣诡异,不可捉摸! 瞬息之间,两个人在场中已经对了数十招,却仍没有分出上下! 方拓抽空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暗暗焦急,四周的人越聚越多,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会对自己不利!想到这里,她虚晃一招,紧接着身形急退,与对方拉开距离! “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任崇远抬高下巴,凛然道:“你的武功练到这种程度虽然难得,但腿脚上依旧会吃亏的,再打下去,不会有好处的!” “是么?”方拓神秘的一笑,接着正起面孔,清声喝道:“驭剑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软剑生出千万化身,转动,转动,最终缠绕在一处,软剑在瞬间增大到了原来体积的四五倍,那剑气焦灼着周围的气体,夹杂着嘶嘶的声响,仿若撕裂了空间,下一刻就袭到任崇远面前!气势惊人! 方拓一直没用过寒风留下的《驭剑歌》,因为它太过阳刚,每一招都像是勇士杀敌,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其悲壮惨烈,绝没有任何一种剑法能比得上。 如今,她用了,用的是《驭剑歌》最霸道的一招!用得义无反顾!用得全力以赴! 这一招,令天地为之变色。杀气,场中到处都弥漫杀气。 任崇远暗道不好,骇然的刚要躲避,却也不及,也是他经验丰富!猛地屈膝,总算躲过一劫!他暗舒口气,刚要起身,却感觉左肩膀烧灼般的疼痛,驭剑歌何等的霸道,他虽然逃过一命,但那异常凌厉的剑气却也伤到了他! 方拓看了眼他那血淋淋的伤口,微微一笑,再次腾身上前,打算搜身! “保护掌门!”天都教众门徒见方拓一剑伤了自己的掌门。惊骇之余,奋不顾身的奔向前来,妄图阻挡方拓。 “该死!”即将得手却被一帮人缠住,她心头怎能不起火?下手也就更狠辣了!因为她知道,现在还好,围攻的只有天都教的门徒,若是再拖延下去,将官兵引来,形势就不妙了! 攻过来的人更多了!方拓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崇远被他的徒子徒孙们护送到前方的大殿中! 心里虽满是无奈,手上却没有一丝的含糊!她也平缓下心来,转头应付起这帮杀不完的敌人! “男人是什么?男人是棵树!既要给别人遮风挡雨,又要生根发芽!你要做一棵松树,即便是在大雪覆盖之下,也要保持苍翠挺拔!”不知怎的,方拓的耳畔竟然响起当年父亲对他讲过的话!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想到这些了!还以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想到这里,她笑了,将软剑从面前那张惊骇扭曲的脸孔中抽出来,她手中拐杖成了一个支点,支撑着她那旋绕飞舞的身躯,手中软剑是她身体的延续,寒光闪过,进入两个人的咽喉内,转身,再挥剑! “男人是石头,信念要坚定!哪怕你孤单单在那里很多年,也绝对不能放弃自己的立场!”方拓手中的剑幻化成千万个,袭向周围敌人,剑气激荡中,无数人惨叫着倒地! “男人是匹狼,对待敌人要狠,如果你总是心软,兔子也会咬你一口!”又有人围上来了!刚开始她还只是对威胁自己的人下杀手,但越往后越顾不得心软,手中的软剑挥舞得更快,招式也更加的狠厉! “男人要一往无前敢于跋涉千里,过程再痛苦也要忍!因为只有超越痛苦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隔开砍来的长刀,方拓手中拐杖直接点在对方胸口,将他击出老远,然后拐杖点地,身子拔高跃起,避过几杆扫来的长枪,在空中旋身,出剑,目标是下面那人的心口!她用的还是青莲剑法,却少了丝阴柔,多了分阳刚! 剑光如水,风雨不透,方拓与手中的软剑仿佛融为一体,即便双脚没法使力,但在拐杖的帮助下,竟然丝毫不影响她身法的迅捷。在刀光剑影中上下翻飞!时而行云流水,急如卷云;时而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噗!”那是剑刃刺入头颅的声音!“咔嚓!”脆响,不知道又是谁的骨头被她那雄厚的真力硬生生阵碎了!脚下踩踏的,是软绵绵冷冰冰的尸体;漫空中挥洒着的,是红得耀眼,腥味刺鼻的鲜血!练武场中回荡着的,是夹杂着绝望和痛苦的地狱厉鬼一样的嚎叫! “男人,男人!”她发泄般地挥舞着软剑,口中不断地说着“男人”这两个字!每说一次,就挥出一剑,每一剑攻击的位置一定是人身上的要害,而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一条生命的消失!就这样,脚下的尸体越积越多! 这时候,旁边响起一声暴喝:“住手!”那些敌人仿佛得到特赦一样,都不再进攻了,手持武器,纷纷退后,远远的围着方拓! 拐杖停顿下来,方拓站在场中,软剑在内力的摧动下嗡嗡做响,剑尖斜指地面,上面不时的滴下未干的鲜血!但脸上表情却是一片茫然,她还在回忆着父亲的话! “男人……”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地叹口气,眼睛回复了一丝神采.目光扫了四周一圈,只见那些天都教的门徒们都小心翼翼的用武器对着她,却只是围而不攻!那夹杂着恐惧的目光表明,他们都被自己的武功和这不要命的打法吓着了! “怎么不打了?”她浅浅的笑,那笑容如春风般拂面撩人,哪象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的样子?而此时,这美艳无双的笑容,却只能让其他的人胆寒! 任崇远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我给你解药!”他心痛的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一瞬间,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显得苍老很多!在风中颤动的胡须说明他此时的心情异常激动!那能喷出火来的眸子,满是气愤! 方拓抬起手臂,剑尖遥对着任崇远:“我要你先发誓!给我的绝对是真正的七日断肠的解药!”她才不相信对方会老老实实的给她解药而不动手脚! “发誓?”任崇远恼怒道:“我任崇远说话一言九鼎,何曾背弃过诺言?你不要欺人太甚!” 方拓笑了笑:“你若不发誓,那我可要动手了!”她本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物,但这一次事关顾文宇的性命,千万马虎不得! “哼!没想到你双脚尽废,身法竟仍是如此迅捷,不过,你以为我是怕你才低头的吗?我是不想再有弟子们丧命!”任崇远冷哼道:“估计这时候我们的军队已经赶来了!你若是聪明,就赶快投降!我大人有大量,不会同你个娃娃计较!” “那我就动手了!”方拓眯起眼睛盯着他:“你相不相信,即便是来再多的高手我也能脱身!到时候……”她转头看四周,用冰冷的语气威胁道:“你的这些徒子徒孙们都有家吧?你想想,是你自己的面子重要,还是他们的家人性命重要?”这种手段,她不学都会! “高手?要不是左右掌教使清早去……”任崇远突然好像醒悟了什么,暴怒着瞪视她:“难怪,难怪,我说怎么昨夜突然有小贼夜闯皇宫!原来是为了支开他们……”接着咬住牙,恶狠狠的道:“燕王爷为了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可惜,你们得了解药又怎样?派人夜闹皇宫,他的脑袋也留不住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皇宫出贼和隆云有什么关系?”方拓心中凛然,脸色巨变,却又立刻平静下来:“我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现在,你把解药交出来吧!” “你!”任崇远气急,粗喘几口气:“我任崇远对天发誓,给你的药绝对是真的!”说完将一个玉瓶扔给方拓! 方拓将拐杖夹在胳膊中,伸手接住玉瓶,打开闻了闻,确实如隆云说的有股桂花的味道,放心的揣在怀里!就在此时,总坛的大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 “你跑不了了!”任崇远双目一亮道:“我们的人来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药!”方拓轻轻的笑了一声,突然弹身而起,直直向正西方冲去!出发前她曾经和隆云商议好了!一旦得手,就往这个方向冲,那里有一人工湖,连着潢河,还未上冻呢,等到了水里,一切都安全了! “不好,快截住她!”任崇远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方拓早已挥剑击退前方挡路的人,闯了出去…… ****************** 深夜,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浓雾宛如青纱一般,覆盖了远近大大小小的院落。也笼罩了整条巷子。当,当,当,更夫的梆子声隐隐传来,打破了四下里的宁静。一阵风吹过,掀开了面前的雾纱,只见不远处,一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摇曳着,透过雾气,缓缓飘动。直到一处朱红的大门前。 “鬼啊!”突然厉吼嘶叫响起,那点昏黄猛地变得炽亮,接着便四处飞溅,一道白影自更夫面前闪过,隐没在黑夜里。 而就在那更夫口吐白沫昏过去后,那道白影竟然掠了回来,赫然是一个穿着白衣拄着拐杖的女子,那女子凑到更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叹了口气:“真是不行了,竟然会被人看到!还好只是……”她的话未说完,隔壁的院落便传出喧哗之声,显然有人听到异响了。 那女子微微皱眉,拐杖点了下身边的墙壁,身形如飞燕,向前窜起丈余又用手在墙上一点,无声无息的轻飘而上,隐没到一处有着朱红大门的宅院之内。 一帮人打着火把从宅院冲了出来,却忽略了自己的头顶。在火把那跳动的火光中,那宅院大门的匾额赫然用契丹文写着“燕王府”三个大字…… “怎么会是你?隆云呢?”方拓看着眼前的人,诧异道。她摆脱天都教的追踪,在皇宫后山挨到深夜才飞墙跃瓦潜入燕王府,没想到,在隆云房间中等候的,竟然是萧敬! “王爷进宫了!临去的时候,嘱咐在下在此候着姑娘!”萧敬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停顿片刻,又道:“听说,姑娘取到解药了?” “不错!”方拓点了点头:“文宇被你们怎么安排的?赶快带我去吧!”突然看到萧敬那犹豫的神色,担心道:“怎么?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萧敬连忙解释:“王爷走时交待在下将顾公子带出城去,可那时姑娘大闹天都教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城内戒严了,尤其是燕王府,根本无法带人出去。还好,早先王爷就将顾公子安派到附近的民居中了!否则,还真是麻烦!” “那就好!”方拓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隆云的动作太慢,顾文宇被天都教扣下了呢! “姑娘现在就要去看顾公子么?”萧敬的眼睛瞄向她。 “当然!这件事可耽搁不得!”方拓点头,突然又想到在天都教时任崇远的话,叹了口气,口中似乎不经意的问道:“萧敬,听说昨晚皇宫遭贼了?抓到没有?” 萧敬细长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后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沉静,回道:“姑娘也知道了?是啊!昨晚皇宫乱得很,不过那小贼实在狡猾,让他跑掉了!气得太后连杀了好几个守卫不利的禁军呢!” “这年头,哪里都不太平啊!”方拓浅浅笑了下,眼睛一眨不眨的射到对方的脸上,缓缓的道:“人家都说隆云和任崇远是死对头,我这么一闹,他不会受牵连吧?” “怎么会?”萧敬咧开嘴:“今早您不满皇上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再者……您离开之后,我家王爷可是‘生气’得很阿!” “那就好!”方拓抿住嘴,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她转过头:“你告诉我,大闹皇宫的是不是你们的人?隆云到底在那?他会有什么麻烦?”语气竟是越来越凌厉。 “我家王爷怎么会做冒犯皇上的事情?”萧敬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眸中精光闪耀,朗声道:“姑娘是听任崇远的说的吧?他这纯粹是栽赃陷害,不过您放心,咱们可不是吃素的,虽然现在有些麻烦,不过……”又冷笑两声:“得罪我家王爷的人可一向没有好下场!”说完,却是面色古怪的看了方拓一眼。 方拓扬起眉毛“哦”了一声,转而笑道:“那任崇远岂不是死定了?”又皱眉,担心的问:“你那句麻烦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被关起来了吧?” “我家王爷做事情一向滴水不漏阿!没有把柄,谁能将他怎样?”萧敬大有深意的说道。舔了舔嘴唇,突然放低了声音:“这次太后之所以招王爷入宫,只是商量郡主的婚事!” “那就好!”方拓哂笑:“走吧!你带路,咱们去找文宇吧!”说着,便推门而出…… ************** “萧敬!”方拓将七日断肠的解药滴到顾文宇的口中,等待片刻,见那伤口上真的不再发烫了,长出口气,转身对房间中的萧敬道:“文宇不能呆在城里了,麻烦你想办法将他带出去,另外……你给隆云传个话,说上京的东北靠河的地方风景挺好,三天后,我请他去打猎!” “打猎?”萧敬诧异的看向她。 “不错,打猎!”方拓在嘴角牵出一抹无奈苦涩的笑,将目光转向那跳动的蜡烛,幽幽道:“你跟他说,让他准备好那玉佩,我还他人情的时候到了!” 萧敬怔然点头:“在下一定将话带到!只是……”抬眼看向她:“王爷曾交代,让我护送您和顾公子里开京城阿!您难道不打算走了?” “走还是要走的!”方拓眸中闪动着令人心醉的光芒:“但不是现在,我还要在这里留几天!” 萧敬脸色变了下,低头踌躇半晌,才斟酌着字句问道:“恕我冒昧,能问一下姑娘的打算么?” “打算?”方拓笑的似乎更加开心了:“来上京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打算逛一逛呢!”她笑着,那眼睛中的光芒却变了…… 第五十七章 疯仙子(中) 第二天一早,方拓又察看了顾文宇的伤势,见他大有好转,放下心来。同萧敬一起将还在昏迷中的顾文宇架上准备好的马车,又再三交待了一番,直到马车驶向皇城城门的方向,这才稍微舒了口气。回去换了一身男装,打扮妥当,离开了那空荡荡的院子。 今日的上京街道,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官兵,盘查甚严,她若没有萧敬准备好的通行令牌,还真是寸步难行! 或许是因为生活在皇帝脚下,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丝毫没有受到这紧张气氛的影响。眼下还只是早晨,集市中便人流涌动,不下往常。人们采购着自己需要的物品,讨价声,吆喝声连成一片,人气烧灼着冬季的冷冽,热热闹闹的! 方拓自昨天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眼下自然是饥肠辘辘,随便挑了一间馄饨铺子便钻了进去。 帘子被掀开的那一刻,铺子内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茶水到入杯中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全部放在她的身上。只因为这样装扮的人是很少到这种简陋的地方来的,好奇之下,也都提起了研究的兴趣。方拓毫不在意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环视一圈,走向一个矮墩壮实,穿着耐磨的粗布厚棉袄的马脸大汉的对面坐下,因为只有马脸这桌是一个人,其他都有三、四人围坐。直到她坐下,毫不做作的叫了一碗馄饨,这些人才回过神来,铺子里也恢复了喧嚣的气氛,但时不时的,他们的视线依旧会不受自己控制的移到她的身上。 方拓可没在乎那许多,伸手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馄饨,自顾自的大口吃起来。 突然听旁边的一桌有人惊叫:“真的吗?天都教真的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晚,听说是谋反……” 方拓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耳中细心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心中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怎么?兄弟你还不知道?”她对面的马脸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神秘的笑了笑:“就在昨晚,大批的官兵包围了天都教总坛,掌门以下死了上百呐!看到街上的官兵没?那都是抓天都叛党的!”他一脚踏在条凳上,声音洪亮得像在吵架,里面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抽了抽鼻子,也不管方拓理不理会,接着说道:“你说这事也真玄,昨天,那些官兵还帮着天都教抓那什么王妃呢,现在竟然全变了……”吹了吹碗中的热气,话题又变了:“我看啊!天都教谋反这事情弄不好只是一个借口,只怕与那个燕王妃脱不开干系,听说,那燕王妃可是个少见的美人啊,你说……” 但他的话没有接着说下去,只因为,方拓的一只拳头砸到了桌上,惊起了满桌的碗碟。马脸好不容易咳出吃到鼻子里的汤,气愤得刚要理论,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的时候,强自将嗓子边的咒骂咽了回去,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了挪。 方拓站起来,掏出几枚铜钱扔到伙计手中,便在人们的注视下走出了铺子。 “娘的,这兔儿哥脾气倒不小……”方拓清楚的听到身后铺子内那马脸不甘心的咒骂,自嘲的扯了下嘴唇。抬眼望望灰蒙蒙、重得压顶的天,喃喃道:“要下雪了!” 叹了口气,往前走两步,眉头却锁了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无奈的苦笑两声,蹲了下去,咬牙在脚腕上揉了揉,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在周围路人侧目中,慢慢的挪动身子,身影蹒跚。 “阿拓!”突然,颤抖的招呼声自不远处传来,让她的身子顿住了,扭头,正见一位美艳女子站立在一处台阶上,眼眶含泪的凝望着她,而在那女子的上方,正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上书:“云仙斋”。 “怎么?才半年不见就不认得了?”那女子袅袅行到她身前,甜甜的笑了,但那话中却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中的泪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方拓直起身子,凝视着面前灵秀的脸庞半晌,才扯动嘴角:“秋水啊!你可更漂亮了!”又看了看那牌匾,浅笑:“我真是,那么大的字竟没看见,早知道就到你那里蹭一顿,既美味又省钱……”那女子正是分别半年之久的江秋水。 “没个正经……”江秋水白了她一眼,上前搀住她的胳膊:“谁像你一样,走路低着个脑袋,打从你走出铺子,人家可就发现你了!”说到这里,声音却又哽了。 方拓叹口气,知道方才的一幕被她看得清清楚楚,涩然道:“怎么每次见面,我都如此狼狈?” “我扶你进去吧!”江秋水扫了下四周围观的人,皱了皱眉头。 方拓原待拒绝,但触及到她注满柔情的目光,心中一软,也就放弃了坚持,任她扶着走进了云仙斋。 “翠娥,快去打盆热水到来。”江秋水直接将方拓带到自己的房间,将她搀到床上做好,才转身对打进入云仙斋便一直跟在后面的一位美貌丫环吩咐起来:“对了!任何人来了,我都不见,知道么?” 那丫环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方拓一眼,这才领命去了。 “那是你的丫环?怎么没见过?”方拓盯着那丫环远去的背影,皱眉问道。 “是啊!”江秋水面色愕然:“半年前新收的,很是乖巧,一直跟在我身边。”又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奇怪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比较怪。”方拓直截了当的回答。 “当然怪了。”江秋水抿嘴笑道:“我可从未带‘男人’进到自己房间呢,你还是第一个……” 方拓也跟着笑了两声,虽然觉得那丫环的眼神并非单纯好奇那么简单,不过听到江秋水的解释,也稍微释然了。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江秋水坐到她身边,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幽怨之色,旋即又笑着说:“你独闯天都教的事情都传开了。我原打算到燕王府去寻你呢!没想到刚出门咱们便碰面了……” “你去燕王府也找不到我。”方拓摇摇头,最近发生的事情,搞得她头都大了。又淡淡的叹了口气:“我是不会回到那里的!” 这时那翠娥已经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盆进来,放在地上,又小心的扫了方拓一眼,才转身退出去了。而这又引得方拓的注意。 “你这是做什么?”方拓看着江秋水将那盛着热水的木盆放到自己脚边,大为奇怪的问道。 “泡脚啊!”江秋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投到她的脚上,犹豫一下,才小心道:“方才的情形,我可都看到了……” “还是秋水体贴啊!”方拓一下子明白过来,苦笑几声,一边脱下鞋袜,将双脚泡到热水中。每逢交节变天或阴雨降湿,她双脚的伤处就像被无数钢针戳扎一样,由骨头到皮肤,疼痛异常。双脚感受到那份灼热,感觉好了不少。她笑着问道:“秋水,你怎么会在这上京开店的?最近过得好么?” 江秋水嗔怪白她一下:“做生意,混个温饱而已!却也好过整日奔波卖笑!”旋即又笑道:“对了,你怎么会成了什么燕王妃?” 方拓再次苦笑,将事情的始末道了出来。 “太过分了,他这不是骗你么?”江秋水愤恨的咒骂,似乎无意间,瞧见那双脚上的疤痕,身子震动一下,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神色复杂的望着她的笑脸,悲声道:“你都这样了,还坚持什么?” 方拓闻言,却是愣住了…… ************************* 三天后,上京城,东北郊外。 起风了。入眼的是林海翻滚,传至耳边的,是涛声阵阵。冷冽的风吹起遍地的雪粒,在旷野中形成了一个白色的雪雾,缭绕盘旋,挥之不去。连绵的群山都好似被抬到了云层之上,虚无飘渺,神圣异常。 隆云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那飘逸的身影,长长吐了口气,这才放重脚步,踏着积雪,走上前去。 方拓背负着双手站在一棵枯树下,眼望那若有若无的远山,竟似看得出神了,直到脚步声欺近,才轻声的说道:“你太慢了,我可等了好久!”目光却依旧凝在前方。她一身洁白的衣衫缓缓摆动,风,迎面而来,一袭白衣飞扬起舞,片片衣袂飘拂不定,仿若云中的仙人,带着清逸出尘的韵味,好似随时会跟着风远去。 “萧敬说你请我打猎?”隆云站到她跟前:“还好我没带弓箭来!” “文宇被安置好了么?”方拓问道。 “我就知道你得问这个!”隆云自若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起来。但那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便含笑道:“你放心吧!就在仪坤州,安全得很!”舔舔嘴唇,又道:“你这个做师兄的可真不错,一切都为了他考虑!你们的感情,恐怕已经找出亲情了吧?到底算什么?” “责任!”方拓没有回头,微微的笑了笑。 “责任?”隆云疑惑起来:“你有什么责任?” “兰若冰的责任!”方拓有些迟疑,却又立即用肯定的语气道:“对,就是兰若冰的责任,亦为我的责任!”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你这样真的很像疯子!”隆云抿了抿嘴,突然意识到此言不妥,眼睛扫了她一下,接着微微仰起头,叉开话题道:“说吧!你怎么还我人情?” “还不了了!” “我可把东西都带来了!”隆云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 “麻烦都让你自己解决了!我仍是欠你的!”方拓这才转头看他,眼睛眨了眨。 “那……”隆云迟疑道:“我若是麻烦仍在,你怎么还我?” 顺手掰下一截树枝在手中细细把玩,方拓口中淡淡的道:“还记得当日在汴京郊外射的那只兔子么?射在人的身上效果一定也不错!燕王和兰若冰反目成仇,在城墙上大打出手,兰若冰身中一箭,跌落潢河内,生死不明,这样,你没麻烦,我也能脱身!” “你要我用弓箭射你?”隆云脸色遽变,声音蕴涵着压抑的怒火,但依旧平稳:“你真的不想活了?” “我可还没活够呢!”方拓撇撇嘴:“若按照我的方法,连受伤都是不可能的事!你又不会真杀了我不是?”想了想,油然道:“我对你的箭法很有信心阿!” “还好没走到这一步!我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隆云火气全消,无奈的摇摇头,苦涩道:“你还人情的方式真的与众不同,我还以为……”又勉强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会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哪曾想……” 方拓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在他身上一触及离,平静道:“这种话题,以后还是少说为好,否则大家都不开心!” “我真想将那玉佩直接给你,免得被你吓死!”隆云苦笑,接着又怔怔的望她:“可我知道依你这倔脾气肯定不会收下的!” “我有我的坚持啊!”方拓挑高了眉毛,身子向前倾了倾,大有深意的说道:“谁的人情都能欠,偏偏你的不能欠!” “这是为什么?”隆云偏了下嘴角,颇不是滋味的低喃。 “你太厉害!”方拓哂道:“跟你做朋友整天提心吊胆的,太不安全!” “这算是夸奖吧?”隆云自嘲的撇撇嘴,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她:“有一件事情,你若是能满足我,一切麻烦都没了!这玉佩还是你的!” “哦?”方拓闻言,来了精神。 “太后要见你!” “契丹太后?”方拓满面困惑,思索片刻,摇摇头,吐出了两个字:“不见!” “为什么?” “麻烦!”回答仍旧是两个字。 隆云的目中突现精光,直射到她的眸里:“你不想知道太后召见你的原因么?”他舔了舔嘴唇,才又道:“就是为了轩辕宝玉啊!”说着,从怀中掏出玉佩。 “轩辕宝玉?”方拓动容。 “你是不是很好奇?”隆云重新在嘴角挂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方拓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幻数次,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我真的要去见上一见了!” ********************* 契丹皇宫的大殿内,空落落的,太监宫女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都被打发出去了,此时便只有隆云,方拓,以及契丹太后三人,更显得空旷了。 可能从隆云处得知了方拓的个性,方拓回到云仙斋同江秋水商量一番后,便被隆云带到大殿,正犹豫要不要按照礼节下跪的时候,大殿的台阶上方已经响起慈祥的声音:“既然只有这几人,便不必居礼了!直接站着回话吧!”这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好久放才落下。 “多谢太后!”方拓松了一口气,却感受到一股灼灼的目光朝她射来,有些不适应的抬头,正与那太后四目相对。 掌握一国权柄的承天皇太后萧燕燕在见到方拓面貌的时候,脸色变幻一下,又立刻恢复正常,叹了口气,朝隆云招了招手:“隆云跟我来一下!”竟然对站立在那里的方拓理都没理。便站起身。见隆云还矗在那里,又道:“还不快给我过来!”声音再不如先前那般柔和了,反而多了一丝怒气。 隆云无奈,用眼角瞥了眼满面疑惑的方拓,便跟着太后走入内殿。 大殿上,便只剩下方拓一人站立在那里,满头雾水。 ****************** “太后!”隆云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姨妈,不知道她为什么将自己叫进来,反而将方拓凉在空荡荡的大殿内。 谁知道他“太后”的称呼刚刚出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姨妈!”隆云不由瞪大眼睛望着她,紧接着第二个巴掌却又扇到了脸上。他不敢躲避,硬生生承受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萧燕燕反应激烈,她浑身剧颤,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机:“你同你那死鬼父亲简直一个德行!孽缘,真是孽缘啊!兰若冰,兰若冰,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么?你还记得你父王生前最留恋什么?你还记得你母亲是如何郁郁而终的?” 隆云糊涂了,脑中思绪飞转,旋即明白了什么,脸色数变,最终转为惨白。 萧燕燕幽幽长叹一声,却是再不言语。将目光转向窗外,眸中,混杂着深情、幽怨、哀伤、欲语无言、魂断神伤,甚至更多…… ***************** 当隆云独自一人回到大殿的时候,方拓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个柱子下,望着头顶的雕像发呆。 “怎么坐在地上了?”隆云牵动嘴角,勉强笑了下。 “呆着实在无聊!”方拓怔望他半晌,眸子里却蒙起一层晦涩。 “天晚了!没想到同太后聊了那么久!”隆云眯起眼睛,走上她跟前站定:“起来吧!太后特意着人准备了上好的晚膳,咱们吃过再回去吧!” “那敢情好!我还没吃过皇宫中的饭菜呢!”方拓回了一个笑容,却没有起来,反而抬起一只胳膊:“你扶我吧!” “你这是做什么?”隆云习惯的要搀扶,但下一刻,脸色变了一下,伸出的手僵凝在半空中,踌躇半天,再未移动半点。 “又要下雪了!”目光在他脸上一掠而过,方拓苦笑道:“你不给我个拐杖,我怎么起得来?” 隆云摇头,笑着吐了口气,一把拉起他,口中似随意道:“你的武功呢?我不信你真的起不来!依你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让人扶的!刚才可吓了我一跳呢!” “那多累?”方拓直起身,瞳孔缩了缩:“能节省一点体力毕竟是好事!”接着神秘的笑了,将嘴凑到隆云耳边,意味深长的道:“我让你扶,是因为你‘现在’还是我的朋友啊!” 隆云的手颤抖一下,随即翘起嘴角:“承蒙您看得起!走,咱们用饭去吧!”说着,便扶着她,走出大殿。 ************************ “看到这些,我还真的饿了!”方拓面对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再不管许多,拿起筷子便吃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隆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从宫女手中的托盘中取下一个酒壶,亲自给方拓满上:“还有陈年酿制的好酒!”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出去。 “多谢!”方拓双手接过酒杯,口中不忘调侃:“能喝到燕王殿下倒的酒,也算福分!”找了找,却意外的只发现了一个杯子,愣了一下:“怎么就一个杯子?”双手却蓦地停了下来,酒顿时漾出少许,摇摇头,又笑了:“看来,我只能独享这佳酿了!”说着,就将酒杯送到嘴边。 “啪!”隆云一个闪身,掠到她身前,使劲拍开她的手,那酒杯自她指间飞落老远,掉在地上,变得粉碎。 气氛沉寂下来。 “这酒不好喝!”隆云沉声的开腔。语气中有分失落,带着轻松,还有点点的苦涩和遗憾。 “隆云,你还不够狠……”方拓翘起嘴角,浅浅笑道。 “你知道?那你还敢喝?”隆云闻言蓦地身子一震,转头看去,依旧是那让人心醉的笑容。而在那炯亮的眸子里,除了洞察一切的犀利锋芒,还隐隐流露出几许哀怜悲苦之意。 “我一向用毒练功,那点毒算什么?”方拓撇过头,眼神飘忽,似乎在研究四周宫灯的图案。 “你是在拿性命开玩笑!”隆云沉下脸。 “谁说的?”方拓活动了一下脖子,最后将身体靠到椅背上:“我只是将杯子靠在嘴唇上而已,若说开玩笑,不如说是赌!赌你心里还有那点义气!”说着,目光却凌厉起来,直射隆云的面门,过了好久,却又柔和了下去:“你做得太明显了!倒酒的时候手还在抖呐,就算傻瓜也猜到了!” 这话换来隆云的苦笑。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那位姨妈非要杀我!”方拓语气平静至极,脸上却现出一丝忧色。 “因为你是她仇人的女儿!”隆云的声音冷硬到了极点,还特意在仇人两字上加重的语气。 “仇人的女儿?”方拓愣了一下,连忙追问:“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我不知道!恐怕我姨妈都不清楚那人的真实身份!”隆云凝望着她的脸,眼神变幻莫测:“我只清楚一件事情,我姨妈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断!” “看来,这仇还挺大的!”方拓怔然半晌,幽幽一叹:“为什么要派你来杀我?” “只要你死,我便是下一个北院大王了!”隆云突然笑了。 方拓的眼睛深邃不见底,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摇头道:“那你为何又不下手了?” “你今天左右都是死,我又何苦一定要自己动手?”隆云背过身去:大声的笑道:“这附近已经围满了人,都是禁军的精锐!” 方拓咽了口口水,扶着桌子站起。找了一张椅子,运功将它拆散。动作却是异常的缓慢。 这时,隆云再次开口了,声音很轻,轻到不注意聆听根本就分辨不出其中的字句:“我得不到你,毁了你也好!你不是重感情么?咱们多少也算朋友一场,就让你的一条性命,成就我的一番功业吧!” 方拓听着这番话,动作停滞片刻,无声的叹息一下,又继续下去,最终,似乎很费力的拆下一条椅子腿当作拐杖,慢慢的踱到门前。 “咣当!”一样东西被扔到她脚前,正是方拓进入皇宫之前被收走的软剑。 “别说我欺负人!”隆云那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软剑去吧!”停顿一下,又道:“无论结局如何,顾文宇都会平安返回大宋的!我保证!” 方拓的身子震动一下,旋即又恢复平静,深吸口气,猛地推开了面前的房门。外面已经是黑夜了!雪也更大了,低低的灰色云雾蒙住了整个天空,雪花又大又密,狂风怒吼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盘绕着,发出声声怪叫,凄厉而无情,呼啸声似乎把整个世界都搅动了起来。雪花飘飘坠下,点在那无数把出鞘了的刀剑上。 方拓面色平静,回身关上的房门,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落寞的念道:“隆云,你太假了!”平缓口气,眼神却是一变,手中软剑在真力催动下绷得笔直,阵阵龙吟声响,盖过了呼啸的狂风,杀气自体内弥散开来,竟似将风雪都挡住了。清喝一声,白色寒光如急风暴雨般撞破雪雾,凌空飞坠…… 而在一墙之隔的房内,隆云傻呆呆的站着,如同木偶一般,僵立不动,不知不觉间,思绪已经飞得很远,或愁或悲,或欣喜或怨愤,恍惚中,外面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声传进,他身子颤抖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无法让你爱上我,那么,你死之前,便来恨我吧……”说到这里,再忍受不住内心里的悲苍,唏嘘轻泣,继而泪如雨下…… 第五十八章 疯仙子(下) 大雪一下便没完没了,直到中午,地上的雪已经没过了膝盖,出行都显得艰难。可头顶还是黑压压一片,依旧是狂风劲吹,雪花飞旋,大有不将上京埋起来便不肯罢休的架势。 云仙斋的阁楼里,炭火盆中的火在闪烁着,小小的火苗灭了之后又颤颤地长起来,合成一股长长的,蓝色的旋转的火焰。噼噼啪啪的声响中,江秋水心不在焉的喝了口热茶,眸光亦随着茶杯中升腾的热气而变幻。最终,那种种情绪归结成了浓浓的幽怨定格在眼底。 正出神间,丫环翠娥端着托盘走进,身后那未及关闭的房门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姑娘,吃点东西吧!”翠娥将托盘内的碗盘一一摆到桌子上,转身,轻声的劝慰道:“您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了!” “哎!”江秋水收回朦胧的目光,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这样怎么成?”翠娥皱眉走上前,口带埋怨道:“再怎样也不该坏了自己的身子啊!”又换了一种语气:“快,赶快趁热吃点吧!”说着,将筷子硬塞到她的手里。 江秋水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手中的筷子伸到菜肴中,挑动几下,却始终不往口里送。 “您是担心那位方公子吧?”翠娥看向她,眼睛挤了挤,口中调侃道:“婢子还从未见过姑娘如此神不守色呢!” “去,敢笑话我!”江秋水啐了一口,旋即又垮下脸:“说好昨晚回来的,可现在连个消息都没,真让人担心!”对于隆云,她实在放不下心。 “想是因为风雪耽搁了吧!”翠娥安慰。 “若真是那样便好了!”江秋水忧虑道:“可从昨晚开始,我这心就扑通直跳,真怕发生什么坏事!那皇……她去的地方,可是龙潭虎穴啊!”她不止一次打发人到燕王府打探消息,竟然连隆云都没回来,这就让她更加担心了。 这时,房外却突然传来异响,紧接着窗子被大力的拉开,下一刻,她们眼前便多了一道狼狈的身影。 那人身上的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扫视房间的眸中闪动着冷酷的杀机,却在触及到江秋水之时,渐渐的融化:“秋水……”她口中轻呼着,向前啷呛的迈了两步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啊……”江秋水忍不住要张口,却在听到那声招呼的刹那,连忙用双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嗓中的尖叫也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热泪顺着颤抖的手淌下。因为那血人正是让她牵肠挂肚的方拓。 “阿拓……”声音转为悲酸,连忙上前将方拓扶到床上,颤巍巍的解开她因鲜血干涸而粘贴在身上的衣衫,仔细察看,发现她身上新伤虽多,却没什么致命的伤口,只不知为何会陷入昏迷。长长的舒了口气,转头,这才察觉,丫环翠娥早就被方拓那血腥的样子骇得昏倒在地上。 ***************** “怎么样?药买来了?”江秋水一把关严了房门,转身对刚刚走入,还带着满身寒气的翠娥,焦声追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婢女按照您的吩咐,特意绕了远路,跑到东边去买的药!绝对不会有事的。”翠娥拂掉了肩头的雪,将手中包裹放到了桌上。 “那便好!”江秋水急惶惶的解开包裹,便来到床前,将药膏细心的涂抹在方拓的伤处。又倒了药丸,以温水喂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放心,那大夫说,这是上京最好的药了,药丸内服,药膏外敷,连疤痕都不会留下。”翠娥安慰着满面愁容的江秋水,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床上躺着的那女子,原本以为那方公子是主子的“入幕之宾”呢,没想到她竟会是一位女子。 “没有大夫看看,总是不妥啊!”江秋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忧虑,可看这样子,方拓明显是从皇宫中拼杀出来的,又怎么能轻易请大夫过来医治?而且……想到此,冷汗蓦地冒了出来,她惊呼一声:“糟了!”一把抓过翠娥的手,色变道:“你是直接回来的?” “是啊!”翠娥点头。 “这回真完了!”江秋水脸色惨白,懊悔的道:“我太不小心了,不应该让你去买药!” 翠娥有些糊涂,欲开口询问,房门却被敲响了。一道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姑娘,街上站满了官兵,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呢,据说是要抓捕朝廷钦犯,很快就到咱们了,客人都被吓跑了,前面的刘掌柜吩咐奴婢来知会您一声,是不是做好准备将珍贵的东西清点一下?” 江秋水的身子晃了晃,接着深吸口气,尽量放平声音将门外的人打发走了。才虚软的倒在椅子上,对也是一脸惊慌的翠娥惨笑道:“他们是来抓她的啊!我让你去买药,正好透漏了她的行踪。” “姑娘,不会有事的!”翠娥舔了舔嘴唇:“婢子是从胡同里的偏门回来的,那里面七弯八拐,他们不会知道我进了那个门的!” 江秋水闻言,双目一亮,紧接着却又黯淡了下去,苦涩道:“这么说是没错,可人家正在挨家挨户搜呢!怎么躲得过?”想了很久,蓦地抬起头来,灼灼目光射到翠娥的脸上,轻声问:“翠娥,你跟着我有半年了吧?”看对方点头,又接着说:“我待你如何?” “这半年来,姑娘从未将婢子当做下人,便是爹娘也没有待婢子这般好过!而且……”说到此,翠娥已是满面的激动,声音也哽了:“若不是姑娘,婢子恐怕就身在妓院了!” 江秋水勉强笑了下:“其实你应该谢她!”说着,手指向床上的方拓,瞥见翠娥疑惑的神色,又道:“你没发现么?你那身材,那样貌同她有几分相似啊!”停顿了一下,她的目中也蒙上了一层阴涩。怔怔的凝望着她:“若不是这个原因,我根本不会买下你呀!” “是了!”翠娥瞧着方拓半晌,点头道:“难怪当日见到方……方姑娘,婢子就觉得熟悉,还多看了几眼。”她虽不如兰若冰那般相貌出众,但仔细看来,还真的如江秋水所说,有些相像。 江秋水神色变得异常复杂,长叹口气,站了起来,走到桌前,那里正放着方拓换下来的血衣,僵立片刻,猛地将那衣服抓到手中,回身道:“翠娥,你帮我做件事情怎么样?”那拎着衣服的手,却是剧烈的颤抖起来…… ******************** 方拓喝着江秋水喂的鸡汤,口中状似随意的问道:“秋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秋水拿着勺子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强笑道:“哪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醒来已经两日,你却越发憔悴了,是不是照顾我太累了?” “别胡说!”江秋水白了她一眼,将汤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我这几天可是吃得好,睡得好!怎会憔悴?” “那我就放心了!”方拓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她:“我真怕你累着了!”说着,却是一下子下了床。 “你做什么?”江秋水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你不要乱动好不好!” “我这点伤算什么?”方拓活动了一下手臂,淡淡的笑道:“好的差不多了!再来百八十人也不够我杀的呢!” “你啊!”江秋水摇头道:“怎么刚好起来,就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 方拓凝视着她,脸上笑容渐渐的收敛,接着重重地坐回到床上:“秋水,你若难受便哭出来吧!不用这般勉强自己!” “你,你瞎说什么啊?”一抹苍白在脸上瞬间闪过,江秋水连忙取过汤碗,叉开话题道:“这可是我亲手熬的,还有这么多,你都喝了吧,否则就浪费了!” “这几日没了翠娥的照顾,你很不习惯吧?”方拓却是躲过了递到面前的勺子。 “啪!”汤碗滑落到地上变得粉碎,江秋水不敢置信的望向她:“你,你都知道了?” “那天我虽然不能活动,可你们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方拓苦涩的撇了撇嘴,悲哀的说:“我本打算继续装下去,可你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放心啊!”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你从未害过人命,心中惶恐是免不了的!若是强颜欢笑下去,很难受,会生病的!” “哇……”江秋水终是忍不住内心的悲苍,趴在方拓的腿上,痛哭失声:“我是不是一个非常自私,非常狠毒的人?” “傻瓜。”方拓的手抚上她瑟瑟发抖的背,怜惜地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说罪魁祸首,也是我啊!你那若算狠毒,那我是不是要当场自杀以谢天下?别说笑了,我还没活够呢!”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她若真死得不甘心,尽管来找我好了!” “不要这么说!”江秋水连忙拉住她的手,惊道:“我怕!” “怕?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方拓挑起眉毛,毫不在意的笑道:“我这人铁石心肠,心狠手辣!手中的人命债成百上千,你何曾见我像你这般难受惧怕过?多她一个,算得了什么?”此话掷地带声,铿锵有力,江秋水那杂乱的心绪多少被抚平了。但她未曾注意到,说这番话的时候,方拓眸中那闪动的光彩,却黯淡了…… ************* 隆冬的清晨,雾气浓重,远方的一切都看不清,除了雾,还是雾。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自街头响起,前几日落下的大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石板铺就的地面,蹄子踏在上面,清脆异常,这阵阵马蹄声最大程度的打破了上京清晨的宁静。一队骑士疾驰而过,他们呼喝着,即便知道前方不可能有人敢挡住去路,也不肯放弃这炫耀自己身份的机会。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马匹猛地刹住,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口中嘶叫着原地转了半个圈。而他后面的数十个骑士也是反应迅速,都停了下来。 咣啷声起,数十把武器几乎同时出鞘。 为首的一名青年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电芒,直射到面前的浓雾中:“什么人胆敢阻挡本王的去路?”他们都是契丹武士中的精锐,自然能感受到前方弥散的,那如实质般的杀气。 “哈哈!你们总算来了,梁王,你可认得我?”白茫茫的雾色中,缓慢地走出一道住着拐杖的纤细身影。冰冷的语调低沉而不响亮,却悠然飘遍长街,传到众人耳朵里,如同在身边轻言,一字不差,字字清楚。 “那天死的贱人果然不是你……”瞳孔猛地收缩,先前说话的那名男子咬牙道:“兰若冰,你拦住本王,可是来投案自首的?”那拦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伤愈的方拓。 谁知方拓竟然点了点头:“投案自首?我可从未想过,现在嘛,也许可以考虑,不过……”停顿一下,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也是你死之后的事情了……”话音未落,手中拐杖突地在地上一扫,一块巨大的石板飙飞而起,直射那梁王的面门。 “大胆!”梁王身边的武士同时从马上跃下,接着挺身上前,有人劈向那石板。更有人趁机攻向方拓。只听轰然一声爆响,四面气流鼓荡,石板经不住众人的劲力,化为碎末。但烟尘滚滚中,却没有发现方拓的身影。 正诧异间,雾气烟尘被劲力强自分开,一抹闪光照亮了他们鲜明的衣甲。那道飘逸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头顶,灿烂光华一爆急收,青色剑芒遥指梁王。 “贼子敢尔!”众武士连忙迎了上去。同时举刀,挥向半空中的人。 但方拓却不管许多,空中换气,竟将身子硬是拔高了丈许,然后滑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到梁王马头,手中软剑正好击上对方挥出的弯刀。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刀剑交击处迸出点点火星,弯刀与软剑同时向后荡开。但方拓岂能就此甘休?握在另一只手中的拐杖顺势点出,无声无息穿向对方肩头。紧接着软剑翻转,化成一线光华向他的前胸刺去。隐隐的沉雷声一震,一股刺耳的气啸声传出。 梁王手扶马鞍,纵身退后,虽然险险躲避开剑刃,却也受到方拓雄厚内力的冲击,脸上霎时一片雪白,接着转而变红。落地后的身子不禁有些摇晃。那骏马却是被剑气劈成两半。 这时那些契丹武士已经回功而至,方拓直接以手中拐杖挡住那数十把刀剑,一连串气爆声和交鸣声绵密的响个不停,接触时又是几声巨响,激荡的气流向着四面散溢。直将那些契丹武士都击飞了出去。 “哈哈!”一声长笑,方拓在原地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满面震惊的梁王面前,毫无取巧的挥剑。韩光闪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紧接着鲜血喷射,而那无头的身躯,在原地站立许久,才倒了下去。 “还打么?”方拓昂然而立,手中的软剑依旧发出阵阵龙吟声,缓缓的抬起,指向那些惊骇的人。 四周除了风声,便只剩下喉咙抖动的声音了。却无一人敢挺身应答。 “还打么?”方拓身上的杀气越发的浓烈,弥漫开来,整个大街的气温似乎都降了下来,冷得让人牙齿打颤。她淡淡的重复一句,抬脚,向前迈了几步。 那些武士被她气势所摄,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自觉的,随着方拓迈进的步子后退。 “还打么?”挑了挑眉毛,方拓第三次说出这三个字,这一次,却是特意抬高了音量且凝聚了真力,传到敌人耳中,似炸雷爆响,直震得人人耳中嗡嗡声不绝,心跳加快。方才那番对决,方拓力敌数十契丹武士,更是轻易击杀了梁王,那高绝的武功足以震慑全场,那些契丹武士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此时,他们不禁想到前几日皇宫中的惨况,满地的残肢断臂,被染红的积雪,眼前这人,是能在近千禁军围攻下来去自如,斩敌上百的杀神啊! 方拓那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目光在他们惊慌呆滞的脸上扫视片刻,接着,眸中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嘲弄的笑了起来:“既然不打了,那我就走了!”说完,完全不将眼前对着自己的刀剑放在眼里,慢慢的转身,轻松地掸了掸身上的雪尘,一步一步的走远,就像今晨出现时那样,渐渐的融在雾里。 很长时间过后,那些武士在迷茫恐惧中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的主子被人杀了,责任心告诉他们应该顺着凶手消失的方向追上去,可刚刚迈步,身子便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这时冷风吹过,更带来浓重的凉意,原来他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在旁人眼中看到一抹极为复杂,难以掩饰的惊惧。懊恼,悔恨,惊恐,不甘等等情绪徘徊在他们心头,却也不得不承认,身为堂堂的契丹武士,他们在一个女人面前丧失了一向引以为傲的勇气…… 第五十九章 半梦中 “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口中念着后代诗人袁枚的诗句,方拓在深夜推开了窗户。早上回来后,她便熟睡到现在,眼下已经提不起丝毫睡意了,无聊之下,只能望着窗外的景象发呆,可惜,天好的邪门,月亮很大,更没有下雪。独自伫立在阁楼里,能看到的,也只是楼下黑漆漆的巷子。 方拓喜欢北方的冬天,虽然冷风袭人,雪花飘个没完,但她觉得这样才有气势。银装素裹,万树琼花的景象南方是很少有的。 “你终于醒了!”江秋水推门而入,关心的问道:“睡了一整天,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急,我还不饿呢!”方拓摇摇头,目光依旧投在外面的夜幕中。 “阿拓……”江秋水走到她身边站定,踌躇片刻,终于斟酌着字句将内心的疑问道了出来:“外面都在说你今早截杀梁王的事情,可我有很多事情不太明白!” “哦?”方拓挑高了眉毛:“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何要杀梁王?我已经打探的清清楚楚,当日翠娥伪装成我引开官兵,正是被他所杀……”神色复杂的看了江秋水一眼,却始终没讲出下面的话,只是改了一个口气:“按理说,他们早该发现翠娥是假的,应该利用她逼我现身才对,谁知那梁王这般愚蠢,竟狠下杀手。”说到这里,她眼神骤变,冷哼一声道:“杀了人还不算,竟然鞭尸示众,宣称兰若冰受辱而死,他既然这么绝,我若不来点厉害的,岂不是辜负了人家?” 说到翠娥,江秋水的脸色不禁变了一下,沉默半晌,才口带埋怨道:“既然翠娥都死了,你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这不是让她白死么?” 方拓眯起眼睛,轻声道:“我又何尝怕过麻烦?虽然当时我无法动弹,但也算是亲眼看到翠娥为我出头更替我冤死,我岂能让凶手逍遥下去?”接着又冷冷一笑:“若他们真认为我死了,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上京的戒严还未解除?这只是在麻痹咱们啊!”看江秋水还是满面的担忧,便放柔声音:“你放心,兰若冰暴露出来,可方拓没有,这上京城,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我还是很担心!”江秋水叹口气:“毕竟,还有隆云知道你的双重身份!” “他不会!”方拓眉毛抖动一下,肯定道。 “为什么他不会?”江秋水忍不住抬高了音量:“若不是他,你会在皇宫被围攻么?” 方拓却是神秘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上面还系着一布条。在江秋水诧异的目光中,她将玉佩挂到脖子上,然后把布条递到她的手中:“你就不想知道我如何知道梁王是凶手的?那是因为我昨晚去了燕王府。” “是隆云告诉你的?”江秋水惊呼一声,看她点头,接过来布条,见上面写着一排小字:“仪坤州柳子巷。”愣了一下,她疑惑道:“这是什么?” 方拓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收敛了,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她背负双手,面对皎洁的月亮,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幽幽道:“一个承诺……” ******************** 果如方拓所言,虽然一路上关卡林立戒备森严,但男装的方拓却是连询问的人都没有。反倒是她身边的江秋水,吸引了不少的关注,总之,无惊无险地走了五天,两人便到了仪坤州。 在仪坤州找客栈住下后,方拓换上女装,一个人悄悄的来到安置顾文宇的柳子巷。 “师兄,你总算来了。”顾文宇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兴奋之情毫不掩饰的在眸中闪现。 “好小子,倒挺有精神的!”一身女装的方拓敲了敲他的脑袋,转身对一旁站立的萧敬客气道:“萧大人请回吧!” 萧敬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抱拳道:“姑娘,眼下整个契丹都在……”犹豫一下,又小心的说:“您带上顾公子是否有些不方便?” “多谢大人的提醒,我自然有办法应付!”方拓点点头。 萧敬又看她一眼,舔了舔嘴唇:“我家王爷曾在信中交待过,自此后,他同姑娘便只是仇人,若见面……” “至死方休!”方拓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又看见对方那震惊的样子,苦涩的笑了下:“燕王跟我说过这话,所以也不劳大人提醒了!” “姑娘……”萧敬的声音抖了一下,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叹了口气,低头走了出去。 “师兄,你和隆云发生什么事情了?”顾文宇好奇的问道。方才二人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方拓烦躁的斥道。 顾文宇抽了抽鼻子,低下头,又委屈的瞥了她一眼,表情夸张至极。 方拓被他搞怪的样子逗乐了,短促地吐口气,笑骂道:“你赶快把那恶心的嘴脸收起来。要不然……”一边说着,一边扬起了拳头。 顾文宇以为她还要打自己,吓得连忙用被捂住头。 方拓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件男装套在身上,又戴上了帽子,见顾文宇还缩在床上,一把将那被子拽到地上,顺手又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师兄,你怎么又欺负我?”顾文宇抗议道。 “你不想离开这里便躲在被子里好了!”方拓瞪了瞪眼睛。上前架起他便走。 “我自己能走!”顾文宇靠在她身前,突地脸红起来。有些倔强的挣脱开去,往前走动两步,确实摇摇晃晃的,若不是方拓快步赶上来,他便栽倒在地上了。 “扶你一把有什么要紧?”方拓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他,慢慢的向房门移动。 “师兄……”顾文宇不忍心道:“还是我自己来吧!”目光不自觉的瞄向她的双脚。 方拓一心注意着脚下,闻言头也不抬:“你自己来?万一伤口迸开了怎么办?” “可咱们这样也快不了啊!”顾文宇有些不服。 “你笨啊!到了门口不会顾马车?” “师兄……” “你又要说什么?” “我发现你长白头发了,不少啊!” “我火气旺嘛!心火旺白发生,你听人说过没?” “没有……” “现在不是听到了?” “……” “那个,其实我也没听过……” “……” ********************* 方拓坐在酒楼的靠窗的座位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楼下街道上往来不绝的车马行人。 江秋水坐在她的对面,也学着她的样子,不过她看的是另一个方向,偶尔还会扫方拓两眼 “兰若冰到现在还没被捉住呢!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这个时候,临桌传来的议论之声,一下子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方拓放下酒杯,扭头看了看,但只见一面屏风隔在面前,根本看不到说话之人的模样,只能从那清朗的声音分辨出,说话的是个男人。 这时,屏风后又有声音传出,却要圆润柔和许多,明显是个年轻的女子:“这天下间,恐怕没几人能捉住她!再多的军队关卡能怎样?若我说当今年轻一代第一高手非她莫属。独闯天都教又全身而退,契丹皇宫千多禁军为杀她折损上百,光天化日下击杀梁王,这天下几人能做到?”语气中竟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感叹和赞赏。 方拓听到他们的对话,将头转回来,正好对上江秋水的清眸,露出一抹苦笑,却没有说什么。接着恢复了常态,继续喝酒,好似别人说的不是自己。 “不然!”那男子道:“你没听说吗?已经有不少人将她归为邪派高手之列了!疯仙子兰若冰,心肠狠毒,杀人无数,疯疯癫癫,声名狼藉啊!这样的人是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当年扬州花会,兰若冰的歌喉迷住了多少的人?消失了几年,却以这种面目出场,还真是……”他的语气有些悲凉:“疯了?” “谁说她疯了?”那女子不服道:“疯子能做出这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么?” “她若不疯,敢独自闯天都教和皇宫?那可是九死一生啊!再者,疯子的行径岂是你我能揣测的?”男人的声音说到这里,却是低了很多,显然是在惧怕什么。 “翟修文,你怎么也这般庸俗?”那女子的音量却是抬高了:“我就不明白,兰若冰的朋友一个个的为她出面澄清,说她不是疯子是被冤枉的,可这天下人为什么还说她面目可憎疯疯癫癫?武林四公子啊,在江湖上没有份量么?说的话不可信么?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这些人太龌龊?这世间之所以容不下她,也只是因为她是女人罢了!”停顿一下,又道:“算了,这饭不吃了,真扫兴,一点心情都没了!”接着便是桌椅拖动的声音了。 江秋水听到这番话,眼中闪过赞赏的神色,扭头望去,却在看到那屏风后出来两人衣着打扮的时候,终是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还瞄了方拓几眼,且越笑越是开心。 方拓察觉到江秋水瞥来的怪异眼神,也转头望去,等看到那两人的样子,嘴边也不禁漾起一抹浓浓的笑意,但同江秋水那调侃的笑容比起来,她那翘起的嘴角,却又有另一番含义了。 “在下容越!不知道姑娘和公子为何这般看在下?”一道娇小的身影走到近前,眼光在二人脸上扫视一番,露出惊讶的神情。接着却又换上一副色咪咪的模样,瞄着江秋水,柔声道:“这位姑娘,能告知在下您的芳名吗?”这容越身材娇小,面白唇红,极其美貌,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姑娘,偏偏做了男人打扮,这还不算,举手投足间虽努力模仿那种豪放的做派,却仍脱不掉浓浓的脂粉气,现在,脸上还带着这副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原来是容……”江秋水打量着容越,眼中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明显:“容公子!”她特意在“公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却没有提及自己的姓名。 那容越竟是毫不气馁,一下子贴到江秋水的身前,还要开口说什么,胳膊却被同伴拽住了。 “小月,不要胡闹!”那叫翟修文的男子面露青筋,无力的低喃:“人家在喝酒呢,你不要打扰好不好?”转头对江秋水和方拓歉意的报拳道:“我这妹妹实在顽皮,打扰了二位,实在对不住!对不住!”说着,也不理会容越的挣扎抗议,硬是黑着一张脸将她拽着离开了。 “这个小妹妹挺有意思的!”江秋水的目光跟着那两人。直到他们在楼梯口消失,才笑着回过头,但在触及到方拓那阴郁的面色之时,笑容渐渐在脸上凝固了。 “阿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她关心的问道。 方拓突地笑了起来,阴沉的脸色瞬间收拢,淡淡的道:“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说着,站起身:“咱们该回去了,要不然文宇非急死不可。” “也好!”江秋水点点头,像往常那样挽上了她的手臂。 “咱们走吧!”方拓扯动嘴角,却又不着痕迹的将手臂抽了出来,身子往旁边闪避了半步的距离,才迈下了楼梯。 江秋水的身子僵硬在那里,许久才缓过劲来,连忙低头跟了上去。 路上的气氛十分沉闷怪异,两人默默地走在路上,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抵达客栈的大门。 “我回房了!”江秋水深深的望她一眼,幽幽长叹一声,又低下了头。转身便想回自己房间。但她的手臂却被拉住了。耳边响起方拓干涩的声音:“秋水,你说,别人看待当初的我,是否亦如今日咱们看待那个容越?” 江秋水身子一震,愕然转头,却正好看到那黯淡无光又迷茫一片的眸子…… ************************* “师兄,秋水姐姐怎么哭了?”一辆向南行驶的马车上,顾文宇对旁边看书的方拓问道。被裹在被褥中的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分别嘛,难免会有些伤心!”方拓头也没抬。 “她怎么不同咱们回中原了?”顾文宇有些不甘心。他实在舍不得和江秋水这么好的人分开。 方拓将书本放下,身子靠到了车板上。轻声道:“她自然也是要回中原的!不过不是现在!”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顾文宇盯着她的脸,小心的问道。 “怎么会?”方拓笑了。 “反正你们有点怪!”顾文宇嘟囔道。又皱了皱眉,不舒服的挪动了下身子。 方拓靠上前,将旁边放置的被褥都垫在他的身下,又冲前面朗声道:“王大哥,慢点走不要紧,只要不颠簸便好!” 顾文宇抓住她的手:“师兄,秋水姐姐是不是永远不会与咱们见面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方拓愣了一下。 “可我看刚才那架势,好像生离死别似的!”顾文宇舔了舔嘴唇,说道。 “呵呵!”方拓轻笑着摇头:“我们只是有个约定,三年后再见!” “为什么要三年?”顾文宇糊涂了。 方拓淡淡道:“有些事情,是需要考虑清楚才能决定的!”接着便不再说话,连眼光也不触及。 车厢中的气氛凝滞了。顾文宇百无聊赖的研究着身旁木板的纹路,慢慢的,竟睡着了,等再次睁开眼,却见方拓依旧维持着他睡前的那种姿势,似乎连那盯着车帘的眼睛也未曾眨动过,眸中甚是晦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文宇咽了口口水,突然大声道:“师兄,车厢里太闷了,你能不能把车帘拉开阿?” “哦?”方拓回过神,却从身边拿出点心递给他:“给你!” “不是这个!”顾文宇皱眉。 “不是?”方拓愣了片刻,接着露出恍然神色,连忙取出水壶递给他。 “师兄,我说的是车帘!”顾文宇翻了翻白眼,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这车厢太闷了,我想通通风。”接着又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师兄,你太笨了!”说完就后悔了,万分小心的瞄了她一眼,若是往日,自己的头非得被敲得肿起来不可。 但反常的是,方拓竟然傻傻的“哦”了一声,接着在他身上盖上了一层被,仔细的掖紧了被角,反身将车帘挑开。 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银粉玉屑,雪雾弥漫。 “真漂亮啊!”顾文宇感叹一声,将手臂枕在脑后。眼睛却忍不住瞟向方拓。 “是啊!是挺漂亮的!”方拓坐在他的身边,微微扬起了头,任凭寒风雪花肆意地打在脸上,有些冷,却清醒了。 “师兄,我看秋水姐姐也想跟咱们在一起,你为什么非要同她定什么三年的约定呢?”顾文宇见方拓精神很好的样子,旧事重提道。 “你怎么总在这个话题纠缠不放?”方拓皱眉,瞥了他一眼,叹口气,伤感的道:“我什么都不能给她,便只能选择离开了。我想,用三年,足够改变一切了吧!” 顾文宇听不懂方拓话中的意思,刚要开口再问,却又听方拓轻笑道:“让她跟着我,对她来说,只会更凄惨!她是女人,我也是啊……”这声调却怎么听怎么怪异。 顾文宇摇摇头,他实在糊涂了,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个头绪来。正在这时,却听到一阵很细微的低哼声,那是从方拓口中溢出来的。 他诧异的看去,只见方拓的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下巴不住点动,头低着,在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方拓的表情。聆耳细听,才知道,她竟是在唱歌。 那歌声似乎很长,长到方拓哼唱了半天还未结束,也许是很短,只是在一遍又一遍的被重复。 慢慢的,方拓身体摆动的幅度加大了,声音到此也渐渐抬高了起来。 顾文宇板挪动下身子,放松心情仔细的听,听师兄唱歌,对他来说可是种享受。 “……是温柔缠身的枷锁! 是困惑却又挣不脱! 躲不过却一步步被淹没!”! “怎的这么怪?”顾文宇笑了,这是他听过的最古怪的歌了,虽然师兄的歌一向怪异,但这一首无疑是最奇特的了,却在睁开眼睛的刹那愣住了,接着不甘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这时,方拓的歌声停顿片刻,紧接着又响了起来:“烽火滚滚流离的人间爱是否认真? 只能藏不能问乱世儿女多离分!聚散纷纷人来人又走何处诉情深?就让爱与恨消逝无踪!” 方拓闭着眼睛,仿佛一切都顾不得了,只是哼唱着那首歌,从低声轻吟到放声高歌,最后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她每唱一段,便会停顿一下,接着继续下一段,反复的唱,一遍又一遍的唱。 “侠骨豪情风云变色中成败论英雄!纵有梦藏心中千情万爱都随风!寻情一段寻觅爱一场千年的时空!就让爱与恨流转其中!” 顾文宇凝望师兄,不知怎的,看到她这个样子,自己也要哭了,想要说话,嗓子却被堵住了,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风雪中,有两批快马驰骋而过。在经过马车的时候,那两个骑士还朝车厢中看了几眼。 “喂!你看到了么?刚才那个好象是在酒楼的那个男的阿!”其中一个马上的骑士对伙伴道。赫然是那个爱着男装的容越。 “是啊!他竟然哭了!”翟修文撇了撇嘴:“真不像男人!”回头看了眼那越来越接近的马车,又皱眉道:“不过,他唱的歌挺怪的!” “我觉得不错!”容越挑高了眉毛:“男人哭怎么了?这才有个性呢!” “男儿流血不流泪!”翟修文反驳道。 “狗屁!”容越呸了一口:“能哭能笑才是男人呢!流血不流泪?伪君子!”说着,手中马鞭甩的噼啪响,身下坐骑飞跑起来。 翟修文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也紧跟着纵马跟去了。 如絮的雪花。洋洋洒洒,无尽无边,远处的高山,衰败的草原,在白茫茫的浓雾中若隐若现,一切都被雪花掩盖住了,一切,都被盖住了…… “烽火滚滚流离人间爱是否认真! 只能藏不能问乱世儿女多离分! 聚散纷纷人来人又走何处诉情深! 就让爱与恨消逝无踪! 侠骨豪情风云变色中成败论英雄! 纵有梦藏心中千情万爱都随风! 寻情一段寻觅爱一场千年的时空! 就让爱与恨流转其中!” ****************************** PS:正如标题中的那样,我在写这一章的时候,处于半梦半醒之间阿!码字的时候恨不得煽自己几巴掌,谁让自己当时嘴快,说要凌晨交货来着?这不是自作自受么?5555555!就这样,我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等醒来,凌晨变成清晨了!我郁闷!这一章的错别字肯定不少,语句肯定不会都通顺,修饰肯定马马虎虎,但这些,我现在都顾不得了,我要睡觉了~~不好意思,有毛病的话大家就提出来吧!我睡醒之后再修改 另外:这原本是同上一章是一部分d~也就是说,这原本就是疯仙子的一章,不过,我觉得五十八完成上部不好,所以,积攒到五十九 什么?看出来了吧?对,到这一章,踏歌行上部完成了!哈哈!这不是写一半了?错,是一多半,接下来的情节,我不会再用40万字了,30万字,正负误差不超过5万。 踏歌行不会沿着一条老路子走下去,那样实在没有挑战性阿! 上部结束感言: 有人说我无故呻吟,非得将小说写得沉重不可。非得去探讨什么人性,人生阿那些东西。 我只能说,我不是有意的,我更不是故意弄得很高调,同网络yy拉开距离。 踏歌行不是正书,虽然我潜意识中将它当作正书写,不过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过,一心只想写yy的文章,我认为那是没出息的表现,说实话,谁不想将自己的小说写好?只想yy?借口而已。 搞笑,轻松……等等情绪,对我来说,就象是电视塔的塔尖 我承认本人心理比较昏暗,因为我写不出能让大家捧腹大笑的段子。事实上,我从未放弃那种尝试,我没有一刻不想将文章写的轻松搞笑,这种尝试从踏歌行连载便开始了,一直到旧版结束。 玄虚,白素贞,都是这种心态的产物。但,失败了,几乎没人喜欢我的搞笑情节,我也就认清了自己的丑恶本质。轻松搞笑的文,将来文笔练出来也许能凑合,但现在,不适合,真的不适合! 不适合我不写成不?可踏歌行不能平淡进行下去吧?那对不起,我只能挖掘我内心最黑暗的东西了。 无病呻吟阿!那又怎么样?煽情啊!我煽了,你tm又能将我如何? 方拓的路,依照我的脑中构架的蓝本走了下去,他这个人,也许他有着病态的人格,尽管有的地方不合理,有我强加的痕迹,但我已经尽量避免这种情况了,情节有些生硬?那是我水平的问题,以后改进吧! 我曾说,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那时候魔女兰若冰横空出世,现在么?迷底还未揭开呢!所以,嘿嘿~~~ 总之:“魔女”兰若冰,逆天强者方拓的出现,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 至于故事的结尾,今天有些迷糊,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透漏一些,也许不会让一些人满意,但却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结局,虽然我也分辨不出算不是喜剧,不过比方拓现在的境况要好百倍。 我有一句话,原本等到结尾的那一天郑重其事的说出来,不过现在忍不住了,那便是:“你们太小瞧我了!”哈哈哈! 我追求的效果是:“志在廖廓之外,逍遥乎八八之表,若御飙车以乘天风云马,放浪天地,游览宇宙,无所羁绊也” 1.此为变身题材小说,接受不了的勿入。 2.近几章与虐文极为相似,一心yy的勿入。 3.作者是个变态,一看到变态就想骂的勿入。 第六十章 形影相吊 刚下过一场大雪,大地一片银白,恒山和五台山银妆素裹,街上的青石板被雪花轻轻掩盖着,华严寺的井沿也被高覆银白一圈,隆冬时节的云中郡一派安详、宁静。 傍晚,方拓带着顾文宇钻进一家铺子内,仔细打量一番,见里面很清静,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向伙计询问一番,点了一些当地的小吃,转头见顾文宇正搓着手,眼睛看向自己,显然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你还想要什么直接说,跟师兄还客气?”方拓皱起眉毛。 “真的?”顾文宇双目一亮,兴奋的对那伙计道:“给我上坛好酒” “你要喝什么?”方拓挑起眉毛。声音也高了些。 她厉目一扫,对面顾文宇便有些受不住,缩了缩脖子,老实的低下头去。又似乎有些不甘心的“小声”嘀咕:“你说让我自己叫的!” 她无奈的摇头,自己有这么可怕么?一个眼神便让他吓成这样?当下放软语气:“小孩子喝什么酒?”说着冲那偷笑的活计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上菜,又转头劝道:“你身子未好,怎么可以胡来?” “我不是小孩了!”顾文宇眼巴巴的盯着那伙计的背影,长叹口气,又见四周的桌椅没有旁人,忍不住,终于将心中积压多日的疑问说了出来:“你在上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独闯天都教,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又为什么要当街截杀那个梁王,你和隆云的关系又怎会恶化到至死方休的地步?还有……”这时伙计端吃食过来了,便停口不说,待那伙计走远了,才舔了舔嘴唇,接着道:“燕王妃是怎么回事?”这几日即便是忙着赶路,一直呆在马车上,街面上的传闻也听到了不少。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方拓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顾文宇欲言又止,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嗫嗫问道:“我向萧敬再三询问,他都不肯说,是不是与我有很大的关系?要不然,怎么我刚中毒,你便闯到天都教了?真的差点死了么?” 方拓微微一愣,接着淡淡的笑了下,将盘碗推到他面前,敷衍道:“快吃吧!否则就凉了!那些扫兴的事情不要提它。”说完,拿起筷子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顾文宇见她不愿提起,也不再问,犹豫一下,转移话题道:“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却要留在这里耽误时间?”他实在糊涂了,明明过了桑干河便能回到大宋地界,可在这关键时刻,方拓却不似前几日那般急着赶路,反而在云中郡租了个民居安顿下来,看样子,几天内是没办法出发了。 “你不累,我可累了!休息几天养足精神才好出发阿!”方拓咽下一口莜面,又往嘴里塞了口黍子面炸的黄糕,另一只手更是没闲着,正搅拌着碗中的羊杂:“快吃啊!真得很不错!” 但顾文宇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终是不放心,总觉得方拓奇怪,尤其是那日在马车上,竟会失态到泪流满面的地步,自从八岁以后,便从未见她那般哭过了。 “你几天都等不得了?”方拓抬眼看了看,叹口气,眼中有着霎那的莫测,慢慢道:“前几天只注意赶路,你的身子根本受不了啊!”旋即又笑了:“这里可有不少好看的地方呐,云冈石窟,恒山的悬空寺,华严寺等等,难得来一趟,错过岂不可惜?” 顾文宇怔然半晌,许久,泛起无奈的苦笑,便不再言语,低头吃起东西,却仍旧心不在焉,因为,在方拓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中,他发现了很多的东西。 “不错!”方拓放下碗筷,满意的长出口气:“很久没吃得这般痛快了!” “师兄!”突地抬头,他轻声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方拓愣了一下,勉强笑了:“怎的净说这些奇怪的话?” “师兄,你是在害怕……”顾文宇语气缓慢,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你是不是不想回到大宋?” “不要胡说!”方拓变色道。 “我有胡说么?”顾文宇推椅而起,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只觉一股热血腾地冲入了脑中,却再不似过去那般畏缩了。 方拓眼波一阵晃动,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瞪视向他。 而顾文宇眸中精光灼灼。毫不退缩的与之对视,那坚定的目光,静静地望进了她内心的深处:“师兄若再将我当小孩子看待,那就真错了!”四目相对,出乎意料的,方拓神色怔忡不宁,在与他目光碰触的刹那,竟是最先不敌躲避开去。她无声的叹息一声,别过头去,抿着嘴唇沉默良久,转头见顾文宇那睁大的眼睛和略有些愕然迷惘的神情,神色复杂地笑了下,无限感慨道:“你长大了!”吐出口气,淡淡的笑着换了个话题道:“快吃吧!该回去休息了!” “师兄……”顾文宇瞥见她的笑容,心中就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接着,便颓废地坐了回去。 而方拓的注意力却没在他的身上,只是扭着头,眼睛怔怔的望着铺子的一个角落,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 夜色深沉,那明月渐渐的高升,银辉如水,洒满院落。也照进了屋子,在地上留下一层苍白的霜。伫立窗边很久的方拓收回目光,抬手紧了紧衣服的领子。空气中充斥着那种干瑟瑟的冷,透过了衣服,钻到她的皮肤里,血管中。头上的每个汗毛孔开始觉得刺疼,浑身凉飕飕的。 她转头朝身后的角落瞥了一眼,眼神变了变,轻声道:“赤邪,这都两个时辰了,你还打算藏多久?”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随着一声浅笑,一道氤氲的烟气便股股而生,渐渐的汇聚成人形:“几月不见,你竟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可厉害多了啊!” 方拓重新将目光凝到外面,悠长的叹了口气,她涩然道:“赤邪啊!你为何总是这般神出鬼没?” “我是天魔啊!”赤邪哈哈大笑,紧接着又小心且疑惑的瞄着她:“你不怨我?” “怨你?”方拓转头反问:“我又为什么要怨你?”语气淡淡的。 “关键的时刻,我总是不在你身边啊!”赤邪苦涩的撇了下嘴角:“因为这个,你受了不少累,不是么?” “你又不欠我什么,反倒帮了不少的忙,我若再不知足,便是不知好歹了!”方拓轻轻笑了起来。 赤邪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无奈摇头道:“你总会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做你的朋友,可真好。”舔了舔嘴唇,又接着说:“可你真的能释然么?若有我在,在汴京时,你便不用死,前几日,更不会去冒着万劫不复地危险去闯天都教。” 方拓的身子震动一下,凌厉的眼神射向他:“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口气中带着七分惊讶三分嘲讽。 赤邪听出她话中不满之意,却反而轻松了,笑道:“我自然有途径得知你的事情。”停顿了下,又转换了一种口气:“当然,只能了解个大概的情况,你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吃饭,那是绝对不会清楚的。” 经他如此一说,方拓亦不禁失笑,想起过去的种种:“算了,只要你不害我便好!” 赤邪笑得开心:“我自然不会伤害你的!”接着却立即收起笑容,正色道:“阿拓,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这是从何说起?我武功虽不是天下无敌,但自认纵横中原也勉强可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说这话的时候,方拓的手臂张开又扬起,不可一世的态度显露无疑:“若真要担心……”她停顿下来,上下打量眼前这飘在半空中,宛若幻影的躯体:“也就是因为你这家伙,你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让我不能放心,弄不好那天就被你卖了!”说完,还瞪了对方一眼。 赤邪嘿嘿一笑:“不,你在担心你那个师弟对不对?” “为什么会这么说?”方拓的眉毛抖了抖。 “他突然长大了,现在的你,已经开始管不住他了,甚至……”赤邪靠近她,压低了声音:“他对你构成威胁了!” “呵!错了,我只是不适应!”方拓摇摇头:“变化太快了,好像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啊!” “人都会长大的!” “是啊!他长大了。”方拓慢声道:“那眼神,过去从未见过,我很是吃惊啊。”声音中带着感慨,失落,甚至还有一丝欣慰,她笑了笑,又道:“总算有点男子气概了!” 赤邪闻言道:“小鸟长大了,能飞了,开始证明自己的存在了。而看着他长大的你,心情一定很复杂吧?你若再将他当小孩子看待,真的不合时宜了。” 方拓沉默许久,才点头道:“不错,过去我对他太过严厉了些,看来该是改变的时候了……”又立即改变了话题:“对了,我又找到一块轩辕宝玉,离成功不远了!”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将上京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却在讲到江秋水之时,脸色黯淡一下,轻描淡写的几语带过。 但熟悉她的赤邪又怎会发觉不到她的异样,待她讲完,缓慢而轻微的叹息一声,他别过头去:“阿拓,你的心乱了……” ******************* 当天色大白的时候,天上又开始飘雪了,雪花好像檬虫一样在空中胡乱地翻舞跳跃,上百,成千以至整个天空都有着它们活跃的身影。 方拓站起身,看看外面,没想到与赤邪竟是整整谈了一夜。这时,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进了院子,在窗前拐了个弯便又上升,朝后院飞去。她眸子中光彩变幻一番,旋即又恢复正常。对身后的赤邪笑道:“天都亮了!” “我也该走了!”赤邪淡淡的说,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 “来去匆匆啊!”方拓回望他一眼,叹道:“你真的很忙!” “是啊!有很多事情要做!”赤邪的眼神变了:“轩辕宝玉的事情,便只能靠你了,我不能帮你什么,否则,麻烦就大了!” 方拓用满带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许久,方才有些苦涩地说:“似乎你就是跑龙套的小角色,出来亮亮相便立马消失。”紧接着又笑着摆了摆手,很随便的说道:“走吧走吧,没了你这天就塌了?反正,也只剩下两块了!” 赤邪哭笑不得:“你这三块,大多数都靠了开始的运气,接下来,恐怕会吃很多的苦阿!” “苦又如何?难道我就这么认命了?不甘心啊!”方拓沉默一下,跟着浅笑:“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不信这辈子还收集不到。” “那我便走了!”赤邪点了点头,耳边却又听到方拓那幽幽的叹息声:“我不计较结果如何,但求心之所安,无愧无悔而已!” 赤邪的身影颤动一下,苦涩的看她,又摇了摇头,最终,消失不见。 很长时间后,方拓神色复杂的往身后瞥了一眼,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只能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道:“赤邪……但愿……你不会骗我……” **************** 方拓在床上调息一番,恢复了因一宿未睡而萎靡的精神,刚刚下床,却听的外面传来呼喝还有劲气激荡的声音,心中大感诧异。推来房门,拐到后院。只见一道身影在院落中上下翻飞,一套棍法使得虎虎生风,人棍合一,刚柔相济。 方拓见状,皱眉道:“文宇,你在胡闹什么?不要命了?” 顾文宇闻言,连忙停下来,不在乎道:“谁说的没好啊!你看我刚才耍的那套棍法如何?” “我不是说过不让你随便练功的么?”方拓瞪起眼睛,习惯性地抬起手,却在触及对方额头的前一刻,硬生生的收回来了,慢声道:“以后不要做这么剧烈的运动,知道么?”瞥见他投过来的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快收拾一下,咱们出去吃饭!”又笑了笑:“今天要去见识一下华严寺!” “那个……”顾文宇有些犹豫,眨了眨眼睛:“吃过早饭,我也不打算出去了,你自己去吧!” “华严寺不去了?”方拓有些奇怪,按理说,对于这种事情,他应该是相当热衷的。 “我想睡觉,昨晚刚到这地方,怎么也没办法合眼啊!”顾文宇笑着,又眨起了眼睛:“我也有些累了!” “那好吧!”方拓见他坚持,无奈得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反身,率先走出了院子。顾文宇疲惫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承受不住的秘密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堵了回去…… 草草的吃过早饭,方拓又重新送顾文宇回到宅子。当那扇房门紧紧关闭之后,她的眼波一阵晃动,眼神更是变得复杂深邃。正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了招呼声。 这声音很熟悉,方拓的身子停顿了一下,接着渭然长叹一声,转过身,委婉的咧了下嘴角:“咱们真是有缘阿!理清师太。”此时的街道中间,有一位妙龄女尼正含笑望着她,正是与她在草原上分手的理清。 *************************** 华严寺大门前的空地上,临时支起了一个巨大的铁锅,锅底架着柴火,烈火熊熊,大锅里热气升腾,氤氲在高处,四散开,夹带着粮食醇厚的香气,直钻到人们的鼻子里。 几个和尚弯着腰站在锅前,手持着巨大的铁铲,翻搅着锅里的粥。 乞丐和贫民顶着严寒,冒着小雪,排着长队,不停地跺动着麻木的双脚,等待着施舍。但他们被冻得青红皂白的脸上,无一例外地洋溢着欢乐神情。 方拓偕理清到达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情景,她实在不能明白,明明是别人施舍的东西,为什么这些人会流露出这种满足的表情来。 “原来,寺院也开粥铺进行施舍阿!”方拓微笑着撇了撇嘴。扫视了一下四周,已经领到粥的人,有的蹲在路边,有的站在墙角,或者干脆的站到路中间,他们双手捧着碗,啼溜啼溜地喝。而她的耳边,尽是咕噜咕噜的肠鸣,和喝粥的响声。 理清一言不发的跟在她旁边,见状也是微微皱眉,不过,看向那施舍米粥的和尚,倒满是欣慰和赞赏。 “走吧!”无奈的叹了口气,方拓瞥了她一眼,不知怎的,刚刚那还算泛滥的同情心竟然淡了不少,甚至有一种尽快离开这里的冲动。 “你不进去了?”理清见她竟换了一个行进的方向,疑惑道。 “寺庙有什么好看?”方拓淡淡的回应一句,慢慢的朝城外行去,悠悠钟声里,气势巍峨,殿阁峥嵘的华严寺渐渐隐没在雪雾中。更被她远远的甩在身后…… ***************** 云中郡的郊外。 “没想到,你与隆云竟会到了决裂的地步!”理清回身看着方拓,轻轻的细语在空旷的旷野中回荡,清晰绕耳。口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怅惘和遗憾。 方拓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雪树银花,小雪细细碎碎落在肩上,很快又化了,但脚下却慢慢堆起了几个小堆,将双脚埋了进去,她叹息一声:“我又何曾料得到?”对于她来说,每少一位朋友,她的世界便失去一分光彩,如何不心痛? “当初相识,你们的关系便相当好,后来得知你的身份,我还……”理清犹豫了一下:“我认为你们最为相配,都是那么优秀出众,那般貌美……” “这可不是出家人该说的话!”方拓微微的翘起嘴角,笑了一会儿,突地正起面孔,用着发誓的语气道:“我是不会同任何男人在一起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理清放大了瞳孔,茫然吃惊的看着她,许久,方才有些苦涩地笑道:“你难道要学我不成?” “学你?”方拓的神色一下子怔忡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说,不和男人在一起,便一定要出家不成?” 理清望着她那犹如玉石雕凿的身影,一种淡淡的伤感在心头蔓延开,微微叹息道:“因为咱们有缘!” “有缘?”方拓失笑摇首,负起双手,朗朗说道:“这种缘分,不要也罢!我这人一辈子离不开酒肉,杀的人更是成百上千,岂不是玷污了佛门静地?” 理清的目中掠过一丝忧郁,沉思片刻才斟酌着字句答道:“听说你在上京又大开杀戒了,要知道因果报应,你……” “看看,我就知道你不去清修,反而跟着我瞎逛的原因不简单。是劝我不要再杀人么?”方拓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我不杀人,难道不反抗等着人宰不成?”见她沉默不语,眸中蒙上了一层苦涩:“我若说我前世是男人,今生若同男人在一起怎么想怎么恶心,你信不信?”语气趋于平缓,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含义。 “恶心?只因为这个原因,冷幕白,隆云,柳长风,这些人你便都放弃了?太不值了!我真怀疑你疯了。”理清有些动气道:“现今世俗众生,谁没经历过六道轮回?前世真的那么重要,值得你放弃幸福?难道我前生是畜生,今世便不能做人了?” “佛家不是讲究众生平等么?”方拓的语气平淡至极:“再者,你毕竟不是畜生,怎么说人比畜生好?也许,做畜生真的比做人要幸福多了!” “你……”理清只觉得一股气堵在嗓子里,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很是难受。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人生在世,当知足啊!” “你错了,若是一年前,我还困在性别的牢笼里,挣扎不出,但现在,是男是女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不过……”方拓定定的望向她,慢慢地说:“认命的同男人在一起,我做不到。我若放弃了坚持,以后只会后悔,那才是万劫不复啊,连畜生都做不得!”见她一脸的茫然,微微苦笑,沉默片刻,眸子变得清明!头一昂,重现万丈豪气,朗声道:“总之,我的立场是不会改变的,更会努力去完成那唯一的希望,知足?若那是命,我便抗命,那若是天,我便逆天,佛挡诛佛,魔来杀魔!”一股阴冷的气势自身体荡开,激起了周围的雪粒。不远处林中栖息的鸟类,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大片的飞了起来。 “好重的煞气!”理清看到她那眼神惊恐地后退数步。那眼神似利剑,像魔神,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在里面,只让人觉得浑身冰冷,内心也会跟着颤抖。呆愣半晌,才缓平心头翻涌的情绪,无奈的垂下眼睑,双手合十,低诵佛号。 方拓身子摇晃了一下,接着平复一下内心汹涌的血气,语气也跟着缓和下来,勉强笑了下:“当然,事情还没糟糕到那种程度呢!”离胜利不远了,她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坚持?”理清困惑的抬头:“怎么我听得都糊涂了!” “何止是你,我也糊涂啊!”方拓这回是真正的笑了出来:“反正说了你也不理解,只会当我是怪物罢了!”紧接着摆了摆手:“不是说出来散心么?这都站半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说完便走下了山坡。 理清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心思仍旧紊乱,很长时间才渐渐回过神来,看了看身旁的树林子,有些吃惊道:“不是说回城么?来这里做什么?”原来,不知何时,她们竟是里云中郡更远了。 “嗯?”方拓这时也回过味来,向四处打量一番,自嘲且苦涩的笑了笑:“看看,我竟连方向都找不准了!” “你的心思根本没放在找路上。”理清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 方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天,大概辨明了方向,重新迈步,却在没走几步的时候,身影蓦地停滞了。怔怔的望着前方的林子,目光经过一瞬间的游离变幻,黯淡了下去,变得灰蒙蒙的。紧接着,在理清的惊讶中,反身便走。 “这个方向对啊!”理清被她这怪异的行径迷惑住了。顺着她方才行走的方向看了看,似乎看到一些人影。运功望去,这才清楚,原来有几个人正在林子中,四五个背着武器的大汉,跪在一个少年的身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心下诧异,这些人下雪天跑到林子中,肯定不简单,难道方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的?可她那表情又不像。 好在她们离得远,只要不做大动作便不怕被那些人发现,这也让理清能够仔细的察看一番,那似乎是头领的少年衣着华贵,气势不凡,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脸色略显苍白,觉得那样貌依稀间有些熟悉。但她辨认半天,也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丝毫的线索。 “你们认识?”她转头问方拓,却在这时才发现,方拓已经走得远了,入目的,只有一个远远的背影,微弱的阳光在雪中洒下,把她的背影照得发白,在这雪天中,甚至有些晃眼。依旧是那孤傲的身影,此时,却显得有些落寞了…… 第六十一章 玉宇深沉 落下的雪花,再不细碎,一个比一个大了,最终变成了一片片的鹅毛,在这隆冬的傍晚,纷纷扬扬的洒下。 “堂堂踏歌公子,竟会迷路,拐了半天才找到方向,这可真是天下奇闻!”理清跟着方拓进入云中郡的城门感叹道,脸色却不如语气那般轻松,反而显得沉重。 “这个……”方拓尴尬的咳嗽两声:“人有失手嘛!” 理清抿了下嘴唇:“连我在后面招呼都不顾了,只知道闷头走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方拓有些茫然,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双脚却在这时,显得异常沉重了,连挪动都困难。 理清见状,连忙赶上前一把扶住,关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啊!”方拓有些虚弱地回望她,苦涩的眨了下眼睛:“可能是变天的关系,从刚才开始,就有些走不动了!”停顿一下,又道:“你就受累一些,扶我回去吧!” “真难得,你竟也有服软的时候!”理清笑了下,眼中却透出浓浓的伤感忧虑,她知道,依方拓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如此的。还打算再问什么,前方却突地传来惊呼声,将她的注意力分散开去。 “师兄……”一个少年冒雪奔来,快速地掠到身前,目光在理清身上扫过的时候,愣了一下,接着转向方拓,焦急的连声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只是双脚有些不舒服罢了!”方拓轻松笑道,那少年正是顾文宇。 “咦?你,你不是……”理清惊讶的瞧着他。 “他就是那个小文宇啊!”方拓挥手打断她的话:“几年不见,你都认不得了?” “她是沈姐姐,我可记得!”顾文宇这时才注意到理清,惊愕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又立即恢复了正常。客气的颔首招呼:“师太……” “小孩子变化最快了,咋一看自然是认不出的!”理清接着话题,在说话的时候,却是大有深意的看了方拓一眼。 “师兄,你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早些回来?这都天黑了!”顾文宇却对她的言行没有多做理会,眼睛转向方拓,口带埋怨。 “哈哈!”方拓尴尬的咳嗽两声:“你看我笨的,竟能在郊外迷路了!” “郊外?”顾文宇脸上闪过奇异之色,一瞬不见。 方拓那淡淡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最后笑了起来:“是啊!光找路便耗费了半天的光景!你说……”但她的话还未说到一半,却突地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前变得黑糊糊一片,额头上更是冒出汗来。 “师兄!”顾文宇见状,惊骇得再顾不得许多,抢上前去,一把抱住她。 理清抓过她的手腕,号了脉,一丝惊容在脸上浮现:“糟了……” ************************* 方拓躺在床上,头脑昏昏沉沉的,似乎已经停止了思考的能力。恍惚间,体内时冷时热,交换之余感到了一种似乎要死的痛苦。一会儿冷得像是浸入冰窖,一会又热得若火炭在烧,四肢更是连提也提不起来。迷迷糊糊中,许多的面孔在眼前闪现,一会儿是顾文宇,一会儿是冷幕白,一会儿又是江秋水,哦!那是姨妈吴莲,她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碰触到,那些面孔仍在变换,最后竟什么也不是了,只是一个模糊得根本就看不到脸面的影子。 再一次醒来,她似乎好了很多,已经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了,还能看到床头蜡烛在帷帐上投下的影子,颤微微的。她的嘴唇被烧的起了好多的大泡,破了,就粘在一起,张也张不开。她想坐起来,但那往常轻易就能做的事情变得如此艰难,她的肢体根本就不受自己支配了。 这时候,她的耳朵竟然奇迹般的捕捉到一丝声响,努力的转过头,发现顾文宇正和理清站在床前。 “师太,为什么我师兄到现在还不醒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顾文宇的话里满带着焦急惊慌。 “你放心,喝下我配的药,相信她很快便会好起来的!”理清慢声回答,扭过头,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不由惊喜的笑了起来:“睁开眼睛了!这就好!”她连忙上前,扶起方拓,在她的脑后垫上了垫子,又转身将盆子里的毛巾拧干净,铺在方拓的脑门上。 “我这是怎么了?”方拓艰涩地启动嘴唇。 “师兄你病了!”顾文宇咧开嘴笑了下,紧接着又有些懊恼的低下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竟没发现,真该死!” “受伤?”方拓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之前在上京,她确实受过一些伤:“我的伤早就好了!” “看你的情况,受伤肯定没有超过半月,你以为那般容易便好了?”理清有些埋怨地坐到床前:“你那时没有找大夫看过吧?若是看了,也是庸医,一般大夫是绝对不会让你带着伤在冬天跑去受风的!” “是啊!”顾文宇在旁边附和:“竟连我也瞒住不说,若不是你内功厉害,这次可就真的……”说到此,已是满面担忧。 方拓不自在的笑了笑,当日在上京,确实没有找过大夫,虽然总有些不适,但今日烦心事不断,她也就给忽略了。抬眼见他们还要再说,连忙转移话题道:“昨天是你们将我弄回来的?”她最后的记忆只有顾文宇的那声惊呼,其他的,便没什么印象了。 “昨晚?”理清翻了翻白眼,支起三根手指:“你昏睡了整整三天!” “师太照顾了你三天啊!若不是有她在,还真是麻烦呢!”顾文宇笑着说,又突然想起什么,叫出声来:“师兄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说完,便跑了出去。 “真是麻烦你了!”方拓转向理清,客气的道。 “朋友一场,怎的那般生份!”理清微笑看她:“还好,我走之前总算能看到你醒来!” “你要走了?”方拓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点点头:“也好,契丹这里太冷了,也不是久留之地!” “本想约你一同回去,但你这样子,恐怕不成了,而我也等不得!”理清有些伤感的抬头,犹豫一下,又道:“阿拓,你以后还是少穿男装为好!” “为什么这么说?”方拓愣住了。 “看脉象,你是心火上结,以至气血不和,真气运行已渐渐紊乱,实在危险,依我看,你这次发病,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心事积聚引起的!”理清缓慢的道:“总是用布条束住胸口,有害无益,起码,在康复之前,还是不要再穿男装为好。” “这种事情,怎么由得了我?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形。”方拓闻言不禁苦笑,低头,突地瞥见身上穿的白色女装,惊诧道:“谁给我换的衣服?” “糊涂了不是?”理清掩住嘴:“这里就你我两个女子,难道还是你那师弟不成?”停顿一下,又幽幽一叹:“有些事情,你还是想开为好。” “是啊……”方拓长长叹了口气,将身体侧在床铺上,眼睛望着那跳动的烛火,心里却满是感慨。现在,她的精神好了许多,但全身的骨头就像散掉似的,而每一寸肌肤更是如撕裂了一样痛楚万分。忍不住的联想起近日种种,想来,自己这样子真的是心境变化所致,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计较太多为好……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几天过去了,理清也早就动身返回了杭州。靠着她临走时留下的几贴汤药,方拓的身体倒是渐渐的好起来。 这日夜里。顾文宇走入房间的时候,方拓正站在桌前作画。 他微微皱眉,上前一把将那毛笔自她手里夺过来,塞回笔筒,口中不满地嘟囔道:“你身子还未好啊!怎的下床做这种事情?”又笑了笑,将手中药碗递到她跟前:“师兄,该喝药了!” “我的身子可没那么娇贵!”方拓摇头苦笑。又瞥见他手上那被火熏出的数道乌迹,眸中不由蒙起一层晦涩,挤了挤眼睛,也不管是否烫嘴,将汤药一滴不剩地倒入口中。 “这种药我还要喝几天?”放下药碗,她问道。 “还有两三天的分量!”顾文宇有些奇怪的看她,又连忙补充:“理清师太吩咐过,一定要你将这些药喝完!”他知道,方拓一向最讨厌喝这种汤药的了,所以先发言江方拓的企图堵住。 方拓咽了口口水,又道:“那就喝好了,不过明天开始我自己熬吧!” “那怎么成?”顾文宇抬高了音量。 “理清的药确实不凡,眼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些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方拓舒展一下手臂,只觉得真气运行起来虽略有堵塞,却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是病人!”顾文宇撇过头,满脸的坚决:“反正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心头拂过一片温暖的感动,方拓凝望着他,低叹一声,柔和的道:“你从小就未接触过这种活计,如今如此辛苦,实在难为了你,师兄心里过意不去啊!” “这可不像师兄你该说的话!”顾文宇笑着摆了摆手:“过去你一直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现今有了回报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哇!”方拓瞪起眼睛,轻轻地敲了他的脑袋:“你是高兴了,可看管得也太严了点,这不许那不许的,你师兄我都快发霉长毛了!” “这会儿你知道了吧?”顾文宇伸手抚住被她敲到的地方,嘟哝了一句,眉目间倒带出一些隐约的笑意出来:“当年我病了,你可就是这样管着我的!” “这也算报应!”方拓忍不住失笑出声,看着他的目光却更加柔和了。想了想,又说道:“我那件长衫已经脏了,你抽空给我重新买一件回来吧!等我伤好了,咱们便回大宋!”她现在还穿着理清给换上的那套女装呢,若是这样出去,难免会遇到麻烦。 顾文宇微微一愣,接着便点了点头。 “对了!”方拓又想起了什么,目光中掠过一丝忧虑,轻声道:“你的事情办完了?” “什……什么事情?”顾文宇微微震动,视线与她的目光一触即离,垂头道:“师兄你在说什么?” 方拓深深凝眸,缓慢地说:“你这几日总会出去几个时辰,我还以为你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感慨。 “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顾文宇抬起头,面庞僵硬,好半天后才勉强道。 “我本不打算干涉你的事情,你已经是大人了,也有了自己的秘密,更没必要告诉我!”方拓短促的呼出口气,回望向他:“可我见你这几日虽是谈笑无忌,眉目间却始终有积淤的愁绪不曾散去,我很……”说到底,蓦地,她的眼神骤变,单手在书桌上一撑,身子便射了出去,掠到床头,快速地取出放置在枕头下的软剑和床前的拐杖,又是一个闪身,重新回到还未回神的顾文宇身前。 顾文宇疑惑的看她,接着便立刻醒悟过来,强自将嗓子边那询问的话咽了下去。 “你的功夫没落下吧?”方拓问他道。 “师兄武功一日千里,我又怎么肯懈怠呢?”顾文宇从身后抽出一个黑色铁管,一抻一拉竟然变得很长,成了一个棍子形状! “你这倒是好东西!做的真是精巧!”方拓讶然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 “师兄问过么?”顾文宇斜眼瞥了眼屋顶,眼底目光变得冰冷:“今天正好都露出来!”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几声巨响,“轰!”瓦顶破碎,随着涌入的尘屑残雪和瓦片碎木,两道身影落了下来,前者提着一把精钢煅制的双刃长斧,昏黄跳动的烛光中,那打磨得极为锋利的斧刃正泛着森森寒光!而后者的兵器则是一把西域弯刀。他们看到方拓,都是愣了一下。 方拓察觉到他们异样的神情,心头暗暗叫苦,虽然无法知晓对方的来意,但也知道此次无法善了,若是放了活人回去,这后面便会跟上大批的追兵,她虽然不惧怕这些!但顾文宇的武功也不知道能否应付,眼下自己身子更是有些不适,况且,被人追着打实在麻烦。想到此,猛提一口真气,手中拐杖疾点地面,全力出手,为的就是速战速决。诛杀对方。 劲气狂飙,杀气弥漫,对方也同时暴喝,迎上跟前! 长斧扬上半空,化作一道急电,疾往方拓脖颈招呼,那强大的劲气,先一步破空割来!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方拓好似毫不在意般,软剑点向对方胸口,完全是一副以快打快的架势!对方骤然一惊,连忙回防,就这样,两个人缠斗起来! 那拿弯刀的敌人见伙伴得不到什么好处,也要上前帮忙,这时候顾文宇挺身而上,手中铁棍挥洒出点点黑影,竟耍得滴水不漏,与他斗得旗鼓相当! 敌人武功不是很高,打斗中,方拓仍有闲暇顾及其他,瞥见顾文宇的棍法,心中甚是欣慰,知道文宇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他的修为比敌人要高出很多,心中大定下,便聚集精神解决自己对手。 她轻笑一声,在拐杖的帮助下,身子连晃数下,敌人的身形立时一窒,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气势和信心顿即减弱了几分!原来方拓每一个动作都是针对对方那长斧而来,最令其骇然的,就是她似乎能先知先觉般,在对方招式变化时,方拓已经巧妙的转移了位置,使他的攻击完全失去了威胁!如此数次,对方根本就无处着力,心中充斥着无奈的感觉! 此消彼长下,方拓的气势激增,在平静无波的心境中,一剑指出,下一刻,她的剑已经刺入对方的胸口,立时血流如注! 方拓见对方倒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顾文宇那边,两人还在缠斗,一时难分难解!她也没有招呼,挥剑斩去,那弯刀手刚刚隔挡开顾文宇的铁棍,眼前却是一花,竟是一把利剑带着呼啸声袭来,吓得魂飞魄散,他也了得,硬是向上纵跃,避开剑锋! 方拓哈哈一笑,知道他在空中新力未生,一剑点在对方的弯刀上,真劲狂吐,硬生生的将对方弹出老远,那人撞破了房门,重重的落到外面的院子里,口吐鲜血的动弹几下,便软倒下去。 顾文宇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什么也没说便走回屋子,接触到方拓怪异的眼神,呆了呆,旋即笑道:“他死了!” 方拓的目光由迷茫转化为惊异,嘴巴张了张,却始终没有发出声响来。 顾文宇没有在意这些,他微微皱眉:“师兄,咱们必须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扫视全场,又询问道:“走的时候,留些银子在这里,你看好不好?” 这个房间被屏风隔着,包括书房和卧室了,所以占地够大,四人缠斗,竟也不觉得拥挤。只可惜了那些家具和价值不菲的屏风,在劲力激荡下,破的破,碎的碎。这房子是租来的,自然也要赔些银子。方拓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几乎是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回过神来,深深的望向他,脸色一白,眼波萧索,涩然吐出几个字:“你变了!” 顾文宇怔然半晌,又朝地上那两个尸首瞥了瞥,无奈的摇了摇头,刚要去收拾东西,身子却又被她拉住了。 “不必去了!”方拓叹口气,冲他摇了摇头。又朝头上打了个眼色。 顾文宇脸色一变,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房顶。 方拓点点头,直接拎了张完好的椅子安坐下来,神态转为轻松,笑了笑,接着仰起头,朗声喝道:“何方高人?为何有房门不入,却要在屋顶上盘桓吹风呢?” 她话音未落,屋顶便钻进一阵震耳长笑。一柱黑芒出现,带着呼啸声,朝方拓二人压将下来。 方拓早有准备,一把推开顾文宇,自己却是凝然不动,有若泥塑石雕,直到那黑芒离她头顶只余几尺距离时,左手按上身旁书桌的桌沿,右手则闪电般击出软剑,“噗”的一声,剑光没入那黑芒之中。 书桌动都未动一下,连桌面上的茶壶药碗也没有翻侧,但刚才她坐过的椅子却已经四分五裂,颓破倒地了。 方拓上身微微后晃,站将起来,脸上抹过一片红晕。 在劲流横溢中,黑芒在瞬间消失无踪,一道雄伟的影子缓缓降下,落到房间正中。 那是一个身穿夜行劲装的人,脸上带着狰狞可怖的木质面具,披散了头发,倒像极了恶鬼。身材雄壮,体形姿态摄人。手上一柄长剑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乌黑闪亮,竟是比一般长剑还要长出几分,若不仔细分辨,旁人还以为那是一跟黑木长棍。那人斜睨着二人,等看到方拓的容貌,身子震动一下,旋即又用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冷然道:“汉狗奸细,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吧!” 方拓感觉身旁顾文宇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回头,口中却平淡的道:“这位朋友,你说的东西是什么?我可不懂!”虽这么说,眼中却是冷芒闪动,真力也再次凝聚,蓄势待发。 “敢做不敢当,这可不像大闹上京的疯仙子啊!”那人单手抚剑,桀桀怪笑。 “师兄……”顾文宇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们找的是我!” 方拓有些明白了,想来顾文宇今日的异常与那怪人口中的“东西”脱不开干系,虽然心中尚有疑惑未解,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面具中透出的眼神变了变,那怪人哈哈一笑,身子一个翻腾,高高跃起,手中长剑化身千万,急射而来,目标还是方拓。 方拓早有准备,真劲随剑而出,剑芒暴涨,悄无声息的挑向对方胸口。 “当!”那人回剑防护,两把剑碰触,激起剧烈的火花。 方拓手中拐杖也没闲着,迅速点出,顾文宇也同时挥舞着棍子加入战团,三人以快打快,竟在瞬息间缠斗十余招。那人武功竟比天都教掌门任崇远还要高上许多,绕是方拓武功精湛,又有顾文宇相助,却也一时半会儿拿不下对方。 正在这时,“呜~~”外面猛地传来一声呼啸,那怪人身子停顿一下,旋即收剑撤身。 方拓心下一沉,知道对方的同伙来了,手中剑速倏的加快,抡起重重剑影,迎向对方,下手更见狠厉。誓要将眼前这人拿下,这人死了,以后才会少一些麻烦。 但那人却无视于软剑在半空中织出的漫天光雨,发出一阵长笑,再挡她一剑,又回身,长剑劈在顾文宇袭来的棍子上,借势升起,“嗖”的一声从瓦顶的破洞冲了出去。方拓赶上前去,已是不及。 他没在瓦顶的最后一眼是望向方拓的。眼神好像很深邃。接着声音传回来道:“领教了!”身形一闪而没,速度迅若流星。 “完了!”方拓有些颓废地看向自己的双脚,若不是脚伤拖累,身法不甚迅捷,绝没有让对方逃脱的道理。 顾文宇的眼睛瞥了瞥屋顶那破洞,又细细倾听一番,转向方拓,沉声道:“咱们这次不好走了!”外面火把声音渐渐清晰,有大批的人将这里围住了。 方拓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厌倦一般地低下头去,抖了抖软剑,迈出房间,等到了院门的时候,紧紧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猛地抬头,双目暴睁,轻喝一声,手中拐杖一下点在大门处,那木门被她的劲力砸得四分五裂,化为碎末飞溅开来! 在一片烟尘中,她傲立当场,抬眼遥望,门外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门外的小巷,附近的屋顶,都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她扫了四周一眼,冷冷一笑,心中却是一凛,她耳中听到的呼吸声远不止如此,看来对方还有不少的伏兵。敌人的实力远不止所见的低,不知还有多少暗中的布置。 突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苦笑道:“我们何德何能!竟然劳驾燕王如此兴师动众!还真是罪过啊!” 一个身材高挑,衣饰华贵的人缓步而出,身后还跟着方才那面具怪人。正是隆云,但此时,他看方拓的目光已经不再是过去那般柔和了,反而变得冰冷僵硬,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厌恶。 “果然是你!难怪……”隆云的声音蕴涵着压抑的怒火,但依旧平稳,视线在她脸上定了一下便立即离开,也未将说了一半的话继续下去,而是转向她身后缓步而出的顾文宇,眉头挑了起来,狠狠瞪着他,眼中闪过浓重的杀机,突地暴喝道:“姓顾的小子,赶紧将你偷的兵力分布图给老子交出来……” 第六十二章 还君一命(上) 无数火把的亮光将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隆冬晚风吹在那些出鞘的刀剑上,呜呜作响,连带着噼叭的燃烧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清晰。 顾文宇利目环视全场,握着棍子的手不由紧了紧,扭过头,看向神色有异的方拓,脸色变了下,低叹口气,又猛地昂起头,迈步上前两步,傲然道:“你要兵力分布图么?我已经送回去了!”停顿一下,慢慢地说:“你来晚了!” 隆云似乎早有心理准备,神色依旧,只是目光重新将他打量一番,沉声道:“我倒是小瞧了你!”声音平静,却带上了冷酷杀机。 顾文宇翘起嘴角,竟是轻轻的笑出声来,看似无意地瞥了身边方拓一眼。挑衅朝隆云微抬下巴:“你终究是不如我!” “哈哈!”隆云脸色渐渐阴霾,气极反笑:“不如你又怎样?今天你们还能活着回去么?” 此言一出,原本凝眸盯着地面一言不发的方拓也不禁抬眼看向他身后凶神恶煞似的众多官兵,略有紧张将顾文宇扯到身后,手中软剑抖了抖,渐渐的绷紧。 隆云的目光淡淡的在她脸上扫过,嘴角抽动几下,缓缓的抬起一只手,过了好一会儿,他咬住牙,那定在半空的手臂猛地挥下,大喝一声:“杀,生死勿论!”话语里满是决绝的意味。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众多武士已经冲将上前,刀剑碰撞声,喊杀声立时冲破黑夜的小巷,响成了一片。 ********************* 方拓和顾文宇的身影在屋顶街道上跳跃疾驰。四周处处剑影刀光,人声沸腾,愈来愈多的火把光芒照亮了黎明前黑暗的天空。 他们成功的在众多官兵的围攻下突围出来,又击溃及摧毁数波尾随的敌人,且狠下辣手,杀死杀伤对方大批武士,衣服武器全沾满敌人和自己的鲜血。他们的目的是趁隆云还没来得及招集更多援手之时,冲出城去。 “砰!”城门在望,破风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几朵烟花在两人头顶稍后的高空处爆开,化成千多点光照街道的金黄光芒,接着,不远处又传来喊杀声。追兵又到了。 方拓身上最重的伤是从右背戳入的一枪,给对方戳入三寸,伤及肌骨,血流如注。顾文宇自她受伤后,便小心地护在她右边,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手中的棍子已是血淋淋的了。 倏地前方风声振响,一组几十人的契丹武士从房顶跃下,与他们正面相遇。 方拓和顾文宇同时出手,蹿入敌阵,左突右晃。方拓知道此时不是他死便是己亡,不能留手,杀招尽出,手中拐杖软剑舞出满天的光华。当先几人哼也没哼就尸横倒地,稍微松了口气,眼角朝顾文宇打斗的方向瞥去,心下一沉。 原来,顾文宇武功虽然不差,但面临这样被围攻的局面毕竟经验不足,前一刻方拓无暇分身,他独斗数人,已经有些吃力。此时,被一刀手趁虚而入,刀锋直逼下腰,方拓顾不得身边敌人,手中拐杖急点,猛弹向前,无声无息地挥出一招,杀了对方,解了燃眉之急。却根本无法躲避身后刺来的长矛,矛尖从旁钻入肋骨,痛得她额泛冷汗。 为怕顾文宇分心受伤,她咬着牙没吭声,回身挡格,剑光又起,眨眼间数人被杀。但这时,连成数片的喊杀声更大了,无数人自四面八方涌赶到,方拓咽下喉中血气,强自站稳。环目一扫,四方尽是火把光芒,表示他们已经陷进敌人罗网之内了,再不能轻易逃脱了。 “看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大喝,周围百多箭手手上的弩箭同时发射,一时嗤嗤破空声贯满天地。 方拓和顾文宇肩头一撞,倏地横移近丈,避过箭矢。但还没容他们缓口气,弩弓再响,另一方又拥出另一批近百箭手持弩往他们射来。 劲箭在上方飞蝗般擦过,惊险万状。二人避无可避,方拓咬住牙,拉着顾文宇往地上扑倒,到尚差寸许贴到地面时,单手撑地,贴地前射而。正待找一处地方躲避下一轮的箭失,那密密麻麻的破风声却渐渐的少了。 二人正感诧异,忽然十多个火把在前方不远处同时亮起,把二人照个分毫毕露。 方拓迎着火把的强光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站着十多个人,为首者狐裘华美,在一众武士簇拥下尤为突出抢眼,正是隆云,身后还跟着先前那与方拓交过手的面具怪人。 她忍不住暗叹一声,没想到,隆云竟然在云中郡中布置了如此多的人手。 隆云眯起眼睛,冷冷地说:“上次大意让你们突围出去,这一次,你们还能得逞么?”顿了一顿,凝望向方拓,目光触及她身上的时候,变了一下,好半天才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再次开口:“看你们命不久矣,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完吧!”说到这里,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怅惘。 顾文宇缓平心头的血气,看了看四周那凶神恶煞一般的士兵,长叹口气,拎着棍子的手也垂了下去。突地瞥见她的身上数道骇人的伤口,脸色巨变,惊呼道:“师兄,你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此时方拓脸色惨白,表情痛苦,身子也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一般。 顾文宇连忙上前扶住她,满面愧疚地悲声道:“都是我不好,没考虑清楚便派人盗取契丹的兵力分布图,没想到……”又压下了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悄声说:“师兄放心,其实刚才说的话都是骗隆云的,那个兵力分布图还在我身上,原本打算过几日离开的时候再转交他人带回去,现在有十多个高手潜伏在这里呢,咱们弄这么大动静,他们绝对不会撒手不管!”他又舔了舔嘴唇,涩然开口:“原以为这件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让契丹人这么早发觉了!我还是太大意了!” 方拓深深望着他,半晌不语,渐渐的眸中现出无比复杂的神色,有欣慰,有赞赏,有惋惜,甚至还有一丝的伤感失落。笑了下,旋即又轻叹道:“你真的长大了!” 那边隆云听不清他们在交谈什么,见到方拓的笑容,身子震动一下,有些玩味儿地撇了撇嘴:“你们倒是情深阿!”声音却有些颤抖了。 顾文宇不甘示弱地抬眼望去,与他针锋相对,倔强道:“我们说话,关你这‘外人’什么事情?”说到“外人”二字时,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哼!”隆云有些不自然地冷哼,接着目光在顾文宇身上扫视一番,又转向方拓,眼中带上一层恨意:“对你这个‘师弟’,你还真是上心,宁肯自己受伤,也将他护得好好的,看看,恐怕连根头发都没掉吧?你真是好师兄啊!” “这不用你管吧!”方拓冷冷回道。一边说,一边还安抚似的拍了顾文宇一下! 隆云自嘲的笑了笑,却不再理会她,只是对顾文宇瞪起眼睛:“靠你师兄保护算什么能耐?” 顾文宇有些受不住红起了脸。看了方拓一眼,深吸口气,脸色也在下一刻恢复了正常,撇撇嘴,不屑地瞧向隆云:“她是我师兄,又不是你的!反正,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用你这个外人管!你听到没?你管,不,着!”说完,还伸出一只手,大拇指朝下比划比划!紧接着又朝四周看了看,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怎么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 方拓知道他心中所想,沉思片刻,拉过他小声嘱咐道:“待会儿我冲开一个缺口,你瞅准机会先冲出去,这城这么大,不相信没有你能躲避的地方……”她清楚,现在自己二人被围住,想来隆云先前布置的天罗地网收紧后,必然会出现松懈和薄弱的地方,只要得到喘息之机,随便在城里找个地方躲藏便能安全度过此劫。 “这怎么行?”顾文宇变了脸色。 “皇宫我都能杀出来,现在算什么?”方拓抬高了眉毛,油然道:“你在身边只会让我分心!总得有个人拖住他们吧?”接着在心中叹了口气,放缓了音调,小声地说:“你只要找到你说的那些高手,才好回来帮忙啊!我总不会连那点时间也支持不住吧?” “可是……”顾文宇急道:“你的身子没好,还受了伤,留在这里不是很……” “你走了,我未必会死,但你若留下,咱们都会没命,你那张图怎么办?”方拓声音突然变得一冷,勃然作色道:“看隆云那紧张的样子,那张图一定干系重大。”吸了一口气,见他依旧是满面的犹豫,又继续斥责他:“你不会无缘无故盗取那个图的吧?现在连自己的责任都忘了?”她面色阴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隆云远远的看见他们争执起来,虽然听不清楚,却也感觉到不妙,连忙挥了挥手,他身后一干武士得到命令,缓缓的向中间靠拢,包围圈更严密了。 方拓眸光顿变,向二人合围的敌人足有近百,眼看可使二人束手就擒了,她转过头,狠狠捶了顾文宇一下,怒道:“男儿在世,要学会取舍,别婆婆妈妈的!才说你长大了,怎么又这般小家子气?”刚说完,身子在拐杖的帮助下贴地前飞,竟是向着隆云的方向疾射而去。数息间已到对方近前,拐杖再点,却是向上腾身而起,清喝一声,软剑上青光大盛,发出有若实质的强大剑气,压向对方众人。 剑气近身,隆云却是神色镇定如常,动都未动,倒是他身后的那面具怪人,嘿嘿一笑,身形闪动,迎了过来。两边武士也举起刀枪向方拓两侧刺来,以作策应。 方拓手中拐杖点上右边刺来的长枪,身子凌空换气,转了一个方向,躲过那面具怪人,这番举动实在出人意料,那面具怪人身子顿了一下,眼中闪过惊异之色,紧接着回转过来,趁她身在半空,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机,手中乌黑的长剑化作一缕黑芒,直袭她肋下。 但方拓岂会轻易中招,深吸口气,身子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定住,然后猛地下坠,落到地面,抬手一剑,挡住身前黑芒,。“叮!”的一声清响,两剑相交又立刻分开,方拓反弹而起,在半空中急旋身体,一个空翻,手中软剑绷的笔直,再次出手,这一招没有任何的花哨!“砰!”再次相交,这一次的声音却大了很多,好似一声炸雷,真气激荡下,连四周的空气都跟着颤了一颤。 那面具怪人敌不住方拓倾尽全力的真力,喷血后退。这时武士们的武器已经攻到,方拓身子未曾落下,更是不闪不避,内力灌彻下,衣衫鼓荡起来,刀枪临身,她发生吐气:“撒手!”武士们浑身一震,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内劲沿着武器传来,虎口剧痛,身子已抛跌出去。借着这股力道,第二次转变了方向,还是冲向隆云,不过这一回,她的身前已经没有阻力了。她一连番的动作,竟是将她与隆云彼此的距离,敌方的反应,以及可能受到的攻击种种因素计算得分毫不差。如行云流水,毫无拖沓之感。 “好身手!”隆云忍不住感叹一声,眼神终于变了,无奈的长出口气,伸出双手,挺身而上。而那面具怪人此时也重新攻将过来。 方拓见她终于缠住隆云和那面具怪人。心中稍定,趁机回望一眼,见顾文宇竟仍自与一帮契丹武士缠斗,不由气极,大喝道:“你他妈还不快走?” 那边顾文宇刚击飞一个敌人,闻言身形一震,咬住下唇,狠狠跺脚,猛地抬头,手中长棍再次舞动起来。劲气激荡中,人棍合一,在无数惨叫声中,杀出一条出路,腾身而起。 隆云等人暗道不好,但此时已经被方拓死死的缠住了,根本分身乏术,而那些普通武士又怎能阻拦得住顾文宇。 心中虽焦急,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文宇的身影经过几个起落,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方拓见他成功脱身,哈哈一笑,身形突地后撤,手中的软剑在空中幻化成满天的青莲,环环相扣,盘旋飞舞,这次是拼尽全力缠住对方,绝对不能让他们追上去。想到此,她眼里的坚毅之色浓重。也再顾不得许多了,全力施展剑法,半空那绽开的千万莲花蓦地消失不见,化而为一,声势迅若雷霆。带着凌厉而肃杀的烈芒,森森杀气,竟令长街为之震颤…… ********************* 凄厉的惨叫一声声地响起,揪人心肺。剑气激荡中,无数人喷洒着鲜血倒地不起。她手中的剑幻化成千万个,袭向周围敌人。 “呜!”的一声闷哼,方拓的软剑刺入面具怪人的胸口,拔出,拐杖又点到对方腰上,鲜血喷涌中,那人长剑脱手,身子也远远的飞了出去,最后重重的跌倒地上,显是伤重。 而剩下那些契丹武士更无一人是她一合之将了。在那些人眼中,她就是一尊杀神,所过之处,惨呼连天,鲜血弥漫。软剑疾射中,触者皆命赴黄泉。 隆冬的黎明,悄然来临,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一阵寒风吹过,玉屑般的雪末儿随风飘扬。 天上的雪花落到地上,与那还带着热度的鲜血融为一体,不再白洁。远处的银装素裹,缭绕的雪烟,与着杀戮之地的惨烈形成了鲜明对比。 方拓将软剑从身前最后一名敌人的脖颈中抽出来,身子脱力似的摇晃了一下,最后用拐杖支撑住,勉强维持不倒。重重的喘息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目光扫视四周,那些武士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都不再进攻了,手持武器,纷纷退后,远远的围着。 方拓面向不远处的隆云,平静的道:“怎么不打了?” “方才我若不是及早后退,那被杀的人中,会不会有我?”隆云悲哀地看了看地上那些尸体,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方拓奇怪的看他一眼,最后垂下眼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声道:“一切杀戮,只为活命!”看向手中血迹未干的软剑,似乎只要她随手一挥,一条生命便会消失在她的面前,但是在面对敌人瞧向自己那充满绝望的目光的时候,她却没有掌握别人命运的那种快感,内心里塞满的只是无尽的疲惫和厌倦。 “为了活命?”隆云双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盯住她,声音突地一冷:“你也会有求生的欲望?刚才成全了那小子,你救他一命,现在谁来救你?” 方拓却是笑了起来,仰首望天,将那满天飘舞的雪花映在了眸子里,好久之后,才幽幽叹道:“但求心安而已!” “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回答!”隆云肆意地笑了起来,声音却带上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这怪异笑声落下后,他深深凝眸,再次看她。神色变化万千,良久,才长叹一声:“若没有这么多意外,你我现在应该把酒言欢才是,没想到……”嘲讽的撇了撇嘴:“真是造化弄人啊!” “是你要杀我!”方拓似乎无意识的再次打量四周,待见到城门边一处茶篷顶的时候,一丝精光在眸中闪过,舔了舔嘴唇,又道:“我不想同你动手!” “家恨我也许能放一放,但现在,已经容不得你我再顾及过去的情分了!”隆云眼中掠过霎那的莫测,又重新黯淡了下去。蓦地握紧双手,发誓一般的恨声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第六十三章 还君一命(下) 耳旁的一切声音都淡了,隆云怔怔地望着面前那满身血污的人。心底最深处,一种记忆,在此刻悄悄蠕动起来。兰若冰,这个独立特行,光彩耀眼,却又孤傲清冷的人物。这个让他痛,让他喜,让他悲,让他恨,更让他牵挂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知心底那种感情产生于何时,也许是因为当初那弹剑高歌的豪迈,也许是因为那无拘明艳的笑容,也许因为那日江边她与朱瑜丫环慢吟出的诗句,也许是自己坦露身份时她投来的那不带任何偏见的眼神。 自从几年前相见,便再不能忘,只当她是今生唯一的知己。而如今,那笑容仍在,却黯淡了。歌声仍在,却阴郁沧桑了。对朋友的亲近仍在,却拘谨小心了。仙灵之气仍在,却染上俗世的尘埃了。 看到现在的她,过去咋闻她性别时心头的那阵狂喜,得知她逃脱大难的那种欣慰,都不见了,他的心里,便只剩下那浓重的辛酸苦痛!而他的感情,也变了……即便是现在,立场不同,身份对立。明知心中勾画的未来再无可能实现,他也不忍再伤害她,但心底那压抑不住的妒忌和怨忿,险些将他撕裂了。更何况…… 胸口剧烈地浮动了很久,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不,我是耶律隆云,我有着光辉的前程,远大的抱负,花前月下,决不是我要的!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成为我的羁绊……”即便,明知这只是个借口而已,但他总算压抑住心头那汹涌翻腾的情绪了,长长的吐了口气,眼神跟着一变,凌厉目光射到方拓脸上,拳头狠狠的握紧,他加强了语气,将那决裂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隆云的声音透过了满天雪雾和凛冽寒风,清晰的传入方拓耳中。她原本低着头,闻言身子一震,抬眼向隆云望去,待瞄向他身后的时候,眉毛却高高挑了起来,回眸对上隆云疑惑的目光,悠然吐出两个字:“未必!” 隆云愣了愣,诧异的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雪正下得紧,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之处,旋即醒悟上当,急忙转身,而此时,方拓早已杀向了一旁的官兵。 “她要突围?”隆云一把从身旁的武士手上抢过一张弓,又取过三支箭搭在弦上,却未瞄准,只是目光直直投向方拓那满是血污的身影。 方拓手中软剑滑过一名敌人的脖颈,突地心生感应,朝隆云望来,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触,立刻又移开,身子滞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攻向眼前的敌人,却是更为迅捷了。 隆云微微抬起手,眼神竟又有些飘忽了。咬咬牙,先拉了一下弓弦,不见怎么动作其中一支箭已落到弓弦处。霎时弓满,那利箭带着呼啸声射出! 方拓从未见过这么快的箭,几乎是刚离弦便到了面门处。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险险的避了开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隆云能向自己射出箭来,她还是免不了有了刹那间的失神。 但还没等她缓口气,一声惨烈的嘶响,第二支利箭再次袭到面前!她目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身向后仰的同时,软剑挥出,斜劈在箭头处。“当!”的一声清响,铁箭应声斜飞堕地。根本来不及细想,拐杖狠狠点向地面,身子便飞了起来,在众人的惊呼中,斜斜飞上城门旁的茶篷顶,借着茶蓬的张力,向上飘去。 方拓身在半空中,蓦地转了个圈,正面与隆云向对,精神全部系在隆云手中的弓上。却在这时,眼角瞥见一道疾奔而至的身影,立时分心,原本积聚的真气也溃散了,再提已是不及,身子不由停滞一下,此时,隆云眼神一变,把握住时机,弓上的箭带着呼啸声再次射出了。目标正是她的胸口。 一道人影在街头出现,快速地奔到这里,高高越过众多武士,一个起落,也踏上方拓方才借用的茶蓬顶,身子瞬间纵起。手中一根长棍化作一流激电,直取那破空的利箭,正是去而复返的顾文宇。“不要……”身子疾射中,他禁不住惨呼出声,他毕竟晚了一步,等身子追到,方拓已经躲避可避,那利箭已经没入她的胸口。喷涌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一片混乱中,身子也跟着力竭下坠。 方拓闷哼一声,只觉胸口一凉,这种感觉却让她脑子清醒过来,借着箭失入体的力道,憋足一口气,撇下手中拐杖,空着的手扯过正在下坠的顾文宇,另一只手中的软剑在女墙上一点,拼尽全力,在空中一个转折,登上了城墙。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等那些契丹武士反应过来,他们的身影已经隐没在风雪中的城墙上了…… ******************* 方拓擦着城墙,缓缓落下,瞥了那关得严严的城门一眼,心头一松,真气再无以为继,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而手上正在发愣的顾文宇也被她远远抛了出去。 脸面被埋在了积雪中,原本失神落魄的顾文宇立时清醒过来,回身见方拓闭目斜倒在不远处,连滚带爬地赶到将她抱起,使劲晃着她,拖着哭腔喊道:“师兄,你不要吓我……”下面的话却再无法出口。 方拓脸色灰白,长发散落,右胸满是鲜血,微微睁开眼,想笑一下,但那笑声没出来,却有血丝从嘴里涌出。 顾文宇看了眼没在她胸口的箭,强烈的恨意自眼中冒出,放下方拓,猛地站起,浑身颤抖着,他咬牙道:“我去杀了他……”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觉得腹部一痛,顺势栽倒在地上。 “师兄……”他诧异的望向方拓还抬在半空中的手,接着又再次爬起身,拎起了掉在附近的棍子。 “混蛋……”方拓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你拿什么同他斗?去送死还差不多!” 顾文宇却是更加按捺不住了,什么也听不进去,挣扎着就要往回冲,竟将方拓拖带出少许。牵扯了伤口,登时猛涌出血来。 她忍住痛,疾言厉色道:“那你去吧!大家都会死在这里,谁也不用活了!”但那拽着顾文宇的手却是更紧了。 顾文宇这时才注意到,一下子慌了,撇下棍子,转身扶住她:“都是我不好……”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找些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将箭取出来……”方拓胸口剧烈起伏着,说话有些吃力。咳嗽两声,又安慰道:“放心,我死不了的,隆云根本没打算杀我!”这时候,那云中郡的城门方向已经传来机栝的声响,显然,有人要追出来了。她心头焦急,再次触动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皱紧了眉毛,鲜血更是从口中不停涌出,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 “好!咱们走……”顾文宇抖着嗓子,愤恨地瞥了那渐渐开启的城门一眼,一把横抱起她,转身便往西方奔去…… 而此时城门的里面,却又是一番景象了。 “吧哒!”铁弓自手中滑落,隆云好似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摇晃了起来,靠着身边亲兵的搀扶,才堪堪站稳。 “王爷……”他身边的一位武士头领,犹豫一下,凑到他身旁,斟酌着小心问道:“要不要开城门追上去。” 隆云醒悟过来,抬起脚,将方才说话的人踹出老远,厉声喝道:“这事还用我说么?他们是奸细……”他大力地挥动着手臂,似乎要将心中的一切情绪甩脱出来,话语的调子却掩饰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些武士好半天才缓过神,急忙忙地动了起来, “这可不像您啊!那个精明稳重的燕王跑那去了?”这时,一道低沉的感叹传入他的耳朵。 隆云转头望去,眼神变了一下:“你挺精神的嘛!本王还以为你要再躺好一会儿呢!”那说话的,赫然是那前一刻还重伤倒地的面具怪人 那面具怪人轻抚腹部的伤口,竟好像没听出他话里那浓浓的讥讽一般,静静的回答道:“属下能控制肌肉收缩,这种伤没什么的!” “你为何要隐藏实力?”隆云摊开一只手掌,接住天空飘下的雪花,又握紧,缓慢地开口,接着向身旁的亲兵吩咐道:“你们将本王的马牵来……” 等那些亲兵聪明的离开,附近再无旁人,那面具怪人才慢声道:“那是因为小王爷不肯杀她啊!” “不要叫我小王爷!我是燕王。”隆云暴怒地瞪着他,缓了口气,又说:“谁说我不想杀她,我不是射了她三箭么?” 那怪人看了眼正在敞开的城门,轻声叹道:“您若真的狠下心,她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你错了……”隆云眯起眼睛,眼光由颓唐变为狠厉,冷冷的盯着他:“我现在是真的打算杀她。” 从面具中射出的目光变幻了下,那怪人幽幽一叹:“您和老王爷果然是父子啊!” 这时,亲兵已经将一匹神俊的黑马牵了过来,隆云轻柔抚摸那马头,过了好久,突地转身,面色惨白,在远处一干武士的惊呼声中,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便是狠狠的两巴掌,喘着说:“对极了,我真的同窝囊父亲一样,到底下不了杀手,还是偏了几寸……”身子震动一下,仰头哈哈大笑,他笑着,笑出了眼泪,提身跃到马上,对周围放声喝道:“你们都听清了,放出海东青,给我追上那两个奸细,若遇抵抗,不要问我,就地格杀……哈哈哈哈……”甩鞭抽开前面亲兵,拉动缰绳,那宝马狠狠长嘶一声,扬起四蹄,绝尘而去,那声声悲苍的大笑,也渐渐模糊在了风雪中。 这个时候,雪更大了,地更白了。世界,更萧索清冷了…… ***************** 夜晚,雪停了,寒津津的山风拂动树梢,树涛翻滚,木影摇曳,发出呜咽之声,惨淡的月光,勾画出高耸入云的绝壁,狰狞的怪石,惨白的积雪,和山坡下那一片黑压压的,神秘阴森的野树林子。 顾文宇盘坐在树林深处,目中满是迷离,似乎在开心的想着什么,嘴角牵出一个弧度,然后这表情瞬间凝结在脸上,从脚边去过一支沾着血迹的箭失来,那在手中,细细摆弄,蓦地,眸中透过一丝冷厉,“啪!”那箭失被他大力的握断了。周围的空气忽然沉重起来,令人窒息的宁静弥散开。他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那昏睡的人,当目光触及那精致的面孔,颤动了下,不觉透出蒙蒙的水气。突然觉察到那人动了下,连忙提起精神,满怀希翼地盯住那双抖着的眼皮。 方拓似乎作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梦里的东西太逼真了,逼真的好似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他梦到自己到了古代还变成了一个美女。奶奶地,要是那样,岂不是能像小说中的主角一样,造火药,卖玻璃,提前将中国拽到资本主义,还不把那里搅个天翻地覆?实在不行,也能弄个皇帝过过瘾。变成女人?那有什么要紧?女皇帝也不是没有。到时候统一华夏,威镇四方,横扫六合,剑荡八荒,踏平东瀛,把罗马皇帝也给赶下台去。恩,不过梦里的自己可够惨的!真是窝囊,切,自己是谁啊?方拓,要真依老子的性子,会在乎那么多?什么亲情,友情的,都得靠边站,哎!要是真能到古代去玩玩就好了。 正想得美呢,却突然感到一阵寒冷的气息裹来,让她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这么冷?没有暖气么?”她下意识地向要伸手拽被,不料却抓了个空,正待睁眼,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哼了一声,勉强支起眼皮,首先入目的,竟是一对蒙着水气的眸子。霎时间,所有记忆源源不断地涌到了她的脑子里,像一根根活动的刺,穿破她的神经,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被抽干了,剩下的,只有那能让人气绝的压抑。 “果然,想象和现实总会有差距的!”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师兄……”顾文宇凑上前,小心的道。 方拓缓平了心中翻涌的情绪,淡淡的扫他一眼,接着便低头不语。她当然记起了所有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即便,那是她宁愿忘记的。 “师兄,你好点了没?” 方拓看向自己的胸口,此时,那没胸而入的箭失已经不见,有压迫的感觉,显然是被处理包扎好了的。虽然还有些疼痛,但比之前要好多了。 “你弄的?挺不错的!”她随口道 顾文宇脸上一下红了,点了点头,接着又小心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半天,才唯诺道:“师兄,你不会怪我吧?我也是为了给你上药阿!” 方拓楞了半天才醒悟过来,禁不住笑道:“你不是也说了,这是为了上药!师兄怎么会怪你?” 顾文宇见她没有半点的责怪,也放下心,傻傻的跟着笑了起来。 方拓想了想,又问道:“那个什么兵力分布图被送走了?” 顾文宇脸上掠过的一抹阴云,嘴巴蠕动了半晌,才答道:“没……没有,还在我这里呢!” 方拓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心中清楚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扯了下嘴角,却也不再说话了,气氛到此,又沉寂了下来。只剩下狂风吹动林木的凄厉声响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文宇的面色恢复了正常,觉得沉闷,便挑了一个话题道:“这天怎么这么冷,要是能生火就好了,可惜,那样会被人发现!” “武功在身的人还在乎这个?”方拓笑着说,目光在扫到他身上的时候,惊呼道:“怎么,你也受伤了?” “皮肉伤而已!”顾文宇不在乎道,接着,眼中闪过恨色:“隆云那家伙,追得到紧,连猎鹰都放出来了,这一路上遇到好几批追兵了。要不是我穿进林子,还真是跑不开!” 方拓听他说得轻松,可也能体会到其中的辛苦,苦涩的挤了挤眼睛,又埋怨道:“你既然没找到那些高手,为什么还要自己冲回来,那不是送死么?” “师兄身陷重围,我怎么能不管?”顾文宇挑起了眉毛,豪气万丈地说,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不由疑惑起来:“怎么?我回来了,师兄你不开心?”又有些不悦道:“难道你真的喜欢我做个缩头乌龟么?” 方拓听他如此说,心中虽无奈,却不得不摆出开心的神情:“师兄很欣慰,只是,下一次一定要量力而行,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不过……”停顿了一下,又道:“练好武功才是正经,若是有本领,什么样的困境闯不过来?”其实,若不是顾文宇莽撞的冲过来,她有十分把握脱身,而且万万不会受这一箭,但这些话,她却怎的也说不出口了。 “师兄说的是,我今后一定会勤练武功的!”顾文宇点头道。眼中闪过愤恨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隆云这家伙,我迟早要他好看!”想了想,伸手扶住她的肩头:“师兄,等你伤好了,咱们再潜回来,要了他的脑袋,你说好不好?” 方拓愣了一下,接着苦笑摇头。 “怎么?他射你一箭啊!这个仇难道就这么算了?”顾文宇瞪起了眼睛,说话的声音也高了不少:“难道你还当他是朋友么?” 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力道,方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抬眼见到他满面的不忿,叹息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顾文宇眼中的怒火却升腾得更旺了,他紧紧盯着方拓好半天,吃味地出言:“这时候你竟还护着他?难道还想着当那个燕王妃……”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方拓猛地推开他,怒不可遏地瞪着眼睛,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你敢再说……”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师兄……”顾文宇见她浑身发抖,心里后悔之余更加觉得不忍,想要开口解释,但遛到嘴边的话却让方拓那越来越凌厉的眼神硬是给顶了回去。 “滚……”方拓眸子被染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那是悲哀,失落,万念俱灰的混合体。一手抚住伤口,她猛地站了起来。咬牙吼道:“滚……你给我……”但她伤势太重,刚才动作太大,不觉震开了伤口,怒气攻心下,再挺不住了,话未说完,眼前一下子变得黑糊糊一片,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六十四章 初探身世 “前面,就在前面……”顾文宇长长的呼出口哈气,风刮在脸上,刀子一样,疼得厉害,无数雪粉被狂风宣泄怒气一样卷起来又钻进他的脖子里,冰凉的,对于一身热汗的他来说,这更加难受了。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这自己:“一定要挺过去。”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但无论怎样提足精神,也抵挡不住因连日奔波而产生的劳累。 疲惫的将身子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喘着粗气,双手伸到后面,将背上驮着的人抬了抬,入眼的依然是松林雪野,枯干的老树在旁边呜呜地叫着。寒风中的山林野道满是瑟索,亦好比他此时的心境。 方拓被气晕后,更是发起烧,怎的也清醒不过来。他顾不得许多冒险到附近的村寨求医,结果当场便被人发现了。拼尽全力才杀出重围,已经这样跑了一整天了,却仍旧没甩脱敌人的追兵。眼下追兵在后,师兄伤重昏迷,一切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亡命天涯,孤单无助的滋味儿。却也知道,眼下唯一能帮他的就是自己了,他放下诸般杂念,继续飞奔起来。 “咦?”突然,满天风雪中他看到了一杆飘扬的大旗还有那旗上飞舞的“宋”字,辛苦奔波,眼见生机就在眼前,心头一松,登时感到饥饿和疲倦,身上所有力气都消失不见了,他一下子跌坐下来,却再无力气走上半步。而他身后之人也虚软的趴到了地上。“师兄!咱们回家了!”他爬到后面,扶起那昏迷不醒的人,鼻子酸酸的,嘶声喊道:“那是大宋的军旗,大宋,大宋啊!”…… “怎么还没到宋国地界你们就停下来了?”正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透过风雪传进他的耳朵,顾文宇一惊,连忙戒备望去,松枝上的积雪无风自落,飞舞的雪粉中,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具…… *********************** 方拓在睡梦中只觉得有人撬开自己的嘴,往里面灌着什么,迷迷糊糊间,又有一只手按定背心,一股内力缓缓输送进来,那暖融融的气息流经四肢百骸,伤口痛处立时压力大减,精神也足了一些。 忍不住的,她长出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还是那堆燃的正旺的篝火。伴随着噼噼啪啪地声响,木头上的火在摇晃着,跳动着,照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却也实在晃眼,刺得她眼皮生疼。用手捂住,好半天才适应过来,模糊中,顾文宇那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孔也渐渐清晰起来。 脸上的焦急惊慌渐渐被喜悦所取代。顾文宇轻声道:“师兄,你总算醒了!” 方拓淡淡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掠而过便转头看向身后,待见到那为自己疗伤的人,心头一跳:“怎么会是你?”那人竟是本该被自己重伤的面具怪人,她怎能不吃惊? “兰姑娘何必如此惊讶?对身体可不好!”那面具怪人曲膝在她身后,轻声的说道。 方拓听着那不算流利的汉话,微微苦笑,却也知道对方不会不利于自己,否则也不会消耗功力为自己疏通经脉了,缓了口气,她感激道:“多谢阁下相助!” “谢到不必,举手之劳而已……”他甩着手坐到地上,身子异常缓慢沉重,身上也衣衫也差不多被汗水浸透了。显是因耗力太剧有些虚脱了,不如他口中说的那般轻松。 “你为何要救我?”方拓嘴里问着,眼睛看向顾文宇,猜不透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 顾文宇的神色间多了几分无奈,却只是摇了摇头。接着更是往远处的林子中走去。显然,在方拓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什么。 “燕王爷那一箭正中胸口,姑娘险些就没命阿!你难道不恨?”等顾文宇的身影完全融入无边的黑暗中后,那面具怪人才慢慢的说道。 方拓变了一个眼神。冷冷道:“阁下说这番话似乎不合适吧?” “虽然不合适,但我还是要说!姑娘难道不想知道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燕王爷如此对待您?”那面具怪人停顿一下,将身子前倾,他敏锐的注意到方拓面上那一瞬间的僵滞。面具后传出古怪的笑声:“想来,姑娘也是好奇的紧吧?” “我当然想知道!”方拓坦言道。她早就想问个明白了,因为这很可能关系到兰若冰的身世,也许还能找到下一块轩辕宝玉的线索。可惜,隆云告诉她的极为有限,多日来烦事不绝,更没有机会再次摸到皇宫向知情的契丹太后询问。不免有些遗憾,现在对方提到此事,而且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她在意外之余心中也更为惊喜。 那面具怪人站起来负手踱步好半天,才说道:“三十年前,老王爷南下中原,期间遭到仇人暗杀,身受重伤,幸得医术高超的费姑娘出手相救,才保全一命……”他的话语渐渐缓慢而轻微起来,面具后的目光也变得迷茫飘忽了,似乎完全沉浸到了回忆当中:“那时的费姑娘,聪慧机敏却又天真单纯。言词机敏辛辣却有着悲天悯人的心肠,那样的人物,老王爷怎会不动心?”旋即又似乎醒悟了什么,轻咳两声:“他们的恩怨,我这做下人的自然不会清楚,只是,最终老王爷黯然北返,没过几年便阴郁而终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篝火的光将他的背影拉出老远,连高高的山坡都笼罩在他的影子里,竟也是一颤一颤的。 “那位费姑娘就是兰……恩!我娘吧?”方拓舔着嘴唇问道。 “不错……”怪人长叹口气:“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不过在下所见,姑娘比起令堂花蕊夫人来,还要刚强许多阿!” “花蕊夫人?”方拓骤然一惊,虽然心中早预料到兰若冰的父母决不简单,却绝对没想到,她母亲竟会是坊间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她终于知道兰若冰的身世了!那,兰若冰的父亲又是谁?后蜀后主,还是赵匡胤?二十多年前,看来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阿! “花蕊夫人,花蕊夫人……”面具怪人眼中神情变幻,忽悲忽喜。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喃喃自语好半天之后,才幽幽地说道:“刀君冷不凡为她独闯汴京皇宫,连战赵匡胤,荣轩两大超级高手。蜀主孟昶为她建造水晶宫殿,一掷万金。赵匡胤对她朝思暮想,竟然做出数次掠人,杀人夺妻的行径。那般人物,世间罕有,有多少人为她魂牵梦断,黯然神伤?” “可是……”方拓拧紧眉毛:“阁下口中的老王爷是隆云的父亲吧?可就算花蕊夫人拒绝了他,也没有达到产生仇恨的地步阿?再者……”她舔了舔嘴唇,又道:“天下间相像的人很多,凭什么认定我是花蕊夫人的孩子?” “因为轩辕宝玉……”那面具怪人缓缓的摇了摇头:“据说花蕊夫人有个特别的嗜好,专门喜爱收集玉器,而且,有一块轩辕宝玉还是老王爷特意送给她的……”停了一下,他又说道:“至于仇恨?那不如说是怨愤,一个妻子临终前的怨愤,因为她丈夫的心被另外一个女人抢走了。而这种怨愤在多年之后,延续到她妹妹和儿子的身上……”侧头,正好与方拓那依旧是满带着疑惑的目光相接触,身躯顿了顿,面具后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后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沉静:“你一定奇怪我问什么会同你说这些吧?燕王爷已经下了格杀令,身为下属,我自然没有办法让他改变主意,但我不希望,他像老王爷那样后悔!而且,我欠你母亲一个人情!” 他腔调口音虽然怪异,但用词甚是准确,方拓很容易便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知道里面的事情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不过,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那花蕊夫人呢?真的如传闻的那样死了?” “花蕊夫人?你应该叫娘才是!”怪人的目光凌厉起来,凝在她脸上半晌,才叹气道:“算了!这也不怪你!” “她死了么?”方拓追问。知道花蕊夫人的下落,也许就能查到轩辕宝玉的线索呢! “不知道!”面具怪人清哼一声:“这个答案,恐怕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了!”…… ************************* “师兄,那人走了?”顾文宇回到方拓身边的时候,便只见她一个人对着篝火发呆,而那面具怪人却是不见了。 方拓点了点头,抬眼望他,待看到他那被武器割得露出皮肉的衣衫和上面那斑斑血迹。身子震动一下。眼神变得深邃复杂起来。 “运气真好,我摸到两只兔子,总算不用挨饿了!”顾文宇坐到火堆旁,将手中那两个穿着兔子的树枝架到火上烧烤起来。转头却发现方拓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脸上一红:“师兄怎么这样看我?” 方拓的目光晃了晃,许久之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背着我,又要甩脱追兵,一定很辛苦吧?真是谢谢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顾文宇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笑了起来。爬到她身边关心道:“师兄身上的伤口还疼么?”说着,便伸手探向她的肩膀。 “好多了!”方拓随口回答道,身子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声音淡淡的。 顾文宇尴尬的将那定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深深的望她一眼,眸中一股愧意闪现,嘴巴张了张,似乎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缩了回去。 方拓没有注意他脸上神情的变化。随手往篝火中添了块木头,长长叹了口气。在火光的照耀下,那精致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似乎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问道:“这里已经是大宋地界了吧?” 顾文宇抿了下嘴唇,旋即强笑道:“是啊!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明天便能找到村镇了!” “那就好!”她微闭双目,喃喃道。 “如果乘马车的话,几天之后就能到镇州了……”顾文宇继续说到这里,突地想起什么,瞪起眼睛看她:“师兄,回到大宋,你去那里?” “我?”方拓愣了一下:“我要先去杭州找理清的师父治脚!” “杭州……”顾文宇搔了搔额头,有些苦恼道:“到杭州可还要很长时间呐,再加上养伤的日子,岂不是要在那里过年了?” 方拓不自觉的手捂伤处,微微苦笑。 顾文宇狡谐地眨了眨眼睛,换了一副表情,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轻声道:“你去杭州,不会丢下我不管吧?我跟你去杭州好不好?”舔了舔嘴唇,又加重了语气:“” 方拓无奈的撇了撇嘴,眼睛又扫到他的伤口上。神色变幻了好半天,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摆出那小媳妇的模样作什么?你都这么大了,要跟着就跟着,我还能撵你不成?” 得到她的答复,顾文宇嘿嘿傻笑几声。这时,诱人的香味被风吹了过来。他抽了抽鼻子,将一根树枝递给了方拓。 方拓伸手接过,却只是放置到一边, 顾文宇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抬眼看她,刚要开口询问,耳边却听方拓问道:“你跟着我,不回京城过年了?” 顾文宇的手上的动作凝滞了,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耳朵听着篝火噼啪的声音,方拓目光黯淡了一下,露出隐藏的苦痛的一角,又立刻被某种希望点亮过了半晌,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缓的抽出软剑,抚摸着!内力激荡下,她的头发都有些飘起来,那篝火也似乎有了感应,泛起一群群细小的火星!“反正,京城,我是还要回去的……”她的声音竟然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味道。冲破了那隆冬的黑暗,盘旋在整个林子的上空…… ********** 谈谈顾文宇: 我个人很喜欢顾文宇这个角色!起码现在,对待他比对待主角还要用心! 因为有开发潜力,更有挑战性! 其实,大家觉得顾文宇讨厌,只是站在主角的角度看待而已,说到底,还是喜欢主角多一些! 而站在男人的角度来说,他做得很不错的! 引用平淡瓶蛋朋友在书评的话:“第一:他毕竟是少年心性,不会太老成。看新文中的暗示,很可能他的那帮“手下”不肯救助身陷重围的方拓而是他独自一人赶回来的。这说明,方拓这个师兄在他看来是相当重要的,能为了“他”舍生忘死,这点来说,方拓不忍责怪他,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对于隆云,任何男人处于他的立场也不会没有想法,更何况之前还出了燕王妃的风波,妒忌也是难免的。 第三:见自己最关心方拓重伤,他失去方寸,一心找隆云报仇除了妒忌外,也是关己则乱吧?方拓总是将他当作小孩子看待,算然已经意识到他的成长,但态度不会一下子扭转过来吧?想来,作者也是通过这样的描写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某些变化。他长大了,自然在心里将师兄作为自己的所有物了,前面扬州花会的章节中就曾有过:“师兄是我自己的”这样的话,说明这种心思不是一朝一夕才产生的。 方拓与隆云的关系确实暧昧了些,况且他曾向方拓询问过被追杀的原因,却被敷衍过去了,心里能没有疙瘩?看他的样子,显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能不知道契丹皇帝下旨赐婚的事情?他问方拓,可能也有考验的意思。自己的老婆差点被人抢了,要回去报仇,看老婆那样还不情愿,换作谁不生气?态度当然会激烈了,当然,他说出那番话后后悔了,也说明他不是傻子,方拓心中的想法,他还是了解一些的,之所以那般,我看完全是因为气愤所至,毕竟,他还没成年阿! 少年人总是冲动的,原因嘛,总脱不开尊严,亲人,爱情,前程这几个因素。方拓在他面前受伤,他觉得自己保护不了师兄,自尊心受损。盗取契丹的情报,想来是为未来打算,可隆云的出现,险些让他功亏一篑。方拓于他,即是亲人又像是“爱人”。这几点,他都占全了。要是没这番表现,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虽然不算确切,也把他的大概性格说出来了!新出的章节中,顾文宇决意参军,与方俊决裂,这就是成长的转变! 旧版中,顾文宇是叛逆的!当时的社会风气和内心的自卑造成了他一系列伤害主角的叛逆行为。再设想,一个少年人如何对待父母亲人安排的婚姻呢? 一种是接受,一种是反抗。而顾文宇是第一种,他接受了!但随着他年龄的成长,对既定婚姻的不满也渐渐表露了出来,更何况,天性风流,很小年纪就有不少“知己”,用文中的话说是:“未来的惜花公子”!所有的一切,也就合理了! 新版中: 主角是坚持和牺牲 江秋水是执著和理解 白仙衣是接受和传承 顾文宇则是转变和成长,这时的他已经受到社会风气和方俊的影响,但主角的余威尚在,可以说,他是处在夹缝中间的。所以,其心态的种种转变,对我来说是很有挑战性地。这个角色,也最具有反派的资质。汗!当然,《踏歌行》虽然是第三人称描写,却又接近第一人称,因为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悬念都是围绕主角展开的,各位觉得他讨厌,也不足为奇! 而且,人长大了,会失去很多东西—— 关于秦王: 宋太祖赵匡胤有四子,德秀德林,赵德昭,秦王赵德芳。也有秦王是赵廷美一说? 赵匡胤死的时候,原本应该传位给赵德芳,但赵光义抢先入宫,有篡位的嫌疑。 从八贤王的名字赵德芳来看,他的原型应是宋太祖的第四子。《宋史-宗室传》记载:太祖有四个儿子,第四子德芳被封为秦王,任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等重要职务,太平兴国六年病亡,才二十三岁。 又有人认为,八贤王之称得之于太宗第八子元伊。此人“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时入呼之日“八大王”。虽然,这八大王的作为与八贤王的故事相距甚远,但他的事迹影响、丰富了八贤王的传说,还是有可能的。 “八贤王”在历史上找不到一个完全与之对应、吻合的人物。他是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 所以,小说中要让他存在下去,他就不能死!反正之前已经有先例了! 第六十五章 故友重逢(上) 荒原野道和群山林莽,都被冰雪占据了。几缕阳光穿过浓厚的云,洒在白茫茫的雪原林海中,映出一道道五彩的光来,溯风起,雪尘被吹到天上,一片连着一片的飘舞着。整个天地都被这雪粒彩光组成的轻纱遮住了,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一阵马铃声渐渐清晰。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压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驱散了旷野中的寂寞。 “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到镇州了!”顾文宇放下车帘,转头看见方拓略带痛苦的面容,有些担心道:“师兄,咱们还是在镇州休息几日吧!” 方拓缓缓摇头:“这点伤算什么?挺个一两天也就过去了!”她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着,虽然车里铺着柔软的垫子,但还是会时不时的牵扯到伤口。疼得厉害。脸色也越发苍白了。但她实在不愿浪费时间在疗养上。只想早些治好脚伤去寻找轩辕宝玉的下落。 顾文宇仍不放心,继续道:“也不差那一两天啊!更何况……”却又看到她那坚决的神情,无奈的叹口气,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再劝也是无用。 方拓轻轻的笑了声,接着挪动了一下身子,给自己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在这时马车剧烈的晃动一下,她没有防备,一下子被甩在了车板上,忍不住闷哼一声。 “师兄!”顾文宇一下子窜了起来惊呼:“你怎么样了?”挑起车前的车帘冲车夫责备道:“你怎么架车的?” “公子,你看前面!”那车夫抬手指着前面,用略微颤抖的腔调道:“是不是强盗啊?” 顾文宇钻出了马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泛起大片的雪雾,马群踏破了雪原的寂静迎面而来。十几匹快马转眼间已经赶到马车前,吆喝着停下,又纷纷跳下马来。 他看清那队前的一个中年人,不由轻咦一声,意外道:“严昆叔叔?”声音中竟有惊喜的情绪。 “参见公子!”那些人在马车前跪下行礼。 顾文宇扫了他们一眼,点点头:“都起来吧!”转向最前面的一人:“严昆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属下得知公子提前回国了。”那叫严昆的中年人站起身说道:“正要去边界迎接呢!没想到,公子竟到了这里!”虽然笑着说出来,但他对顾文宇的神态却甚为恭谨小心,便连他身后的诸人,目光中竟也满是敬畏。 “倒是巧了!”顾文宇呵呵笑道。 “幸亏属下挑了这条路,否则就真叉开了!”严昆笑了下,又奇怪的看了看左右,诧异道:“怎么就公子一个人在?刘大先生他们呢?” “哼!刘大先生?此时恐怕正带着‘那东西’往京城赶呢!”顾文宇冷哼一声撇过了头去。 严昆的眉毛颤抖一下,看了看他那越发阴沉的脸,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小心的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文宇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愤:“若非他见死不救,我们怎能如此奔波,险些丧命在契丹人手里?” “他不要命了?”严昆忍不住惊呼:“临行前,方大人可……”紧接着脸色巨变,颤声道:“难道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这回反倒是顾文宇奇怪了。 严昆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轻声道:“公子,车里面还有另一人吧?是不是兰若冰兰姑娘?”眼睛却转到车厢的方向。 顾文宇挪身挡住他的视线,微微皱眉:“严叔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严昆怔怔望他,半晌才道:“临出京前,方大人就曾嘱咐过,遇到兰姑娘……” “我知道!”顾文宇打断他的话,小心的瞄了瞄身后的车厢,怒道:“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严昆管!”口中也不再称呼对方“叔叔”了。 “可是……”严昆还要再说,顾文宇却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又说道:“到了镇州,你们便回京吧!我要南下办事!” “公子要南下?”严昆吞了口口水,斟酌着字句说道:“方大人曾再三交待,要保护好公子的安危,这次怎么可以不用属下随行?” 顾文宇不耐烦的挥手:“等我事了,自然会亲自向伯父解释的!”旋即又冷笑起来:“当日同刘大先生分两路进入契丹,我还独自一人呐!你们可没这么多话,怎的回到大宋地界却变得紧张了?” 那严平愣了一下,却不顾同伴递过来的眼色,上前一步,手指车厢,倔强道:“公子要南下,属下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是,同她……”却猛地对上了一双煞气升腾,凌厉冰冷的眼睛。不自觉的,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严昆!”顾文宇盯望他,冷然道:“你将规矩忘了?” 这时,严昆身后的一人轻咳着排众而出,解围道:“路途并不相悖,还是让属下等人顺路保护公子一程吧!” “那倒不必,我们还要在镇州停留些日子呢!”顾文宇扬起下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淡淡地说:“不该你们管的,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缓平口气,又继续道:“就这么定了,到了镇州你们便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声音传到他们耳中,却是冷到了骨头里。 见他们没人答话,转头对正在发愣的车夫吩咐一番后,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挑起车帘回到车里。 他重重的坐到垫子上,脸色依旧难看。等马车缓缓开动了,重新将帘子挑起来,瞅了眼远远围在四周的马匹,冷笑出声:“我料这帮讨厌的人不会乖乖的离开!” 转头,正见方拓与方拓那幽深的目光相对,连忙抿嘴避开,小心翼翼地道:“师兄,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方拓愣了一下。 “那天我根本就见过那些人,并且将兵力分布图交出去了,但他们不肯帮你……”顾文宇犹豫道。 “云中郡的事情……”目中掠过一丝忧虑的阴影,方拓淡淡的道:“从那晚你的表情上就猜出大概了!” 顾文宇复杂的低下头,又道:“还有,没征询你的同意就对他们说要在镇州停留,你不生气?” “你也是迫不得已啊!”方拓轻笑:“我怎么会生气?”笑罢,却又大有深意的瞄了他一眼。 顾文宇见她这样子,却是更加不放心了,略显尴尬地咧开嘴:“师兄这么看我做什么?”舔了舔嘴唇:“要不然,咱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住一日便走,大不了慢一些,反正不是同他们在一起便好了!” 方拓无奈的摇头:“你说留下就留下好了!”伸手将棉被往脖子上拽了拽,喃喃道:“正好,我也可以休息一下!” “可是……”顾文宇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难道我还能让你将话咽回去?”方拓挪动了一下身子,她微合上眼睛,轻声叹道:“你是男人阿!” ※※※ 方拓倚在床沿上翻看着一本诗集,但她没看多少页,便感到无聊了,正待将书合上,眼睛却蓦地暴睁起来,斜瞥了房中角落一眼,下一刻,那诗集脱手而出,朝那角落狠狠的砸了过去。 意外的是,那诗集并未碰触到墙面地板,反而悬浮在半空中,十分诡异。 “你挺精神的!”低沉的轻笑荡出,那诗集又转变了一个方向,重新回到方拓手中,一股烟气在房中凝聚,幻化出人形,正是天魔赤邪。 “你也不差啊!”方拓随手将诗集撇到床上,然后直起身子,笑眯眯的说。 “你的心情比上次见面好了不少阿!”赤邪嘿嘿一笑,找了张椅子坐下,又似乎不经意的问道:“你那小师弟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方拓摆手下床,从房中炭火盆上取下水壶,将开水倒入茶壶中,又抓了一把茶叶放了进去,随便晃了晃,最后将里面的茶水倒入两个茶杯,递给赤邪一个:“这几日天天如此!” “你……”赤邪接过茶杯,嘴角的肌肉却是抽动起来:“这就算泡好了?” “废话!”方拓翻了翻白眼,坐到他旁边,喝了一口,颇为享受的说道:“好茶!” “确实是好茶!”赤邪勉强喝了一口便将那茶杯放回桌面,无奈感叹:“浪费了!”扭头正见她那不满的目光,讪讪的笑了下,转头打量起房中的摆设,又瞥了眼桌面上放置的点心干果,问道:“你在这里逗留多久了?听说你在隆云手上受了伤,现在怎么样?” “今天不怎么疼了!”方拓咬着滑进嘴里的茶叶。也许是茶叶太过苦涩,她的眉毛抖了一下:“我在这里住了七八天了!” “他将你照顾得不错嘛!”赤邪站起来,手指四周:“你看,他准备的点心都是你最爱吃的,房间是客栈里通光最好的,知道你爱干净,床单被褥都是崭新的。还有……”最后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的衣衫上:“他能买得起最好的茶叶供你挥霍糟蹋,怎么会给你准备粗布衣衫?还不是因为你不喜欢绫罗绸缎?” “哈哈!我花谁的钱与你无关吧?”方拓觉得赤邪很是无聊:不过还是辩解了几句:“告诉你,我在草原上得到的珠子宝石大半都在他身上,所以,这些东西也不算是他一个人买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花自己的钱,没让任何人‘养’!”那“养”字,却是从嘴里蹦出来的。 “就算这样好了!这些东西还不是他准备的?”赤邪哂道:“小伙子真是很了解你啊!” “你也不差!”方拓挑眉,淡淡的道。 “这怎么一样?他与你的关系复杂啊……”赤邪尴尬的撇了撇嘴:“就像这次,你原本是打算即刻动身南下吧?可是却在这里留了七八天这么久,甚至还可能留下去,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将你摸透了,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妥协。” “我是不忍心看他威严扫地!”方拓的声音冷了下来。 “真的如此?现在的你真的能管束住他么?他长脾气了!那一班手下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很有男子气概不是么?况且……”赤邪压低了声音:“就算要在镇州逗留,可用得着那么大声的当众说出来么?恐怕他是对你说的吧?也许就是知道你一定会照顾他的面子才这么做的。” “我不意外你会知道这些!不过……”方拓正容望他,慢慢的说道:“你专程来,不是为了挑拨我们关系的吧?” “这怎么是挑拨?我是担心啊!”赤邪长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他长大了,会吃醋了!再过不久,也许就向你索要丈夫的权力了!到时候你给不给?”停顿一下,又补充道:“阿拓,他对你构成威胁了!” “够了!”方拓目光陡然转为森厉,直射向他:“我们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你难道还不了解我这个人么?谁能奈我何?” “你说的也许不错!不过……”赤邪神秘的说道:“我有个更简单方便的办法!” “什么办法?”方拓愣住了。 “让你那个小师弟在这世上消失!”赤邪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放心,我保证他突然得大病而死,不留任何痕迹!”口气虽是玩虐,却依然能让人听出些许的认真来。 “那我就先让你消失。”方拓心头一跳,气恼的站起身:“这件事情以后休提,你也别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舍不得’?”赤邪根本没理会她眼中升腾的怒气,依旧用言语刺探。 “你是专门来破坏我好心情的!”方拓狠狠的将茶杯摔到桌上,气恼的瞪他。 “开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赤邪状似无辜地眨眨眼。 方拓对他这近乎无赖的举动实在无法,缓平一下心绪,无奈的摆手道:“算了!不过我倒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你帮忙!”接着浅笑起来:“赤邪,你连文宇用计将我留下都清楚,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已经探查到兰若冰的身世。你今天来此,不光是为了磨嘴皮子的吧?” 赤邪金黄的瞳孔猛地收缩,接着点头:“我就是来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你有什么尽管问吧!能说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轻松,但语气中却带上了浓浓的惆怅。 方拓凑到他面前,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模样:“你曾说过,轩辕宝玉关系到轩辕宝典的秘密,但这几千年来怎么没有人凑齐呢?按道理说,轩辕宝典的存在,万万没有被人忽略的道理,但如今的情况呢?不但历史上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便连对这种事情最为敏感的江湖也连阵风都没有。不是很诡异么?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轩辕宝典来实现我的愿望!” “我没有必要在这方面骗你。”赤邪斜起嘴角:“轩辕宝典确实存在,而且能够让你恢复男身。只有得到天魔珠支持的人,才能知晓其中的秘密!能不能凑齐,也得看那个人的造化!”说着看她一眼,笑道:“也就你这个怪胎,遇到我之前便怀揣两块宝玉,运气不是一般的强!” “所谓天魔珠的支持,也就是你的支持吧?那你就是其中的关键了。”方拓吐出口气,猛地仰头,鼻子差点贴到赤邪的下巴上,她一字一顿的问道:“那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兰若冰的母亲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的秘密?” 而在这一刻,赤邪的眸子里却不再清明,反而多了种种复杂的神采,变得迷蒙蒙一片…… 第六十六章 故友重逢(中) “兰若冰的母亲叫楚梦凝,你以为她为何被称作‘花蕊夫人’?她冰肌玉骨,比天仙还要美丽。但那绝对不是平凡人的肤色,只有饱受折磨的灵魂才拥有那样接近透明的肌肤!她眸子漆黑,里面却掺杂着魔灵眼珠的金黄色,因此,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神魔鬼怪,甚至险恶的人心,她都能看个清楚明白。” “我们第一次碰面的地点,是峨眉山,那时她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那般聪慧,天真。她发现了隐在黑暗中的我……我们聊了很久,她说希望自己能永远漂亮快乐,我便忍不住告诉了她轩辕宝玉的秘密。但是吟霄的主人也就是苗蕴仙的外公,根本不打算将吟霄转让,单纯如她,也只得靠着机缘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我们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是她生产之后。不,不是兰若冰,是个男孩,比兰若冰要早出生,嗯!早了五六年……她说她只凑了两块宝玉,愿望却变了,她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平凡的人,不用再受折磨……生了孩子后,她更迷人了,却不再快乐,沉默了很多,同我说笑的时候,眼中还带着失望痛苦的神色。是,她会武功,可你的武功就不高么?还不是一样凄惨?” “……那男孩是在一个茅屋中生下来的,显然是遭遇了什么挫折。孩子父亲是谁?叫什么名字我都不清楚,她不肯同我说。她与你不同,因她没有天魔珠,我不能探知她的思想,更不能同她长时间在一起,所以……” “自那以后,我便再没她的消息了,直到你出现……呵呵!若不是你同她相像,我又怎肯轻易现身?” “我没必要再骗你,她是死是活,我确实无从知晓……” 镇州南下的马车上,方拓枕着手臂,回忆着前几日赤邪的话,唏嘘辛酸的话语,感慨惆怅的腔调,勾出了她万千思绪。赤邪显然还在隐瞒着什么,他同花蕊夫人的关系绝对不会如他说的那般简单,只是,无论她怎样追问,对方就是不肯多说,到最后甚至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不过,花蕊夫人拥有不止一块轩辕宝玉,兰若冰还有一个哥哥,这两个消息让她振奋了不少,起码,第四块宝玉有线索了。最有可能便是在兰若冰哥哥的身上。 “师兄,师兄……”正思索下一步对策呢,突然听到熟悉异常的招呼声,猛地回神,刚好对上顾文宇那带着关切的脸。 “师兄又发呆了。”坐在她身侧的顾文宇皱了皱眉头:“叫了好多声都没听见。” “呵呵!”方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下子直起身。 “你这几日总是这样,是不是那里不舒服?”顾文宇的目光在她身上仔细巡视。 “怎么会?我的伤都好了!”方拓淡淡的回答,又反问道:“到地方了么?”挑起车帘向外看了眼,天还大亮呢。 “师兄糊涂了,这才刚出发没多久呢!”顾文宇看她精神很好的样子,也就稍微放下心来,笑了下,从旁取过棋盘推倒方拓面前:“咱们下棋如何?” ※※※“将!”顾文宇缓慢的吐出这个字,弯起的眼睛里露出浓浓笑意。 “将?”方拓却是气定神闲,取过茶碗喝了一口,看着他,加重语气反问:“你确定?”又叹气道:“别后悔啊!”口中说着,伸手将棋盘边上那黑色的“车”平移,挡住对方棋子的去路,化解危机。 “怎么?”顾文宇不敢相信道:“你这个‘车’哪里来的?” “一直在这呢!”方拓手指点上棋盘,笑嘻嘻地道:“你没看到而已!” 顾文宇哭丧个脸,将那与“车”相对的棋子移走。两人又斗了几步,却又听方拓道:“你真的要这么下了?” 他眼皮一跳,仔细看了看棋盘,没发现什么毛病后便猛翻白眼:“师兄就会吓我!”抽抽鼻子道:“落子生根,怎么会更改?” “那我不客气了!”方拓嘿嘿笑了声,棋盘上的“车”再次移动了位置:“我将!” “这样!”顾文宇懊恼的拍了拍头:“方才怎么没注意!”又重新打起精神,摆起棋子来:“再来一局!” “你是心不在焉啊!”方拓一边收着棋子一边道:“有什么心事?总是闷闷不乐的?” 顾文宇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投在棋局上。 方拓见问不出什么,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 “师兄,你是否一直在怪我?”不知过了多久,顾文宇突然轻声的开口,犹豫了一下,又道:“是不是认为我忘恩负义利用你?否则,这几日怎的对我如此冷淡?” “你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方拓不解的看他:“我又怪你什么?你又如何忘恩负义利用我了?”旋即失笑:“我对你冷淡?这话从何说起?” “你虽然常对我笑,那神态却和过去不同了!”顾文宇的眉头,难以觉察地微拧着。 “你多虑了!”方拓摇了摇头,目光中掠过一丝忧郁,缓缓道:“你长大了,师兄自然不会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待你了!至于说冷淡,恐怕也只是你一时不适应罢了!”但她平缓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含义。 顾文宇复杂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咱们过去同耶律隆云关系密切,我受伤之时也多亏他照顾,但自从我得知你因我的伤独闯天都教反被他利用之后,便在无半点亲近的心思了!” “你都知道?”方拓吃惊道,这些事情她从未对顾文宇提起过。 “这有什么难猜的?”“砰”的一声,他大力的走了一步棋,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出去,喘了口气:“我刚受伤你便独闯天都教,而第二天天都教就被隆云灭了。我估计,你被引到契丹皇宫,也与那厮脱不开关系,你还……”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他放在棋盘上的却紧紧的握了起来。 “不错!”方拓长叹口气:“所以你才派人偷取兵力分布图?”抬手,将自己的“炮”移到对方的“象”前。 “那原本与我没什么干系!”顾文宇冷笑一声:“他们是伯父的手下,我只是恰逢其会,帮了一把而已!”有立刻想起之后遇到的窘境,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端详着她,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故了半晌,才轻声道:“师兄,我要参军了!”一边说,一边走了一步,那动作很轻,亦同他说话的声音一样,几乎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 “参军?”这句话却逃不过方拓的耳朵,她提着棋子的手蓦地停了下来:“什么时候?” “过年之后吧!”顾文宇笑道:“我直接到镇州参军,已经说通好了的。” 方拓将棋子落下,待落定,却紧紧的拧住眉:“在镇州你每日早出晚归,就为了忙这个?” “当然!”顾文宇抬高了音量。 “那可不是说着玩的!”方拓的脸色白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想参军?因为隆云?”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冷硬了。 顾文宇直起身,大义凛然地开口:“契丹觊觎我大宋领土久矣,多年来凭借燕云十六州的地利,屡犯边关,不断袭掠中原。刚得到的消息,知雄州贺令图等人已经上书,言辽主少国多疑,母后专权,宠臣用事,建议趁此机会,夺回幽州。今上也有意来年北伐,身为大宋子民,自然要为皇上分忧,保家卫国,抗击外辱。”舔了舔嘴唇,又说:“更何况,借此机会还能大展拳脚,闯出一番事业来。”头一昂,身上涌出万丈豪气,朗声道:“上马横刀平天下,方为男儿本色。我这次绝不凭靠师伯的名头,一定要自己去争取。” “这话说得不错!”方拓面带欣慰的颔首夸赞。方才积聚在心头的火气更是一下子消散了。 “师兄同意了?”顾文宇欣喜道。 “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师兄有什么立场反对?”方拓笑了笑,蓦地,想起北宋的窝囊,脸上却不由掠过一丝忧色。 顾文宇有些发愣道:“有什么不对么?” “我是担心!”方拓犹豫道:“这次大宋北伐的时机不对啊!” “师兄多虑了。”顾文宇摆手笑道:“我倒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方拓抬眼,苦笑摇了摇头:“你去契丹见识过,他们可有多疑误国的现象?契丹上下,边寨关口,真的有可乘之机?这几年,大宋战乱方休,还未休养生息,而契丹风调雨顺少有战祸。轻易北伐,开始还能攻个措手不及,但时间长了,真的不乐观啊!”她确实不熟悉北宋的历史,可清楚记得宋朝北伐或有小胜,却从未成功过。 “师兄怎么如此想?”顾文宇却是笑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方拓呆了一下。 “师兄下棋厉害,可未必就真的会打仗!”顾文宇手指敲着棋盘,显是对她的话毫不在意,口中浅笑道:“你说的那都是表面而已,其实,契丹朝堂上斗争激烈,要不然,天都教怎么会被剿灭?更何况战场上瞬息万变,输赢胜败岂能事先看出?”少年人对未来总是充满遐想的,他也不例外。 方拓见他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的观点,暗自叹气,虽然无奈。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是更加担心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她维诺着说道。 顾文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笑容:“师兄担心我的安危吧?不要紧,我的武功虽及不上你,征战沙场,却是足够了!” “我知你不信,不过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方拓拧眉顾文宇见她还未放弃,撇了撇嘴,又笑道:“反正,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方拓挑高眉毛,正待说什么,却听顾文宇道:“师兄,你输了!” 低下头,正见自己局面的惨状。心中一叹,转身挑动车帘看向外面,淡淡的道:“再半个月就到京城范围了吧?” “是啊!”顾文宇边收棋子边回答。 “你不是有办法放出消息么?”方拓幽幽道:“通知余文杰,冷幕白一声,就说我想见他们!” “见他们?”顾文宇大吃一惊,这许多日子,从未见方拓口中谈论起过去的那帮朋友,怎么现在会做如此打算? “对!就在扬州吧!”方拓放下车帘:“好久没和朋友喝一杯了!聚一聚也好,况且,我有事求他们。”目中的神采,变成模糊一片了。 ※※※汴京的郊外,雪霁初晴,道旁山上的树木都干萎了。零落的枝叶被一团团的雪珠儿替代,呼啸的北风吹过,便“卟腾腾”的掉下,惊得一片寒鸦尖叫飞起来,那“呱呱呱”的叫声凄厉响亮,让人越发觉得天气寒冷了。 顾文宇和方拓在一处依着山坡的坟头前停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顾文宇缓缓解开手中小包,从里面取出一些纸箔银锭,冥钱香烛,擦亮火石,将香烛点燃,同时焚化纸钱,接着跪了下去,却没有下面的动作,只是凝望墓碑上的文字发呆。 许久之后,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回过神来,朝墓碑磕了响头,直起身,转头却见身后的方拓正跪在地上,眼睛却怔望前方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眉毛颤抖了一下,那里,原本是立着兰若冰衣冠塚。 方拓收回目光,低垂下头,眼看着纸锭焚尽,香烛已残,这才磕了头,拄着拐杖慢慢的站起来。 顾文宇也跟着站起,见她的目光还凝在那空地上,微微皱眉。刚要说什么,却听得方拓轻言道:“那个坟呢?” 顾文宇舔了舔嘴唇,开始解释:“当时还以为师兄你不在人世了,所以才……后来得到你的消息,我就……” “算了!”方拓摆手打断他的话,笑了下:“原本我还想祭拜一下呢!” 顾文宇表情更加不自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尘。他随口说道:“师兄,咱们是直接南下还是在这里停留几日?” “当然是……”方拓本想回答直接南下,不过话说了一半,她停下来看向顾文宇,渐渐皱眉。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顾文宇注意到她的目光,略微显得不自在起来。 “你还是进城一趟吧!”方拓叹息道。 “进城?”顾文宇有些意外。 “不错!”方拓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伯父毕竟是长辈,你若同我过年,怎么可以不去同他打个招呼?” 顾文宇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师兄也去么?” “我就不去了!”方拓舔舔嘴唇,还要说什么,却在眼睛扫向前方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 顾文宇这时也看向前方,惊呼道:“师伯!” 前方道旁,一个面色方正的中年人正负手立在一棵枯树下,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师伯方俊。 “见过师伯!”方拓颤抖一下,便恭身,面容正常,平缓的声音更是听不出丝毫的异样。但她身边的顾文宇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变化,身子僵硬了,呼吸也急促了。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方俊迈着大步走上前来,斜睨了顾文宇一眼便不再理他,眼睛倒是一直在方拓身上打量。冷然道:“你们倒是有心,还知道回来扫墓。” 顾文宇轻轻一笑,身子却缓缓移动,不着痕迹的隔断了他的视线:“我们正要去拜会师伯呢!” “是么?”方俊淡淡的反问了一句,接着微侧面孔,目光穿过他的肩膀,重新落到方拓身上:“冰儿你来,我有话单独同你说……”说完,便走入树林。 ※※※这次一见,方俊竟有些憔悴和苍老了。方拓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去。 方俊却一直盯着她,良久,才沉吐一口气,将目光扫到她手拄的拐杖上,自言自语般道:“我知你心中在恨我!” “我……侄女不敢!”方拓垂下眼睑,一切动作都是那么礼貌周到。“师伯怎的在这里?也是来扫墓的么?”她轻声地问。 “我得到你们到达的消息,特意赶来的!”方俊面容一变,厌恶的甩了甩手,斜眼瞪着她:“他同你撕混在一起,恐怕已将我这个师伯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料你不愿让他回来看我,所以,只得我自己厚着脸皮过来了!” “师伯多虑了!”方拓依旧低着头盯着脚面,心脏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你若真为文宇好,就赶紧离开他吧!”方俊谓然长叹:“你不要怨我铁面无情,虽然已经证实柳公子的孩子非你所害,但毕竟与你脱不开干系,如今你还想害了文宇不成?” “恕我驽钝,听不懂师伯您的意思!”方拓的声音有些冷了:“我待他如亲弟弟般,怎会害了他?” “听不懂?是不愿听吧?”方俊颤抖着眉毛:“文宇去契丹的缘由想必你也清楚了,他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不也是拜你所赐?这难道还不够么?” “师伯何出此言?”方拓诧异道。 “哼!人言红颜祸水,这话一点不假!”方俊眯起了眼睛,眸光凌厉非常,直射向她:“若不是秦王怂恿,他会去契丹参加什么招亲大会?” “秦王?”方拓更是疑惑了,秦王与她什么关系?“伯父所言未免牵强!秦王是秦王,我是我,怎能相提并论?” “你装傻?”方俊摆了摆手:“当初我就看出你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你疯癫被关的时候他还曾与我吵过,若不是因为你的遭遇,他会那般针对于我?眼下我们已经势成水火了。再加上那余文杰,冷幕白等一干人,整日在江湖上叫嚣,这与你难道没有半点关系?”说着,极度轻蔑地扫她一眼,不屑道:“你找的好面首,对你可真够痴情的啊!” “师伯……”方拓听他竟是将一切过错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她仰起头,紧盯着方俊:“师伯为何总是针对我?兰若冰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请您不要再往她身上泼脏水了!”方拓的声音虽平稳,却蕴涵上了来不及压制的火气。心中更是涌起滔天的怨恨来,身上的气息也变了,变得冰冷。 “人不自爱,才被辱之!怎么?你还要同我动手不成?”方俊脸色微变,抬高了音量:“也对,你连契丹皇宫都敢闯,我这个师伯,自问武功也不如你了,还算得什么?我当日也有些许愧疚,但仔细想来,便发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方俊却是没看到般,他浓眉倒立,严声道:“那日你假死以破坏文宇和仙衣的婚事,获取他人同情。再借仙衣之口言道自己身上点了证明清白的守宫砂,想来,你就是算准我在那种情况不会忍心去察看死人的身体,后来你的‘尸体’更是不见了,难道这还说明不了问题?真是好心机啊!”冷冷哼了一声,又继续说:“我自你失踪便开始怀疑,果然,你没有死。” “方大人在开玩笑吧?”方拓气极:“我为什么做那些没有用的事情?”身子有些摇晃,万没想到,当日自己出于面子的一时犹豫,仙衣对师父的一片情深,到此时完全成了别人攻击自己的借口。只因为自己未死…… “谁知道,也许,你现在还是疯子!”方俊别过了头。 “只因为我未死,只因为我未死……”方拓喃喃念叨数遍,强自压下心头的怨愤,胸口却剧烈的起伏起来。过了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道:“方大人,你辱我清白,我却看在姨妈的面子上不愿同你计较且百般忍让。直到方才见面,心中尚存一点尊敬,但现在……”她停顿一下,悲哀的看他一眼,却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站住!”方俊闻言,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口中大喝着闪身拦住她。 “方大人还是小心身体吧!”方拓轻扬下巴,投向对方的目光,竟带上了怜悯的神色。她小声的道:“正如您所言,您不是我的对手!”话音未落,软剑出鞘。内息灌注剑体,龙吟声阵阵,剑气激荡中,不远处的一棵树木拦腰而断。 “你想造反么?”方俊见此情景,气得发须俱张,浑身发抖。但他此次真的感受到了那透体而入,有如实质的杀意,不由打了个冷颤。 “师兄!”这时,一直守候在林外的顾文宇听到方俊的大喝,一下子冲了进来,看到这种情形,脸色大变。 “我不想动手!”方拓的瞳孔收缩一下,旋即敛住心神,不屑顾及方俊的反应,便绕了过去,走到顾文宇身边,停滞了一下,接着便大步朝前走去,竟是连他也不理了。 “师兄,你们发生了什么事?”顾文宇捞住她的肩膀,急声问。 “文宇……”这时方俊反应过来,沉声道:“你让她走吧!” 顾文宇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过看他们的脸色就猜测出了大概,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扫过,却是犹豫都没有便站到了方拓的身边。 方拓停下身子,脸色渐渐阴霾,艰涩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我自然是要同师兄过年的!”顾文宇抿住嘴唇,轻声说,转向方俊,眉目间倒带出一些隐约的不忿来。无声长叹口气,深施一礼,这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方俊盯着他看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满含痛楚地说:“文宇,你也不理解我么?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遥对方拓,再次喝道:“兰若冰,你还想媚惑他多久?难道真的打算害死他才甘休?” “方大人,我这人有股倔脾气,吃软不吃硬!你若是好言相劝,我也许会多考虑一些,但现在……”方拓有些悲哀的回望他一眼,疲惫地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紧接着,身子一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神采灼灼,冷然道:“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半点关系!” 第六十七章 故友重逢(下) 没有下雪,所以充斥于天地的风都像刀子一样厉害。连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了。 “消息准确么?”冷幕白压低了声音,朝身旁的兄弟问道。 “第三遍了!”余文杰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住他的肩膀:“来的是阿拓,你紧张个什么劲?” “紧张?”冷幕白颤了下眉毛:“你没看到她当时的样子,变了一个人似的,都不敢认了!”想了想,又沉吟道:“她在心中一定怨着咱们吧!毕竟,若不是你我等人相逼,她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听说她在契丹又大开杀戒,看样子与隆云也决裂了,只怕更是不好受了!这时见面……” “遭逢大难,不变才奇怪呢!”余文杰幽幽叹息,目光转向城门,笑了一下,用下巴点了点:“你真的转性了,这一个竟处了半年那么久!”此时,扬州的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两个绝色女子正靠在车厢上低声交谈着什么。 “不知不觉,半年了……”冷幕白苦涩的瞥了下嘴角,但话说了一半便不再言语,只是怔望着前方的官道出神…… 云巧儿用手搓了搓冻得僵硬的脸,又捂上了失去知觉的耳朵,虽然穿了厚厚的狐裘,可今天的风这么大,根本没有多大用处。一到扬州便遭遇到这种寒冷的天气,还真是不适应。 “冷了吧?”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转头,余文杰的夫人江紫正笑眯眯地望着她:“冷幕白竟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大冷天的还让你跟来。你还是进马车休息一下吧!” “是我自己要跟来的!我不要紧的!”云巧儿急忙解释,看了眼向远处伫立不语的两个男人,犹豫了一下才道:“余夫人,咱们在这里到底等谁?”对于驭风公子和惜花公子能冒着严寒等待的人,她实在好奇的紧。 “冷幕白竟没告诉你?”江紫奇怪的看她。还有说这么,这时双目却是一亮,高兴的笑了起来,手指前方:“你马上就知道了,他们来了!” 云巧儿转头,这时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似乌云压阵,向这边飞驰而来。不久,只见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蹄得得,车轮咕噜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而在前面驾车的,赫然是位衣着华丽的少年。 低低的嘶叫中,那马车在众人近前停下,那少年冲几人挤挤眼睛,微微偏过头,朗声笑道:“师兄快出来看看,余大哥他们竟然在这里等着呢!” “咦?”轻咦声传出,紧接着车帘挑起,一名白缎子扎巾,青衫长袖的儒雅男子缓缓出了车厢。望着正快步而来的余文杰冷幕白二人愣道:“文杰兄,幕白兄,你们在这里等我么?” 余文杰哈哈大笑着走到近前:“不等你等谁?这天下间除了踏歌公子,还有谁值得我们冒风站在这里?”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男装打扮的方拓。 这时候江紫也拉着云巧儿赶到,与江紫满面的欢喜欣慰不同,云巧儿的眉毛越锁越紧,眼中的神情更带着浓重的困惑,那人的模样实在眼熟,可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等瞥见对方脚边的拐杖时,她愣了一下,转头,正见冷幕白冲她点头,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一下子,她全明白了…… 蓬莱居中,暖气融融,琴声悠扬。云巧儿纤手拂动,悦耳的丝弦之声自指尖流泄而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充满了自然和谐的韵味,很是美妙。 “好!”一曲奏罢,在场众人纷纷鼓掌。 方拓冲她挤了挤眼睛:“难怪幕白这风流成性的家伙能留在姑娘身边这么久,这琴弹奏的,确实不同凡响!而且,姑娘比起上次见面,更要漂亮了。” 云巧儿俏脸微红,有些嗔怪的看着她:“姑……谬赞了!”她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人。但听得夸赞,心中不免微喜,甜甜的笑了下,便站起身,飘到桌边。 冷幕白笑呵呵伸出手,宠溺的将她拉到怀里,转头对方拓道:“你太过谦虚了,说到弹琴,你的水准绝对在巧儿之上,你可是得到秋水真传……”但他的话在这里就停住了,因为桌下有人踢了他一脚,诧然看向身旁的顾文宇。 顾文宇深深望了他一眼,接着在脸上挂出灿烂的笑容来,将胳膊支在桌子上,他眨眼道:“是不是可以上酒菜了?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我可饿了!” “是我疏忽了!”余文杰爽朗的大笑,拍了拍巴掌,招呼那些伙计上菜。不多时,酒菜上齐了, “今天,咱们不醉不归!”余文杰亲自给众人倒满了酒,接着举起杯,一饮而尽。 气氛至此才真正活络了起来,好友重聚一堂,众人兴致极高,他们边谈边笑,交杯畅饮,这一天,竟然都醉了…… ******************************* 这场酒一直喝到深夜,若不是蓬莱居这个画舫有着供客人休息的房间,凭着江紫和云巧儿这两个女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那一帮醉鬼。 第二天清早,还是酒量惊人的方拓最先起的床来,她头痛欲裂,环目一看,到处清新爽洁,一尘不染,却不知何处。她最后的记忆止于和余文杰等人说话,却连说了什么都忘了。 揉着仍有些发胀的头,她推开房门,向伙计询问了其余几人的房间,首先到了顾文宇的房前,听得里面那呼噜声,举到门前的手也在无奈的浅笑声中收了回去。 反身走到甲板,此时的蓬莱居停靠在岸,不远处便是扬州的集市,街边大煤炉上,蒸笼热气腾腾,飘散出诱人的香味儿。腹中饥饿的感觉被勾了上来,她舔了舔嘴唇,同伙计打了声招呼,便拄着拐杖下得船去。 谁知每走几步,就听见前房传来招呼声,惊讶的转头,只见一个有着秀丽姿容的少女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她挥手。见她注意到自己,更是蹦蹦跳跳的赶了过来。 “咱们又见面了!”那少女来到她身前,笑嘻嘻的道。 方拓仔细打量眼前这人,却始终不记得与对方见过。 “不认识啦?”那少女注意到她阴晴不定的脸色,笑得越发甜美:“怎么才半个月不见你就忘了?” 方拓淡淡的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 那少女愣了一下,旋即朝自己的身上扫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难怪你认不得了……”停顿一下,她得意的眯起眼睛:“我是容越啊!上次在坤仪州见过的!怎么样?我装男人很像吧?” “容……”方拓这才记起来,重新打量她,不错,看这样貌身材确实是当日同江秋水见过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找到答案,便回给她一个笑容,对于眼前这个性情古怪,却能仗义执言的女孩子,她还是有些好感的。 “你总算想起来了!”容越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我可一直记得你呢!” “哦?”方拓疑虑更深。 容越压低了音量,神秘道:“我看到那天你哭了!你在马车上一边唱歌一边哭!”看向她的目光竟带着研究的意味儿: 方拓苦笑,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失态竟会让对方看到。尴尬的咳嗽一声。目光在街两旁扫视着,寻找着自己喜欢的东西。终于,她找到一个面摊,抬腿便往那里走。 容越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拐杖,愣了一下:“原来你是……”下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方拓停下身子,诧异的望她,注意到她的视线,微微一笑:“瘸子是么?”见她面色困窘,刚要开口说什么,身边却突然骚动起来。 “去去去!你这个老东西,大清早就跑来扫兴!”街道上,那个面摊的伙计在驱赶一乞丐。 方拓讶然的望去,只见那乞丐年纪已经很大了,弯腰曲背,老态龙钟,两鬓飞雪,面白无须。顶上头发却仍青黑如染。只知道嘻嘻傻笑,看样子是个是个疯乞丐!大冬天的,却只穿一领单薄的宽袖长袍,那袍子破旧不堪,肮脏之极。 “伙计你不要太过分了!”容越赶了上去,怒道:“做人还是多存几分善心的好!你没有年迈或者走投无路的时候吗?” “唉!”那伙计一脸苦相:“姑娘你不知道,这老疯子差不多每天都到这里混吃食,偏偏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就知道傻笑,客人们都不耐烦啊!” 容越看了看那老乞丐,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取出几个铜板塞到伙计手中:“给他一碗面吧!” 伙计无奈,扭身取了一碗面递到那疯乞丐手中,不耐烦道:“去,上一边吃去!” 方拓却不想吃面了,转了一个方向,钻进了面摊对门的烧饼铺子。 却在入座的那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一声尖细的呵斥跟着传来:“妖媚,你去死!”话音未落,一双手掌带着呼啸的声音袭向她的后脑。 “小心!”在容越这声娇呼声中,方拓已经有了感应,身体向旁一偏,躲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她面前的桌子被劲力击得粉碎。这时候,方拓已经闪身站到一旁,软剑也同时抽了出来。 “你是谁?”方拓软剑一抖,光华一爆急收,只见一道青色剑芒遥指攻击自己的疯乞丐,四面萧杀之意大起。 那乞丐却没有在答话,只是嘿嘿一笑,曲指成爪,由右至左破空一划,劲力撕裂空气的同时竟伴随着爆破声,硬生生扫向方拓的腰部。 这一招来势强劲,在这小棚子里根本无处可躲,方拓一咬牙,拐杖点向地面,“哗啦”穿破了木头搭就的棚顶,身子直冲而上。空中换气,她的身体滑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向街道中心。正在这时,却见那乞丐已经追击出来,可真火大了,这老家伙还有完没完阿? “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那老乞丐口中嘶喊着,欺身而上。 “你在说什么?啊!是你?”方拓愣了一下,接着便什么都想起来了,这家伙不是当初在船上打断自己一条腿的那个疯子么?真有仇阿!见一次面就打一次。 挺身而上,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吴下阿蒙,自然不会一交手就被打断腿了。 那疯乞丐眼中神光一闪,右掌泛出一片青色光芒,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剑掌交击处居然发出金铁交鸣声,掌与软剑同时向后荡开,在方拓一愣间,疯乞丐岂会客气?右掌收回的同时,左手成爪已经无声无息地穿向方拓右肩,方拓深吸口气,另一只手的拐杖击出,意图化解危机。 那老乞丐却是不慌不忙,仍旧是用手掌迎向拐杖,劲气在半空中相遇,只听轰然一声爆响,四面气流鼓荡,街上的木架,桌椅,还有那些小贩们用来做生意的棚子,全被劲力激得轰塌下来,一时间,街道上烟尘滚滚,叫声嚷嚷。 “杀人啦!打架啦!”清早祥和安宁的气氛变了味儿,人群逃命似的四散开来,生怕祸及池鱼,跑慢一步弄不好就得遭殃。 而在场中,两人谁也没占到便宜。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苦苦相逼?”方拓的身子在拐杖的帮助下飘后几步,看着那疯乞丐愤恨道。 “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那老乞丐目光呆滞,口中兀自重复着这句话。但是,也就在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突然爆起一抹精光,大喝一声,再次朝方拓袭来。 方拓纵身一跃,势若电闪的往前直扑,手中软剑急刺对方。 疯乞丐白眉一扬,手爪蓦然加速。 这一爪气势强劲,方拓知道他功力高深自己不是对手,不敢正面交架陡然收势,一面蓦地右旋身闪过一段距离,正好让过疯乞丐的一招,软剑同时一翻,化成一线光华向敌人的前胸刺去。紧接着身子拔高而起,在空中一舞软剑,剑光霎时化作剑山,由上而下向着对方顶门压下。 那乞丐动作也不慢,只见他身形一闪,飘身退出几步远,一霎那的时间又重新冲回,目标正是刚要落下的方拓。 方拓两招都扑了个空,眼见对方冲来,自己又在空中,若是常人根本避无可避。 不过方拓临危不乱,手脚一张一振,整个身体忽然在半空中一滞,顿了一顿才重新落下,绕过了敌人的攻击。 疯乞丐喝了一声,手中青光立即爆起,忽地腾空转身,双掌舞动极快,向着四面八方飞洒呼其,往她身上招呼。 就这样,两人又瞬间交手百多招,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方拓知道自己大伤初愈,不能久耗。狠狠的咬牙,急运全身功力:“驭剑决!”那曾经在上京城天都教总坛显露的旷世绝技再次出现,手中巨大光剑夹杂着嘶嘶的声响,烧灼着周围的气体,向敌人轰去。 她原本对这一招有着极大的信心,但是……被破了!只见那老乞丐依旧不慌不忙,身子不退反进,双掌急翻下,竟然从那剑光中透了过来,又爆喝一声,双掌收拢,隐隐的沉雷声一震,一股刺耳的气啸声传出,方拓的脸上霎时一片雪白,接着转而变红,那乞丐竟然夹住了软剑,用力一扭“砰”的巨响,方拓只觉得手腕一麻,软剑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你去死吧!”那疯乞丐双周还冒着热气,攻势却一点头没老,反比之前还要凌厉,眨眼间已经到达方拓眼前。 方拓一咬牙,运气剩余功力,毫不取巧地向着对方掌力聚集处迎去。两方掌力尚未接触,一连串气爆声已经绵密的响个不停,接触时又是一声巨响,激荡的激流向着四面散溢。 两人却谁也没后退,似乎是有着某种默契,竟同时收手,再出击,四掌相对。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的声音都超过上一次,每一次都似乎拼劲了全力。只听得“砰砰”声不绝于耳,两人脚下的石板经受不住真力的锤击,竟然碎裂了!在那气场中,有些甚至化作的粉末,消散在半空中。 “好,好厉害!”容越提着一把宝剑,却始终没有插手的余地,只能远远的在一旁看着着急,此时见到两人掌掌相对,那碰撞的气劲如狂风吹吹到她的身上,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这样的武功,太惊世骇俗了。自己有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境界? 第三掌对完,方拓连着退后了好几步,最后跌坐到地上,此时她浑身的骨头象是散架一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跟别说反击了! “还要打么?”方拓悲凄的苦笑,却又立刻扬起头,多年的习惯使然,她不能低下头,因为那样会更难受! 那疯乞丐比方拓要好很多,但脸色却也十分苍白。他怔怔的看了看方拓,再不似刚刚那疯颠的样子,眼中竟然闪现出一股柔情:“还是这样……”他咧开嘴笑了一下,喃喃道:“我荣轩竟然杀不了一个妖媚,二十多年前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紧接着,他打张开双臂,向天空嘶喊着:“皇上,皇上!”白发随风舞动,声音里竟有着说不出的悲苍:“皇上……皇上……”身形突然飘起,仿佛风吹柳絮般的向远处掠去,又一次的,他带着那凄凉的声音,走远了…… ***************** 在集市上逃过一劫。方拓便匆匆别过满目崇拜的容越返回蓬莱居,而这时,刚刚起床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正坐在厅中喝茶闲聊,看见一身狼狈的方拓都是吓了一跳。 “荣轩?他真这么自称的?”余文杰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不错!”方拓虽然早就预料那老乞丐的身份不简单,但余文杰作出如此激烈的反应,还是让她吃了一惊。她想了想,又道:“不光如此,还记得当年在船上打伤我一条腿的那个疯子么?就是他!” “当年宫廷第一高手,怎么总是同你过不去?”冷幕白眉心紧紧纠锁:“你们没仇啊!” “宫廷第一高手?”方拓的眉头抖动一下:“难怪他总喊什么皇上,皇上的!他是那个朝廷的人?” “这你都不知道?”余文杰白了她一眼,不过想想她过去的性情,也就不奇怪了:“他是太祖皇帝的贴身侍卫,据说太祖架崩后就隐居了,却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还同你这个小辈动手。” “太祖?”方拓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随即恢复了平静:“他疯了!”低下头,眼睛静静的注视着桌上茶杯边缘的光晕,似乎是不经意得问道:“文杰兄,幕白兄,你们的消息一向灵通,那几十年前的消息资料还有记录么?” 冷幕白和余文杰俱是一愣,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冷幕白笑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那就好!”方拓微微一笑,突然抬起头来,眼睛在他们身上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想知道花蕊夫人的所有消息,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第六十八章 曲径通幽(上) 冷幕白拎着酒坛和食盒进入房间的时候,方拓正懒懒地躺在暖炉边,望着窗外出神。 “看来只能你我二人对饮了!”冷幕白缓缓的走近。因为方拓急着求医,众人没有在扬州多做逗留,直接在码头乘坐余家的大船,沿着运河南下,十多日便已临近目的地杭州。原本商量好了今日再一起喝个醉,可惜…… “怎么?”方拓闻言转过了头:“文杰还是脱不开身?”从上船开始,余文杰就被那能推成山的账本缠住了,忙得天昏地暗。 “是啊!”冷幕白无奈的坐到她的对面:“他家生意那么大,眼看着要过年了,自然有的忙!”接着又幸灾乐祸的咧开嘴:“他正磨着江紫呢,不过有些事情必须他亲自处理,咱们先喝,他忙完就会跑来了!”将手中的酒坛扔给她。 “真香!”方拓一掌将坛上的泥封拍破,酒香立刻溢满了整个房间。她抽了抽鼻子,将两只杯子斟满。 “五十年的玉薤,外面可是喝不到的!”冷幕白将食盒中的下酒菜依次摆到几上。 方拓举起杯,与他轻碰,一饮而尽,满意道:“真是好酒!文杰可真下得本钱。” “看你那样子,十足酒鬼一个!”冷幕白无奈摇头:“好像八百年没喝过似的!” 方拓哈出口酒气:“这么好的酒还是第一次喝到,当然忍不住了!”说着,又给自己斟满了。 “文杰的家里这样的酒有很多!”冷幕白抬眼看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道:“眼看就要过年了!不如到他家过年吧!那时他也不忙,咱们几人想喝多少喝多少,岂不自在?何必急着去天目山?也不差这几天了!” “我的脚伤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治好的。”方拓叹口气,微微一叹,端详着酒杯,似是作结一般缓缓道:“我等不及啊!一大堆的事情要办呢!” “你有什么事情好忙的?”冷幕白笑了。 方拓从怀中掏出自隆云处得来的宝玉,递给他:“我要收集这个……”想了想,觉得轩辕宝典的秘密实在匪夷所思,便又补充道:“与我的身世有关,所以才求你们帮忙查探花蕊夫人的消息阿!” “你找到自己身世的线索了?”冷幕白将宝玉放在手中,看了半天,才道:“这块与你过去的那个似乎不一样啊!”他曾见方拓展示过宝玉,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还有两块在仙衣手里!”方拓答道,当日怕隆云有什么阴谋,便将轩辕宝玉交给了仙衣,让她妥善保管。 “身世……”冷幕白将宝玉交还给她,沉吟道:“花蕊夫人?”过了一会儿,突然睁大眼睛:“你不会同花蕊夫人有关系吧?荣轩两次袭击你且一口一句妖媚。他是先帝的护卫,那妖媚是谁?肯定不是你,显然,她认错了,而你又和某个人十分相像,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么?” 方拓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推敲出来,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如此想?”长叹口气,又将杯里的酒喝光:“你说得一点不错。”似乎因为喝得太急,酒气上涌,脸色已是酡红。 “与花蕊夫人相交的人,无不声名显赫,她又是两朝的皇妃,你的身世可不简单啊!”冷幕白站起身,在房中踱着步子,说话的声音也被压低了几分,半晌后,自己先笑了起来。戏虐道:“弄不好,你还真是个公主什么的!以后见面,我还得给你磕头呢!”说着做了个曲膝的动作。 “噗!”方拓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有些恼火的举起酒杯:“信不信我能把你的脑袋敲碎?”忍不住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了?”接着正起面孔:“你得给我保密!” “这事关系重大,稍有差迟就性命堪忧啊!自然马虎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冷幕白点头,走到她身边,见她又要斟酒,紧紧皱眉,一手撰住酒坛,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肩,柔声劝慰道:“阿拓,你醉了!少喝点吧!” “醉?怎么可能?这才喝了几杯?”方拓抬了抬眼皮,憨笑道:“我是那么容易喝醉的?” 冷幕白叹气。俯下身,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她,惆怅道:“你酒量是不错,可心事重重的时候就难说了!” “心事重重?你在说谁?”方拓翻了一下眼皮:“我现在心情好得很!”一把夺回酒坛 冷幕白更是无奈,还待再劝,这时,房门却猛地被推开了。 冷幕白在心中松了口气,转头埋怨:“你小子怎么这么晚,快跟我一起劝……”话到一半,却硬生生断开了。 那房门处站着的,并不是抽身赶来的余文杰,而是本该晕船倒在房中的顾文宇。此时,顾文宇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顺着那灼热的视线才发现自己同方拓的姿势实在暧昧。讪讪的咳嗽两声,脸上也闪过尴尬困窘的神色。不自觉的,悄悄后退了半步。 方拓看到顾文宇伸手招呼道:“文宇你起来了,还头晕不?过来喝酒!” 顾文宇眼中有着霎那的莫测,慢声道:“一看师兄的样子就知道喝多了!”在几前落座,取过酒杯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尽,喘了喘,目光转向方拓,仔细瞄了半晌,突地笑出声来:“往常喝酒,都是我先倒了,还从未看冰儿姐姐喝醉的样子,今天总算长见识了!”说着,却是又意无意的扫了冷幕白一眼…… **************** 方拓带着顾文宇赶到天目山的时候,事先接到余文杰消息的理清已经早早的候在山下了。因为天元庵是佛门静地,兴师动众难免不妥,众人便早早的分手,只留方拓和顾文宇二人,在理清的陪伴下,漫步上山。 天降瑞雪,盖着碧云黄叶,枫林绿水。皑皑白雪反而成了点缀,放眼望去,还是能发现大片的绿色。冬天的天目山依旧风光无限,空灵飘渺令人不敢稍有亵渎。 方拓一路游览多处名胜,心情也异常的好了不少。顾文宇却不愿与她们在一起,只是背着行李跟在后面,走得很慢。 山爬得愈高,树来得更密更大,岩也显得愈高愈奇,而气候尤变得十分的冷。树的干上针叶上,积雪成团,岩石上尽是些水晶样的冰条。方拓童心大起,蹲下去将一根冰条捞到手里,感受着那股沁爽,嘴角也禁不住的翘了起来。 “比起上次见面,你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啊!”理清的目光定格在她的笑容上,有些吃惊道。 “是么?我也这么觉得。”方拓淡淡的道。不知为何,自从与方俊决裂后,感觉心中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不少,更何况,第四块宝玉终于有了线索,她离恢复的一日终究是不远了。转头看向四周的风景。此时她们已经上得很高了,方拓停住身形极目远眺,群山起伏,深谷空远,山风飒飒,絮云悠悠,忍不住开口赞叹:“这里的风景真好!” “这还不算什么呢!”理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如果到秋天,那才叫美!”回头看了看远远吊在后面的顾文宇,朝方拓问道:“他怎的不同咱们在一起?” 方拓轻轻的,微不可闻的长叹一声,却没有答话。扔掉手中化了一半的冰条,接着赶路。 理清打量了一下她,聪明的不再询问。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顺着小路,翻过一架萧山,眼前出现了一条弯曲的小溪,小溪尽头是一片平地,天元庵就在那片平地北面,庵后是陡峭的山峰,小溪的源头就藏在那里,透山石,穿庙院,从庵前的平台下三尺处的石缝钻出,垂成几条细小的飞瀑,很有几分灵异气象。 这时正是中午,山头树梢的白雪反映着阳光,将天元庵整个笼罩了起来。青灯古寺,悠悠晚钟,更显出佛门的空灵玄妙来。 “我师父在等咱们呢!”离庵门还有很远,理清就兴奋的叫道。 方拓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尼姑立在前方。霞光在她的身上渡了一层美幻的奇妙的色彩,伴着她身后的山峰,竟然与这天地浑然一体。 走到近前,方拓学着理清对那尼姑双手合十的深施一礼:“晚辈见过无难神尼!” “抬起头来!”不知怎的,那无难神尼的声音静如深潭,柔而不亮,却悠然飘过数十丈,传到几人耳朵里,如同在身边轻言,一字不差,字字清楚。而听在方拓耳中,更是倍感亲切。 是的,亲切,至少方拓听到她的话,确实有种亲切的感觉。果然是得道高人,单单听声音便让人大生亲近之感。她在心中感叹,依言抬起头来,而最先入目的,是一双眼睛,一双美极、清极甚为灵动,看上去很年轻的眼睛…… ************** 鼎里燃着香,氤氤氲氲,袅袅上升又弥散成浅色的雾。衬着庄严的佛像,一派神圣缥缈的气氛。 “疼么?”无难揉捏着方拓的脚,见她摇头愣了愣,眸中露出担忧的神色,想了想,手指又换个方位按了下去:“这样呢?”声音有些发抖。 方拓皱起眉,抽冷气道:“这回有点!” “师父,不知道这个伤还能不能治好!”理清在旁插言。 无难点了点头,收回手长出口气,细细的打量着那双带着疤痕的脚:“这次还能恢复,只是这疤痕却没办法消去了……”口吻遗憾至极。 方拓得到肯定的消息,终于放下心来,恭谨道:“能重新行走,晚辈就已经知足了!” “施主的性子,倒和一般女子不同呢!”无难面色静若止水,深深望进方拓眼中,柔声道:“听理清说施主是自残,下次可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说着,重新伸出双手捞住她的脚。眼中却飘过一丝诡谲和顽皮。 “那是……”方拓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说完,咧开嘴想笑一下,但她还未笑出声就变成了惨叫,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苦。满头青筋暴现,汗如雨下。 因为她感到正有一股雄浑的劲力自脚心涌入她的奇经八脉,有若万虫在双脚处爬行,千针钻刺般痛苦无比。没过多久,方拓脸色已经异常苍白了,眼底也写上了疲惫,额前几绺头发,被汗水浸湿,粘到了一起。 “师父!”理清看着她那无比痛苦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师父不会加害方拓,却也不免担心起来。 “这就是胡作非为的代价!”无难将双手放开,擦拭了额头的汗珠:“自残也就罢了,过了这么久才来医治,不将那些混乱的经脉打通怎么能好?”说着又狠狠的瞪了方拓一眼,而此时,方拓已经虚脱的倒了下去,再无力气动一下。 理清看她那惨样子,禁不住笑了一下,旋即又醒悟过来,低喧佛号,垂头不语,倒是一副宝相端庄的模样。 方拓无奈的看着她们,果然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 “以后要靠施主自己运功冲穴了!”无难看向方拓的目光带上了柔和的笑意,见她露出心悸的神情,牵起嘴角:“放心,不会这么痛了!”接着长身而起,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取出一些药瓶,挑了几个用布包好,放到他身边:“每日用这些药涂抹伤处,记住,这两天不要走路。”停顿一下,似乎又想起什么:“外面那个男施主就是兰姑娘的丈夫吧?” “是晚辈的弟弟!”方拓虚弱的反驳。转头瞪了瞪在旁边偷偷吐着舌头的理清。 无难的眸光颤抖一下,沉思许久,突地说道:“施主休息片刻,便下山吧!” “师父……”原本恭敬地站在一旁的理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您不是” 无难断然的挥了挥手,没让徒弟再说下去,她转向方拓:“比丘尼清修之地,男子入住诸多不便。但若让你们夫妻分开,也极为不妥,趁着天还早,你们便下山吧!山下自有客栈接待,只要一个月后再来一次便可!” 方拓倒是无所谓。这里的气氛很好,安逸祥和。但也许是在杀戮和奔波中处得久了,她竟对这里的平静有些排斥。既然人家赶人,她更没必要纠缠下去。 喘了口粗气,她费力的撑起身,朝无难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施礼道:“师太救治之恩,晚辈当……” “不必多说!”无难打断她的话,淡淡的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希望你好自为知,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能恢复过来!”无声的叹息:“你们下去吧!”说着背转过身。再不理会两人。 方拓与理清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不解的复杂神色。 理清抿了抿嘴唇,走上前收起那包着药瓶的包袱,将方拓一把抱起,回望了无难的背影一眼,便走出了禅房。 等她们走远,无难长长的叹息一声,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匍匐到佛像前,抽出地坐上的一块砖,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揭开一层又一层的绸子,那最里面的物品,赫然是同方拓身上一模一样的一个宝玉。她注视着宝玉,表情复杂,似含怀念,用指端轻轻地摩挲。过了好久,再次抬头,望着在烟气中变得迷离的佛像,眸子中已是模糊一片…… *********************** 从天元庵下山的路上,顾文宇背着方拓,与执意相送的理清并行,却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十分沉闷怪异。 “我师父对你真好!”理清用脚步量着下山的阶梯,首先开口道。 方拓没等答话,顾文宇却先嘟囔起来:“好什么啊?连顿饭都舍不得!” “注意点!”方拓敲了他的头:“那是佛门静地,你当是食堂饭庄么?”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也疑惑非常。无难神尼的所为,实在怪异得很。 理清瞥了眼缩头的顾文宇:“有个‘师弟’真不错!”收到方拓警告的眼神,又聪明的纠正话题道:“我师父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和颜悦色过,即便是对我这唯一的弟子,也从未笑过,但对你显然不同!甚至……”她复杂的看着她:“甚至陪着份小心!我还第一次见她有过如此丰富的表情!” “哦?”方拓吃了一惊。若不是理清提起,她还以为无难神尼一向如此平易近人呢!细细的回忆之前的点点滴滴,她犹豫一下,斟酌着字句问道:“理清,你师父是否带着面具?” 理清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你难道怀疑我师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方拓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你师父有那么美的眼睛,可样子实在是……”到不是说无难神尼的样子有多难看,而是太平凡了,平凡到与那双眼睛完全不匹配。 理清摇头:“我同师父生活了四年,她若带着面具,我这做徒弟的难道还不知道么?”旋即又笑了起来:“据说修为高深的人,眼睛都是与众不同的!” “你这么说也不错!”方拓笑了笑,眉目中的疑惑却半点不曾消散。 理清见她还未释然,宽慰道:“家师乃得道高人,所作所为岂是咱们这些人能揣摩的?说不定,她这么做,是大有深意啊!” “也许,我该多来几次……”方拓所有所思的转头回望,那里,天元庵已经隐在高耸的林木中,再看不出半点踪迹了…… 第六十九章 曲径通幽(中) “你不拜一拜?”冷幕白将手上的香插到弥勒佛像前的香炉上,回头见一同出游的方拓冷冷的望着佛像,怔然问道。 方拓回神,这才察觉自己挺立的身子与周围拜佛的信徒们是何等的格格不入,自嘲的笑了下,后退半步。 “难得来一趟灵隐寺,何不拜上一拜?”冷幕白笑着说,又注意到旁人投在方拓脚上那怜悯的目光,微微皱眉:“咱们还是出去吧!”说着,已经步出天王殿。 方拓跟在他身后,出殿的刹那,回身望了那喜笑颜开、袒腹露胸的佛陀一眼,轻叹道:“我不是不信阿……”后面的话,却是细不可闻了。 冷幕白的身子顿了一下,却也没有说话,只是引着她走出山门,又往西行。不多时,来到一坐落在水潭中央的凉亭前。亭柱上有副对联:“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亭中有供人休息的石桌石凳。 “走了这么久的路,想来你也累了!”冷幕白瞥了方拓双脚一眼,径自走到亭中坐下,又从怀中取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放到桌上。 方拓坐到他对面,看向亭外参天的古木和嵯峨的怪石,笑道:“这就是大鼎鼎的冷泉亭了吧?” “当然!”冷幕白哂然一笑,脸色却有些不自然:“你的伤怎么样?有起色了么?” “你将我强拉到这里的时候怎么不问清楚?”方拓挑高了眉毛:“幕白兄,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自从天目山下来之后,方拓和顾文宇便回到杭州城找间客栈安顿下来。也因为方拓行动不便的缘故,一下山便去睦州寻找余文杰的计划也不得不打消了。不知不觉宜经过了六七天,而一直未见面的冷幕白突然出现并且将自己拉到这里来。她怎能不奇怪? “怎么?一定要有事情才能找你?”冷幕白为她斟满一杯酒,递了过去。 方拓的手指摸上了酒杯,却未拿起来,眼睛凝视着她,也不言语。 “我确实有事情要告诉你!”冷幕白舔了舔嘴唇,满面的犹豫。 方拓脸色微变,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缓了缓,她道:“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自觉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冷幕白的眉毛颤了一下:“现在有很多北面的高手渗透到了大宋,他们的目的,你清楚吧?” 方拓苦笑:“是因为我独闯天都教,又在皇宫杀了人!还是……”她想到了隆云。 冷幕白冷笑:“他们还联系了一些中原的小门派,许下了一些好处,其目的,可不是杀你那么简单啊!”他眼中精光突炽,缓慢的接着道:“跟你也大有关联!” 方拓蹙着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这穷人,又有什么让他们觊觎的?” 冷幕白身子趋前:“你有一块玉是从唐后主那里得到的吧?”看到她吃惊的样子,叹了口气:“看样子是真的了!”再次压低了音量:“江湖传言,南唐向大宋称臣之时,隐匿了一批珍贵的武功秘籍,它们的下落,就在你的身上。要知道,当然南唐立国,可收罗了不少的武功珍本。” “这怎么可能?”方拓震惊道:“李煜可从未说过!再者……”她舔了舔嘴唇,接着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年了,怎么现在才有人提起?”她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这一手可并不高明啊!难道不怕别人看出里面了破绽?”话是这么说,她却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更何况,江湖人行事从来不现实。 “李煜?你果然和他很熟悉!”冷幕白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江湖的传言可是活灵活现阿,说你和李煜关系……”他说的很慢,他每个字都是经过斟酌思量过的:“你不是失踪了四年么?在契丹突然大开杀戒,武功超绝,有心人当然会以为……” “以为我修炼了什么鸟武功才变得如此厉害?”方拓苦涩的牵起嘴角。流言杀人,这话一点不假。想了想,笑了一下:“没必要那么紧张吧?只要我换上男装,有谁能认得出来?”她抬头,突然看到了对方那依旧阴沉的脸色。笑容未敛,神色却一下怔忡起来:“怎么?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么?” “至于说破绽,要不是我很清楚你的事情,搞不好也相信了!”冷幕白喘了喘,看到她的表情,苦闷道:“你可知道陇西公府为什么在几年前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么?是因为那些人都死了!”他的声音很轻,却也透漏出掩饰不住的复杂情绪。 “死了?”方拓察觉到了什么,一抹苍白在脸上闪现,猛地弹了起来:“全都死了?” “不错!”冷幕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先前在陇西公府当差的人,除了你伯父和一些侍卫之外,全给陇西公陪葬了!”接着,他无奈的摇头道:“不管那武功秘籍存不存在,加了这一条,你都很难翻身啊!” “真够绝的!”方拓颓废的坐下,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她身子摇晃了一阵,悲痛的垂下眼睑:“难怪,难怪……” “我也是今早才收到消息,相信目前南方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冷幕白站起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早收拾东西,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安顿下来,再作打算,还有……”他犹豫一下,幽幽道:“你以后为人处世多注意一些,你待人……还是太宽厚了……” ******************* “师兄脚伤未愈,怎的就这般胡闹?”顾文宇盯着推门而入的方拓,语气急躁阴沉。 方拓没想到他竟等在自己房里,不由愣了一下。 顾文宇走上前,冷声道:“听人说你同旁人出去的,是冷大哥吧?他人呢?”说着,向她身后看去。 “出了灵隐寺就分开了!”方拓随口回答了一句便走向了柜子,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怪异。 顾文宇拧紧的眉头舒展一些,又看到她打开柜子取衣服,奇怪的问:“师兄这是做什么?” “收拾好东西,明白离开这里!换个地方住!”方拓将衣服物品一样一样的用布包好。 “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拓刚要开口回答,却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来,客栈伙计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请问兰若冰兰姑娘在么?” 方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与顾文宇愕然对视一眼,接着拉来房门:“什么事情?” “姑娘……”那伙计咽了口口水,眼睛只顾着看她,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 “到底什么事?”方拓被他这么一搅,心情更是烦躁了! “秦王千岁在……在前厅等候……”那伙计小心地说道,声音里还夹杂着惶恐。 ***************** 方拓和顾文宇交待一番才随着伙计都到客栈前院。 果见一个华冠锦衣,俊逸沉静的男子悠然而立,不是秦王赵德芳又是谁? 方拓眼睛将四周扫视个遍,没察觉到什么异样才稍微放下心来,朝他抱拳施礼道:“见过王爷!” “兰姑娘,好久不见!”赵德芳微微颔首。浅笑道。 “王爷怎知在下落脚地点?”方拓眯起眼睛,冷冷的道 “若不是先前在街上看到姑娘的身影和……”秦王瞥了眼她手边的拐杖,脸色变了下又恢复了正常,那笑容却更显亲切了:“若不是跟这姑娘到了这里,还真不知道姑娘竟到了杭州!” 方拓心中苦笑,自己这一路行来竟没发现有人跟踪,看来这秦王真的不能小看。 “姑娘来了这里,怎的不来找孤?”秦王缓缓踱近,看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难道姑娘将孤在京城的话忘了不成?” “王爷说笑了!”方拓微微后退,与他拉开距离,保持在一丈左右,低头道:“在下地位卑微,怎敢冒昧打扰?” 秦王微微一笑,找了个椅子坐下,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听伙计说,姑娘是同一位公子住进来的?” 方拓心中一凛,戒备的道:“王爷为何这么问?” “呵呵!那个人是谁?”口中笑着,秦王的眉头却难以觉察地颤抖一下:“难道真的是姓顾的那小子?” “这和您没什么关系吧?”方拓眯起眼睛,脸上掠过的一朵阴云,她想起了京城郊外方俊的话。 秦王看到她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果然是他啊!”声音蕴涵着怒火。 方拓心中却诧异得很,不知对方为何如此激动失常。 “他们害得你还不够惨么?”秦王转向她,目光从她的脸一直移到双脚上:“如果不是他们的逼迫,你会死?你的脚会这样?若不是那小子的关系,你会在契丹受伤?”越说越有气,剑眉倒耸、怒目圆睁,最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桌子上,“喀喇”厅中的桌子被拍出了一道裂缝。 方拓静静的听着,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眸子里的光彩也渐渐的复杂起来,她想了想,问道:“王爷,这是我自己的事吧?” 秦王喘着粗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话没起到半点作用,颓废的坐了下去,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是,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确实没有立场说什么!不过……”猛地抬头,目中暴起电芒,直射向她:“到这份上你还跟他在一起,难道一个名份真的那么重要?我看你是犯……”他这话,没说下去,因为胸前一股大力传来,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模糊了,紧接着后背剧痛,这才发现,自己竟被方拓架到了墙上。 “犯贱是么?”方拓的声音在他耳边是那样的清晰:“告诉你,你少管闲事!否则,我管你是禽王还是兽王……” 第七十章 曲径通幽(下) 秦王眯起眼睛,瞥了眼胸前撰紧的手:“姑娘如此对待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实在让人心寒啊!”他以一种极端冷淡漠然的语调说出这番话,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方拓愣了一下,慢慢的松开了揪住对方衣领的手,其实她并不想将秦王怎么样,只是今日心情烦躁,再加上对方言语的刺激,难免有些失态。 “姑娘的事情孤早有耳闻。”秦王见她杀气收敛,缓平了心绪道:“到了这种地步,姑娘还是执迷不悟么?” “王爷说的那里话,在下现在很好。反倒是……”方拓不自然的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下:“反倒是王爷您,与皇上的近臣对立,只怕不会好过吧?这可不是聪明之举啊!” “原来你知道!”秦王愣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脸上满是苦涩的情愫:“在下只是想为姑娘出口恶气而已,别无他意。”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坐到了她的对面。 “多谢王爷好意了!”方拓苦笑摇头。 秦王见她这副模样,却是误会了,恼火的站了起来:“看来你见过方俊,他是不是将火气撒到你身上了?” “我和他再无半点关系!”方拓眉毛颤抖一下:“麻烦王爷不要提起这个人!” “哦?”秦王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瞬间又收敛了回去,他坐回椅子上,嘟囔道:“这样也好,方……这老东西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心里面龌龊得紧,当年他就……”旋即又醒悟了什么,停住不说了。眉目间却带出不忿来。 “还好!”方拓脸色白了一下,接着紧紧的望向他,似乎打算在他的脸上发现什么,过了好半天才迟疑道:“现在我有些糊涂了!我实在不值得王爷如此关心啊!”看向对方的眼光也带上了探究和询问。 “姑娘为何如此问?”秦王的眼睛眨了眨,他掸掸衣衫,悠然道:“姑娘难道仍在怀疑小王对你的一番心意么?”此时,他应对自如,已然恢复了之前的儒雅高贵。 “王爷还是不肯说实话么?”方拓冷冷一笑,她才不相信,对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同方俊对立,只是因为…… “姑娘若是不信,孤也无法!”秦王摊开双手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沉默了片刻,突然又道:“姑娘甘心么?” “甘心?”方拓没想到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遛到嘴边的询问也不觉又咽了回去。 “姑娘失踪了四年,一现身便遭到不公平的对待,在金县更是险些被锁起来。尤其到了京城,若非那对神秘父女上门胡闹又莫名其妙的死去,方俊方大人又有什么理由往你身上泼脏水?之后更是……”说到方俊的时候,秦王加重了语气且满面的讥讽,接着更是将方拓在京城的遭遇道了出来,竟好似亲身经历过一样,说得半点不差。 方拓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王爷知道的可真多啊!”有些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冷幕白余文杰等人,旁人根本就无从知晓,这时听到对方说起这些,她怎能不心惊?呆愣半晌,猛地立起眉毛,高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姑娘太小看孤了!孤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秦王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瞬间又收敛了回去:“先不说这些,姑娘真的甘心么?” “王爷问这些做什么?” “孤对姑娘的遭遇实在气愤得很啊!可是……”瞥了眼内堂,秦王颇有些无奈的摇头,换了自我称呼道:“契丹的事情在下也听说了,只希望姑娘不要怪我!我没想到你会插手。” “果然是王爷的安排啊!”方拓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目中带上了无限的矛盾:“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毕竟王爷也是出于好心,只是……”她停顿一下,缓声道:“既然我未死,是非恩怨自然要亲手解决!” “亲手解决?希望你真的能做到吧!不过……”秦王眸光一颤,接着长身而起,又转向方拓:“孤已经与方俊势不两立了,到时候,希望姑娘……” “我早说过,他同我再无半点关系。”方拓也站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坚决的神色:“他是死是活,都不是我能管的了。” 秦王瞥见她面目中流露出的沧桑,长长的叹了口气:“依姑娘的性情竟也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方俊那老匹夫真的伤你不轻啊……” 方拓一直将秦王送到客栈门外,等他的身影在街边消失,重重的吐了口气,突然觉得风吹在身上开始有点凉,不由得紧了紧领子。目光扫了眼身后,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道:“还不出来?” “呵呵!”浅笑声起,顾文宇从客栈现身出来,走到她的旁边,问道:“秦王走了?” “明知故问!”方拓翘起嘴角,戏虐道:“自打我们走出屋子你不是就跟在后面么?” “就知道瞒不住师兄……”顾文宇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方拓幽幽道:“你不恨他?在上京派人下毒刺杀你的弄不好就是他啊!”如果她没猜错,顾文宇应该知道秦王做过什么。 “师兄竟然怀疑他?”顾文宇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倒觉得那些想娶隆云妹妹的竞争者更有嫌疑!而且,我也猜出是哪个家伙了!” “你这么说是不错!”方拓稍稍释然,若那个杀手真是秦王的手下,她可就两难了。想了想,又不放心的问道:“你怪他么?若不是他安排你去契丹,你也不会受伤!”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眸子颤了颤又恢复了正常,转向街上,惆怅道:“秦王这人,其实不错!” 顾文宇愣了一下:“不会,如不是他,我又怎能这么快见到你?”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他可能在为师兄出气啊!”说到这里,面色却白了一下。接着便低下头,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了…… *************** 几天后,方拓和顾文宇重上天目山复查伤情,却得到了一条意外的消息。 “什么?就这么走了?那我师兄的伤怎么办?”顾文宇不满叫道。 方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着对一脸无奈的理清歉意的笑了笑,问道:“无难神尼什么时候离开的?” “家师十天前便已动身了!”理清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 “十天前?”方拓吐出口气,颓废的低下头,盯着脚面看了半天,幽幽道:“那不是我从这里离开的第二天?”又懊恼得握紧了拳头:“当初真该留下来!”她自然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想了想,又明知故问道:“她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快过年了啊!” “家师收到了飞鸽传书,据说是一位朋友受了重伤,她便匆匆下山去了。” “这样?”方拓的话里除了意外还夹杂着一丝失落,那无难神尼竟然不是特意的避开自己。长叹口气,她又道:“你知道她的朋友在那里么?” “家师多年来活人无数,广施恩泽,更是相识满天下,我怎知她会到哪里?若不是因为要察看你的伤势,我也跟着去了呢!”理清翻了翻白眼,似乎对于自己留在这里颇有怨言。 但她的这些小女儿神态,方拓却是根本没心情注意了…… 昨天,杭州城下起了罕见的大雪,如今停了下来, “师兄,你看这景色多好?”顾文宇指着远处清秀纤细的西湖,大声的道。他们从天目山下来,已经临近了西湖边的住处,隆冬的杭州,一片银装素裹,西湖变雪湖。孤山,葛岭一带楼台缥缈,如铺琼砌玉,晶莹朗澈。 “嗯!”方拓点了点头,兀自低头量着步子。 顾文宇斜斜的瞥她,见她依旧心不在焉,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师兄为何不开心呢?理清师太不是说你的脚伤只要年后就好了么?” “我不开心?”方拓这才回神,解释道:“不,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顾文宇见她有了回应,总算放下心来。忍不住问道:“师兄在烦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 方拓自嘲的笑了笑“不想了,不想了!”她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情,过年之后再说不迟……” 这时候,他们已经拐进了巷子,百姓家的青砖黑瓦随着低矮的天空一起阴沉了,空气干冷,鸟雀们飞起又落下,啄食着那些屋脊草杆上剩下的草籽,叽叽喳喳的叫着,在这隆冬的季节,也许他们是最有活力的。 “又要下雪了吧?”方拓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眼睛望向了灰白黯淡的天空,却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却在这时,脚边突地爆起一声巨响,将出神的她吓得跳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开心的大笑声。她慌张朝脚下看去,才发现那吓得她如此狼狈,惊心动魄的一响竟是源自一根炮竹。而罪魁祸首是几个穿着棉衣,手提炮仗的孩童,他们冲这里吐舌头,做鬼脸,嘻嘻哈哈的。显然,是几个小孩等不及过年,便将家中的鞭炮拿出来耍了! “喂!你们怎么这么缺德?”顾文宇睁大眼睛,呼喝道。 “哈哈哈!”那些孩童却不怕他,依旧肆无忌弹地指着方拓,比划着:“跳得好高哦!”甚至还学着方拓的样子又跳又叫。 “几个小混蛋!”顾文宇的眉毛也弯了起来,旋即又恢复了凶巴巴的态度:“看我不收拾你们!”说着便要走上前去教训他们。 “算了!”方拓一把拉住他,却也是满面的笑意:“谁让我不小心呢!” “就这么饶了他们……”顾文宇要说什么,但身子却被方拓拉着往后走,疑惑起来:“师兄,方向错了!” “没错!”方拓拽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咱们也去买炮仗!” ************* 方拓走出租来的小宅院,按习俗将早已经宰杀好的公鸡挂到了门上。见位置适中,满意的点了点头。刚要走进去,却有一阵熟悉的笑声传入耳中。转身便见冷幕白笑嘻嘻的站在身后。 “过年好,幕白兄!”她回了个大大的笑脸,抱拳施礼,接过他递过来飞片,好奇的看了看,才晓得是古代拜年用的。将他让到院子里,口中意外道:“你不是回老家了?” 冷幕白嘿嘿一笑:“我可一直在杭州呢!”抬头看了看房屋两侧挂着的桃符,打岔道:“春来千枝秀,冬去万木苏!你写的?真不错!” “多谢夸奖!”方拓将他请进屋里,这时顾文宇也赶了出来。见到冷幕白愣了一下:“冷大哥过年好,祝你四季如意!” “好!”冷幕白连忙回应,礼数周全,却热情得过火。 方拓的眉头幅度很小的抖了下,紧接又展颜冲顾文宇摆了摆手:“开门炮还未放呢!快去快去!” 而冷幕白的眼睛却盯着顾文宇出门的身影不放,等房门关严,他眼神一变,眸底透出了一抹森寒阴冷的光,又在下一刻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 “他不是一家之主么?怎的吉日驱邪的事情要由你来?”长长喘了口气,他找椅子坐了下来。 听到那“一家之主”方拓脸色白了一下,接着呵呵笑道:“我们又不懂,哪能事事讲究?”一边取出干果点心招待他。 冷幕白脸上换上笑容灿烂,竟是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拿起千层饼咬了一口:“好吃,从哪买的?” “满街都是!”方拓翻了翻眼皮,又问道:“怎的巧儿姑娘没有跟来,大家一起过年岂不热闹?” “她早回江宁了!”冷幕白答道。 “什么?”方拓吃惊道:“你还没给她赎身?” “赎身?”冷幕白反倒是睁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给她赎身?” 方拓气结:“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总该有感情吧?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谈婚论嫁?”冷幕白好像听到笑话般:“你在说笑么?与我有过关系的女人我都记不清了,每个感情都很好,难道都要成亲不成?”见她神色沉下去,他叹了口气:“我胡闹可以,但成亲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上面还有人管着呢!”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再者说,她还是那种身份,更是不可能了!” “我不知该说你什么好!”方拓又一次见识了古人的这种门第之见,心中仍是不自在。 这时顾文宇放了鞭炮回来,冷幕白却掸了掸衣衫起身:“我该走了!” “这么快?”方拓愕然,没想到他只打个转便要走。 冷幕白做作的叹了口气:“杭州认识的人不少,我实在不敢耽搁啊!” “我看你是红粉知己太多,安抚不过来吧!”方拓忍不住讽刺道,她身后的顾文宇也跟着嘿嘿怪笑起来。 冷幕白竟是毫不在意,笑了下,便转身往外走。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要罚你几杯!”方拓一直将他送到大门,清脆的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大年初一的杭州年味浓烈。清冷的风中,飘溢着一丝甜甜的硝烟味儿。 她往左右看了看,突然说道:“幕白兄,你今日来此不是单纯为了拜年吧?” 走在前面的冷幕白闻言,身子抖了一下,转过身,面上笑容依旧,却显得有些僵硬了,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扫了眼门内的院子,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初五过来。”说完,便快步的朝远方走去…… 第七十一章 飞雨落花 “怎的就你一人?姓顾的小子呢?”正月初五,冷幕白果然如约而至,他刚迈进院子,便朝四外看。 “我打发他去看舞龙了。”方拓在“打发”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一边说一边引他入堂屋,在主位入座之后直接开口问道:“幕白兄,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冷幕白坐到对面,看了她一眼才说:“我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你就不担心?” 方拓将两个茶杯倒满茶水,递给他一杯:“担心?关于我的还能有好消息不成?” 冷幕白叹口气,将茶杯放到一边,沉吟片刻,缓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同方俊脱离关系了吧?” “怎么又提这个?”方拓脸色变了一下,语调却依旧平静。 “你同方俊决裂了!顾文宇也应该是吧?”冷幕白冷冷一笑:“可依我观察,他们可没有断掉联系的迹象啊!” “那又如何?”方拓眸中掠过一丝黯然:“他要做什么,我没有立场干涉!” “没有立场?”冷幕白的笑带上了嘲讽之色:“他到底将你当成什么?到了这份上他依旧和京城里藕断丝连,也许,你在人家心目中根本就是毫无地位可言呐!” “这就是你说的坏消息?”方拓淡淡的笑了下:“幕白兄真不简单,这种事情你都会知道!”说到这里,她眼中的光彩一下子凌厉了几分。 “我如此做是有原因的!”冷幕白眼光一凛,嘴里哼出口气,又继续道:“还记得你在京城的遭遇么?如果我没说错,指使那对父女诬蔑姑娘的人不是苏婉吧?她也没有那种力量。” “不错!”方拓点头,神情却不像之前那样平静了。 冷幕白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气:“当初你怎么没告诉我们?便连长风也以为自己一时糊涂将你身上有胎记的事情漏了出去。” “当时根本来不及阿!”方拓怔然望他:“怎么?难道查出来了什么?” “你到达京城之前,方俊方大人曾打算替姓顾的小子安排一个婚事,但你未死,所以只能作罢!现在想来,他也不甘心吧!”怔了怔,他道:“我了解你,你既然无心同顾文宇在一起!为什么不同他说清楚?” “我早同他说清楚了!”方拓撇嘴:“兰若冰已死,他娶几个老婆都与我无关!” “清楚了?我看未必!”冷幕白听不明白她的话,只得摇头叹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甘愿受委屈也……” “兰若冰应得的,旁人干涉不得!”方拓的眸子蓦地亮起来,其实她还有话没说,顾文宇要参军了,这可不是一两年的事情,自己若得到轩辕宝玉,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次一别便是永别了!她会竭尽全力回复兰若冰的名声,到时,兰的墓碑上还是顾兰氏的名字,而方拓将在这世界上永远消失。她又为什么不对顾文宇好一些呢? “我只是想维持她的名分而已!”她加重了语气,又想起什么,叉开话题:“对了,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说着,伸手取过茶杯,便要往嘴里送。 “是啊!”冷幕白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转而叹道:“事后我越想越是不对,这些日子努力探查,终于还是找到了些线索。那对父女确实是寻人的,却不是找你,而在他们到你那里大闹之前,有人悄悄的见过他们!” “什么人?”方拓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水顿时漾了出来。 “枢密使府中的下人!”冷幕白凑近她,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方拓的茶杯重新落回桌上,却因为用劲太大发出了清脆的“啷当”声,在这时候,显得尤为刺耳。 “我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同你一般激动……”冷幕白的声音很轻,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更不确定应不应该告诉你,但仔细想来,早点让你知道,也许不是件坏事!”说完,他灼灼的目光重新射向对方。 方拓眸中电芒一闪而逝,旋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在下一刻便转为铁青。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冷幕白显然没有避开话题的打算,继续追问道:“那老头怎么会知道你身上有胎记,甚至设下这么过分的套子来陷害你?” “我自己会弄个明白的!”方拓缓慢的摇了摇头,脸上神情变幻万千,最终归为凄绝和伤感。 “弄明白?你找谁弄明白?是方俊还是你那个好师弟?”冷幕白压着桌子站起,冷冷的道。他的话抑扬顿挫,落地有声,听在方拓耳中,更是犹如雷声霹雳,让她身心同时一震。过了好久,她凝眉低头,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冷幕白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脸色巨变的后退几步,自嘲的道:“我真傻,看你的样子,恐怕就猜到了,否则也不会将这件事情隐瞒那么久。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还能装成没这回事一样!” 方拓抬头,眼中带着伤感:“幕白,你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到现在你连我都不肯相信了?”冷幕白的眼睛捕捉到她神情变化,英俊的脸因愤怒而阴沉,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甩在方拓面前:“你自己看!”他抬高了音量,声音中蕴含着掩饰不住的怨气。 方拓愣了一会儿,蹲下身拣起地上散乱的纸张,待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变得灰蒙蒙的。 “依我看方俊老儿待你的态度,弄不准也是被蒙在鼓里呢!”冷幕白悲痛的握紧拳头,身体也微微发抖,显是心情激动,难以平静:“看看,阴谋陷害然后杀人灭口,这就是你的好弟弟,你的好……”却瞥见她脸上的表情,呆了一下,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方拓,他的心脏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生疼的…… ********** 顾文宇看过舞龙便无心闲逛,在街上买了一壶好酒两斤熏肉,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赶。 一路哼着小调,走进了前几日方拓被鞭炮惊吓的巷子,巷子深处便是他们的住所了。 谁知他刚刚拐进巷子,一道身影恰巧也在这时迎面走出来。 顾文宇看清那人的相貌,眉头皱了皱,紧接着笑起来:“冷大哥,你怎么来了?”说着抻头看向对方身后,疑惑道:“怎么?我师兄不在?”说到这里,却又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冷幕白的脸色竟是异常难看。 冷幕白铁青着脸,竟是看也不看便要绕过去。 “冷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顾文宇不解,下意识的伸手拦住他,打算问个明白。 “滚开!”冷幕白往日的斯文却完全不见踪影,随着冰冷的话语一道森寒的目光从眼中射出,刹那间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怎……”顾文宇见他这个样子,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瞥见他的目光,更觉汗毛陡立,整个后背凉飕飕的发冷 冷幕白却一把推开他,身子发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眼巷子深处的院门:“你回去同她解释吧!你真是好弟弟,好……”后面的话,完全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却是极其细微,让人分辨不出了。说完这些话,也不看顾文宇的反应,甩甩袖子便走开了。 “难道是吵架了?”顾文宇喘了几口粗气,好半天才回神,目送着冷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心中猜度着,叹息一声,烦闷的往回走,脚下量着步子,心中却更是疑惑了。他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平时沉稳斯文,半点脾气没有的冷幕白变成这个样子。蓦地,他意识到什么,脸上的颜色一下子全不见了…… ****************** 顾文宇数次抬起脚步想跨过门槛,却都到半截又缩了回去,徘徊好久才猛地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他深呼口气,大步迈了进去。 走到堂屋前,正欲推门而入,这时,一阵琴声传来,竟是源自后面。他楞了一下便转个方向循着琴声的来源而去。 走至方拓的房前,窗子门缝透出的琴声更为清晰了,顾文宇驻足细听,只觉那琴音初如山中泉水,潺潺流泻,而后涓涓细流汇成瀑布,从山谷中飞流直下,与江河融而为一,曲子节奏渐渐的加快,音调越飙越高,如狂风袭扫水面,掀起了滔天巨浪滚滚怒潮。又如雷声霹雳,带着倾盆的大雨。豪雨降下了.山洪暴发了,大地一片汪洋,高山隐没了,不知持续多久,音调再转,变得婉转了,声音透出凄切和悲苦。洪水过去了,恢复了平静的江河湖面,波浪不兴,却也一片死寂。被肆虐冲刷的山林平野,满目狼籍。蓦地,琴音变的混乱狂躁,随着一声不和谐的“铮”的刺耳声响后,铿然声绝。 顾文宇一惊,连忙推门进去。只见昏暗的房内,桌上的古琴丝弦尽断,方拓握着一只手俯身在琴前,那被握着的手,五指尽破,鲜血不断流出。 “师兄!”顾文宇连忙紧张的抢上前,打算察看她的伤势。谁知他刚到面前,身子便被推开了。 方拓转过脸,声音冰冷:“你不会敲门么?”此时,她面色阴沉,眼神更是凌厉非常。 顾文宇便是再笨也知自己闯进来的不是时候,忙道:“师兄你别恼,我下次不敢了!” 方拓紧紧盯着他,长叹口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但并不开口。 顾文宇咽了咽口水,脑中回想起之前冷幕白的话,他试探着问:“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抿下下嘴唇,又道:“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要是这样,你骂我好了!” “你还记得京城里陷害我的那对寻亲父女么?”方拓挑高眉毛,轻轻问道。 “师兄怎么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顾文宇脸色一变。 “看样子你是记得了!听说……”方拓深深地望他,停顿一下,又说道:“听说他们到枢密使府大闹之前,你派人找过他们?” “怎,怎么可能?师兄听谁说的?”顾文宇想笑一下,但脸上的肌肉异常僵硬,始终笑不出来了。这一刻,他感到极为挫败,心中更多了几分慌乱。 “我听谁说的?”方拓盯着他的眼神迷离了一阵子复转清明,接着猛地后退半步,回身抄起琴下压着的一叠纸,使足了力气砸在他的脸上,口中悲痛道:“你给我好好看看!” 顾文宇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纸张虽然没有灌注内力,却也刮得脸颊生疼,他心中吃惊,慌乱着将散落在地的纸张拾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字,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欲开口解释,却只觉莫名情绪流经肺腑,苦得麻木,涩得抽搐。努力半天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 “我最后问一次,这是不是真的?”方拓走前一步,鼻子差点贴上他:“那对陷害我的父女真是你找来的?我身上的胎记也是你告诉他们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但却有着自内心泄漏出来的颤抖。 顾文宇嘴唇数度嚅动,却是无言以对,只能点头,他知道狡辩根本无用,因为那纸上将他在京城做过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这次,方拓几乎是吼着说的,也再掩饰不住心中那种悲痛和凄楚。 顾文宇避开她的目光,脸色更是灰败了,却只是摇头,不肯说明原因。 “那对父女是你灭口的?”方拓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师兄怎会这么想?”顾文宇慌张的抬头:“我赶去时,那人已经死了!”见她还是面带怀疑,急忙道:“我可以发誓,真的不是我杀的人!” “方俊知道么?”方拓喘了口气,问道。 “可能……”顾文宇咬住下唇,迟疑的说:“可能不知道,这事情我没有告诉他!” “唰!”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得颈前一凉,方拓的软剑已然出鞘,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方拓眸中神色晦暗,旋即又化为凌厉的杀机,剑上力道加重了一分,声色俱厉道:“你以为我在走投无路之时得到你的‘谅解’,便会心怀感激,安心做你的好妻子,将来一切都会听你的是不是?”手中软剑“嗡”的一声轻颤,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剑锋上慢慢滑落,滴落到地面。 “我没想到会将你害得那么惨……”虚弱的闭上眼睛,顾文宇攥紧了手,指甲尖根根陷入掌心…… **************** 正月初六的清晨,杭州下起了小雪。杭州的码头,显得格外冷清。 顾文宇慢慢的蹬上北上的客船。心中充溢着别样的感触,数次回头张望,却始终没有发现那熟悉的身影。但他始终不甘心,直到船只启航,才苦涩的叹了口气,失望的跨入船舱。 但他没有发现,自己刚刚转身,便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从江边的树木后拐了出来。正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人。 方拓的目光跟着客船,直到它消失在水平线之后,她蓦地转过头,朗声道:“幕白兄起得可真早啊!” “哼!”随着一声轻哼,冷幕白背负双手出现在她身后,瞥了眼江面,不冷不热的扔出一句话:“送行就送行,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我只是来看看!”方拓淡淡的道,又转向他:“幕白兄难道也是来送行的不成,亦或……”停顿一下,她压低了音量:“是来看热闹!” 冷幕白听出她话中那毫不掩饰的讥讽,苦涩笑了笑,旋即又收敛,眼睛盯上她的脸:“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到了这份上,你竟还是百般迁就他!” “迁就?”方拓眼波晃动,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不是迁就,要怪,也只能怪我之前没有同他说清楚,也算自作自受!” “你倒先替他辩解起来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冷幕白扳起脸,冷声道:“你吃的苦,受的委屈和冤枉,就不提了?”今天他显得平静了不少。起码不似昨日那般激动了! 方拓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幽幽的道:“那我还能怎么办?杀了他不成?”旋即摇摇头:“我下不了手!”毕竟,顾文宇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你体谅那小子,谁来体谅你?”冷幕白无奈的叹息 第七十二章 消息(上) “花蕊夫人费氏,青城人。幼能文,会武,门派未知,师兄刀君冷不凡……得幸蜀主孟昶,赐号花蕊夫人……太祖乾德二年,蜀亡,昶死,太祖纳夫人为妃,夫人思夫,拟报仇,后谋害不成,开宝元年自尽而死。更有是被当今皇帝射死一说……” 杭州到睦州的马车上,方拓将冷幕白交给她的资料反复读了几遍,抬眼看向对面的冷幕白,轻声问:“没有她孩子的消息么?”见对方遗憾摇头,她长叹口气,颓废的将头靠到车厢木板上,喃喃道:“如果她死了,就难办了!”如果花蕊夫人真的不在人世,而自己又找不到她孩子的下落,那这条线就真的断了。 冷幕白见她这个样子,眉毛抽搐几下,开口解释:“花蕊夫人行事十分神秘,即便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上的人也顶多听过她的名声,见过她真容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况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想要彻底查清她的一切,很困难啊!”抿了下嘴唇,他又接着说:“不过,说她死了倒也不见得!” 方拓闻言,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连忙问道:“你还有什么消息?” 冷幕白缓慢的开口:“二十多年前,刀君冷不凡为了自己的师妹花蕊夫人,单刀勇闯汴京皇宫,连克太祖皇帝,荣轩两大超级高手,一战成名。并且救出了花蕊夫人回到蜀国。后来花蕊夫人跟随孟昶投降大宋,再次被赵匡胤纳为嫔妃。没多久却自尽而亡。冷不凡听到这个消息,悲痛莫名,半月后便宣布封刀归隐,从此再不问江湖之事。世人说他参悟天道放弃了仇恨,但我不这么认为!” “哦?”方拓拧紧眉头,迟疑道:“我倒觉得很有可能阿!”她想起了当年峨眉山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刀君,确实是超凡脱俗的存在啊! “就算他悟了天道又如何?”冷幕白撇了撇嘴:“你别忘了,他若下山报仇,最紧张的会是谁?”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而他竟然明目张胆的在峨眉山住了那么多年,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不奇怪么?” “是了!”方拓猛地醒悟,无论如何,花蕊夫人都是赵家兄弟害死的,刀君如此厉害,他们没有不采取行动的道理,最起码也该加紧防备才是。那么,很可能花蕊夫人没死,而刀君恰恰知道她的下落。不过……她有重新皱起眉头:“当日我们见面他怎么一个字都没提呢?” “上一辈人的恩怨,谁又能说得清楚?更何况,做花蕊夫人的女儿,未必轻松啊……”冷幕白轻轻的叹息一声,脸上也掠过一丝阴郁。但这一切,陷入沉思的方拓却是看不到的…… ******************* 余家庄园布局之巧妙,在整个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以水池为主,亭台楼榭皆临水而建,有的亭榭则直出水中,其形体各异,高低错落间将江南水乡的情趣完全的显现出来!最妙的是其内园,北部有一小湖一般的池子,中有小岛,土石堆积成山满山遍植林木,竹木相掩,即便是在这清冷的初春也意味非常! 那小岛中间有座见山楼!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园林!翘首远望,更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严陵山! 余文杰就是在这里摆上了酒席招待方拓和冷幕白。这时外面正下着小雨,整个庄园如同被薄雾轻笼住了,烟雨蒙蒙,不似凡间。江南的初春比冬日还要冷上几分,但几人都有武功在身,怎会在乎?窗门大开,任凭那如毛的细雨埽进来。酒是数十年的佳酿,菜肴是热气腾腾的火锅野味。人又在这仙境般美妙的景致中,更觉惬意。 等伺候的下人们都退去了,余文杰站起来亲自给杯子里都斟满了酒,目光触及方拓的衣衫:“这次算你聪明,穿了女装才过来!”向左右看了看,虽说阁楼上只有他们三人,却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音量:“现在江湖多事啊!小心一点还是必要的!” 当年方拓便是以女子的身份来余府的,所以这次便提前换上了女装,为的就是被当年的下人看出破绽从而泄漏了另一个身份,但听余文杰的话里夹杂着份小心,显然情况并不乐观。她苦笑一声:“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什么麻烦?”余文杰重新坐下,缓慢的说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啊!不过……”他扫了冷幕白一眼又重新转向她,口中轻声告诫:“出了睦州后你尽量不要穿女装了。”显然,他早已知道了方拓要独自行走江湖的事情。 方拓听出他话语中的关切,感激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冷幕白插嘴道:“余府驭下甚言,知道你身份的都是做了几十年的老人,不会有消息轻易传出去的!再者……”他眨了眨眼睛,油然笑道:“世人只当兰若冰双脚尽残,恐怕正满天下找着瘸子呢,谁能想到咱们在此安安稳稳的喝酒?”转头见余文杰竟然面色阴沉,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面上满不在乎的笑容越来越勉强,终于笑不出来了。他缓缓低声问:“文杰,你在担心什么?”听着他的话,方拓的脸上也出现了紧张的表情。 “刀君冷不凡出山了!”余文杰抿了下嘴唇,迟疑道:“当年他可是封了刀的,这事情不简单啊。” “你担心他是冲我来的?”一只手抚上下巴,方拓沉吟片刻,紧接着面上的肌肉松弛下来,摇头笑道:“不会,他不会对我不利的!几年前在峨眉山上,我们见过一面。”她已经看过了花蕊夫人的资料,更是了解到刀君与花蕊夫人的特殊关系。 “我自然知道你们见过,可现在不同阿!谁知道他会不会贪图那个什么子虚乌有的秘籍?”余文杰摇头叹气:“还是有备无患的好啊!” “那就更不可能了!”方拓浅笑。 余文杰诧异的望她,不知她为何如此肯定。 方拓注意到他的表情,愣了片刻便转向冷幕白,却是眉头微锁,目中带着询问。 冷幕白跟着笑起来:“我还没同他说过呢!”接着拉了余文杰一把,将方拓和花蕊夫人的关系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兰若冰既是花蕊夫人的后代,冷不凡又怎会对她下手?此次他重入江湖,对方拓大有好处。 “原来是这样!”余文杰听完冷幕白解释,脸上的忧色散开了,长舒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停顿一下,又猛拍额头,长笑起来:“看我,光顾着说这些,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呢?”笑罢,他看向一头雾水的两人,得意道:“江紫有身孕了!”那嘴巴却是怎么也合不上了。 “不负众望啊!”冷幕白笑锤他一下:“成婚快一年了总算有动静了!” “一般一般!反正你比你强!”余文杰慢慢的抿了口酒。 “那是我不想要!”冷幕白翘起二郎腿,颇为不屑的撇嘴。 余文杰斜起眼睛,还要说什么,却在这时,有“噔噔”上楼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 “叔叔!”声音娇嫩,竟是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 余文杰脸色阴沉,不悦道:“谁让你过来的?”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身体,眼睛却小心地瞥向了方拓。 那小男孩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委屈的撅起小嘴:“叔叔,小姑姑欺负我!”说着还要上前拉他。 “去去去!”余文杰站起来拍开他的手:“找你祖奶奶玩去!”显然,他并不想让那孩子留在这里。 方拓见那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倒是很惹人喜爱,只是不知为何,刚刚开喜笑颜开的余文杰竟然对他如此冷淡。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待要说什么,胳膊却被旁边的冷幕白扯了一下。 冷幕白凑到她跟前,悄声道:“你还记得他么?” “他是谁?”方拓疑惑的转头。 “裴冷的儿子!”冷幕白面色古怪的叹口气。 “啊?”方拓瞪大眼睛。 冷幕白观察着她的脸色,半晌后才接着说道:“余家老太太养出感情了,始终舍不得将他送人!他现在叫余和青!” “这样也很好!”方拓笑了起来,转向那孩子,还要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楼梯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显然有人来。 而那余和青听到声音,神色更是慌张了,朝左右看了看,竟然向方拓跑来,一下子穿到她身边,死死拽住她的衣角不放。方拓无奈,只得任他拉着。 “小子,你往哪跑?给姑奶奶出来!”清脆的呵斥声传来,一个翠衣少女气势汹汹的走上楼来,朝左右望着,显然在找着什么人。 “你又胡闹了!”余文杰瞪了那少女一眼,然后指着她向方拓等人介绍道:“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妹,容……” 那少女却不搭理他,目光依旧巡视着,但当她看清方拓样貌的时候,连连后退,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口中轻呼道:“你,你……” 自那少女出现,方拓便面带苦涩,等见到对方的反应,她知道再妥不过,长长的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站起身,冲她抱拳道:“容姑娘,咱们又见面了!”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容越。 “真,真的是你?”容越张大着嘴巴,慢慢的走近,眼睛端详着她,似乎终于得出了结论:“是了,就是你,没想到你是女的!” “怎么?你们认识?”余文杰忍不住问道。 “有幸见过几面!”方拓回答,接着面朝容越,苦笑着解释:“那日实在仓促,因此……”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容越打断了。 容越一把拉住她:“姐姐收我为徒吧!” 方拓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可还没等她开口拒绝,那容越竟然一下子跪到地上,口中高呼道:“师父!”…… ******** “师父!”这声清脆的称呼,同样的青纯悦耳,同样是恭谨敬畏的语气。让方拓不禁想起当初和白仙衣相处的日子,可惜,说话的人却不是那个同她相依为命的小姑娘。 她叹气道:“容姑娘折煞我了!快请起!”伸手将地上的容越拉起来。 容越原本打算长跪不起,但方拓的手劲岂是她能抗衡的?还没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直了身子,初时吃了一惊,随后便在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狂喜,反而坚定了拜师的决心,走前少许贴近她:“师父,你就收下我吧!”索性抱住方拓的胳膊。 “姑娘说笑了!”方拓摇头,淡淡的道:“在下无德无能更是年轻学浅,若是收你为徒,只会耽误了你!” “谁说的?你怎会耽误我?”容越眸中闪动出狂热的光彩:“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武功最厉害的!师父,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用心习武,师父你说好么?” 方拓低眉微笑,接着拒绝道:“在下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教人武功阿!”她现在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心思再收徒弟? “我可以一直跟着师父,师父到哪里我就到哪里,等你有时间了可以再教我!”容越嘟起嘴唇。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了几分。 方拓被她一口一个师父搞得头晕,尴尬地收回被缠住的胳膊:“姑娘连我是谁都不清楚便拜师,不觉草率么?” “你……”容越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两人见过几面,自己竟从未问过方拓的姓名,歪头看了眼一直没开口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早就听表哥说一位兰姑娘要来,想必就是你了。”随即陷入沉思:“你姓兰,又是表哥和冷大哥的朋友,那你一定就是疯仙子兰若冰了吧?” “那你还敢同我在一起么?”方拓抿起嘴。打算向两位好友求助,但目中所见的一切却让她为之气结。余文杰拉着余和青远远的坐在后面吃东西。而冷幕白则翘着腿,合拢的折扇在他手中不停的转动。两人竟似早有默契,谁也不望这里看上一眼。 “真的是你!”容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眸中闪动出狂热的光来:“那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方拓深感无奈,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但还是下意识的摇头,对这个小姑娘虽有好感,却也没到收对方为徒的地步。 那边容越被她连番拒绝的举动激起了小姐脾气,高声喊道:“我不管,我就是要你做我师父!”说着,做势还要拉住她。 方拓眉头皱紧,再次求救似的朝余冷二人看,对方仍旧只当不见,心头长叹,轻轻推开容越:“我实在不能收你!” 容越见她仍是拒绝,怔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收我?我哪里不好?”心头一急,两行泪水顺颊滚落。 冷幕白一下子站起来,抬手道:“看她一片真诚,你就收下她吧!”一边说一边还对着她打眼色。 “你不是已经收了仙衣么?多一个有什么要紧?”余文杰也忍不住续道,声音竟显得急切。 方拓突地了悟,脸色渐渐阴霾。低下头,半晌才缓缓说道:“她是个好姑娘,但我现在真的不能收徒弟!”接着便别过头去。 “你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容越听她说的坚决无比,再无通融的余地,带着哭音嚷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你家姑奶奶还不稀罕呢!”她的所有脾气和不满不可遏制的爆发了,盯着方拓看了老半天,接着狠狠地跺脚,扭头冲下楼去。口中还胡乱的嚷着:“就不稀罕,就不稀罕!” 余文杰焦急的唤她,却得不到半点反应,片刻后,那嚎啕的大哭声便消失在雨雾中了。 “为什么不收下她?”余文杰转头看向方拓。语气责备。 方拓叹了口气,反问道:“我们并不熟悉啊!再者……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教人武功了!”看了眼窗外,目中流出不忍之色,但随即又收敛了回去。 “你不是一心探查自己的身世么?她爹是淮玉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上的势力也是非同小可。你收下她做徒弟,等于多了一个臂助,何乐而不为呢?”冷幕白抿了抿嘴,接话道。 方拓神色复杂的望向两人:“这才是你们执意要我收徒的原因吧?” “不错!”余文杰扫了眼冷幕白,点头答道:“在我们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旁边的冷幕白也是频频点头。 方拓冷冷的说道:“可你们想过没有?我现在麻烦缠身,若是轻易和她拉近关系,会将她扯进来的!”声音不觉带上了几分愠怒。 “这我倒没有仔细想过!”余文杰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沉吟道:“不过,依淮玉山庄的势力,她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了。 冷幕白神色如常,显是早有腹案。他笑了下:“我们会想办法将她缠住,不让她跟着你。一边和淮玉山庄联系,取得他们的帮助,这样一来,局面会好很多!阿拓……”顿了顿,突然正起面孔,语重心长地道:“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记得了?我们这些兄弟可以随时帮助你,但有的事情单单以朋友的立场很难插手,而徒弟就不一样了……”下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有了你们这些兄弟我就满足了!实在没有必要连累其他人!再者……”方拓摇头:“我未必会将江湖上那些打算夺取武功秘籍的贪婪之人放在眼里!” “可是……”冷幕白还要劝说,下面的话却被她抬手打断了。 真要依了你们依了你们方拓声音低沉了下去,默默念了几个字,忽又抬头,望着窗外被烟雾缠绕着的远山,眼神陡地变得清澈明亮起来:无论如何,谢谢你们的好意了.起身行至窗前,背向白,徐二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一丝骄傲的微笑却逐渐从嘴角扩散开来.窗外,暮色下,雨雾正浓. ******** 汴京枢密使府 “这是什么?”方俊奇怪的瞥了眼面前的顾文宇,见他满面的不安,慢慢地将信展开,等他看到上面的字,一下子弹了起来:“休书?这太荒唐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眼睛一直盯着顾文宇,冷然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是一直缠着你么?怎的会给你写休书?” 顾文宇面色灰败的低头,默然无语。 “这样也好!”方俊沉吟片刻,紧绷住的面孔舒展开来:“如今她主动离开你,再好不过了!”想了想,又冲顾文宇吩咐:“你去取笔墨来,写份休书回她!”见对方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有些动气的哼道:“你傻了不成?世间只有男人休妻,哪有女人休夫的?你要天下人看笑话不成?” “可是……”顾文宇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方俊见他吞吞吐吐的,强压住火气,放缓声音说:“现在不是咱们要将她怎么样,而是她想离开顾家,这女人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又何必对她客气?”冷哼一声,又道:“这贱女人连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何曾将你放在眼里过?眼下恐怕和哪个野男人快活呢!” “都是我的错。师兄这会是真的生气了!”顾文宇皱了皱眉,对于伯父这么评价方拓,他心中十分不舒服! “到现在你还叫她师兄?”方俊面色重新阴沉下去,怒道:“这你看看你这样子,哪点像个男人?真是窝囊!”说着,将方拓写的那份“休书”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写好休书后寄给她,便是你休她而不是她休你!” “我不能!”顾文宇摇头,眼中流露坚定的神色:“是我不对在先,怎能反过来羞辱她?”抿了下嘴唇,又道:“其实,师兄她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事情,她是被冤枉的!” “你还是舍不得?”方俊以为他在替方拓开脱,盯着他看了半晌,知道再无法劝解,只能无奈的长叹口气:“你放心,她身为女子写的休书根本就毫无效用!只要你不同意,她仍旧是顾家的人,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你要她,还不是唾手可得?”喘了几口:“既然这样,那就昭告天下,念她年纪已大,又无娘家可去,过去所犯的事情便不去追究了,但她也无德占据正妻的地位。虽然由妻变妾,却也免了沦为弃妇。倒也不算委屈她,咱们这么做,也算仁至义尽了。只希望她将来能老实一些,不要给你丢脸!”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眼中更是射出一道冷冽的光来。 顾文宇闻言,震惊地望着他,等看清楚他的样子,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你怎么这般看我?”方俊注意到他的神情,脸色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顾文宇的脸色突地变得铁青,扔下这句话,便破门而出,根本不理会身后方俊的召唤。 方俊追他到院子中,却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仓皇远去。 一声长叹,眼中万千情绪最终归为了萧瑟痛苦,他轻轻道:“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啊!”已是黄昏时分,天上一抹斜阳,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却映出一片凄凉冷清…… 第七十三章 消息(下) 今天是上元佳节,方拓平时觉不出什么,但眼看余家的温馨气氛,着实勾起了她思乡的情愫。吃过晚饭,便早早的离开了。 房中没有点灯,窗子敞开着,她一直盯着那硕大的明月由树梢升到山头。风吹动院落中的竹子,沙沙作响。她耳听得四周热闹起来,不远处点点的灯火亮起,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绝。心下更觉凄切。惆怅的摇摇头,走出房间,漫无目的游荡。 院子外面便是余府的人工湖,她突地看到水中自己的影子,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明月洒下的银辉如水绵柔。浪平如镜的湖面反映着粼粼波光。她的倒影也因此显得支离破碎了。水中那人给她的感觉是那样的陌生乃至是厌恶,妄想在那闪动的面孔中找到过去的自己,却是依稀渺茫,如水月镜花般,可望不可及了。 浓浓的夜色袭来,气温急骤降下了,清冷的空气将她自低落的情绪中拉了出来,紧了紧衣服领子,她自嘲的笑了下,回过头淡淡地道:“幕白兄怎么不出去看灯?” “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冷幕白自阴影中走出,嘴角带着温和笑意:“这余府景色不错,能安静的赏月饮酒,才惬意呐!” “你不想家么?”方拓重新看向天上皎洁的圆月:“每逢佳节倍思亲阿!” “这些年走南闯北,都习惯了!”冷幕白轻轻地吐出口气:“我可没有文杰那样的压力,他们巴不得我回不去!”忧心的看她一眼,迟疑道:“怎么?你想家了?” “家?”方拓哈哈笑了起来,但并未做出回答。 冷幕白本想再问,不过到嘴边的话却变了:“文杰早准备好的酒菜,让我来叫你去赏月呢!” “那个容姑娘不在吧?”方拓有些头痛的问道。自从几天前拒绝了那个容越的拜师要求,这小姑娘就变得好似跟她有仇似的,处处同她做对。 “她啊……”冷幕白在嘴角迁出一抹灿烂笑容:“她在岂不是扫兴?早被打法出去陪余老夫人看灯去了!” “嗯!”方拓放下心来,又看了自己的倒影一眼,便跟着冷幕白往后院行去…… **************** 月光和灯光映亮了整座园子,空地上,早摆桌椅茶几水果点心。下人们早就被打发走了,只余下余文杰夫妇,方拓和冷幕白四个人。几人赏月谈笑,饮酒聊天,气氛很是融洽和谐。 正聊得开心,江紫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推了身旁丈夫一把:“傍晚收到的东西呢?怎么不拿出来?” “我差点忘了!”余文杰拍了下脑袋,接着从身后取出一个长盒子,递到方拓面前:“这是你的东西!”说完还眨了眨那双凤眼:“你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如此神秘?”方拓笑嘻嘻地接过,撕开封条掀起了盖子,等看清里面的东西,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冷幕白注意到她的异常,斜过身子朝那盒子看去,愣了一下,拧眉沉思片刻,面容陡然一变,转头冲余文杰道:“这是秋水送来的?” “不错!”余文杰诧异的望他:“是秋水托人捎来的!怎么?”他站起来,走到方拓旁边,那盒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由玉石制成的古琴。愣了一下:“吟霄?” “吟霄!”方拓伸手在盒子仔细摸索一番,发现再无它物,眸中掠过一抹痛苦之色。长叹着合上盖子。 “你不是转赠给秋水了?”冷幕白担忧的问道,这吟霄被送回来,岂不意味着……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方拓神色古怪的喃喃念叨两句,接着又摇了摇头,探手去过酒杯,默默地将里面的酒饮尽。抬头见余文杰夫妇望着自己,她歪了下嘴角:“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余文杰冲妻子使了个眼色,江紫犹豫一下,迟疑的问道:“兰妹妹,你和秋水姑娘不是一向情同姐妹?是不是吵架了?否则……” “老板娘不也说我们情同……那个姐妹嘛!怎会到决裂的地步?”方拓抬手打断她的话,嘿嘿一笑:“至于我们的事情,大家就不要操心了!”说到这里,她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反正这是好事情!”又笑嘻嘻地给自己到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起来。 几人在那笑容中竟看不出半分的勉强,虽觉事情古怪,却也不好再做询问,正打算叉开话题,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朝这里奔来,后面有中年妇人紧紧追着:“少爷,快回来啊,少爷!”却是怎么也追不上。 “你们怎么这般没规矩?”余文杰不悦的呵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公,公子!”那妇人这时才注意到余文杰的存在,转头看了眼亭子的方向,在目光扫到方拓的时候,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在亭角风灯和月光的映照下,脸色显得异常古怪。 这时那小男孩已经奔到亭子附近,余文杰一把拽住他:“和青,这么晚了跑这里疯什么?”见他的目光朝亭子巡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下意识挪动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皱眉道:“还不赶快跟刘妈回去睡觉?”那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裴冷的儿子,余文杰祖奶奶收养的曾孙子,余和青。 余和青像听到他话似的,只顾着抻着脑袋往亭子里看,无奈余文杰身体高壮,他哪能看到什么?不由大急:“我娘呢?” “什么你娘?”余文杰愣住了。 余和青身子不住的扭动,却总是挣脱不开余文杰的掌握,无计可施下,愤怒的跺脚:“你让开,我要找我娘!” “你哪有娘?”余文杰烦躁道。 “胡说,我明明看到我娘在和你们喝酒呢!”余和青叫着,转头瞥见走近的江紫,突地撇嘴,带着哭腔喊道:“婶婶,我要我娘!” “你娘早死了!”余文杰一下子怔仲起来,连他对自己那十分无礼的语气也忽略了。 这时江紫已经走到跟前,以为他是被抓疼了,生气的瞪着丈夫:“你怎么那么粗鲁,他毕竟是孩子啊!”拍开他的手,将余和青揽到怀里,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关心道:“怕是病了吧?怎的开始说胡话了?” 而余和青却猛地动了下身子,趁机脱来,几步跑入亭子。一把拉住方拓的衣角:“娘!”他轻声叫唤着,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心绪低落的方拓本来正默默地灌酒,没想到他来这么一下,“噗!”口中的酒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转向男孩,咧开半边嘴道:“你叫我什么?”她尴尬至极的扫了眼其他人。江紫面容呆滞,余文杰满脸铁青。冷幕白则一下子趴到桌子上,撞出巨大声响。 “你是我娘,对不对?”余和青轻轻咬着下唇。接着又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 “小畜生胡说什么?”余文杰暴怒着上前。 那余和青一下子缩到方拓的身后,双手仍是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不放。 “给我过来!”余文杰做势要将他强拉开来。 方拓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将小男孩从身后拉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嬷嬷们说我是被你抱来给祖奶奶养的!”余和青慢慢说道:“我就是你的孩子对不对?”腔调中带上了让人心酸的啜泣。 “可是,我不是……”方拓烦恼的搔了搔头,想要解释,但这时,余和青却大哭起来,像溺水的人攀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攀住她,豆大的泪水湿了彼此的衣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文杰转身朝向亭外战战兢兢地妇人,沉声道:“刘妈,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他的目光陡然转为森厉,那被称作刘妈的妇人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公子!”那刘妈吓得双脚一软就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着说。 “小少爷成天哭闹,问为什么别的孩子有爹娘,他没有!奴婢们虽然不忍心,但因为又老夫人吩咐,谁也不敢将真相告诉他,可没想到,今晚我与青荷聊起裴夫人的事情,被他听了去……” 冷幕白这时才坐起来,听她如此说,大掌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他剑眉不住地抖动,显得极为气愤:“你哪只眼睛看她是裴夫人?又用哪只眼睛看这小杂种是她的孩子?” “可六年前她明明……”刘妈想要反驳,却在触及到他目光的时候,被吓住了。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你在府里有二十多年了吧?这里什么规矩,你还不懂么?”严厉的声音飘向刘妈。余文杰还待说什么,这时候身旁的江紫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无奈叹口气,想想便换了一种语气:“看你年老体衰的份上,到账房领了银子,出府去吧!”摆了摆手,再不看她一眼。 等刘妈感激涕零的磕头离开。余文杰重新走回亭子里,见孩子仍在哭泣,咬牙道:“这小崽子……”眼中寒光闪动,竟是带上了杀气。 “不要胡来!”了解丈夫的江紫心头一跳,连忙道:“他可只是孩子!”停顿一下,又柔声劝慰:“老太太心疼得紧……” 方拓原本打算推开余和青离开的,但她觉察到孩子那娇小身躯的颤抖。尤其是“小崽子”“小杂种”等字眼从朋友口中传出来的时候。那颤抖的幅度就更大了。只怕这孩子在这里过得也不开心吧?微不可闻地长叹口气,抬起的手转了个方向,改推搡为抚摸,轻轻地拍上他的背部,嘴里不自觉地轻哼着:“乖,别哭了……”她自然清楚余文杰和冷幕白为何会般对待一个孩子,说到底,他爹娘的死,在众人心中都留下了一个难以解开的结。而她心中又何尝没有? 江紫小心的走近,蹲下身想将他拉开,但余和青哭声反而更大了。死活不肯离开方拓,他断断续续道:“娘,你为什么……呜……呜……你为什么丢下我不管?”哭喊着,用力地扯着她的衣襟:“你带我走吧,我不要留在这里……” “要不然我把他……”冷幕白也走到了跟前,抬了抬手,做了个击晕的手势。 余文杰烦躁的甩手,无奈道:“那有什么用?不找个理由,他还是要闹的!” 这时候,方拓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她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俯下了身子,手掌搭在孩子的肩头,力图把那颤抖抚平,她温柔的低语:“抬起头看着我!”声音平稳,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传递到耳边,这让小男孩觉得非常舒服,下意识地抬起头,正看到她眉目间柔和的笑意。 “娘,你认我了是不是?”余和青惊喜道。 “阿拓……”冷幕白怔了怔。不知道她打算要做什么。刚要开口询问,却被方拓的手势打断了。 “你们先不要说话!”方拓长叹口气,重新面对余和青:“你的确是我抱来的,但我并不是你娘……” “你还是不肯认我!”余和青重新撇嘴,那样子似乎又要哭起来。 “傻孩子!”方拓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还是注视着他:“你若是我的孩子,我怎会不认你?”手移到他的脸颊旁,替他擦拭起眼泪来:“爱哭的男孩子会被人笑话的,你怎么和……”说到这里,眼中悲凉的情绪透出又立刻收起,转而笑了:“以后还是不要哭了!” 不知为何,余和青看到她那双眼睛,竟是将其余的一切都忘了,不由自主的点头:“我不哭了!”乖巧地任她擦拭着,果然听话地不再掉泪。 “这才对!”方拓直起身子。 “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余和青的眼睛又涌起点点星光…… *********** “你娘姓苗,漂亮,当然漂亮了……” “你爹?你爹姓裴。个子不高,恩……你长得像你娘,不过你眼睛跟你爹一模一样,当然我抱着你的时候,你还只有那么一大点呢!哈哈哈……你爹很痴情,对你娘很好……” “他们怎么死的?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说呢?”孩子一般都是好睡的,余和青虽然上下眼皮总是打架,双手却依旧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 “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方拓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冲贴在怀中的孩子叹气道。 “你,你就是我娘对不对?”余和青强睁开眼睛,痴痴地看着她的脸颊:“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亲切呢。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后面的话却是越来越细微了。 “敢情我的话白说了?”方拓稍侧身子,无奈的哭笑:“你……”这才发现,这孩子竟然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她摇了摇头,将他轻轻的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一掌挥灭蜡烛,合衣躺在余和青的身侧。却是翻来覆去,提不起丝毫的睡意。不知不觉,窗户上的纸已经泛白了,她依旧未曾合眼,轻轻的叹了口气,蹑手蹑脚爬下床,仔细的给孩子掖紧被角。接着坐到床边,打量起那张酣睡的脸来。他长得有些像苗蕴仙,很是秀气。那双眼皮若是翻开,会露出透着机灵聪敏的眸子。如果父母在身边,一定会很受疼爱吧?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忽起来。 蓦地外面的院子里有脚步声越传越近,还伴随着轻微的交谈声,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衫便推门走了出去。 “我就知道你该起来了!”冷幕白和余文杰站在院子中,笑嘻嘻的望着她:“没打扰你睡觉吧?” 方拓发现他们都是一副困泱泱的样子,疑惑道:“你们昨晚没睡么?怎的这般没精神?” “睡了!”余文杰打了个呵欠:“本来睡得挺好,只是半夜被某个小子叫起来了!”说着恨恨地瞪了冷幕白一眼。 冷幕白讪讪的笑笑,转向方拓道:“无难神尼有消息了!” “噢?”方拓来了精神:“她在那里?” “岳州!”余文杰补充道:“昨晚刚收到的消息,那里的‘铁掌无痕’彭大先生年前突然中毒,而无难神尼曾在鄂州出现,若理清所言不虚,她的目的地一定是那里。” “看来该动身了!”方拓点了点头,又对他们抱了抱拳,感激道:“多谢你们!”她知道,余文杰被冷幕白叫醒,肯定是因为收到这个消息的原因。 “这没什么!”余文杰呵呵一笑,扫到那关闭的房门,笑容收敛,犹豫片刻才迟疑道:“你把他的身世说出来了?” 方拓一愣,摇头道:“你要我怎么说?”接着她苦涩的抿了下嘴唇:“我只承诺,等他成人了再告诉他真相!” “那你要怎么面对他?”冷幕白神色复杂的看她,担心道:“依你的性格,绝对不会说谎骗他,难道真要直说?” 方拓淡然道:“我当然会告诉他真相!到时如何取舍,就看他自己了!” “不行!”冷幕白断然道:“他爹娘虽是咎由自取,更怨不得谁,但毕竟与咱们脱不开干系,我怕他想不开,那不是自找麻烦?” “当年不该那么着急离开!”余文杰叹息一声,后悔道:“再不济,也该把事情谈开!否则也不会这般麻烦!” “怎么谈开?”冷幕白斜着眼睛,悄然道:“难道要将他父母被逼死的事情公开?” 余文杰无奈的别过头,知道除非当年将余府的下人们都换了,否则还是会有流言存在的:“当年若是先将他送人就好了!现在……”他锁紧眉头:“我奶奶疼他疼得厉害,送人是肯定不成的!” “这孩子总是块心病!这孩子太聪明了,听他昨晚的所为,还有说的那番话,哪像个七岁的小孩啊?我只怕一个不好……”冷幕白幽幽长叹:“后患无穷阿!”其实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余老夫人去了之后斩草除根。但这话绝对不能当着其他两人的面说出来。 “我还没告诉他呢!再者……”方拓笑了起来:“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怕他一个小孩做什么?” 此时的房内,熟睡中的余和青翻了个身子,吸了口口水,喃喃呓语:“……娘……我终于跟你在一起了……真好……” 方拓此时根本不可能知道,虽然她再三解释,但余和青在感情上,已经认定她是自己的母亲了。直到多年以后他偶然得知父母去世的真相一怒之下反出余家,改回裴姓,这种感情变得复杂了,却仍旧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第七十四章 英雄珍重(一) 雾气渐浓,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住了。方拓缓慢的在雾中行走,她张目四望,用心分辨方向。但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朦朦胧胧的影子,半分真实感都没有,隐约察觉到这浓雾中有着异样的气息,虽然轻微到几乎让人忽略的地步。 直觉告诉她,这雾里面藏着某种妖异的事物? “你来了……”声音好像是自半空中响起,更似从地底传来,分不出是男是女,听在耳中。好像寒风吹拂心脏,凉飕飕的。 “是谁?”这时雾更大了,她警戒的扫视着四周,可却什么也看不真切。她感觉在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着她,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你来了……”声音似乎更近了。她开始觉得寒冷,身体禁不住寒颤。她感到了恐惧,浑身的皮肤收得紧紧的,她的背心被冷汗浸润得湿淋淋的。 忽然,从头顶射来了一道诡异的光线,那光线很亮,亮得刺眼,她觉得有些眩晕,恍惚中,蓦地额头上一凉。好像是水珠落下来。方拓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只觉得粘糊糊地,带着股腥味。她后退几步,正要朝头上看,这时,一直冰凉的手臂自身后出现,勒住了她的脖子。 那手臂力道极大,几乎将她的脖子勒断了。她拼命的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眼睛慢慢的模糊了,耳朵嗡嗡直响,呼吸和血液都滞涩在颈项,周身的力气慢慢抽离,甚至听到了嘶嘶的声音,不知为何,她首先断定那是肉体与肉体分离时,骨头与骨膜撕开的声音…… “啊!”方拓的身子整个弹了起来。“哎呀!”好痛!她的头撞上了什么硬物。抬头看去,那不是马车的棚顶么? “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车帘被挑开,探进来一张方正的脸。 外面的风透过车帘灌了进来,凉飕飕的!有些冷!方拓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喘着粗气道:“没事!作恶梦了!” 等车帘又被重新放下了。她一下子摊倒在车厢中的铺盖上。觉得浑身力气都没了。过了好半天,才算勉强平复下来。这时瞥见散乱在不远处的书本,苦笑一下,收到无难神尼消息后,她又在余府住了一晚,今天一早便上了马车,前往离余府最近的渡口准备乘船西行。因车上无聊,找了书本打发时间,谁想到竟然睡着了,还作了那样一个恶梦。 重新捡起书,翻了几页却怎的也看不进去了,脑中总会浮现出梦中的情景。心烦意乱得很。索性躺到铺上,眼睛望着车顶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又停下了,车夫的声音从帘子透了进来:“姑娘,渡口到了!” 方拓回过神,应了一声,想了想,连忙坐了起来,将头用方巾扎妥,又找了件长衫换上,收拾完毕后,便出了车厢。动身之前余文杰曾经交待过,这个叫杜七的车夫是他的心腹,也早知道方拓的身份,所以少了很多的顾及。 果然,那杜七看到方拓的打扮,只是微愣了一下,接着抬手指向江岸,口中很自然的换了个称呼:“我家主人安排的船要下午才到,方公子不如在这里稍作歇息吧!” 方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酒旗迎风招展,却是个酒肆,刚要说什么,陡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得得,清脆而急促,她转头,远远的只见黄尘起处,一匹白色骏马风驰电掣般的赶来,转眼便到跟前,猛然勒住缰绳,前蹄扬起,一阵嘶叫,山谷合应。马上坐着的是一位身着翠绿劲装的俏丽女子。 “表姑娘!”杜七看清那女子容貌,连忙施礼:“您怎的也跟来了?” 那女子下得马来,却对他理都不理,只是奔到方拓身前,得意的抬高下巴:“这不还是让本姑娘找到了?”这声音清脆悦耳,听在方拓耳中,却换来无奈的苦笑。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让她头痛的容越。 ※※※ 这是一间非常破烂的铺子,茅草搭就的棚子,四周土墙剥落的像是随时会塌了一样,靠门边摆了一个货架子,上面放了一些碗盘之类的盛具。六七张桌子倒占了大半个店面,此时,里面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方拓迈进大门,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又明白过来,上元节刚过,只怕连客船都没有呢! 方拓挑了张看上去比较干净的桌子,率先落座,冲容越道“姑娘是来送我的么?” “谁来送你?我要同你一起坐船!”容越在她对面坐下,听她如此闻,微哼一声,亦如前几日在余府对待方拓的模样。冷冰冰。 “我是不会收徒的!”方拓在心里叹气。 “谁稀罕做你的徒弟?”容越抬起了音量,旋即又浅笑起来:“本姑娘也要去嘉鱼,反正顺路,不如搭个伴!” “你也去岳州?”方拓愣了一下。 “自然,我要去拜会鱼岳山的翟伯伯!”容越挑高眉毛,笑嘻嘻地瞥着她:“江湖凶险阿!怎么?方拓方大侠忍心看我这个弱小女子独自上路么?”她在说到“大侠”和“弱小女子”这两个词的时候,特意拉长了音调,眼中还带着一丝嘲弄。 方拓尴尬地看了眼身旁忍不住笑出声的杜七,又在心里叹口气,沉吟道:“姑娘私自离开余府的吧?难道不怕文杰兄担心?” “谁说的?”容越捋着肩上垂下的发辫,却是笑得更加开心了:“我可是打过招呼的。”灵动的眼睛又盯向她:“怎么?你不同意?是否要将我撵走?” “这是你表哥的船,我有什么立场撵你?”方拓淡淡的说道。 伙计已经将茶水送了过来,杜七看到那小伙,疑惑的皱眉:“怎么没见过你?刘三呢?” “他回老家过节了,临走托小的顶替他几天!”那伙计连忙赔笑。 杜七却并未释疑,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又询问了一番,那伙计都是对答如流,这才放心的取过茶壶,点了几样小菜后,便给方拓和容越倒了茶。 方拓刚要道谢,这时又有一辆马车停在店门口,店伙计连忙迎了上去。不多时便引了一个身着白衫劲装的中年男子进来。 “客官是喝茶还是用饭?” “不忙!”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视线在容越,杜七身上扫过,等看到方拓的时候,他眼神猛地变得凌厉起来。身子后退半步,竟是满面的戒备。 方拓感受到他目光中夹杂的敌意,诧然转头,正好与他对视,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触,两人的身子俱是一震。这名男子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魁梧,浓眉方面满鬓虬须,神情间流露一股刚毅之气。却是从未见过。 对方注意到她眉目间的疑惑,大概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面色泛红,连忙收敛目光,冲着她抱了抱拳。也不说话,只是走到最里面的桌前,搬过两条长凳并在一起,等牢固了,又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外。 “这人身上有伤!”杜七凑到她跟前,悄声地说道。那中年男子搬凳子的时候,一只手有着明显的迟钝。 “什么伤啊?”容越有些迷糊的看了眼门外。 那边杜七刚要解释,那中年男子又返回来了,这一次,他怀中横抱着穿着厚重冬衣的女子。伙计上前打算帮忙,却被他摇头拒绝了。 他小心的将怀中的女人平放在之前布置妥当的椅子上,这才直起身,转头注意到方拓等人诧异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习以为常般,毫不在意。他微微颔首,接着却又走了出去。 “这人好怪!”容越眨了眨眼睛。又转向门外,却是惊呼出来。 方拓等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中年男子已然返回,这一次手中的不再是人,而是一个燃着火焰的炭盆。他走过的时候,方拓等人都能感受到那炭火盆的热量,但他未借助任何工具只用一只手托着,竟似完全感受不到温度般,没有任何痛苦之色。 “多烫啊!”容越撇嘴,似乎烧到自己了一般。 “这人武功好高!”杜七也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方拓微微一笑,回想起方才那厉气逼人的目光,对方显然有着不下于自己的功力,绝非常人。一个炭火盆又算什么?又瞥了眼之前被抱入的女子,见她气色萎黄,显是重病之人,心下了然。 那中年男子将炭盆轻手轻脚地放到桌子上,又将那倒在长凳上的女子抱起来,像对待珍宝般将她拥在身前:“萱儿,起来吃点东西吧!” 那女子听到招呼,微睁开眼,总算有了一丝精神,嘴唇蠕动,似乎要说什么。 中年男子贴耳过去,过了半晌,浅笑出声,伸手揪了一下女人的鼻子:“你不要调皮了,有船坐还不好?咱们正好游览一下江南风光呐!这点累算什么?那些个苍蝇又算得什么?”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谁能想到,这般温柔充满怜爱的话是出自这个看上去那般粗狂的男子之口。 这时酒肆伙计走到那中年人身边,恭敬的道:“不知客官要吃点什么?” “随便来一些素菜就好!”他头也没抬,只是痴痴的凝望着怀中的人。 方拓的目光看向伫立在一旁的伙计身上时,眉头却皱了起来。只因为那伙计无意中流露出的眼神实在怪异。 她想了想,脸上佯做怒容,哼声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店小二,怎的只招顾别人?我们可是先来的!酒菜呢?” “是小的疏忽了!”那伙计怔了怔,答应了一句后转身就往后面跑。 那中年男子朝她望来,面露歉意,刚要开口,却看见方拓正朝着方才伙计离开的方向努嘴示意。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然之色,迅疾化为杀机。抬起手,在怀中女子的身上连点几下,下一刻,那女子便又昏睡过去。然后他冲方拓颔首道:“在下多谢公子了!”话音刚落,变故就发生了。 茶社的棚顶“砰”的一声变得粉碎,一把利刃带着一遛寒芒由上而下袭来,目标正是中年男子。 那男子却是满面的从容,抱着怀中的人,一个旋身脱离开利刃攻击的范围,下一刻,手中竟出现一支短剑,斜指而出,“当!”两剑相交,迸出火花,他兀自屹立不动,身子都不曾晃一下, 而那刺客借着这股力道,空中一个翻滚,轻灵的落在了众人的面前,正是刚刚那店伙计。 那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女子抱到身旁的一张桌子上,一声轻吼,须眉皆立,全身骨节格格暴响,手中短剑带起一阵啸风全力朝那伙计攻了过去。 方拓神色凝重的看向场中依旧在打斗的两人。之前推测那男子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如今看来,果是如此。而更令她吃惊的是那个店伙计,功力虽然明显差了不止一筹,但剑法刚中有柔,劲力十足,角度刁钻。剑式连绵不绝,彷佛河水决堤,一泻不可中止。多次靠着诡异的剑法躲过敌人的攻击。竟也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好手。 “帮哪边?”容越有些兴奋的抽出了佩带的长剑。 “我最讨厌偷偷摸摸的人!”方拓好笑的看她一眼,又瞥向店外,微微一笑,从筷筒中抽出几根筷子,一抖手,那些筷子闪电般的射出,带着“哧哧”的声音,直直的射向四周的木墙,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声蓦然响起,那些筷子竟然穿透了厚厚的木头,射伤了墙外隐藏着的敌人。 容越看到此种情景,诧异的转过头,又重新打量了方拓一番,感叹道:“没想到普通的筷子到了你的手中竟然会变得如此有杀伤力,难道这就是武林中传说的飞花摘叶的神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此时此刻,孩子气在她身上表露无遗。 可能是因为暴露得关系,外面的人也不打算再藏下去。“砰砰”声音响个不绝,转瞬之间,屋子里竟然多了十多个蒙面人,拿着武器就袭向方拓等人。 “哈哈!不要弄错了,老子在这呢!”那男子一声长笑,手中的动作更快了,短剑“嗡”地轻响,木质的地板,墙壁在他凌厉的剑气的激荡下,被刮出无数个木屑。短剑乱舞中,原本无害的木屑被内力带起,变成最具杀伤力的锐器,蒙面人近不了他的身体,凡是稍微靠近的人不是被短剑所伤,即使被翻滚的木屑穿透皮肤。 而容越和杜七也纷纷出手,缠上几个蒙面人。方拓则悠闲的喝起茶水来,因为她知道,那中年男子赢定了,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蒙面人已经带着惨叫倒了一地。 此时,场中只剩下那伙计一个人和中年男子缠斗了。他眼见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倒了下去,又惧怕的看了方拓一眼,额上渐渐冒出了冷汗,蓦地大喝一声,不顾即将招呼在自己身上的利剑,身形一矮,退了数步,遥对着男子抱了抱拳:“今日有高人在场,暂且留你一条小命!”说完怨恨的瞪了瞪方拓,紧接着猛地一个纵身,从身后的窗户中冲了出去! 那中年男子也不追赶,虚弱的扶着桌子坐了下去,喘了几口,又站起来向几人感激的抱拳道:“今日多亏各位相助,否则……”他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真抱歉,将你们牵扯进来了!” “不用客气!没什么的!”那边容越大咧咧地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咱们正派人士的本分!”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小心地瞥了方拓一眼。 那男子闻言一愣,接着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似要说什么,却终是忍住,转向方拓,敬佩道:“这位公子好俊的功夫!竟能隐剑气于无形,穿头墙壁仍不消散,当真让人佩服!”他功力与方拓接近,自然能发现其中的奥妙之处。 “兄台抬举在下了,”方拓笑着眨了眨眼睛:“我只是丢了几根筷子而已!” “哈哈!”那男子愣了片刻,接着爽朗的笑了起来,笑罢,赞赏的看向她:“在下颜飞,可否告知恩人大名?” “铁血无情,大漠鹰飞!”杜七惊骇的失声:“你是恶……铁鹰颜飞?” “正是!”那颜飞眸中掠过一丝光亮,接着又略带嘲讽的翘起了嘴角:“在下就是那个被武林白道不齿的恶魔铁鹰……” 第七十五章 英雄珍重(二) “这颜飞是回鹘手握重兵的将军,少年时便征战沙场,战功彪炳。在西域颇负盛名。人称铁鹰将军,”余家的江船上,杜七被容越缠得没办法,只得道出那颜飞的来历。 “原来是位将军!那他又怎会得罪中原武林呢?”一直看着窗外景色的方拓也转过身来。她那颜飞的事情也颇为好奇:“我过去怎的从没听人提起过?” “他的所为,实是对我中原武林的侮辱,自然鲜有人提起。”杜七愣了愣,才慢慢地解释:“姑娘这两年才重出江湖,难怪会不知道了!”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颜飞不知怎的与唐门的唐三姑娘相识甚至有了孩子,唐门自然不会同意他们胡来,便软禁了唐三姑娘,谁能想到,这颜飞在六年前带着十几骑闯了蜀中唐门,将唐三姑娘硬是劫了回去。” “这也没什么嘛!”容越嘟嘴:“他们既然有了孩子,就说明他们喜欢在一起,唐门为什么还要干涉他们?” “关键是……”杜七迟疑了半晌,面色古怪地说道:“那唐萱姑娘还是华山派掌门马逢辰未过门的儿媳妇!”…… 余家的江船逆着新安江上行,到达黟县后方拓告别了杜七,带着执意跟随的容越换乘车马,沿着官道西行,穿州越县,半个月后便到了大江岸边的彭泽。 “还要走多久啊!”客栈的饭堂里,容越疲惫地捶着肩膀,这几天一直坐在马车上,她浑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 方拓笑了下:“明天咱们坐船,就不会这般累了!” “明天?”容越抬着头,那声音倒像是呻吟:“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又不是去投胎,为什么这么急?”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已经与方拓很熟了,所以说话更加的不客气!见方拓只笑不答,她苦下脸,哀求道:“多休息几天可不可以?人家快累死了!” 方拓想了想,这么赶路确实很辛苦,于是点头道:“好,就休息一天,后天上船!” “才一天?”容越瞪起眼睛,紧接着又气馁地将脸贴到了桌面上:“你可真够小气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看了她一眼,又小声的嘟囔:“再像也不是男人,和翟修文就是不一样!” 方拓自嘲的撇撇嘴,这时店伙计已经将酒菜端上来了,她给自己斟了酒,然后径自端起杯,一饮而尽。可能喝的太急,竟呛得咳嗽起来。 容越翻翻白眼,也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就在这时,楼梯方向传来“咕咚……哎哟……”的声音。目光望去,只见一个人从楼梯滚下,狼狈的趴到了地上。 “混蛋东西,竟敢调戏你家姑奶奶……”娇叱响起,楼梯上快步掠下一道紫色身影,是位相貌娇美的紫衣女子,她口中咒骂着,抬脚照着那地上的人就踹。 “饶命啊,饶命啊!”那被踹的人求饶不已。一时间,整间客栈都是那人的哀号声。 但那女子只当不闻,似乎越踹越觉不解气。右手一探,堂内陡地增亮,背上长剑“铿锵”出鞘。泛着寒芒的剑刃便向地上之人刺去。 眼看那剑光就要没入那人身体,变化骤生,一道黑影破空而来,正击在那长剑的刃上,“当”长剑不由偏了开去。 那女子瞥向脚前断成两截的竹筷,心惊的吸了口凉气:“不知哪位……”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方拓和容越二人。 “原来容姑娘也在阿!”她的眼睛惊疑的瞥向方拓的手,接着收剑,笑嘻嘻地向容越走来,竟是对之前要杀之人再不理会了。 容越见她靠近,却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那女子脸色变下来,旋即又恢复了满面的笑容,将方拓上下打量一番,转向容越道:“容姑娘也是来查案的么?” “查案?查什么案?”容越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 “这附近已经有数名女子失踪了!我路经此地,自然不能不管,这不?正要出去呢!”那女子眯起眼睛:“容姑娘这么漂亮,可要多加小心啊!” “不劳董女侠费心!”容越扬了扬下巴,却是不自觉地朝方拓看去。 那女子注意到她的神情,走到方拓跟前,嫚声道:“不知公子为何要阻止我杀了那登徒子!”说到“登徒子”的时候,她朝身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转回头,却又对方拓眨眼笑起来。 “那人得罪了姑娘,原也该死,但……”方拓又从筷桶取出一根筷子,又瞥了眼不远处那正在狼狈爬起的“登徒子”,淡淡道:“姑娘既然已经惩罚了他,就算了吧!在这里杀人总是不好!” “既然公子这么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饶了他!”女子见她答话,眼波微转,笑得更为妩媚了,靠近了少许,娇嗔道:“公子好大的手劲,现在小女子的手臂还在麻哩!”顿了顿,又接着说:“小女子峨嵋山天阙宫弟子董梅,可否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方拓刚要回答,却觉桌下有人踢她几脚,愣了下,抬头又见到董梅脸上的笑容,微微皱眉:“在下无名小卒,不劳姑娘多问!” “你不是还要查案么?”容越插了句,动作夸张地向外看了眼:“这天都要黑了!还不快去?” 那董梅笑靥顿敛,见方拓也低头不看她,冷哼一声,却是什么也不说,转身便往大门的方向走。 这时那“登徒子”已经站起来了,见她经过,吓得连连后退,不自觉竟挡住了她的去路,董梅更觉生气,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然后踩着他的脸出了客栈。 “以后尽量不要同那个女人接触!”董梅刚走,容越就对方拓嘱咐道:“别看这董梅的名声不错,可我总觉得她不是好人!”沉吟片刻,又悄悄地说:“这个人太会装假了,在长辈面前温顺乖巧的不得了,我曾亲眼见她欺负天阙宫的外围弟子” 方拓笑了下,却是不搭话。回想起方才的情景,那董梅确实让人不舒服!但她是不是好人,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容越以为她不信,有些着急了,刚要开口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突地笑出声来。 只见之前被董梅踹倒的“登徒子”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显是被踩踏得晕了,走了好几步,依旧是站立不稳的样子。 容越嘻嘻一笑:“这位公子,你怎的得罪人家了?” 那人总算恢复了精神,扭头看了看四周,心有余悸的长舒口气,接着却将目光投到了容越的身上,眼睛亮了起来,急忙扯了扯凌乱的衣衫,对她抱拳笑道:“一定是姑娘帮忙赶走那婆娘的吧?多谢姑娘!”那笑容出现在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颇为滑稽古怪。 “谢我做什么?”容越不由莞尔:“帮你的是他啊!”说着指了指方拓。 那公子讪讪笑了下,冲方拓深深施了一礼,又转向容越:“不管怎样,也该好好谢谢二位,要不然在下的性命真的保不住了!”那双眼睛却是色咪咪地瞄向容越的脸,嘴角轻斜,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哦?你怎么谢?”容越察觉到他的目光,当下绷起脸来。口气也有些不悦! “这客栈实在简陋得可以,作为姑娘下榻之处,岂不是委屈了姑娘?”那人嘿嘿一笑,手指四周的摆设道:“在下林鹰,正是这彭泽……”话未说完,却猛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把匕首架在他颈上。他吞咽了口水,脸上立时出现了惊慌之色。 容越脸罩严霜,牙缝里冷冷吐出一字:“滚!” “是,小人滚!小人这就滚!”那林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方拓抿了口酒,眼睛盯着他张惶而去的背影,眉宇间渐渐多出了一丝无奈之色,这人还真是揭了伤疤忘了疼。 “真不该救他!”容越狠狠的啐了一口:“还真是个色鬼!”转头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奇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方拓回过神,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容越也没有在意,又低头吃了几口菜,完了将筷子一扔:“我吃饱了!”站起来走到方拓身边,贴近她:“你也快点吃,今天还要教我弹琴呢!”最近在车上无聊,她便央求方拓教她弹琴打发时间,只要她不提拜师的事情,方拓自然不会藏私,也是倾囊相授,一来一去,两人倒成了没有名分的师徒。 方拓喝完最后一杯酒,便站了起来,不经意的扭头看了窗外,日头西沉,天边黑压压的乌云飘来,竟是要下雨了! ※※※ 方拓在深夜推开了房间的窗户,这一晚她提不起丝毫的睡意,无聊之下,只能望着窗外发呆,大雨才刚停,空中仍飘飞着细细雨丝,月亮依旧隐藏着,她独自伫立,能看到的,也只是楼下黑漆漆的巷子和不远处和天空一样漆黑的江面。 方拓不喜欢这个时节的江南,虽然景色宜人,但雨水太多了。上午是艳阳天,中午就可能阴雨霏霏了。就像这一场雨,把她的计划打乱了,连着下了两天,被容越那丫头找到了耍懒的借口,硬是在这里“休息”了整整两天。 此时有琴声响起,虽显得生涩不连贯,但那叮叮咚咚的脆音,却别有一番意境。方拓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容越在房间中练琴。这时候,起雾了,浓雾从江面上生起,渐渐汇聚,宛如青纱一般,覆盖了江面岸堤,也笼罩了整条巷子。当,当,当,更夫的梆子声隐隐传来。一阵风吹过,掀开了面前的雾纱,只见不远处,一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透过雾气,缓缓飘动,四下里一片死静,那灯笼摇曳着过来,无聊中的方拓竟看得有些痴了。 恍惚间,突然那曲子到了中段嘎然而止,甚是突然,她愣了一下,这曲子她教了好多遍,容越已经练得很熟了,没有中间忘掉的道理。正疑惑呢,耳中又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异响,心头大震,知道出事了!双脚轻轻踏在窗框上,身形如飞燕,向前窜起丈余又在墙上一点,无声无息的轻飘而上,上了客栈的屋顶,居高临下将整个客栈和附近的院落收入眼底,果见一道黑影从客栈另一方向容越的房间闪了出去。 方拓轻轻一叹,猛地提气,身子射出远远的吊着那黑影。 夜色中,方拓看得清楚,前面那人一身黑衣,背上驮个很大的麻袋,难得的是,身形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穿街越巷,飞檐走壁依旧是轻灵异常。 她知道那麻袋里面的很可能就是容越,却不打算拦截对方,她要看看这人到底要将容越带到哪里! 那人腾身跳跃,好一会儿才跃落到一处大宅院里。那宅院的大门处两个灯笼发散这微弱的光亮,照着一方橫匾。 眼睛扫了下那匾上“镇远镖局”四个大字,方拓又想到了前两天在客栈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她明白了。 ※※※ 方拓本打算在房上监视那人,但这镖局内部建构得极为复杂,穿过一道回廊又是一道回廊,高墙后又是小墙,根本无法看清全貌。无奈下只得跟着那人,结果来来回回,左拐右拐,更要避开巡夜的人,对地形不熟悉的方拓竟是将那人跟丢了。 心头焦急,方拓再忍不住,决定正面要人。她施展身法,重新回到镖局的大门处。她心中愤火难抑,猛地一掌劈出,雄浑内力砸下,登时将那牌匾连带镖局的大门劈个粉碎。下一刻,她便出现在镖局之内。 “什么人?”暴喝声响起,显然是被那一声巨响惊动的,不一会儿,整个镖局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一帮短衣襟的大汉聚集到方拓四周。 “有主事的没?”方拓冰冷的目光环视全场,口中吐出的话没有半点温度。 “公子是谁?不知深夜来此,有何要事?”一个留着山养胡的老人出现,对方拓抱了抱拳。 “你是谁?”方拓淡淡的问道。 “老夫宋半山,乃是这家镖局的管家,人送外号‘半条命’。总镖头有事外出,这镖局上上下下都由老夫管理,敢问公子是……”他的话还未说完,自门口匆匆跑进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惊疑不定地扫了方拓一眼,便趴在宋半山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哼!”宋半山身形一震,眼中带上了份恨意,眯缝着盯向方拓:“公子到底与我镇远镖局有何冤仇?竟然毁我招牌?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武林大忌吗?” “小白脸好嚣张,待爷爷来会会你……”“……”宋半山的话音未落,四周喧嚣声起,不少人已经武器出鞘,极是气愤。 “谁毁了牌匾?”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呵斥声。 “少镖头来了……”有镖师轻呼一声,这个练武场立时静了下来! 一个青年男子排众而出,站到了宋半山的身旁。火把的光将对方脸上残存的瘀青清晰地照了出来,方拓一眼便认出对方的身份,竟是客栈中见过一面的“登徒子”林鹰。 “原来是你!”那林鹰也认出了她,惊惶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方拓仔细打量着他,这个体形很熟悉,当目光看到对方衣袂露出的黑色之时,眼神一下子变得更冷了,因为她终于能肯定对方就是那个黑衣的“贼”!当下冷笑一声,丝毫不将众人的威胁放在眼里,厉声道:“把人给我交出来”…… ※※※ 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镇远镖局”的镖师们各个脸上都是凝重而呆滞。他们像傻子一样怔仲不已,惴惴不安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几乎在一眨眼的时间里,江南道上有名的高手,人送外号“半条命”的宋半山宋老爷子便倒在地上,显是伤重。几个上前要给管家解围的好手均被击退。这样的身手其实自己能抗衡的? 全场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僵凝了一般。偶尔听到的,只有地上众人的哀号和松脂火把“噼啪”的燃烧声音。夜风中,摇曳不定的火焰把各式兵器的影子投射到了人群前的地面上,那奇形异状的刀剑倒影在晃闪的火光下诡异地扭动着,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幻起了怪异的表情,更增添了几许诡异而荒诞的气氛。 宋半山忍着剧痛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说:“阁下闯入镖局,不问青红皂白便动手伤人,这是何道理?”他喘了几口粗气,又接着道:“你口口声声要我家少镖头交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方拓站在那里,身上弥漫着无尽的杀意。冷厉的眼神扫向他:“这句话的意思,恐怕要问问你家少镖头了!他半夜三更到客栈掠人,我可是一直跟到这里的!” “胡说八道!”宋半山咳出大口的鲜血:“我家少镖头今晚一直在镖局睡觉呢!你说的话有何证据?” “就是,一定是诬赖!”这时旁边有大胆的镖师叫喊道。 “少镖头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要证据么?我就给你看看!”方拓手中软剑遥对着那被人层层护住的林鹰:“你敢不敢把外衫脱下来让大家瞧瞧?” 那林鹰脸色巨变,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不敢么?那我就过去了!”方拓正待逼近。蓦地,脑后传来风声,她身行微动,闪避开回手便是一剑反削,随着残呼声,意图偷袭的人丧命当场。 方拓毫不在意众人难看的脸色,眼神直射向那被人层层护住的林鹰,一步一步的逼近:“林鹰,你还是赶快把人给我交出来吧!”配合着脚下大片的鲜血,和扭动的躯体,她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 那林鹰脸上无一丝血色,掩抑不住的恐惧使得他的身体起了一阵阵轻轻的颤抖,口中却兀自狡辩道:“你,你别过来!我,我不知道什么人!”眼下,他也再没了之前的得意和跋扈。他转头四顾,对旁边发呆的人发火喊叫:“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拦住这魔头?我若是被杀了,你们怎么想我爹交待?” “大家一起上啊!”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提着武器,向方拓杀来。 方拓被一大帮人围困,虽然这些人的武功对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这些镖师毕竟多属无辜,所以她留了些分寸,只伤不杀。但这么多人冲将上来,着实让她手忙脚乱了一阵子。 凄厉的惨叫一声声地响起,揪人心肺。剑气激荡中,又有多少人喷洒着鲜血倒地不起。手中的剑幻化成千万个,袭向周围敌人。 那林鹰,趁方拓被围住,偷偷的摸向后院,准备逃走。 方拓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要逃,冷笑一声,踢开前方的几人腾身而起,手中软剑带着呼啸声,人剑合一,化作一抹流星,向林鹰的后背射去。 “住手!”一声大喝仿若九天霹雳。接着,猛地一道身影闪到方拓面前。“当!”金铁交击声,响彻空宇。方拓一招受阻,借着反弹的力道,凌空翻身,重重的落到地上。 第七十六章 英雄珍重(三) “住手!”一声大喝仿若九天霹雳。接着,猛地一道身影闪到方拓面前。“当!”金铁交击声,响彻空宇。方拓一招受阻,借着反弹的力道,凌空翻身,重重的落到地上。 那人硬生生的接下方拓雷霆一剑,“噔噔噔!”向后退了数步,最后身子一晃,这才站定。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浓眉,方面,身材魁梧,看样子倒是一身正气。 “你是谁?”方拓阴沉着面孔硬声问道。 “在下马秋敬。”那人自我介绍,完了又面带悲悯的看了看她身后那些受伤的人,长叹口气:“阁下何以如此?若是真有冤仇,找那些债主便是了,何必要杀伤这么多人?” 眼睛兀自盯着瘫软在地的林鹰,方拓冷哼道:“这厮劫掠少女,我自然饶他不得!” “什么?”马秋敬惊呼一声,脸色突变:“真有此事?” “胡说!”半空中响起暴喝。三个人自墙上腾空而下,正好落到林鹰的身前。当先的是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矮小老人,在他身后站着两个相对年轻一些,鬓角斑白的老人,冷冷的看着方拓。 “师祖!”林鹰显然认得这几个人,立时来了精神,抱着老人的大腿痛哭流涕道:“您老人家可要为我做主啊!这魔头毁了镖局的招牌,连宋……宋半山宋师叔都被他伤了!您老若再不来,徒孙只怕也没命了!” “什么?”那老人提高了音量,斜扫了眼躺在不远处的宋半山,转过头,双目死死的盯着方拓:“这位公子为何要与我宿松派过不去?” 方拓却只是瞄了他一眼,接着便不做理会,对着那林鹰道:“你赶快把我要的人交出来!” 那老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口中恼怒喝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你毁我镖局,伤我弟子。还将我宿松派放在眼里么?” 方拓冷笑,不客气的说道:“镖局?藏污纳垢之所,最近少女失踪的案子便是你这弟子所为,我若不出手。恐怕受害的人会更多。” “严老!”马秋敬听他说得肯定,看了看地上林鹰的表情,转头对那老人抱拳道:“只怕其中……” “我宿松派乃是武林正派,门下弟子怎会做那等事?”那严老愤然的摆了摆手,又对方拓厉声道:“阁下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 “证据?”方拓瞪眼道:“我是一路跟踪而来,被掠之人就在镖局里,找一找便是。”接着又手指林鹰:“你把外衫脱下来,让大家看看里面是不是夜行衣!” “师祖,您老千万不要听她胡说!”那林鹰面色慌张,连连磕头道:“弟子一向奉公守法,怎么会做出那等偷摸之事?他是在陷害咱们宿松派阿!至于夜行衣……”他知道这件事情抵赖不得,犹豫一下,接着狡辩道:“弟子确实身着夜行衣,最近少女失踪的案子搅得人心惶惶,弟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原本打算今晚出去查探个究竟,没曾想……师祖,您要给弟子做主阿!”说着,又磕下头去。 “鹰儿,你放心!”那严老扶起他,温言道:“师祖一定不会让人冤枉于你!我宿松派的名声岂能被人轻易损毁?”转过身:“你是受何人指示诬蔑我宿松派?” “严老!”那马秋敬皱眉道:“既然这位公子说被掠的人就在这里,不妨找找看看……”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那严老双目暴睁,冷硬道:“怎么?你也认为我包庇弟子?”那副神情,显然不相信方拓所说。 “这不是包庇是什么?”方拓与他针锋相对。 “大胆!”那严老身后的两名老人怒喝着上前一步,便要动手。严老制止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方拓一阵子,问道:“这位公子能伤了宋半山,可见身手不凡,敢问尊姓大名?” 方拓愣了一下,慢慢道:“方拓!” “原来是踏歌公子!”那严老面带惊疑,他身旁的马秋敬也露出慎重之色。怔仲的看向方拓。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严老身后的一人咳嗽两声,低声道。 方拓看了看天,时间只怕不早了!心中打定主意,软剑在内力催动下崩得笔直,遥指林鹰:“是不是误会,各位问他好了!”眼波流转,冷冷道:“或者,将这镖局好好搜索一番,若是没有可疑的地方,后果由在下承担!” “这个……严老!”马秋敬迟疑片刻,站出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方公子出身名门,料想也不会无故冤枉好人!不如就依照……”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边被打断了。那林鹰惊慌的高喊:“师祖,真的不是我啊!”他哆嗦了半天,又道:“如果只听他一面之言便认定我掳人,岂不是荒唐?若是真的搜索镖局,咱们宿松派会被天下人笑话的阿!” “哼!”那严老也是个倔脾气,当下冷笑着面向方拓:“不管背后有什么后台。有我宿松三老在此。若是你拿不出其他证据证明我派弟子有罪,老夫绝对不能让你搜查镖局,否则我宿松派的颜面何存?”这番话直听得旁边的马秋敬大皱眉头,但他看了看方拓,嘴巴张了张,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方拓听他们如此说,知道再争辩三天三夜也是无用。怒极反笑,不屑道:“哈!好,真是好,好一对不要脸的老老少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深呼口气:“那我自己动手‘询问’如何?”在嘴角牵出一抹微笑,方拓的身子一晃,手中软剑撕破空气,袭向林鹰。 “贼子敢尔!”那严老大喝。双掌暴长,拍向软剑。掌法刚中有柔,而且劲力十足,角度刁钻。掌式连绵不绝,,彷佛河水决堤,一泻不可中止。方拓感到周围真气鼓荡,竟是越来越强,心中一惊,收敛心神,认真对敌,但她内力本就在对方之上,没过多久,便占了上风。只见场中,那严老在四周洒下满天的掌影,端是气势非凡,但那方拓时如凌波踏浪,时如乳燕穿云,忽动忽静,时快时慢,上下起伏中,那剑法招式更是飘逸出尘如浮云,美妙异常。 包括那些受了伤的镖师,在场众人都是看呆了,便连那马秋敬也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咱们一同将这目中无人的小贼拿下!”宿松三老其余两人见严老久攻方拓不下,便戳指成剑,加入战团。 又缠斗几招,方拓忽地轻笑,软剑在身前划过一道白光,轻流曼妙地躲过几人的攻击,身子拔高了数丈:“你们上当了!”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然挪到对方的身后,下一刻,软剑直指林鹰。 “鹰儿!”那严老猛地转身奔向林鹰,但为时已晚,在众人的惊呼中,方拓已经将那林鹰揪到身前。 “你到底要怎样?”严老目光带着浓浓的恨意。 方拓一招得手,心中的焦急也减了几分,手中用劲,拖拽着将挣扎不断的林鹰拽离地方的阵营,油然道:“怎样?自然要好好的询问一番了!”她搬过林鹰的脸:“林少镖头,现在你能告诉我了么?” “我……”林鹰还要嘴硬,却猛觉喉头一凉,似有液体流淌道脖子里。 “别给我狡辩!”方拓可没有耐心纠缠下去,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绷紧着脸,声音更是阴沉的可怕:“我可不管你是那个门派的弟子,就算先杀了你又如何?我不信翻遍镖局还找不出来!”说着,她手中软剑发出“嗡”地一声轻响,向外一划,内力催动下,他们的交钱立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剑气!”“剑气?”众人中有些眼力的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口中骇然的惊呼出声。 方拓撇撇嘴,软剑又重新架到林鹰的颈上:“再不说实话,下一道坑可不会出现在地上了!” 林鹰抬眼看到她目中的神情,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听清楚她的话,他知道依方拓表现出来的武功,杀了自己真的跟宰只鸡一样轻松。浑身立时没了力气,若不是有方拓托着,只怕已经瘫软在地了。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 “说不说?”方拓将脸凑近了几分,眸中得杀意更浓了。那握着软剑的手微微转了一下。 “我……”林鹰哆嗦着,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方拓稍有动作,便会心惊。忙不迭地说道:“我说我说!那女孩就在我房间的暗室里!” 他这一出口,那严老等人脸上立时变得铁青,整个院子更静了。 方拓嘲讽了看了眼众人,冷笑一声,接着拽了拽林鹰,命令道:“还不带我去?” ********** “就是这里了!”在林鹰的指引下,方拓走到了藏着容越的房间外面。 “里面除了你掠来的女子还有旁人么?”方拓谨慎地问道。 “没有!”林鹰摇头,又小声说:“这种事情,怎么好让别人知道!” 方拓观察了房间的环境,又瞟了眼面色铁青的宿松三老,想了想才对拿马秋敬道:“敢问马大侠的师门是?” “不敢!”马秋敬颔首道:“在下是华山派弟子!” “华山!”方拓吐出口气,又道:“马大侠,能不能劳烦您进去将人带出来?”经过方才的事情,她只看马秋敬顺眼,既然对方并不是宿松派的人,让他进去带人再合适不过。 马秋敬一愣,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转向宿松三老,目带询问。 “哼!”那严老面色更是难看,不凉不热道:“方公子不会自己进去么?” 方拓微微一笑,却是并不做答。 “你不要太嚣张!”其余二老沉不住气道。 “算了!”严老深深的看了眼方拓,半晌后低下头,矮小的身体几乎蜷缩到了一起:“我知你信不过我们!”无奈的长叹口气,又抬头冲马秋敬抱拳道:“那就麻烦马公子了!你将他说的女子带出来吧!” 马秋敬点了点头,又向面若死灰的林鹰问清了开启暗室的方法,便走进了房间。 “方公子,这次可以将这孽徒交还我们处置了吧?”严老狠狠的瞪着林鹰,似乎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我们宿松派的脸都让这畜生丢尽了!”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找到人便会离开!”方拓知道下面的事情都是人家门派内部的事情了,她也不想让对方太难堪。停顿一下,又道:“至于这个林鹰,马大侠带人出来,我自会交给你们!” “这个混蛋!”突然,房间内传出了一声怒喝,听声音正是马秋敬。诧异的回头,只见马秋敬手中提着两个女子走了出来。身上的长衫却是不见了。 方拓拽着林鹰走上前,借着镖师们手中火把的光亮,看清其中一个女子正是自己寻找的容越,总算放下心来。软剑回鞘,空出一只手将她接过。 “就是这女孩吧?”马秋敬沉声道。 “不错!”方拓肯定道。 “严老!您看看这是谁?”马秋敬将手中另一个女子安放到地上,让她面庞朝上。 “这是……”严老目露惊疑,面色僵凝地望去,这一看,竟是脸色大变。 那马秋敬满面怒容的瞪视着林鹰,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这个畜生,竟然连天阙宫的女侠都敢祸害!”此时,那女子也是昏迷不醒。但与容越不同的是,她身上只是简单地罩着马秋敬的长衫,手臂裸露出来,上面满是瘀青。 听到天阙宫三个字,原本察探容越状态的方拓也转头看向,不由一怔,只因为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前几日有过一面之缘的董梅…… 第七十七章 英雄珍重(四) 一艘风帆半满的快船逆江而上,缓缓行驶。此时正是清晨,白茫的雾色氤氲而起,粗略勾勒出江边院落那如画的轮廓,景色优美至极。 方拓盘坐在船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船老大自酿的黄酒。 “嗒”身后传来异响,那是有人踩动甲板的声音,她淡淡的道:“你醒了?”目光始终放在两岸,似乎将身心完全投入到了美景当中。 “每天都看你喝酒!却总是不醉,你喝着还有什么意思?”容越在她身旁站定。 “我要的感觉不在酒里却也在酒里!”方拓摇了摇葫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莫名其妙!”容越撇了撇嘴,想了想又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自己在弹琴,怎的一觉起来会在船上?”说着,她一下子坐到方拓的旁边。 方拓这才收回目光,转头望她:“有个小蟊贼,已经被抓住了!”她不想让容越这小姑娘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 “真的?”容越斜眼瞟她:“你不用瞒着我!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淫贼嘛!我又没吃亏不是?”趁方拓愣神的刹那,她一把夺过酒杯,仰头喝尽,不只因为酒劲还是愤怒,她的脸涨得通红,抬手将酒杯甩到水里,口中气哼哼地咒骂:“那个色痞子,混蛋……” “原来你都知道了!”方拓意外的瞠大了眼睛。 “我虽然睁不开眼,可心里却清醒着呢!”容越腾地站起身,使劲跺着脚,音量也越来越高:“下次见到那畜生,姑奶奶非阉了那厮不可……” 发泄了好半天,她总算勉强抚平了心头怨气,长叹口气,问道:“你怎的不听那姓马的劝解,多留些时候?你不怕宿松派的人护短么?”这一次,她附身扑了扑甲板上的尘土,才重新盘腿坐下。早上的空气很冷,她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方拓摇了摇头:“证据确凿,更有华山派的马秋敬在场,量他们也不敢抵赖!”在彭泽已经逗留两天了,她实在耽搁不得,她怕夜长梦多啊! “起码也该让我亲眼看到那畜生的下场阿!”容越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个董梅的是不是被……” “不错!”方拓愣了愣才回答:“她可没你那么好的运气!”她带着容越离开的时候,那董梅还没清醒过来,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但……想到这里,脸上却掠过一丝的阴影,眉头也拧紧了。 就在这时,突地感觉衣衫一紧,转头,正见容越死死拽着自己的袖子,面色也苍白的可怕。 “不要紧的!”她柔声安慰道:“不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么?” 容越咬住嘴唇,却是什么也不说的将头靠到她身上。 方拓还要说什么,这时感受到了容越身躯的颤抖,原本僵硬的身体软化下来,轻叹一声,将她揽到怀中…… 天完全亮了,成群的水鸟贴着江面飞鸣,两岸的村庄在雾霭中渐渐浮现出来,甚至能看清一片一片的屋顶,每一片屋顶上都缭绕着一缕炊烟。但没人注意到,远方的天空里,有一片乌云正在靠近,再过不久便能遮住露头不久的太阳,江南的春天,本就是多雨的…… ※※※ 三日后,江州。 天地间一切都罩上了灰暗的色彩,乌云密布,不时还会掠过几道无声的闪电,眼看这就要下雨了。 “兰姐姐!听人说离这里不远就是大孤山,再往南就是庐山了。”容越避让开奔走而来的人群,转头看了身边方拓一眼,又补充道:“也就几天的路程,景色好得不得了诶!” 方拓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咱们这是赶路啊!实在耽搁不得!” “不差这几天啊!你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容越嘟起嘴,稍微加重了音量:“庐山啊!你不想见识见识么?带我去吧!”抽了下鼻子,索性拉住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求道:“人家还没看过呢!” “要下雨了,”方拓抬头看了看天:“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再说吧!”心里却忍不住的埋怨,小姑娘就是事儿多。 “那你一定要带我去!”没得到允诺,容越怎么也不肯放手。通过接触,她已经摸清楚方拓吃软不吃硬的性情了。 方拓勉强笑了下,刚要开口说什么,蓦地双目暴睁,脸上的笑容开始凝滞。眸中更是掠过一丝摄人的光彩来。 “有什么事情?”容越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疑惑问道。此时,偌大的街道上只剩了几群人。 “杀气!”方拓吐出了两个字。将仍旧摸不着头脑拉到身边护住并拉着她走进了街旁地一处棚子内,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紧紧地盯着街角。 拐角处转出了十几个人,同样的黑色衣着,迈着同样的步子,向这里快速地逼过来。他们的手里都握着泛着寒光的长刀。 “冲咱们来的?”容越抬高了声音。 方拓点点头:“恐怕整个大街都被围住了!”说着,她的手探到了腰间,目光仍盯住那些黑衣人不放。 随着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闷雷声响起,紧接着大雨瓢泼浇下。而那些黑衣人已经到了近前,到几尺距离时,蓦地白光一闪,刀风带着雨滴扑面袭来。 方拓身形一动,拽着容越便向后退,但就在这一瞬间,从街旁靠近她们的酒楼窗口处射出几道黑影,数把长剑像毒蛇一样向她刺来。方拓怒喝一声,身形倒后了三尺,堪堪避过了一击。但身旁的容越却尖叫起来,原来又有一排长刀扑面劈来。 方拓一抖手,软剑出鞘,如灵蛇般闪动,分袭敌人。远处的天空不时滚过阵阵春雷,她手中软剑的光幻化成闪电,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十个刀客的手腕处都随着剑光溅出一阵血雾。 方拓身形未停,托着容越上纵,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就在她即将跃到屋檐上时,街道的两端和房檐屋顶上,站起了数队箭手,他们已将弓箭拉开,箭在弦上,显然要等她落下后,力刀衰弱之时再动手。 方拓心中陡地一惊,哪敢怠慢,一提气,居然再生新力,将身子再次拔起。手中软剑抵上屋檐,借着这股力道又换了个方向。直直向那些箭手攻去。 忽然,近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无声地将天空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几声惨叫过后,她身后的箭阵中倒下了数人,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道白光闪现,比天上的闪电还要气势惊人,所过之处,哀嚎不绝,鲜血飞溅。 方拓身处半空中,眼角瞥见这种情景,心中虽疑惑吃惊却也顾不得许多,加快速度向前方的箭阵袭去。她人还没落地,旁边却又有黑衣人的刀锋攻至,软剑掠起,刀剑相交,溅起火花无数,对方也尽数陨命当场。 “乔木!”半空中响起惊骇而又绝望的嘶吼声,方拓的注意力力是被吸引了过去。 雨下得更急了。一道闪电裂空而至。 伴随着敌人发出的哀号声,屋檐上出现一个手执长剑的中年男子,在风雨中似乎也是好整以暇的模样,身上雪白的长袍,竟是一尘不染…… ※※※ 客栈的房间内,方拓恭敬地立在窗边,她前面扶窗观雨之人,便是出手替她解去长街之围的疯剑客乔木。 乔木的头发不似过去那样散乱,连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露出英俊无匹的面容,配上合身得体的白袍,此时的他,那里还有半点疯癫的样子?他不再畏缩,伫立于天地之间,孤傲不群,就如同“君临天下”的一个王者,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是“惟我独尊”的气息。此时,他只是怔怔的观望着外面滂沱大雨,一动不动,自始至终都没说半句话。 良久,乔木才沉吐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单独将你留在这房里?” 方拓愣了一下,苦笑答道:“晚辈不知!” 乔木毫不惊讶,续问道:“你是干德元年生人?” 方拓又是苦笑道:“大概是吧!”兰若冰差不多是在那时候出生的吧? 乔木转过身来,哂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自己的事情竟一问三不知?” 方拓摊摊手,却没有回答。 乔木眼望远处,突地脸色苍白,站立不稳,方拓惊道:“前辈?” 乔木恍若不闻,喃喃道:“是了!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忆起那些!你一定很痛恨那将你抛弃到山林野道的人吧?没想到,一晃二十多年,你都长这么大了!”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到着实让方拓摸不着头脑。 正自奇怪间,却听得他轻声念叨:“梦凝,我辜负了你的嘱托,没照顾好你的孩子啊!” “梦凝?”方拓终于知道为什么身为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乔木见到她后就对她“另眼相看”了,梦凝?这个宋初最有名气的女人,让兰若冰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了她的魅力。在杰出的老一辈中,有很多人都认识他,契丹那个神秘的面具怪人,刀君冷不凡,还有眼前的乔木!还记得面具怪人提起她时,那惋惜同情,仰望爱慕的语气!乔木大概也是和她有缘无份的其中一人吧! 过了好久,乔木也恢复了刚刚那冷傲的样子,平静地看着方拓,仅从眼中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被这样的盯着,就算是方拓也有些受不了。 两人就像都在等着对方说话似的,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你的身上带着一块冰玉吧?”乔木的声音低沉略带磁性甚是好听,配上他俊雅的模样,在女人缘的方面,可能一点都不会比自己的徒弟冷幕白差。 “不错!”方拓点头。 “你可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乔木眼神未变,又接着问。 “我知道一些!”感受到乔木的眼神,方拓有些喘不过气来,回答的时候,连礼节都忘了。 “哦?”乔木脸色变了变,颇为诧异道:“你知道?你不可能知道的阿!” 方拓犹豫一下,便将自己知道的照实道来:“晚辈的母亲为花蕊夫人费贵妃,父亲是何人晚辈就不清楚了!” 乔木一怔:“果然,你是不知道!你母亲确实是花蕊夫人不错,但你的父亲……”他顿了一下,在嘴角挂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你的亲生父亲,其实便是你母亲的小叔,先皇的弟弟,当今的天子!”停顿了一下,又嘿然道:“我当年可是先帝驾前的贴身护卫,自然晓得很多秘密。 “什么?”方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若说兰若冰是赵匡胤或者孟昶的孩子还说的过去。但是,先皇的贵妃,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是别人的骨肉,这话说出去谁信? 乔木看到她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你是干德元年生人,那时候,先皇才刚登基不久,蜀主孟昶还再过着他的逍遥日子,你母亲还不是先皇的贵妃呐!”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瞳孔越放越大,眼中射出炽热的亮光:“先皇以武立国,定荆湖,统后蜀,降南汉,平南唐,轰轰烈烈横扫千军,当真是英雄盖世,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因为你的母亲,他的一生才留下了抹不去的污点!” 叹口气,他又接着道:“先皇在未登基时,就认识你母亲,后听说她到了后蜀,便命令我潜入后蜀,挟持她回到汴京。你母亲并不愿意在留在那里,于是表面上需与委蛇,暗地里却与皇弟私通,哎!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那时也只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为了报复,现在想来,你母亲的心计,非常人能比啊!”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颤道:“当时,我还是年轻气盛,并且与先皇另一护卫荣轩不和!你母亲生下你,便悄悄请求我将你带离皇宫,并且将一封信交给她的师兄,刀君冷不凡。条件是她帮助我对付荣轩,没想到……”他低下头,苦涩的道:“没想到,我中途又遇到旧敌,便将你藏匿在野道旁,得抽空回去寻找,你已经不在了!” 方拓了然的点点头,她终于知道兰若冰为什么会被“抛弃”了!但是……她的眉头再次拧紧,这里面的事情并不如乔木说得那么简单,一个护卫,怎么会直呼主子嫔妃的名号,而且还是小名?花蕊夫人为什么会如此放心让乔木将自己的骨肉带走?她生了一个女儿,赵匡胤难道会不知道?这里面只怕是还有秘密吧? 正思索间,乔木又道:“荣轩被你母亲使计赶离了皇宫!冷不凡听得她的消息,只身一人独闯皇宫将你母亲救了出去!只是,那以后的几年里,我一直无颜面对她啊!” “后来呢?”方拓追问道,直觉告诉她,后面肯定还有故事。 “后来?”乔木再次叹口气:“后蜀覆灭,孟昶被毒死,你母亲还是做了先皇的嫔妃……”突然,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先皇一世英雄,到老来却霸占人妻,杀人夫婿,当得这样一个下场,你知道吗?先皇不是病逝的,他是被自己的弟弟和你母亲活活气死的!哈哈!” 关于这段故事的叙述,乔木说得并不多,但听到方拓的耳中,却让她倒吸口凉气。女人还真是可怕!当她们恨起一个人并决定报复的时候,那真是不计后果,不论手段,不顾一切了!她平缓了一下心情,开口问道:“那花蕊夫人呢?她真死了?” “死?没有!”乔木的神色转为茫然:“她失踪了!没人能够找到她!” 方拓对这种答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想了想,又不甘心的追问:“前辈,无难神尼会是花蕊夫人么?” “无难神尼?”乔木意外的看她,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人这么说,问道:“你觉得她是你娘?” “难道不是?”方拓叹口气,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讲了出来。 “竟然是这样!”同当日冷幕白的反应大不相同,乔木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方拓一直注意着他,见他如此,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同时也更坚定了前去岳州寻找无难神尼的决心。 气氛再次沉闷下去,一个在缅怀过去,一个在思考未来!也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而这一次,打破沉默的还是乔木,他直了直身体,低沉地道:“你可知今日伏击你的是什么人?” “晚辈不知道!”方拓皱紧眉头,她现在也是糊涂得很,若是女装的自己遇到仇人再正常不过了。但自己并未将方拓是兰若冰的事情公开,更没有得罪任何人,怎么会遭到伏击?而看对方的行动,这一切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谁又能将自己的行踪掌握得如此清楚? “你也不知道?”乔木意外的盯着她,许久之后,眼神渐渐复杂起来:“江湖凶险啊!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转头望向窗外,雨渐渐地停了。 “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脸上蓦地阴沉下来,冷声道:“你见过你哥哥么?”…… 第七十八章 英雄珍重(五) 方拓将乔木送出客栈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大雨刚刚停下,乌云渐渐消散,空中却仍飘飞着细细的雨丝。长街上的鲜血已被雨水冲净。清冷的风中,一个孤独的人慢慢地走远。 她怔望着那背影,脑中却还在思索着方才的谈话内容。 “你怎的还不进来?站在街上浇雨很舒服么?”这时容越走出,拉了她一把:“别人都在看着你呢!” 方拓这才回神,醒悟自己站在这里确实显眼,尴尬地笑了下,跟着对方返回。 到了客栈大堂,容越的目光在她脸上凝视了一会儿,抿了下嘴唇,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那脸跟苦瓜似的!” 方拓惆怅地叹了口气,回身看了看天色,口中叉开话题道:“该吃晚饭了!” “我……我不饿!”容越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僵止隐去,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不见了。 方拓回望她一眼,心中忆起被围攻时她那极度恐惧的神色,心下了然。 “喂!”容越看到她的神情,不服的嘴硬道:“我可不是因为看到那么多血才吃不下饭的!” 方拓无奈摇头,却并不答话,刚巧客栈伙计端着一盘牛肉经过,味道飘进鼻子,容越胸口一闷,扶着桌子便呕吐起来,但却又吐不出什么,难受得很。 方拓见状,连忙将她拉到大堂的角落,一手握上她的胳膊输了道真气,一手拍着她的背,口中安慰道:“不要紧,以后习惯……”可话到这里就嘎然而止了。 一阵清凉传入经脉,容越顿时觉得舒服不少,也察觉到她的异样,抬头正看见那紧皱的眉头和凝重的面孔。 “是不是又有人来了?”她紧张地起身四处张望。 “不是!”方拓闻言展眉,冲她歉意地笑笑:“我还有事要办,你若累了就自己回房歇息吧!”说完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竟对容越在身后的招呼好不理会。 “什么啊!回房能办什么事?”容越疑惑地嘟囔起来,却也知道有些事情她是不该管的。 “这位姑娘。”那边店伙计也看到方才容越呕吐的情形,连忙走了过来献殷勤道:“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小的替您找个大夫瞧瞧?” “不用!”容越烦躁地摆摆手,转头,第一眼便瞥见伙计手中拿还未送上桌的那盘牛肉。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到了那头颅横飞,鲜血喷溅的情景,终于忍不住,“呕……” ※※※ 方拓关紧了房门,返身走到桌前,拿出杯子给自己倒了茶水。想了想又倒了一杯,然后往身后瞥了眼:“我差点以为你被我吓到再不敢现身了呢!” “怎么会?”轻笑声凭空荡出,赤邪现出身影,没用吩咐便取了一杯茶,嘴里调侃道:“你还没忘了待客之道嘛!” “客‘人’在哪?”方拓做了一个朝左右观望地动作,口中更是在那个“人”字上加重了语气。 赤邪抿了口茶,眉头微皱一下:“凉了!”将茶杯放下,找个椅子坐下来,抬头,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就像那小丫头说的,你有心事啊!” 方拓淡淡地道:“我好得很,哪来的心事?” “你的脸上明明刻着‘我很郁闷’这四个大字啊!”赤邪翘嘴笑了起来。 “那你这算不算明知故问?”方拓脸上的表情凝固稍许,道:“为什么每次在我取得重大进展的时候你才会出现,其余的时间跑哪里去了?” “我是专门给你解惑的人啊!”赤邪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眸光有了微不可见的晃动:“你不也曾说过我是跑龙套的么?” “解惑的?”方拓苦涩的撇嘴:“怎么每次你来之后我更糊涂了呢?为什么就不能一次说个明白?” 赤邪状似无辜地耸肩:“我也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阿!” 方拓深深地望他一眼,转身坐下来,却不再说话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抿起冰冷的茶水,望着映在窗纸上的月光,眼神迷离,似乎在思索什么。 赤邪终是笑不出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子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方拓最先打破了沉默:“你这次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说着放下手中的杯子,里面的茶水早就一滴不剩了。 “只是过来看看!”赤邪活动了一下身子,犹豫一下,又补充道:“其实我大可以不必出现,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不该说的你也问不出来!” 方拓见他出口把话封死,忍不住苦笑起来:“你倒是学聪明了!”停顿一下,幽幽道:“赤邪,你既然是天魔,为什么要这么帮助我呢?” “这是我的宿命啊!”赤邪低声的回答,语气中带着七分惆怅三分苦涩。 “宿命!”方拓喃喃念叨了两句,给他一个笑容:“这还真是玄妙的东西,能把原本不相干的人或事联系到一起!不相信都不行!” “某些……”赤邪咧开嘴角,似乎也想笑,但那笑容到了一半却又因某种原因收了回去:“某些人的命运早已经是安排好了的!” “不知我算不算某些人其中的一个?”方拓轻轻地叹道。 “不用这样试探我!”赤邪终于笑了出来,但那双金灿灿的眸子里却盛满了悲凉之色:“你怎么连我都开始不相信了?” “我真的很想相信你!”方拓面朝向他:“但你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明明很多事情与我有关,你却始终瞒着不说,换你该怎么想?” “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而是没到时候啊!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赤邪眨了眨眼睛,轻吐口气:“你是不是又要问什么了?” “不错!”方拓点头,又看向他,眸子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告诉我,那对父女是不是你下手杀的?”她说的很慢,仿佛说出的话都经过了逐字逐句的斟酌。 “什么父女?”赤邪露出怔仲的表情。 “别装糊涂!”方拓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一步一步地逼近:“顾文宇找人陷害我的事情!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清楚?我想来想去,虽然也可能是他杀人灭口,但他连陷害的事情都承认了,没必要再隐瞒什么,而且那对父女死的实在蹊跷,除了你,我不知道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赤邪对上她的眼睛,心头颤抖,最后,选择了沉默。 这时候,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门外传来的交谈走动之声隐隐约约,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没人起身去点燃桌上的蜡烛,所以房内一团模糊,只有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渐渐被露过窗纸的月光拉长了…… ※※※ 容越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后,心情好了不少。也感到了些许的饥饿,走出房间便要到楼下去吃东西。 在行经方拓门前的时候,里面突地传来一阵怒吼,接着“咣当”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她顿时紧张起来,急惶惶地推门而入,却猛觉眼前一花,接着感觉有柄利刃抵在了额头。剑刃散发着莫名的寒意,冻的她脸色发白,心脏也似乎停止不跳了。 “是你!”耳边传来方拓那熟悉的声音。只是此时,她的声音格外的冷,就像刚刚出鞘剑准备饮血的剑,带着浓浓的煞气。 “是,是我!”容越舌头打结了。 “下次记得敲门!”方拓那张精致的脸在走廊光把的映射下,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容越感觉额头上的冰冷消失了。不由喘了喘,眼睛扫向房间里面,却什么也看不真切:“就你自己?”她问道。 “你先出去吧!”方拓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 容越还要再问,但眼前一花,方拓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僵硬的门板!无奈之下,只能气愤的甩甩袖子,噘着嘴下楼了! “我要吃饭!”到饭堂里,她发泄似的喊道。 “姑娘要吃什么?”立时有伙计过来招呼。 “随便!”正是晚饭的时间,食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她被伙计领到唯一的一张空桌前,正待坐下,却正见周围的食客在盯着自己瞧,恼羞成怒地冲身边最近的一个人火道:“看什么看?信不信姑娘把你的招子挖出来?” 那人连忙回头,小声嘟囔道:“一个姑娘家还这般凶!” 容越本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此时也感到自己过分,顿时脸上发烧,自觉羞赧,想要说什么,却又拉不下面子,只得低头坐下,等着伙计上吃食。 正在时候,却又听得耳边传来清脆的呵斥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语气,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抬头,伙计正领着两个人往这边走来,最显眼的是一位明眸皓肤,光彩照人的白衣丽人。而在她身后,紧紧跟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粉雕玉琢般的女孩,那女孩正气嘟嘟地噘着小嘴,嘴里还愤恨地念叨着什么,显然,她们这对出色的人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也正是这些杂七杂八的目光引得小姑娘不满。 “姑娘,没有空座了,您看能不能将就一下。”伙计走到容越身前客气道。 容越点了点头,注意力仍集中在那个女人身上。 “多谢姑娘!”那白衣女人冲她颔首微笑,接着便拉着那小女孩坐了下来。每个动作皆是完美动人,看得人赏心悦目。 离得近了,容越更清楚地看到那女人,心中除了微微妒忌之外就满是赞叹了,真是漂亮啊!尤其是那双眼睛,很是特别。不自觉的,她在心中对比起女装的方拓和眼前这个人来。 那女人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回望过来,脸上闪过一抹陀红,紧接着便低下头去。这更让容越惊艳了。她现在觉得眼前这人更加漂亮好看,方拓还是穿男装看着顺眼。 “娘,别光低着头,赶快吃饭!”那女孩坐下来,看也不看花痴一般的容越,直接从筷筒里取了筷子塞到那女子手中一双。 “她,她是你娘?”容越,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口中惊呼起来 “是啊!不行啊?”那女孩显然心情欠佳,瞪着她道:“值得这般大呼小叫么?” “没什么!”容越诺诺的道:“你娘很年轻漂亮啊!”竟连那女孩的语气都忽略掉了。此时她心中满是疑问,这女人看上去年龄不大的样子,怎么会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儿? “妹妹,我真的很漂亮么?”谁知那女人竟摸着自己的脸,冲她欣喜地笑起来。这本是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由这女人说出来,却充满了别样的意味。如果说之前给她的印象是一个成熟的女性,那她现在绝对是少女似的天真表情 “娘啊!”那女孩似乎很是头疼,朝四外看了看又将脑袋凑到桌子中间,很小声地说道:“你下次不要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为什么?”那女人可爱地吐了吐舌头:“难道我又说错了?” “反正,不太好!”女孩瞥了容越一眼。筷子在桌面上狠狠地敲着。 这时,饭菜都已经送到了。 容越有趣地看着女孩在她娘的碗里堆满了菜,心里暗笑,这一对母女可真特别,女儿的行为倒向为人父母的,而做娘的却那么天真,完全倒转了过来。 “够了乞儿,这么多我根本吃不下!”那女人为难地看着碗中的饭菜,又转向女孩,那目光竟是可怜兮兮的。 “快吃吧!”女孩见她还不动筷子,急忙将口中塞得满满的饭菜咽了下去:“待会儿还要坐船呢!” 容越听她如此说,好奇地开口道:“这都天黑了,你们还要坐船?现在还有船么?” “是啊!”没等女孩开口,那女人就回答了:“我们自己买的船,上岸来就是来买些吃的东西回去,船里没吃的了!” “你们要去哪里啊?在这里住一夜不成么?”容越又问,不知为何,她一见面前这女人,就对对方产生了好感。所以也就多问了几句。 “我们要向东!”那女人吃了一口菜,又对女儿商量道:“乞儿,咱们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 这一下,容越再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女孩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又面向她娘,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不行,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师父把事情告诉她,要不然麻烦大了!”顿了顿,又说:“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上来买了东西就走!你说要在这里吃饭,我也同意了啊!怎么你又反悔了呢?” “我只是觉得留在这里比较好!”女人皱着眉头:“我的预感很灵的,咱们还是住一晚吧!” “娘啊!你不是说这一路都依我的么?”女孩挑高了眉毛,放下筷子摇晃着她的胳膊,说的话也换成了撒娇的语气。 这一手十分有效,那女人果然不再坚持了。 “快吃饭!”女孩满意的收回手,又回头瞪了容越一眼,那神情明白无误地表示:都怪你多事! “小妹妹,我只不过问问嘛!”容越不悦地皱眉,她觉得对方实在太过分了。要不是看在那女人的面上,她早就和这小女孩吵起来了。 “这世上坏人太多了!”那女孩翻了翻白眼。 “你怎么敢肯定我是坏人?”容越抬高了音量:“我脑门上刻着‘坏人’两字么?” “你脑门上也没刻‘好人’两个字不是?”女孩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接着又将注意集中在饭菜上。 “你……”容越气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不要生气!”那女人见状,连忙起身拉她:“我女儿刚被一个漂亮女人骗了,心里不舒服!妹妹不要见怪!” “她算什么漂亮女人?长得跟鬼似的,亏得我师父对她那么好,不但传授武功还帮她报仇,她良心都被狗吃了!”还没等容越有所表示,那女孩就大喊起来:“以后不要跟我提起那个女人!” 容越诧异的转头,那女孩连忙别过头去,转头的刹那,她分明看到了那擅动的娥眉和眼角沁出的晶莹眼泪。心里的怒火却没有方才那么旺盛了。 重新坐下,默默的吃起饭来,而那对母女也是谁也不说话了。这一桌的气氛沉默了。 可能那女孩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飞快的扒干净碗中的饭菜便站了起来,叫来店伙计将账结了。也不管她娘吃没吃饱,拉着她便离开了客栈。 而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容越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呢! ※※※ 同一时间,江宁城。 夜幕下飘出一曲悠悠的琴音,伴随着低吟般的歌声。冷幕白坐在檐下,仰面倾听,雨水击打着树叶,合着歌曲,发出叮咚的水声。身旁蜡烛跳跃着,将他的影子投到了雨幕里,也是跳跃着的。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长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歌声渐渐细微,最终飘逝在了夜雨中,他长叹回神,重新将手中的纸张看了一变,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冷郎……”云巧儿从琴前站起,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夜深了,你还不歇息么?” “我还不想睡!”冷幕白翘嘴笑了起来:“你若困了,就先回房吧!” “我陪你?”云巧儿试探的问了句,见他眼中没有半分的不悦,这才放心。微笑着将身子贴了上去。 冷幕白转身将她抱在怀里,下巴磨娑着她的秀发,喃喃道:“江湖多事了啊!”说完,又止不住的长叹。 云巧儿瞥了眼他手中的纸张,心上人烦躁的情绪,她岂能忽略,但她心里有分寸,更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是绝对不能过问的。 冷幕白眼望着雨帘,继续说道:“再两个月就是长风续弦的日子了,咱们明天动身如何?”虽然是询问的话,但他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云巧儿将脸靠在他肩头,嗯了一声,慢慢抬起脸来,眼中却闪过一丝忧愁。 “你怎么了?不开心么?”冷幕白宠溺地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调笑道:“不愿跟我去么?那我找别人好了!” “我愿意!”元巧儿急忙道,这时才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脸色不禁涨得通红。 “你真怕我去找别人么?”冷幕白眨眼道。 她轻轻的点头,接着却垂下眸子,叹了一声。 冷幕白脸色凝滞了一下,吐了口气,抱紧了她:“走的时候,顺便南下回老家一趟吧!”顿了一下,又低头看了她半天,直看到她面露困窘之色,才轻声说道:“巧儿,咱们成亲吧!” “成……”云巧儿不敢置信的抬头,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突然的提出来。 “怎么?你不愿意?”冷幕白眯起了眼睛。 “我……太突然了!”云巧儿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听到那句梦想许久的话,内心自然塞满了喜悦,却不知怎的,还伴着一丝另样的味道,涩涩的,苦苦的。 “那你到底同不同我成亲?”冷幕白追问。 云巧儿羞赧点头,她知道这时候是千万犹豫不得的。 “你觉得突然么?”冷幕白目光移转到檐外,眸子晃动,喃喃念道:“我是怕啊!” “怕?”云巧儿闻言,不解的反问。 “怕!”冷幕白失神半晌,蓦地大笑起来:“我怕再不娶你,你会‘日日花前长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啊!”说着,他握紧了手,先前困扰着他的纸张立时变成碎末消散无踪了。他笑着站了起来,将处于狂喜和羞涩中的云巧儿横抱在怀,回房去了……—— 有人说方拓对待自己太过残忍,自虐倾向严重,话题延伸,自然作者也是自虐的了!先不论作者我有没有将自己带入进去,咱就谈谈这个“自虐” 文中能勉强称作虐待的,也就是顶罪入狱,照顾裴冷,雪天赤足,自残脱困这四段情节吧!前两个确实是败笔 其实,这种种举动,反而表现出主角的一种埋藏很深的情绪,那就是憎恨。方拓真的很在乎兰若冰麽?也许吧!但他身体是兰若冰的阿!如果真在乎,那麽对待自己的身体妥当麽?所以,很可能是,她在乎,但也不是非常在乎!一切为了兰若冰,很可能只是一个借口! 灵体的方拓憎恨兰若冰的身体,憎恨兰若冰的美貌。可能在他看来,一切的苦难源自于兰的容貌。也有人说他爱兰若冰,这个我不否认,所以,方拓对待兰若冰的感情是复杂的~~~有爱有恨才真实不是? 换个角度来看,方拓根本没有自虐,而是他虐,他虐的是兰若冰的身体!哇哈哈!当然,也少有人能准确的刨析自己,方拓肯定不是这类人。人类面对这种事情,总会尽量找到种种理由然後逼迫自己相信。方拓也是如此。 他将自己当成兰若冰,其实已经开始承认自己女性的身份了,当然这种想法还只是在潜意识中占了一席之地。其特有的偏执还是起著决定作用!主角的左右摇摆,其实就是心理和生理强烈冲突的外在表现。至于说“负罪感”,在文中是反应在方拓身上的,也既是说,那完全是他对自己的心理暗示而已,也许是荷尔蒙刺激下才产生的软弱,但他不承认。 文章到现在,还没出现她爱的女人,即便是对江秋水,恐怕也是愧疚大于喜欢,更别说爱情了!这不也是生理的原因?离开江秋水,可以看作是主角出于身份的原因在逃避!更可以看作他在巩固大後方,准备奋力一搏!那麽,有没有可能是他根本不爱对方呢? 之所以哭泣,或者是离别的无奈,也许是伤感,她伤感什麽?是伤感自己无法给江秋水什麽,还是伤感自己对“女性需求”的淡漠呢?当然,要是这样下去根本没什麽意思,踏歌行也没有写下去的必要了! 一个正常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也许会坚持立场,但他能坚持多长时间?生理上的影响是悄悄发生的,潜移默化中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所以,方拓在新版中是一个怪人,或者说是一个偏执狂,那种近乎病态的坚持又让他断定了自己男性的立场。也只有这样一个人的心智才能与生理带来的影响相抗衡! 至于小强命,哎!那也是作者我的仁慈表现不是?同真正的虐文比起来,俺的小说,主角疯了还会清醒,残废了也可以治愈,死了更能复活啊~~~起码!俺给了他超~~~一流的攻击力,超~~好的人缘,超~~~美的容貌,高贵的身份以及大帮的男女知己。作为一个YY小说,《踏歌行》已经基本合格了。 又有人说:“你的主角咋那么背?”话不能这么说,各位先看看背景,北宋初期,虽然相对元明要开放的多,不过在古代,女人总是被压迫的不是?主角跟整个社会对着干,能剩一口气就很不错很不错了,更不要说人家现在活得还满“滋润”的。 一句话:在古代,女性本来就是受压迫的,不被压迫,那才叫意淫~ 有人说,主角抹脖子再去投胎才是正确的选择!哇哈哈,自然,投胎是8错,不过,英明神武才智无双的作者我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我会让手底下的人轻易脱离控制?怎~~么~~可~~能~~~ 请看下面这段话: 赤邪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其实,当日我若不救你,你便会更惨!”犹豫一下,才说道:“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你的魂魄同兰若冰的身体分开,你知道么?若不将你救活,你就永远被困在那里了,尸体在哪里,你的魂魄便会在哪里,身体变成尸骨了,你便呆在尸骨里,身体风化了,你的魂魄也就消散了。这才是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啊!” “他便是这个天!虽然不知为何如此待你,但你若逆天行事,那代价可是很大的!”赤邪眼中闪过飘忽的神情。他轻声道:“他将你的魂魄困在身体中,你是不会得到解脱的!你死一次甩脱不了,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无用!”说完这句对方拓来说异常残忍的话,他的身体便渐渐的淡化了,最终,消失不见……—— 引用完毕—— 记得小说里主角早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别了!但接受女性身份是一回事,会不会认命又是另一回事情了!性格决定一切。她现在其实只是个朝圣者~~~~~~~~ 有时纵酒高歌豪气冲天,有时对月轻叹哀婉戚绝,自卑同时自赏,爱自己又恨自己。这样一个两极化严重的人物,就是《踏歌行》的主角方拓。他可怜!可爱!可悲更可叹! 第七十九章 英雄珍重(六) 容越心中怏怏地挑拨着碗里的食物,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莫名的刺杀,神秘出现且武功高得吓人的大叔,以及那把抵在额头上透着无边寒意的剑刃。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脑中又浮现出黑暗房间中的那双眼睛。不知为什么,突地担心了起来。今天兰姐姐的行径实在是太怪异了,怪得不能让人理解。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她再也没有吃下去的兴致了,匆匆结了账便往楼上赶。 到达方拓的门前,她却硬生生的站住脚,那眼看要敲到门板上的手就定在了半空中,心里又开始犹豫了。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知道她与方拓的关系其实说起来也是很莫名其妙,如此冒昧的询问别人的隐私,实在没有道理。 正困扰呢,一道声音透过门板传入耳中:“进来吧!”显然,房间内的方拓也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容越吐了口气,便推开了门。过道里火把的光亮也跟着她进了房间,但在光亮处没有找到方拓。她愣了一下便看向房间的角落,想在那隐隐约约的轮廓中,分辨出方拓的身影。 “我在这儿。”昏暗中,有道影子动了下。 容越走上前一步,蓦地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咣啷”的脆响,低头,只见茶杯茶碗四分五裂地躺在脚前。显然,之前这里经发生过什么。 “你找我有事?”声音清朗,可是不带有丝毫的温度,方拓慢慢靠近,显出了那张精致的脸。 感受到她话中的冷淡,容越却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若是往日,她自没有太多的顾及,但面前这人让她打心里佩服,而对方白天的一番杀戮更是让她心悸,再不敢耍大小姐脾气了。踌躇半晌,她才抬头,却在这时候,视线穿透过方拓的肩膀,似乎看到了什么,惊骇得睁大眼睛。似乎在那角落里,存在着某种让人畏惧的,恐怖的事物。 “你怎么了?”方拓见状,奇怪道。 “那里……那里有人?”容越抬手指向方拓身后,刚才她明明看到那里有道影子在晃动,看体形明显是个人。但不知为何,刚一瞥见那道影子,彻骨的寒意便从她的心底涌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僵住了。 方拓皱眉:“这里除了你我二人,哪有其他人存在?”说着,却是挪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可是……”容越还要再说。 “你看错了吧!”方拓挥手打断她的话,眼睛似乎不经意的扫了她手指方向一眼,然后便笑了,冷冷的,面上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能让人感到她在笑。缓缓的走到桌边,取出火石点燃蜡烛,房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房内似乎经过打斗一样,凌乱异常,除了那张放置着蜡烛的桌子还算完好外,房内的椅子东倒西歪,瓷器花瓶更是变得粉碎散落一地。就连那床铺也似乎遭到了重击,塌了下来。而方才让她惧怕的角落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我调息之时不小心没有收劲,就造成了这个局面!”淡淡的一句话,算是方拓的解释了。见她脸色难看,显然是给吓住了,拉过她舒了真气过去。 容越自然不会相信方拓的解释,她四下打量,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过了半晌,她低下头:“可能真的是看错了吧!”轻声安慰自己,手却抚摸上了胸口,虽然方拓的真气让她舒服一些,但眼下心口扑通扑通的乱跳。那可怕的感觉也依旧存在。这种状态下,竟是将要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 方拓好不容易才打消容越的疑惑,将她送出去后便立刻关上了房门,回头,目光在房间角落一扫而过,眼里闪过灰色的萧索,幽幽叹道:“你吓着她了!” “她竟能感觉到我,真不简单!”房间的门再次关上了,赤邪也显露出自己的身影。话语中除了惊诧外,还带着惆怅和苦涩。 方拓面色阴霾的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了下那张妖异的脸,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走吧!”说完便转回身。 赤邪脸上痛苦之色渐浓,怔望她片刻,疲惫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承受不住的秘密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堵了回去!摇了摇头,身影便在房中消失了。 很长时间后,方拓缓缓的吐出口气,抬手扑灭了桌上的蜡烛,房内又陷入了黑暗中…… ※※※ 容越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晚才入睡,等一觉醒来,天色竟已大亮,若是前些日子,只怕她们此刻早就在船上了。而今天方拓竟然没有叫醒自己。 慌慌张张的披衣起床,连洗漱都来不及便跑了出去。奔到方拓房前,却只看到门前的一把大锁,微微一愣,又连忙往楼下跑,抓过一个伙计:“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那位公子?”伙计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位公子从昨晚开始便在江边凉亭喝酒……”他面色古怪,还要说什么,容越却已放开他,转身迈出客栈了。 这家客栈坐落于湖口县郊外,四外仅有几家民居,临水而建紧挨着渡口,容越沿着野店外窄窄的小渠信步而行。不一会儿很轻易的找到了凉亭中的方拓,此时,她正怔望着不远处的江水出神,阳光从柳阴枝头射下,落在她洁净的面上,幻起一层朦胧的神采。 “醒了?”听到脚步声,方拓转头看她,嘴角翘了起来。 容越朝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轻声道:“兰姐姐!你竟一夜未睡?”说着,眼睛扫向桌上的酒壶酒杯和她衣袖上的褶皱。 “嗯!”方拓微微点头,重新望向远方,笑道:“这里风景很好!不是么?” 容越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前面便是九江了,只见天边云下,一片茫茫碧水,浩瀚烟波,一望无际。轻波调荡中,无数渔舟荡漾湖面,不少渔家姑娘在船头结网捕鱼。隐约间,还有动听的渔歌传来。 “真得很美!”容越其实提不起欣赏美景的兴致,转头又瞥见方拓眸中流露出的难以掩饰地疲惫,问道:“今天不走了?” “不走了!”方拓轻轻的叹了口气,眼中神情变幻,忽悲忽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晌,似乎很悠闲地道:“你不是打算好好逛逛么?” “可是……” “没关系!”方拓打断她的话,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地笑了起来:“现在,你还是赶快回去洗脸吧!” “啊?”容越一惊,见对方正瞄着自己的眼睛,立刻醒悟。窘迫地低下眼去, 转身的刹那,耳中却听的一声悠长的叹息,忍不住又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被方拓那白得纤尘不染的长衫如同白热的日光灼痛了眼睛…… ※※※ 容越整理好了头发,跟着方拓从客栈走出,却见她手中并无来时携带的行李,停住了脚,然后疑惑地问:“不是说要去庐山么?怎的不退房?” 方拓回身,奇怪反问:“什么庐山?” “你方才不是说好好逛逛么?”容越见她这种反应,忍不住抬高声音:“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庐山呢!” “你误会了!”方拓解释道:“从这里到庐山,往返间起码要耗费半月光景,等不得阿!”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凝滞了片刻,旋即又笑起来:“这江州也是好地方啊!” 容越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多说跟着她往城内走去。没过多久,前面出现了一座依江临水而建的三层阁楼,春日微风扑面,送来阵阵酒香。 方拓不由停住脚步,指着那阁楼前高大的望杆道:“那就是有名的浔阳楼了!里面可有不少的好酒!”又询问:“你早饭没吃吧?饿么?”见她点头,便率先朝那浔阳楼行去。 这时,酒楼机灵的伙计已经带着笑脸迎了上来,打拱问好。 而方拓的身影却蓦地停滞了。怔怔的望着酒楼对面,目光经过一瞬间的游离变幻,黯淡了下去,变得灰蒙蒙的,呆住了,连神前伙计的招呼似乎都没有听见。 容越感到奇怪,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街对面的墙边,一个衣衫破烂的妇人蹲在泥水里,手脚上满是淤泥,很是肮脏。而古怪的是,她那干枯的手臂竟紧紧抱着一根小木桩子,仿佛,她怀里抱着的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护得死死的。还沾着草屑的乱发下,呆滞迟钝的眼珠子巡视着往来的行人,里面布满了戒备和恐慌。明显是个女疯子。 “真可怜!”容越见了心头发酸。忍不住开口。 这一说话,那女疯子听到了她的声音,也向这边望来,但当她的目光触及方拓身上时,却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惧怕得尖叫起来,一手抱着木桩子,一手支撑着身体,匍匐着后退,而容越这才发现,对方的双脚竟是残废的。 这一下,容越心中更是同情了,从怀中掏出些银子,想想觉得不够,又取出一些握在手里,慢慢的走向那女疯子。 谁知她刚迈步胳膊便被人拽住了。 “你做什么?”她诧异的回头,冲方拓道。 “不要过去!”方拓面色难看,眼中有种复杂的神采在浮动。 “为什么?”容越皱眉:“她很可怜啊!我想帮帮她!”又看了眼那女疯子,觉得方拓有些不可理解:“我要是不帮忙,会觉得良心……”说到这里,她抬头,突然发现对方脸上的一丝凝滞,愣住了。 方拓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忧郁,长长的叹了口气,抓着她胳膊的手却垂下去了。 容越见她松开自己,心中虽对她的古怪行径产生了疑问,可是也没有想到许多,转身继续走向那女疯子。 谁知道,那女疯子见她向自己走来,显得更是害怕了,后退的动作更快了,似乎打算快些离开这里。等容越到了她身前的时候,她已经蜷缩到了墙边,再没有地方可躲避了。 “不要怕!”容越小心地走上前冲瑟瑟发抖的女疯子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接着俯下身,打算将银子塞到那女人的怀里。 那女疯子却对此置若罔闻,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方拓。蓦地,似乎又想到什么,抱住木桩子并用身体掩护住,空出的一只手对着半空疯狂的挥动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容越根本不能将手递过去,正一筹莫展呢。突然那女疯子大声吼叫起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容越微微一愣,直起身看向方拓。见她正低头看着脚面,虽然看不见脸上的神情,却也能让人感受到她那绝对不平静的心情。 容越的眼睛在方拓和女疯子之间巡视了好一会儿,刚待开口询问,却有一道恬静平和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容妹妹,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顺着声音望去,一位光彩照人,背负长剑的女子正带着淡淡的微笑向她走来。这时正有一缕春风吹过,她身上白衣便飞扬了起来,片片衣袂飘拂不定,带着清逸出尘的韵味,仿若云中的仙人,引得路人好阵痴迷。 “卢姐姐!”一丝欣喜在眼中绽开,容越连忙迎了上去,高兴地搂着那女子转了好几圈:“太好了,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你!” 那女子被她搞得面色通红,挣脱开她的怀抱,嗔道:“年纪都不小了,怎的还这般疯?”说着,不经意的看向容越身后,目光正与听到动静转头望来的方拓相遇。 “卢姑娘!”方拓愣了愣,上前抱拳招呼道。这女子不是旁人,竟是在草原上有过接触的侠女卢喜妍。 “方……方公子!”卢喜妍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眨了眨眼才福身回礼。 “你们认识?”容越感到意外。 “踏歌公子方拓方公子,我怎会不识的?”卢喜妍浅笑起来。这一笑犹如百花盛放,俏丽不可方物…… ※※※ 浔阳楼的四层。 容越将银子交给了酒楼的店伙计,嘱咐对方下楼去给那可怜的女疯子准备些吃食衣物,交待完毕后,便兴冲冲地拉上卢喜妍的手开始叙旧。等伙计将酒菜摆放道桌子上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忽视了同来的方拓,歉意的转头,却见她眼望着窗外,面色阴霾,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出神。 “兰……”容越那句兰姐姐刚要出口,猛地醒悟,看了身旁卢喜妍一眼,连忙又换了称呼:“方大哥,你怎的闷闷不乐的?” 方拓闻言回神,轻轻叹道:“我在想那个疯了的女人!”说到女人二字的时候,声音却止不住抖动了一下,泄漏了心里复杂难平的情绪。 “你们……”容越脸色微变,她从方拓种种的表现上察觉了其中不寻常之处。 “我们认识!”方拓点点头,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后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沉静。叹了口气,伸手给自己斟满了酒,仰头一饮而尽,紧接着却又笑了起来:“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说完又拿起了酒壶倒酒,再不开口了。显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容越聪明的不再多说,重新拉过一脸迷糊的卢喜妍,问道:“卢姐姐来江州办事的么?” “我在这里停留七天了!”卢喜妍先是看了看两人,才答道:“在等我师姐!”随即又郁闷的说:“不知道怎么了,原本说好马上就到的,却耽搁了这么多天也不见踪影!千万别发生什么意外才好!” “师姐?”容越脸色一变,小声地询问:“那个董梅?” 卢喜妍知道她与董梅的关系不好,还曾经吵过一架,见她如此表情,讪讪的笑道:“妹妹糊涂了,我只有她一个师姐啊!除了她还能是谁?” 容越闷闷地撇嘴,心里却在犹豫要不要先把彭泽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最后还是觉得这么说出来不太妥当,便叉开了话题:“卢姐姐你们要到哪里?” “我?”卢喜妍听她这么一问,不知怎的,脸色腾地红了起来,抿了半天嘴,才诺诺道:“我先回趟岳阳老家……”身上再看不见半分的侠女气概,看了眼二人,扭捏地说:“然后会去京兆……成……成亲!” “成亲?”容越很费尽的听清楚她的话,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卢喜妍不敢置信的道:“那个岳阳卢氏竟然是姐姐你?”江湖上已经传开了消息,青叶公子柳长风将迎娶岳阳船商之女卢氏。世人都道那个卢氏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的卢喜妍?这一下,便连方拓也停下了喝酒的动作,朝她望去。 “这是家里人定的亲事!”卢喜妍脸色却更红了,声音一下子低到了极点。 “那不是委屈了你?”容越嘟起嘴,替她打抱不平道:“姐姐这般漂亮能干,怎能给人当续弦夫人?” “我已经不小了!”卢喜妍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脸色渐渐黯然。这时候,女人十三四岁便已经成亲生子,即便是雷厉风行的一代侠女,也不得不面对家庭和年龄带来的压力。 容越看到她的处境,似乎也联想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叹口气,趴到了桌子上,想了想,却又偷偷的瞄向方拓,眼中竟掠过羡慕之色。 “长风兄潇洒俊朗,卢姑娘美艳无双,站在一起肯定是绝配!让人羡慕!”方拓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淡淡的笑了,冲卢喜妍抱拳道:“那以后我该叫你嫂子了!”…… 第八十章 英雄珍重(七) 容越和卢喜妍边吃边聊,竟是又将方拓忽略掉了!她微微苦笑,端着酒杯离席走到窗边,扶栏而立,一股江风吹来,只觉舒心。远望依稀可见匡庐顶峰上烟云,脚下江水流动,烟波浩渺。令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深呼口气,这几日的压抑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那些人太过分了!”正陶醉间,耳旁传来容越夹带着愤怒的呵斥声。 方拓一愣,这才发现容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看!”容越上前两步,指着下面的街道气愤道:“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能耐?”说着也不理会卢喜妍的招呼,转身便冲下楼去了。 方拓顺着她方才手指的方向望去,楼下那疯女人正与几个壮汉撕抢着什么。脸色变了下,接着对远远站在角落中的店伙计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过来。 那店伙计愣了一下,连忙陪着笑脸凑近:“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他们是谁?”方拓手指楼下。 店伙计向外瞥了眼,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 方拓和卢喜妍结帐走出浔阳楼的时候,容越已将那些抢东西的流氓赶走了。 “你们怎么才下来?”容越兴冲冲地跑向她们:“那帮混蛋被我教训惨了!总算东西没让他们抢去!”又联想到之前那帮流氓呼爹喊娘的狼狈样子,她得意地抬高了下巴。 卢喜妍和方拓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又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怎么这种表情?”容越看着他们,有些不满地嘟囔。 “我在楼上就看到你大发雄威了!”方拓眨眨眼睛,嘿然道:“不,应该是大发雌威!” 容越脸色一红,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刚才震怒中的行径,实在是…… 卢喜妍掩嘴浅笑,笑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向墙边那搂着木桩发抖的女疯子,大觉怜悯,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些银子,走上前去。 容越打算劝阻,但她的胳膊却被方拓拉住了,不解地问道:“给她银子,她也不会买东西阿!” 方拓怔怔望着卢喜妍和那女疯子,眼中神情变幻,忽悲忽喜,似是突然之间,忆起无数往事,幽幽道:“这个银子,该给!” “为什么?”容越更觉困惑了。 方拓注意到她的神情,却不做丝毫的解释,心中烦闷,只想独自散散心:“你们慢慢逛吧!我自己到城里走走!” 容越看出她有心事,也不做阻拦,只是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头,却正见卢喜妍一步一步地接近那女疯子,而对方竟完全没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惊慌,心中不觉有些挫败,人长得漂亮就是吃香啊! ******************** 江南的春天,天气变换频繁,中午还是晴空万里呢,到傍晚的时候,铅一样的乌云就罩到了头顶,渐渐沉下,似乎再过一会儿,就要压到屋檐了。 方拓刚刚迈入客栈,头顶的苍穹就裂开了,她回头望了眼门外倾盆而下的暴雨,庆幸自己运气不错。 又想起自己房间此时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正要找店伙计商量换个房间,转头,却见卢喜妍自一个座位上站起。 “方公子总算回来了,小女子已等候多时了!”卢喜妍走到面前。 “等我?”方拓愣了一下。 “不错!”卢喜妍注意到堂中那些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说得皱紧了眉头,轻声道:“我已经定好了房间,公子可愿随我入房一叙?”…… ***************** 卢喜妍房间内。 “不知卢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情?”方拓直截了当地问道。 “请坐!”卢喜妍指了指桌前的椅子,没有立即回答,眼睛却看向她的双腿,笑道:“容妹妹说得不错,你的脚真好了!” “好了!无难神尼确实不同凡响!”方拓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坐下来,又向左右看了看,奇道:“容越呢?” “她说要亲手做菜,正在客栈的厨房准备呢!”卢喜妍浅笑。拎过茶壶,给方拓倒了茶。 “这样?”方拓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容越竟也会下厨房。 “她比我强多了,我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卢喜妍脸上掠过的一抹黯黯阴云,将满了的茶杯推到方拓身前,直接进入正题:“听容妹妹说,公子和浔阳楼前那个女疯子认识?” 方拓的手刚刚碰触茶杯,听到这句话,动作凝滞了。脸色怔仲道:“姑娘到底要问什么?” “那个女人很可怜啊!”卢喜妍见她没有措口否认,脸色不知为何白了一下,接着轻声道:“自己亲生的孩子夭折了,也难怪会疯,换个人也受不了!”抿了抿嘴,侧身坐到了椅子上。 “你怎么知道?”方拓动容,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她告诉你的?”说完,又皱起了眉头。 卢喜妍目光在她脸上扫过:“那女人抱着根木头,嘴里喊着:‘宝贝乖,宝贝乖,’又什么‘你死得好惨!’‘娘要杀了那个贱女人’这些话,是人都能看出个大概来!”她用怪异的腔调说着,显然是在模仿那个女疯子。接着又面带郁愤地道:“不知道她口中的贱女人是谁?竟然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哎,那个女人太可怜了!她难道没有丈夫么?她丈夫也实在过分,竟然不照顾她!” “可怜?”方拓眼里闪过一片灰色的萧索。紧接着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她直起身子,皱起的眉头又深了几分,正容道:“姑娘不必激我,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好了!” “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柳长风的原配夫人!”卢喜妍身子趋前凑近她,脸色更见苍白。 方拓一下子站了起来,想了想,面色趋于平静:“姑娘如何得知?”这么一句,等于肯定了对方的猜测。那女疯子不是别人,正是苏婉。 “因为……”卢喜妍的身子晃了晃,声音也低沉下来,咬紧嘴唇,半晌后才黯然道:“她说出了柳长风三个字!”她身前交握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方拓感到一阵烦乱,站起身在房间踱着步子,好半天才转向她:“你认为苏婉可怜么?”同事实真相不同,当初冷幕白等人以为方拓已死,为了照顾柳长风的面子,向外界澄清真相的时候只说是兰若冰受人陷害才中毒发疯,却没说那个人是谁,而苏婉的下落,也以“幼子夭折,受不了煎熬去逝”这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却没想到,如今留下了麻烦。她其实没打算对卢喜妍隐瞒苏婉的身份,对方是要嫁给柳长风的,迟早会知道当年京城的事情。但苏婉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眼下江湖上流传着各种关于自己和柳长风的传闻,她不敢保证卢喜妍会相信自己的话,毕竟她是当事人之一,这一切就更不好解释了。 “可是柳长风竟忍心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实在让人心寒。”卢喜妍目光追随看她,眉目中带着不忿:“眼下她孤苦无依,更成了九江帮赚钱的工具,堂堂青叶公子竟不闻不问,不觉过分?他们其余两大公子竟也是瞎子不成?”言语间,已将冷幕白等人埋怨了进去,却不知为何,完全没有提到方拓。 方拓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古怪,她听到“赚钱工具”这四个字便怔住了:“你能不能说明白些?” “我曾向人询问过,她在这城里已经呆了一年有余,人们见她可怜,往往会施舍一些财物,却都被九江帮那些流氓抢了去……”卢喜妍与她目光相对。 “这样又如何?”方拓挥手打断她的话:“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到底什么事值得你们对一个女人这般残忍?”卢喜妍腾地站了起来,语气也更加严厉。 “残忍?”方拓眼中射出一道冷厉的光华,满面煞气地冷哼道:“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会知道什么叫残忍么?”想到过去的种种,消散已久的仇恨之火又被点燃了,心脏被烧灼着,痛楚阵阵,更伴随着酸涩,悔恨,屈辱等等情绪,险些让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注意到她表现出来的狂躁,卢喜妍挑高了眉毛:“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么?”柳长风毕竟即将成为自己的丈夫,那个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她必须问个明白才能安心。 “秘密?”方拓暂时压下汹涌的心绪,冷冷的看着她:“我说出来,就是不知道姑娘会不会相信!” “我信!”卢喜妍回答得相当肯定。 方拓翘起了嘴角,不确定的反问:“你相信我说的话?” “我自然相信!”卢喜妍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前,目光灼灼:“我就算不相信柳长风的兄弟,踏歌公子方拓,也应该相信同是女人的疯仙子兰若冰啊!” 此言一出,方拓立时陷入呆滞的状态,心头的怒气意外地平息了下去:“你说什么?”随即想到了一个人:“是容越告诉你的?” 谁知道,卢喜妍竟然摇头:“疯仙子兰若冰大闹契丹皇城,真有气魄!但又为什么,踏歌公子竟也会出现在塞外,而且,当时也是双脚残废……” 方拓迟疑半晌,才斟酌着字句道:“若是兰若冰,那你更没理由相信我的话了!毕竟……”她虽说问心无愧,此时却也不多考虑自己的处境,眸中蒙上了一层晦涩:“我的名声可不好!” “还记得草原上那间客栈么?那晚你曾在客栈的花园弹琴唱歌吧?”卢喜妍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眼睛深深望进方拓透明的眼底,顿了一会,接着说道:“我相信,能唱出那般美妙歌声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方拓眼波颤抖,过了一会儿,用唏嘘的口吻道:“世事没有绝对啊!” “自然还有一层原因……”卢喜妍收回目光,舔了舔嘴唇后,继续说道:“那苏婉说话的语气很怪!疯子说话虽然是颠三倒四的,但细心的人还能发现别的东西!”她虽然没说出具体的细节,但方拓却有些明白了。 “原来如此!”方拓点点头,紧接着却恍然醒悟:“之前是你在诈我?” 卢喜妍重新走到椅子前坐下,却是默认了。 方拓苦笑连连,突然发现有些看不透面前这个女人了,草原上杀人的利落手段;面对自己师徒二人时表现出的“单纯愚笨”;以及之前表演的逼真。她真不知道哪个才是对方的真正面目。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卢喜妍点燃了蜡烛,颤巍巍的光亮驱除了那似乎能让人窒息的黑暗,烛光中,她的脸却模糊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探进了一个挂着甜美微笑的小脑袋:“你们果然在这儿呢!”似乎又注意到房内怪异的气氛和方拓脸上的表情,愣道:“你们在聊什么?” 卢喜妍在嘴角牵出一抹动人的笑容:“我们在讨论你会做什么菜呢!” “鱼汤!”房门被完全推开了,客栈的两个伙计跟着容越走进,一人端着火炉,一人捧着锅子调料。 “外面下雨,正好喝汤驱寒!”容越得意的甩了甩手,侧过头,眸子半眯一线,扫了方拓身上的衣衫一眼,笑道:“你回来的倒是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被雨淋到呢!” 方拓面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一些,看向那火炉子:“我还以为是火锅呢!”这时才注意到,那锅子里的鱼竟是生的,不由问道:“怎么你还没做好么?” “不懂就不要瞎说!”容越翻了翻白眼:“呆会儿我动手,你只管吃就是!” 方拓想了想,却又站了起来,耳中听着急雨敲窗的声音,叹了口气,对站在一旁还未离开的店伙计问道:“你这里有蓑衣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转向面带诧异的两女:“你们先吃吧!我要出去一趟!”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探到了腰间…… *********************** 桌上的小火炉烤着一个锅子.香气从里面不断地冒出来,很是诱人。 “你出去了足足半个时辰,再晚一些,这鱼可就没法吃了!”容越一边说,一边从锅里捞出一块鱼来,放进方拓的碗里。 方拓的衣衫是干的,却沾染了雨水的湿气,火炉中的热浪烤着,有种舒服的感觉。而那滚烫的鱼肉和滑嫩的豆腐进到嗓子里的时候,就更觉得舒服了。 “真是美味!”面前的每一道小菜都新鲜得很,而且味道也家常得很。她大口的吃着,看那样子,似乎要将舌头都吞下去。 容越十分开心的笑了,有人这样吃着自己做的东西,就是给她最大的面子了。 “你出去……”卢喜妍本想询问她为何在雨夜出去,目光掠过她一只袖子的时候,一下子定住了。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 夜更深了,容越着实困了,便先回去休息了,此时的房内,只剩下卢喜妍和方拓两个人了。 “你杀人了?”卢喜妍将桌上两个杯子倒满了香茶,又指着方拓右手的袖子道:“那上面有血迹!而且……”她说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语气竟然出奇的平静:“打从你进屋,就带进来一阵血腥气,那是瞒不住我的!” 方拓默默地点了点头,显然不愿意在继续下去,又道:你不是想知道苏婉的事情么?”…… ************* 翌日清晨,江州码头。大雨在昨晚就停下了,空气中漫布着水气,江面上浮漾起浓浓的朝雾,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码头上,却是相当的热闹,此时,这里聚满了等船的人。 “你真的不等你那个师姐了?”方拓再次询问。她没想到,卢喜妍竟然要同她们一起上船西行。 “你都说很多遍了!”卢喜妍撇嘴:“我师姐武功不低,在这里找不到我的话,会寻去岳阳的!” “就是,干嘛要等那个董梅?”容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又打了个哈欠道:“什么时候船才能来啊?困死了!”说着,脑袋耷了下来,正好靠到方拓的肩上。引得方拓又是一阵苦笑。 卢喜妍见状,刚要调侃几句,旁边的议论声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听说了么?九江帮的帮主被人杀了!活该!不知道是那位大侠做的,真是解气!” “是啊!听说那个大侠可厉害呐,当着几十人的面,就把那家伙的头砍下来了!” “好,死得好……他早就该死了……” 卢喜妍听到这里,眼波转向了方拓,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询问。 方拓收到了她的目光,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扭过了头。 卢喜妍笑了起来,由衷地感激道:“多谢!” 这时,一缕寒风,把江心的雾网吹开,白茫茫的水面,露出一道庞大影子,船来了…… 第八十一章 英雄珍重(八) 今夜的月光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妖异,朦朦胧胧,好像笼罩着一层雾气。淡淡的银辉洒向一处客栈。此时夜色浓重,客栈的后院,相当寂静。 方拓仔细地检查了下门栓,这才放心的除去了一切衣物,有些迫不及待地跨入浴桶,将整个身子都泡到了烟气氤氲的热水中。 水很烫,却舒服。旅途的劳顿疲劳立时消减了不少。热气袅袅腾升,眼前朦蒙胧胧一片,连带着,方拓的眸子也变得模糊了。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的,她也不例外。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顾文宇的欺骗,赤邪的隐瞒,那突如其来的刺杀,搅乱了她的心思。想要忘却的。却越加深刻地嵌入脑际;想要抛弃的,却越加频繁地袭上心头。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叹息一声,她猛地吸气,缩入到水里,过了许久才重新露出头来。 就在这时,“砰砰!”敲门升起,门外传来容越柔细好听的声音:“兰姐姐你好了没?快出来吃饭,就差你了。”容越的声音高了很多。然后就是一阵越来越小的脚步声,显然是走远了。 “这么快?”方拓有些意外,浑没发觉自己已经在水里泡很长时间了。有些不舍的离开浴桶,眼睛瞥见桶边平日里用来缠胸的白布条,眉毛皱了下。想了想,还是决定今晚让自己舒适一些,便走到放置包袱的地方,挑了件女装出来…… ※※※ 等方拓到了前面院子的时候,卢喜妍正与容越聊得开心,看见她身上的装束,吃了一惊,禁不住瞠大了眼睛,便是容越也愣了愣。 “你们为何这么看我?”方拓悠然一笑,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你换身衣服,我都不敢相认了!”卢喜妍反应过来,又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睛亮了亮,似乎有着笑意,压低了音量道:“还好这座院子只有咱们几人,若是被旁人看见了,一定会被吓住的!”为了住起来方便,她们索性包下了整个院子,而方拓之所以能放心的换上女装,也正因为如此。 卢喜妍的话里带着由衷地赞赏,可惜听到方拓耳中,却让她脸上的笑容泛苦了。 “我决定同你们一起去岳阳!”容越这时插言:“卢姐姐成亲,怎能少了我?”这里已经是嘉鱼了,再半天的路程便是她的目的地鱼岳山,但她却又不想和二人分开了。 “那样太好了!”卢喜妍欣慰笑道:“有你这丫头陪着,我就不寂寞了!”接着又重新望向方拓:“兰姑娘到岳阳,只怕不是参加婚礼那般简单吧?”这几日卢喜妍从容越的口中知道了方拓不少的事,对于她此行的目的,难免会有些好奇。 “我要办些私事!”方拓怔仲片刻才轻声回答。 “也不知是什么事,就知道催着人家赶路,一天都耽搁不得!”容越白了她一眼,不满地撇嘴嘟囔道:“就算是赶去投胎也没这般急阿!” 方拓哂然一笑,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心头警觉骤起,不由皱眉。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卢喜妍也产生了感应。霍地站起。 方拓冷冷一笑,瞥了眼围墙,接着高声道:“什么人?半夜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没过多久,在容越惊诧的目光中,四周的墙上竟然出现了十数道黑影,都是蒙面的黑衣人,显然有备而来…… ※※※ “砰!”一声,方拓劈开了迎面而来的长刀,手中软剑“嗡”的一声弹起,左足踢向身后的敌人,然后借着这股力道,人剑合一,标射而出。所过之处只有血光显现。剑气破空声掩盖了其它一切杂音。继而就是阵阵惨叫。当她的软剑砍翻面前最后一名敌人之后,长吁口气,转头,护在容越身前的卢喜妍也已宝剑回鞘,擦着额头上的汗。方拓和卢喜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对付这些黑衣人自然不在话下。此时,场中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敌人了。 卢喜妍下手很有分寸,虽然全力以赴,也是只伤不杀,她走近方拓,开口询问:“这些活口……”目光不经意地扫向方拓的脚下,皱眉道:“你怎的把这些人都杀了?”说着,她不解地看向对方。江湖中人遇到这种情况,往往是要留下些活口拷问一番的。所以她对于方拓直接下杀手的行为感到困惑。 “不必麻烦,直接找人收尸便是了!”方拓摇了摇头,接着苦涩一笑,扬起了下巴示意她回头看看:“咱们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而这时,容越的惊呼声也响了起来:“这些人又服毒自尽了!” 卢喜妍讶然回头,却见方才明明还在呻吟扭动的几个敌人此时已经动也不动,显然早已气绝身亡了。 “怎么会这样?”她连忙赶回去,疑惑地扫了面色泛白的容越一眼,也顾不得许多,蹲下身去翻看那些尸体。 “第二次了!”方拓走到她的身后,声调渐渐发冷。却是不去搭理地上的尸体。 卢喜妍随手扯开一具尸体脸上的布,果然能看到嘴角溢出的黑血,这些人是服毒自尽的。她叹了口气,起身问道:“在江州围攻你们的也是这伙契丹人么?”她曾听容越提起过江州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所以这句疑问的话,她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口的。 “契丹人?”方拓愣了下,接着紧缩眉头,喃喃道:“难怪,难怪他们总是上来就动手,很少开口说话!”又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心中就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 “不错,你不是同契丹的人接触过,怎没发现出来?”卢喜妍俏脸含嗔地白她一眼。蓦地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骤变,失声道:“前天你被他们围攻的时候,穿的是男装?” “不错!”方拓才点头,此时,她脸上的神情却飘忽了…… ※※※ 黎明时分,东方亮起了鱼肚白,微弱的晨曦盖过了月亮光芒,一缕寒风,把江心浮漾的江雾吹了开,白茫茫的泛着鳞光的水面,显露出一艘巨大的客船来。两岸连绵的翠绿山峰被雾遮住了,山在动,雾在动,船也在动,缥缈变幻。 方拓枕着双手仰躺在舱顶,望着天上的几片晴云出神,面色却是复杂幽暗,幽幽一声长叹,刚要坐起来,忽然听到一丝轻微的脚步声响在身后,抬眼,卢喜妍的娇姿赫然入目。 她走到近前,看到了方拓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衣衫,吃惊道:“你整夜都在这里?不怕着凉么?” “睡不着啊!”方拓团坐而起,扑面的江风送来阵阵凉意和鱼腥味儿。让她微微皱眉,轻声道:“马上就到岳阳了!”她们乘坐的客船在昨晚便过了城陵关,眼看着就要到达岳阳了。 “是啊!也许早饭就能在家里吃了!”卢喜妍接着她的话,又看了她一眼,故做轻松地道:“兰姑娘要办的事情很重要么?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在岳阳,小妹好歹还有些面子。” 方拓闻言愣住了:“姑娘为何这么说?” 卢喜妍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半晌后,掩嘴轻笑:“原本是我回家成亲,但你似乎比我还要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还以为你……” 方拓不由失笑,接着却将笑容收敛起来,她缓慢地站起,看了看天边的朝阳,茫然的摇了摇头,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紧张!”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便分辨不出的地步。不知为何,越临近岳阳,她的心底就越发的不安,也许是因为那即将面对的答案,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也许……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一度让她打算停止前进,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因为她要找到无难神尼,探寻到兰若冰的身世,接下来全力去寻找轩辕宝玉,至于以后,她没想过,真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这些事情了,当初回复男身的欲望是那般强烈,如今却淡了,甚至有些破碎,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傻的朝圣者,怀着虔诚的心去寻找这个世界中未必存在的东西,而付出的代价,也许,是自己的一生。但每当她感到厌倦了,稍微懈怠了,心底都会升腾起一股名为“坚持”的力量,它支撑着方拓,让她继续寻找下去,因为她隐约的知道,如果自己停下来,她的身体会变成空荡荡的,她的灵魂会完全泯灭,她的生命,她过去所坚持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卢喜妍听到她的话,诧异至极,转头打算询问,却正好看到她那如玉石雕琢的完美侧影。 她分明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忧伤,心神不觉一阵恍惚,刹那间,面前的景致变了,时光倒流,她又回到了那个大草原的早晨,东方也泛着微白,一个忧郁的书生坐在亭子里,手指微浮游荡,指尖流泻出那深荡飘游于苍穹中,百曲九转的琴声。充溢着失落和迷茫心绪的歌声,婉转悠扬…… 蓦地,远方响起的一声号子,将她从失神的状态拉了出来,岳阳到了…… 第八十二章 英雄珍重(九) “就在这里分开吧!”岳阳城外的码头,方拓缓步走下舢板,看了看天色,转身面对后面的卢喜妍,笑道:“我该找间客栈睡一觉了!” 归乡的兴奋转化为了惊愕,卢喜妍有些不解:“不到我家里坐坐?”接着目光在她身上的男装扫过,立时醒悟:“你是怕我不方便吧!” 方拓的嘴角翘得更高了,显是默认了。她不想在这里暴露身份,以男人的身份住在即将成亲的卢喜妍家里,弄不好会给对方带来麻烦。虽然柳长风知道自己的性别,不会想歪了,但旁人的言语,也是忽略不得的! “卢姐姐你看那是谁?”蓦地,一旁睡眼惺忪的容越来了精神,手指着不远处,叫出声来,话语里带着兴奋。 卢喜妍闻言愣了一下,抬眼望去,目光越过方拓的肩膀,也是轻呼一声,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羞赧之色在脸上闪现,连脖子都红了。 方拓感到奇怪,刚要转身,就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卢姑娘……”话到这里,声音却又颤了颤:“阿拓?” 这声音异常的熟悉,方拓的身子停顿了片刻,接着笑了起来,她终于知道卢喜妍为何会这般反应了。转过身,委婉的咧了下嘴角,对不远处正在走近的华服男子抱拳招呼道:“长风兄,许久不见,一向可好?”那华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江南四公子的老大,青叶公子柳长风。 柳长风怔怔地望着她,眸中神情变幻,很是古怪,那样凄凉,那样飘忽,带着几分惊诧,又蕴藏着抑制不住的狂喜。似乎一下子想起了无数的往事,竟是呆住了。 方拓回头看了眼惊疑的卢喜妍和容越,不想让这种古怪气氛继续下去,不自然地干咳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她闭上眼睛,朝着自己的额头重重的拍了下去,故意地说:“嗨!我这不是废话么!你当然是来接未婚妻的!” 柳长风猛地回神,躲开了她的目光,尴尬地垂下眼睑:“你就不要笑话我了!”轻微地叹了口气,又抬起头,冲卢喜妍抱拳浅笑道:“卢姑娘!” “柳公子!”卢喜妍走前一步,敛衽施礼,她与平常女子不同,羞涩之下却并无女儿家的扭捏,但是面对自己的未婚夫,难免显得拘谨了。 方拓见他们这个样子,只觉好笑,刚待开口调侃两句,却感觉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诧异的抬眼扫去,那灼热目光源自一双深邃的眸子。而其拥有者则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那人约莫二十四、五岁,肤色微黑,剑眉胆鼻,身材高挺,很是英武。 感受到她的异样,柳长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不觉抖了抖,又笑起来。 “没想到马兄弟也在这里!”他大声地招呼,言语之中显得格外亲切。接着转头对方拓道:“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此时,那男子已经走到了跟前。不等柳长风讲话说完便接了过来:“方才听到长风对阁下的称呼,想必您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踏歌公子吧?在下华山派马泽。”目光重新放回到方拓身上,半晌后,嘴角却古怪地划起一道笑容来…… ※※※ 方拓知道柳长风是特意来接卢喜妍的,自己不好打扰,再加上那马泽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气恼,偏偏碍于柳长风的颜面又不好发作,更觉不舒服。聊了一段时间后,便以整夜未睡身心疲倦的理由,推辞了柳长风喝酒叙旧的邀请,带着死活要跟她一起的容越进入了岳阳城。 进了城门,方拓朝身后看了眼,接着朝身旁的容越问道:“容越,那个马泽你认识么?” “马泽?”容越停住了身形,也朝后看了看,才说道:“听说过,他自称是浪子,不过江湖上的人都在背后里骂他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据说他爹马逢辰对他失望透顶,打算将掌门的位置传给养子马秋敬呢!” “浪子?华山……”方拓短促的呼出口气,沉思片刻,又问道:“他的未婚妻就是咱们见过的唐萱?” “当然了!”容越翻了翻白眼:“马逢辰就他这一个儿子……”接着却又皱了下眉:“若不是出了颜飞那档事儿,我之前还真不知道他订亲了呢!”转头见方拓沉吟不语,以为她是在担心唐萱的事情,便开口劝慰道:“虽然帮助那个颜飞犯了武林的忌讳,可也是事后才知道的阿,量来那个马泽不能将咱们怎么样!” 方拓闻言笑了一下,继续问道:“你觉得他真是个二世祖么?”她总算知道对方看她那怪异眼神因何而来了。可一想起那双深邃的眸子,心里却总觉异样。那是一个不学无术之人该有的眼睛么?不像阿! “江湖上的传言,谁知道真假!”容越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见她仍是紧锁着眉头,有心叉开话题,便问道:“对了兰姐姐!柳大哥不是要帮你准备住的地方么?你怎的不去?” 方拓苦涩地牵起嘴角,随后又茫然地摇了摇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 洞庭湖畔连绵着一片青翠苍郁的山峰,顺着这高耸的山峰望过去,可以发现有一处较为平坦的小山岗在山峰脚下,而走近一些,更可以看到那山岗子上面,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中竟然有翘檐飞角,亭台楼阁隐在其中。 “铁掌无痕”彭大先生名气响亮,他的庄园在岳州更是无人不知,方拓找客栈定了房间后,便迫不及待地独自寻到了这里。 方拓顺着竹林小道而上走到山庄门前,向门房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没多久,“咣当”一声,两扇正门忽的打开了。紧接着一位貌俊朗清奇的白袍书生含笑而出,对她双手拱迎:“贵客到临,可惜家父身体微恙,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停顿一下,又说:“在下彭真,早闻方兄大名,今日总算得见真颜,幸会幸会!” 方拓忙回了一礼:“冒昧拜访,还望主人见谅。” 那彭真伸手引进:“请进!”-方拓欠身又是一揖,两人一同迈进大门。 入到庄内,等仆人上过茶,方拓礼仪性地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直接进入主题:“在下想见一面无难神尼,不知是否方便!” “您找无难神尼?”彭真愕然一愣,紧接着面带歉意地道:“真是不巧,无难神尼七日前便已离开了。” “什么?”方拓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良久之后,失意地长叹口气:“真的来晚了!”苦涩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彭真:“彭兄可知无难神尼的去向?” “这个……”彭真面带歉意:“她老人家在江湖上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在下实在不知啊!”看了眼方拓面上那失望的表情,还想说什么,这时,一个仆人跨了进来,看了方拓一眼,才行礼道:“公子,青叶公子在外求见……” ※※※ “我就知道你会先来这里!”从彭家出来,柳长风看了眼身旁一脸不解的方拓,压低音量道:“所以,将卢……卢姑娘送回家便赶了过来。” “什么消息?”方拓直截了当地问,她自然知道柳长风特意寻来不是要找自己叙旧。 “阿拓,你找无难神尼究竟有什么事?”柳长风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上下打量着她,关切道:“难道伤势还未好?” “怎么?”方拓一愣,惊诧道:“他们没同你说么?”她以为柳长风能找到这里,是因为接到睦州的消息呢! “他们只说要我注意无难神尼,必要的时候请她留下!”柳长风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搞得我心里一阵紧张,以为你的身子又有什么不是!”接着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现在看来,似乎另有要事啊!” “害你担心了!”她歉意地笑了下,脸上闪过奇异之色,一瞬不见,照实回答:“是关于我的身世!”望着柳长风略显沧桑的面庞,眉头却细微地拧了下! “身世?”柳长风怔仲片刻,点了点头:“既然不是身体的原因,那我就放心了!”停顿一下,又接着说:“早先收到消息,我便上了心。”他眼波飘动,似乎将整个心神都放在四外嫩绿的竹叶上,轻声说道:“听说彭大先生中的毒被清除了,便赶了来,好在那时离这里很近,总算在神尼未动身之前见了一面。” “哦?她怎么说?”方拓神情一动,脚步也停下了。 “她说有事要北上,此事一了,在天目山等你!”柳长风收回目光看向她。 “她真这么说的?”方拓有些意外,半晌过后,长长的出了口气,喃喃道:“总算……” 阳光斜射下来,又透过道旁竹林的枝桠投到地上,幻化出片片斑驳的影子。春风轻柔,却似乎又什么东西,在心口化散开了…… ※※※ 一条小船正行驶于湖面上,四周是一片茫茫碧水,浩瀚烟波,一望无际。轻波调荡中,无数渔舟荡漾湖面,渔帆点点,芦叶青青,水天一色,鸥鹭翔飞,洞庭湖的春景,岂只是一个美字能够形容的。 方拓坐在船头,眼见四周美景,不由的闭上眼睛,阵阵清风袭来,湖面上微波荡漾,涟漪片片,船稍有些起伏颠簸,颇具韵律的哗哗水声,歌吟般悦耳。 方拓睁开眼睛,只觉心里无比舒坦,长长出了口气,回头看向同船的伙伴。此时容越正手握鱼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一副庄重谨慎的样子,可惜方拓知道她孩子心性,没过多久便会厌倦,果然,没一会儿,她便拧了拧眉,眼睛控制不住地追逐起水中各色各样的游鱼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眼光一转,却见卢喜妍怔望着湖面发呆,脸上神色变幻缥缈,不知在想些什么。 愣了一下,她笑问:“怎么,邀请我们来游湖,你这做东的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特意换上了女装,才同卢喜妍一起上船,谁想到,这都离开码头很久了,对方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外,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容越听到她的话,这才注意到卢喜妍的怪异,眼珠转了转,吐舌道:“卢姐姐眼下恐怕在想着柳大哥呐!”说完便嘿嘿地笑了起来。 她这一捣乱,卢喜妍立时回神,紧张地看了看后面撑橹的船夫,羞赧地红了脸,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白眼:“小丫头胡说八道!” “嘻嘻!那姐姐在想些什么?”容越调皮地眨眨眼。 “我只是,担心以后看不到这种情景了!”卢喜妍一呆,脸上僵住了表情,低下头,半晌,缓缓说:“京兆离这里太远!”毕竟,行走江湖和远嫁他乡完全是两码事,一想到将来,她也不免多愁善感起来。 “怎么会?”方拓失笑,心下却理解,即将成亲的女人,会胡思乱想也是正常。这时候,自然要帮好友说几句好话:“长风兄性格温和,待人极为体贴,嫂子要回家探亲,他怎会阻拦?”她故意换了一个称呼。 “就是就是!”容越接过话:“卢姐姐不必担心!” 卢喜妍眉毛紧皱,微微摇头,抿嘴道:“可是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的,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声音却是越来越低,船上的空气似乎忽然沉重起来,令人窒息的宁静弥漫开了。 方拓看着卢喜妍,脸上闪过古怪的神情,轻轻一叹,想说些劝慰的话,却又不致该说什么。 “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容越索性丢开鱼杆,站起来走到卢喜妍身边:“卢姐姐就要成亲了,怎么还在胡思乱想呢?你若不愿嫁,就退了这桩婚事吧!”接着扫了眼方拓,嘿然道:“若是看柳大哥不对眼,你也可以写一纸休书,把他休了!” “胡闹!”火气重新烧到脸上,卢喜妍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就会拿我开心!” “什么叫胡闹?”容越眉毛一挑,将嘴巴凑到她的耳边,极小声地说:“兰姐姐就是这么做的!一纸休书,把她那小丈夫休了!” 这番话怎能瞒过方拓的耳朵?她险些栽到湖里去,身子晃了晃才稳住,手指着罪魁祸首,她失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表嫂告诉我的!”容越掩嘴而笑,得意道:“她最疼我了!” “哎!”脸上僵住了表情,方拓低下头,幽幽叹了声,却是不再说什么了!她没想到,容越竟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你?”卢喜妍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单看方拓的反应,她便对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再无一丝怀疑了。 “这还不算什么!”容越观察着两人的脸色,越想越觉快意,想了想,又对卢喜妍道:“他那个小丈夫收了休书,竟然不敢吭出声来。”说到这里,她眼里带上了极度崇拜的神采,看向方拓,口中还感叹:“真是太厉害了!” 方拓此时似乎恢复了平静,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重新掠过阴云,目光黯淡了一下,露出一抹痛苦,却又立刻藏了起来。 与容越不同,卢喜妍知道这并不是值得羡慕的事情,她凑到方拓身前,好像不认识她似的上下打量,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兰姑娘能诗会画,武功高强,确实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将音量控制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范围。 “卢姑娘过将了!”方拓不自在的别过头,口中淡淡的回答:“不管我过去是什么人……”话到这里停顿了好长时间,才继续道:“现在,我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这语气轻飘,显得很是古怪,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世间确实无人能配得上你!但是……”卢喜妍叹息一声,用劝解的口吻道:“刚极易折啊,你的个性如此好强,还是改一改吧!难道过去发生的事情还说明不了问题么?你太苦了!”她知道,有些事情旁人说了根本没用,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她却不得不说这些话, “改?”方拓冷冷地撇嘴:“恐怕改不了了!”眉头一展,长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要吐尽胸中的积郁:“若说辛苦,这世上的人,哪个不辛苦?我宁愿一生忙碌,也不想临死后悔。” 卢喜妍看得见她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再说无用。 她们在交谈,那边容越则是心情惴惴,因为她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时多嘴害得方拓不开心,现在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气氛确实不好,方拓笑了一下,满面的阴霾完全不见了踪影:“今天不是游湖的么?就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了!”样头,正见前方水平线上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屿现了出来便开口问道:“那就是君山了吧?” “不错!”卢喜妍站了起来,指着前方道:“这君山本叫‘洞庭山’,当年,舜帝南巡,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追之不及,攀竹痛哭,眼泪滴在竹上,变成斑竹。后来两妃死于山上,后人建成有二妃墓。二人也叫湘妃、湘君,君山之名,由此而来!”接着又看了看天边即将沉下的日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咱们便住在君山!” 似乎是为了迎合她的解说,蓦地,远处传来动听的歌声,那曲调婉转优美,听来别有一番韵味。 “真好!”卢喜妍感叹一句,又看向方拓:“不过还是没你的歌好啊!”想了想,又补充道:“看在小女子即将出嫁的份上,踏歌公子能否赏脸高歌一首?”说着,一只手放到了后背甩了甩。 正在她身后的容越看到手势,反应了过来,连忙弯腰进了船蓬,不多时取了一张琴出来,递到了方拓的面前。 “原来你们早就准备好了!”方拓看着那张琴,朗朗一笑:“既然你们非要我唱,我就只好献丑了!”说着,将那琴放到膝上,调好了弦,却一时想不起应该唱什么了,她抬起头,沉吟片刻,望向清澈蔚蓝的湖面,手指微抬,挑动起了琴弦…… “……什么时候天地变成江湖?每一步风起云涌。什么时候留泪不如留血?每个人也自称英雄。什么是黑白分明?是是非非谁能回头。啊什么刀光剑影,把风花雪月留在心中。 无怨无悔我走我路!走不尽天涯路!人在江湖却潇洒自如,因为我不在乎。 无怨无悔我走我路,走不尽天涯路!在风云之中你追我逐,恩怨由谁来结束。” 她的歌声低沉,却又带上了股一往无前的味道。此时,日头渐渐西沉,万道霞光给天地涂上了一层绚烂的色彩!水天相连,茫茫荡荡。风平浪静的洞庭湖在这春日里,宁静又和谐。 水气升腾,渐渐凝聚在船头,方拓的全身好像笼在一层轻纱里,霞光照耀下,可见烟雾缭绕,似真似幻。掠过的风把她的头发微微吹散,衣诀向后飘扬,紧贴着她的身子,湖水泛着鳞斑,反映在她身上,几如透明。她仿佛成了湖水的一部分,纯透明净。此时此刻,她仿佛已经不是凡间的一分子了,身影缥缈得几乎随时都会飘散,似乎在下一刻,她便会飘离尘世,返归天界。于人视觉感官上的震撼,实在难以形容。 方拓口中唱着,心中更是一片宁静,她想到了过去的种种,想到了可能面对的种种,想到了兰若冰那个秦王哥哥,更想到了无难神尼即将告知的秘密,也许,剩下的两块宝玉,也有下落了!恍惚间,周围的一切又仿佛一下子与她无关了,包括她自己。她好像脱离了身体,飘临在湖上,俯瞰着八百里烟波。耳边可听到一切的声音,鸟声,水声,琴声,歌声都拂耳而过。 她感到自己的心完全化开了,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停歇,歌声也沉落。凡尘的声音穿过九天,将她自云端扯了回来。她长呼口气,站里而已,转头,却只看见呆傻的卢喜妍和容越,以及那个手中已经没了橹的船夫渔客。 这时候,船离君山更近了。可惜她们谁也没有察觉,在君山郁郁葱葱的竹林里,自始至终都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 第八十三章 英雄珍重(十) 方拓等人到了君山,便借宿在茶农的家中。方拓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只觉得莫名的烦郁,遂起身离开自己的房间,到外面透气。 尽管时间未至深夜,但农家一向早睡早起,这时候,整座君山岛已经阗寂无声了。晚风徐徐吹来,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当她回过神时,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湖边。月色如银,天空不染任何痕迹,八百里湖面,碧水如镜,风息浪平。天空和湖面映照,月光湖光交融,夜晚的洞庭湖,别有一番情趣。 而就在她被美景吸引住的时候,蓦地在不远处飘来一阵细微的叹息,寻声望去,只见湖岸岩石上,正坐着一位美貌女子,愣了一下,她故意加重脚步走上前去。 那女子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方拓,眉毛颤动着问道:“兰姑娘怎的还不睡?” “睡不着啊!”方拓哈哈一笑。 卢喜妍淡淡地哦了一声,接着重新将目光投到湖面上,却不再说话。 方拓走到她的身边,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地说道:“我打算后天离开岳阳北上!” “嗯?”卢喜妍闻言转头,脸上写满了困惑。 “什么时候不都一样?”方拓的笑容收敛了,她幽幽道:“再者,我要去找仙衣啊!”最近一段时间,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徒弟白仙衣,半年多没见面了,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样了。 “真的是这个原因么?”卢喜妍打量着她的脸上的脸色好半天,突然问道。 方拓怔仲起来,嘴唇古怪地蠕动几下,接着便将注意力集中到湖水中两人的倒影上。 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硬被收了回去,卢喜妍别过头,咬住下唇道:“你还是先同柳公子打声招呼吧!这么离开……反而不好!”话语里却透着股紧张。 “我会的!”方拓有些恍惚地仰起头,轻轻地说道,这声音,却似乎从天边传来的…… ※※※ 柳长风盯着渐渐远去的几道背影,面色越发的阴沉,冷笑一声,刚要转身回去,却听到熟悉招呼声,转头,正见方拓站在对面微笑着看自己,他心头一跳,迅即又恢复了正常,忙走上前去将方拓让进大门, “亏得你还记着我!对了……”柳长风身形滞了一下,口中随意地问道:“你站在那里多久了?怎的不招呼一声?” “哪敢打扰你做生意!”方拓愣了愣,又笑着调侃道:“刚才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柳长风苦笑摇头,感慨道:“都说南方人做生意精明,可契丹人也不差啊!” “他们是契丹人?”方拓诧异地问:“他们怎会出现在这里?”开春以来,大宋和契丹在北方的战争便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她没想到柳长风会在这时候同契丹人做生意。 两人进了客厅,等上茶的仆人退了出去,柳长风才说道:“我有什么办法?中原的生意遇到了些麻烦。只得靠毛皮生意多赚一些来弥补亏损。”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根本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方拓看出他的勉强,知道事情根本不似对方说的那般轻松,以柳家的财力和人脉,竟也让柳长风表现如此?可见麻烦不小!当下也担心起来:“文杰和幕白知道你的处境么?” “若不是有他们帮忙,情况可能更差!”柳长风叹了口气。抬眼看到她满面忧虑之色,轻声道:“不必担心,这只是小麻烦罢了!一时的困境,很快就会过去的!”他摆了摆手,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对了,你找我来不是为了喝酒吧?说吧,什么事?” 方拓这才记起此行的目的,深深地望他一眼,刚要开口,却见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外。 “时候到了?”柳长风一愣,接着对方拓歉意道:“恐怕只能怠慢了!我要去码头迎接马秋敬马大侠,要不……”目光投到她的脸上:“事情若不着急,咱们晚上再说?” “大可不必!咱们边走边聊好了!”方拓知机地站了起来:“反正我也要回客栈收拾行礼的,正好顺路啊!” “收拾行礼?”柳长风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 “你真的要走?”容越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房中的身影:“为什么突然要走?还这般着急?” “怎么会突然?”方拓将干净的衣服收在包袱内,用力系紧:“我此地的事情已了,早该北上找我徒弟了。”又走到书桌旁,一边翻抽屉一边问:“我那本诗集呢?你看到没?” “你自己的东西,怎的还要问我?”容越噘了下嘴,从衣柜里取了放着玉琴的琴盒,掀开盖子,抽出一本书甩到床上:“上次你教我弹琴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你随手放到这里的!真是……”颇为无奈地轻吐口气。 “你看我这记性!”方拓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额头,床上的那本书,正是她要找的。 容越撇撇嘴,接着又转向她,抬高了音量问:“卢姐姐他们过几天不也是要北上成亲么?在一起上路多好?”突然想到了什么,两步凑到她跟前:“你和卢姐姐昨天很晚了才回房睡觉,就是商量这件事情吧?奇怪,她怎么会轻易放你走?”说着,眉头却拧紧了。 方拓正眼望她半晌,口中淡淡地道:“我们师徒半年多未见面,她怎好阻拦?” “真的?”容越有些怀疑,但光从方拓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喃喃道:“我还以为是她撵你呢!” “怎么会?”方拓闻言失笑出声。 “我也觉得卢姐姐不是这般小气的人!江湖上的传闻怎可轻信?”紧锁的眉头化开了,容越想了想,又问道:“柳大哥知道么?” “你以为我刚才出去做什么了?”方拓回了一句,又接着开始收拾行礼。 “他竟也同意你走?”容越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方拓的动作停下来,直起身奇怪地望她,不知为何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这时却又听见小姑娘的嘟囔:“不对啊!” “什么不对?”方拓反问,平缓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含义 容越苦苦思索道:“他们两个人竟然都同意你离开,连挽留都没有?” 方拓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你怎么肯定他们没劝我?” “他们要留住你,你是不会走的!”容越轻挑眉毛,收到她布满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你这个人太直,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而且你更不会拒绝别人!” 方拓震撼地看着她:“说跟你说的?” “哪用别人说?”容越挤了挤眼睛:“我看人一向很准的,同你相处这么久,你是什么性格,我会不知道么?” 方拓有些挫败地坐到床边,许久,嘴角勾出无奈的苦笑,叹道:“你真是不简单啊!” 容越见她这个样子,连忙收起了得意的表情,抿了下嘴唇,轻轻开口:“其实你也有我看不透的地方!”沉吟片刻,又压低了声音,用种怪异地腔调说道:“对了,你猜我早上陪卢姐姐回家的时候看到了谁?” 方拓听她语气异样,忍不住抬头:“谁?” 容越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向左右扫了扫,声音更低了几分,嘴唇中吐出一个名字来:“董梅!” “董梅?”方拓眉头一颤。 “原来她早就到了,一直住在卢姐姐家里!”容越拍了拍手,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奇怪吧?她竟跑到咱们前面了!”说到这里,眉目见露出隐约的不忿出来:“好歹也是你救她一命,明明知道你在这里,竟然见都不见。” “可也算我害她啊!”方拓面有愧色,神情更为苦闷了,她长叹一声:“若不是那日多事,也不会让她……”说到这里,却突地心生警觉,腾地站了起来。 容越有些奇怪,打算开口询问,这时,忽有一道斯文淡定的男声传了进来:“踏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班门弄斧了!” 方拓听到这声音,只觉得有些熟悉,愣了一下:“来者何人?” “哈哈!”随着一声大笑,房门被推来了,走进一个年轻公子,脸上带着怡然自得的微笑,正是当日在码头见过的浪子马泽 “我当是谁?原来是马少侠!为何有正门不走,偏要行那小贼勾当跃墙而入呢?”方拓眼神一变,口中讥讽道。心中却在思索,不知对方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那马泽却似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大咧咧地走进,对着房中的二人抱拳施礼道:“华山派马泽,见过方公子……”说到这里,他直起了身子,目光直射到方拓身上,眼中飘过一丝诡谲:“或者,该称呼你兰若冰兰姑娘?”…… 第八十四章 英雄珍重(十一) “或者,该称呼你兰若冰兰姑娘?” 被马泽一语道破身份,方拓起初很吃惊,但又立即恢复了常态,哂然一笑,指着房中的椅子,不失礼节地说道:“马公子请坐!” 可能因为没有见到预料中身份被拆穿的那种惊惶失措,马泽呆了呆才坐下。 “你这个人随便闯进来,到底有什么事?”他还未坐稳,站在一旁的容越便忍不住开口喝问。 马泽却是没有理会,始终看着方拓,想了想才道:“姑娘方便么?” 方拓一愣,长叹口气,冲容越打了个眼色。容越不高兴地拉长音“哦”了声,又狠狠地瞪马泽两眼,这才拖拉地走了出去。 待房门被关紧,马泽嘴角翘起的幅度更大了,慢慢地开口:“自昨日闻得姑娘一曲高歌!在下便彻夜难眠……”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方才听柳兄提起姑娘要走的事情,实在忍不住便赶了过来,唐突了!”说着,冲方拓抱了抱拳,但那神态,却连半分歉意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方拓恍然,总算知道自己的破绽在那里了! “姑娘要离开?”马泽又看向床上放置的包袱。 “不错!”方拓淡淡的回了一句,又追问:“公子到底有什么事情?”不知为何,她同这个马泽在一起,总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姑娘甘心么?”马泽站起身,走上前两步,此时,已经离她很近了。 方拓懵了:“公子的话,我听不懂!” “长风兄再娶,那柳夫人却不是你!”马泽笑了下,又压低了音量说道:“姑娘就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娶了别的女子为妻?”说到此,他的目光扫着她的侧脸,眸中的神采带着暧昧。 这番话,换来方拓一阵苦笑,心下叹气,自己终是被流言所累!摇了摇头,冲对方说道:“想必公子是误会了,我与青叶公子只是朋友!” “姑娘何必隐瞒呢!这种事情,咱们心知肚明!”马泽将身子贴近,声音也更小了:“你不就是奔着柳兄来的?”见她面色不欲,又说道:“江湖上的传言我也原本不信,但柳兄婚期尚早,姑娘便赶来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不知什么原因,言语中忽略了兰若冰已为“人妇”的事实。 方拓挥手打断他的话,气极反笑:“公子来这里只是为了嚼舌根么?”停顿一下,上下打量起他:“你对这种飞短流长之事,倒是关心得紧呐!” “我这是为姑娘抱不平阿!”马泽故意瞪大眼睛,委屈地道:“姑娘来此,柳公子没什么表示也就罢了!还轻易的放你这等美人走……柳长风这般做,还不是怕他那未婚妻误会?但他又将你置于何地?”接着他嘲讽地撇嘴:“若我是他卢喜妍那等庸脂俗粉,理也不理!”由最开始的“长风兄”,“柳兄”再到“柳公子”“柳长风”他竟是用了四种称呼。 方拓见他夸张的将卢喜妍称作庸脂俗粉,古怪的皱起眉头,又忍不住想起了昨天的情形,心中思忖,卢喜妍对她再不似先前那般亲密了!只不过分开两天,何以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难道是受到了流言的影响?亦或是谁说了什么? 马泽见她拧眉不语,以为目的得逞,一抹喜色在眼中浮现,开口还要再说什么,猛觉脖颈微痛,原来方拓的软剑不知何时出鞘,正好抵在了他的脖上,剑刃上散发的寒气让他一颤,遛到嘴边的话也被冻了回去。 方拓抬起头直视他,眸中闪过森寒的杀机,冷冷道:“你信不信我割掉你的舌头?” “姑娘息怒!”马泽眼睛瞄了下身前那随时能要他小命的软剑:“在下可是长风兄请来的朋友。” 方拓眼中依旧是怒火熊熊,不过那软剑却是松了。她倒是不怕惹麻烦,但将朋友牵扯进来就不妥了! “其实,在下只想与姑娘做笔交易而已!”马泽感觉压力大减,不觉轻呼口气。 “交易?”方拓倒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交易!”马泽重复一遍,接着解释:“我想请姑娘帮助我对付一个人!” “公子在说笑?”方拓冷笑道:“我一介女子,一无权,二无钱!能做得实在有限!”转头却看到对方一脸的自信,好像吃定她的样子,神色怔仲起来:“你要对付谁?” “马秋敬!”马泽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名字。 方拓看向对方的眼神带上了一层轻蔑不屑,忍不住地讽刺道:“那是你义兄吧?你要杀他?” “杀?”眼中射出一道冷厉的光华,旋即又被收敛,马泽缓缓摇头:“毕竟我们从小玩到大,我怎会杀他?”说到这里,他冲方拓眨了眨眼睛,异常神秘地道:“只要姑娘向秦王殿下传句话。……” ※※※ “秦王如今同枢密史方大人势同水火,难道不是为了姑娘?” “姑娘不必这般看着我,我们华山派在朝廷还有些势力……” “只要姑娘能劝说秦王不要支持马秋敬,就算帮了我大忙!” “好处?自然有好处,长风兄不知得罪了哪路高人,各地的铺子被官府找借口封了,大批货物积压在手里,若一个不好,倾家荡产也有可能……如果在下能压制住马秋敬,完全有能力帮助他度过这次危机……” 客栈的院子里,方拓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脑中却在回忆着马泽的话,如果柳长风真的处境不妙,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她该帮上一把,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打算介入别人的家务事中,更何况,她并不相信马泽,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透着古怪,让人很不舒服!应该先去找柳长风确认一下。 正思索间,耳旁蓦地炸起“哇”的一声怪叫,将出神的她骇得跳了起来。紧接着便听到清脆地笑声,转头,容越正捂着肚子站在旁边:“哈哈哈!你的反应好有趣啊!”见她正没好气地瞪着自己,微微收敛,嘴角的笑意却依旧浓郁:“兰姐姐刚才在想什么?人家招呼了好几声都不理会!” 方拓勉强抚平了乱跳的心脏,刚要开口,这时院外却传进一声长笑:“什么事情那么好笑?”话音未落,一个俊雅公子昂然而入,却是柳长风。 剜了容越一眼,方拓迎了上去:“你来的正好,我刚要去找你呢!”又奇怪道:“你不是给马秋敬接风么?怎会有功夫到这里来?”她刚才还在犹豫呢,因为按道理,接风酒怎的也要喝上个把时辰,实在不好贸然打扰。 “马大侠临时有事,去会其他朋友了,我喝的不痛快,便过来找你!”柳长风脸上有阴郁一闪而过,浓眉颤了颤,又反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讨酒喝不成么?”方拓眨眨眼睛,有的事情还是在酒桌上谈比较好! “哈哈!你真说着了!”柳长风哈哈大笑起来:“你明日便要北上,我此次就是特地来找你喝酒的!连酒菜都定好了!”说完拍了拍手,立时有数名小厮拎着食盒进了院门。 “酒菜摆在我屋里吧!”方拓看了看天边渐渐靠近的乌云,随口道:“要下雨了!” “这……”柳长风一怔,有些尴尬地道:“不方便吧?” “不方便?”方拓疑惑的看他,旋即醒悟过来,心中又是一番自嘲,指着院中的凉亭,脸上却带着笑:“那就在凉亭吧!这里景致不错,雨中饮酒,想来也别有一番情趣!” “喂!”旁边的容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看呆会儿的雨肯定不小,你们怎么喝酒啊?”这话却说得方拓两人极不自在,谁也不再开口说话了!气氛沉闷下来。 容越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突地笑起来:“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要喝酒,怎能少得了本姑娘?”见他们还是不说话,跺脚道:“江湖儿女,在乎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方拓哈哈一笑,洒脱地道:“也是,江湖儿女啊!”伸手拍了拍容越的肩膀:“真是惭愧,我竟然不如你这个小丫头了!”接着转向柳长风:“长风兄,我想嫂子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柳长风默然点头,挥了挥手,那些小厮按顺序进了方拓的房间, 将几吊钱交到领头的小厮手中,柳长风转向方拓,用感叹惆怅的腔调说道:“咱们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 “是啊!”方拓淡淡的回答,眼睛不经意地瞟向院门外,却是愣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手指远处,冲柳长风问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奇怪,其中一人的背影让她感到熟悉,却记不起在那里见过。 “岳阳楼的伙计!”柳长风诧异道:“有什么不对?” “你都熟悉么?”方拓拧紧的眉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继续追问。 “自然!我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月!差不多天天见面!” 方拓转头见柳长风一脸关切,笑了下:“没什么,也许是我太过紧张了!”心下苦叹,自己最近确实有点草木皆兵了…… 第八十五章 英雄珍重(十二) 傍晚,连绵的细雨打湿了契丹国的上京皇城,高耸的佛塔古寺和巍峨的殿宇楼台一起被烟雨笼住,变得神秘恍惚,若有若无。真寂之寺的暮鼓声似乎被浸透了,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庄严洪亮,却又多了份空灵清爽。听在耳中,有着洗涤心灵的力量,仿若是神灵的恩赐,韵味非常。但是这种眷顾并不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我赢了!”耶律隆云将自己的“炮”扣到了对方的“将”头上。 而坐在他面前的对手,正是那个曾向方拓吐露往事的面具怪人。 面具怪人冷冷一笑,眼睛扫了眼棋面:“汉人的东西就是规矩多,没想到王爷喜欢这个!” “棋如人生啊!”隆云却是看也不看他:“静如春水,波澜不兴,动则狼烟四起,杀戮大开。征伐凶猛如征战,取胜之道却只在方寸之间!”说着,又重新开始摆棋:“过几日我便要领军南下御敌,军营里可没人陪我下这个了!”感叹一声,用冲对方示意:“这次你先来。” 面具怪人取棋子走了一步,抬头看向隆云:“王爷将我拉来只怕不是为了下棋吧?” “你终于忍不住了!”隆云笑笑,接着却正起面孔:“最近太后身边多了一个姓萧的女人,功夫不错,据说是南边逃回来的。我要知道她过去的一切!” “查一个女人?她是宫女吧?”面具后射出一道光彩,那怪人语带惊讶的问道,他不知隆云何以对一个宫女如此上心。 隆云将手中的子用力砸下去,“啪”两枚棋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盖过了雨声:“这个女人看我的眼神很怪,让我不舒服!” 面具怪人却更疑惑了:“她难道还会对王爷不利么?”按他的理解,隆云绝对不会一个宫女搅乱心思? “不是普通的宫女啊!”隆云轻轻地叹息:“昨日太后向我展示了两块玉,其中一块却是我在汴梁见过的,你说,它是从哪里来的?”又提起一颗棋子。 “玉?” 隆云脸色渐渐阴霾,从嘴里挤出四个字来:“轩辕宝玉!” 面具怪人身子一僵,他总算知道对方为何会方寸大乱了。沉默半晌,看向脸色黯淡的隆云,感叹着问道:“王爷还是没有忘啊!”他的声音很轻。 “是啊!”隆云嘴上说得很洒脱:“我也以为自己忘了!可惜……”他拿着棋子四处比量着,却不知该往哪放了。 “王爷不打算帮她么?”面具怪人沉默了一下,接着追问。 “帮?”隆云微微震动,他想反驳,脑子里却拼不出话来,疲惫地长叹一声,将棋子随便丢到棋盘上,目光在他那狰狞面具上扫过后又转向外面弥门漫窗的细雨,悠长地道:“她有一大帮子兄弟,一个好弟弟,好夫君,一个好徒弟,那用得到我这个外人?”…… ※※※“我以为你忘了我呢!” 柳长风看着走进房间的方拓,仰头便将杯中的酒饮尽,然后重重地将那酒杯一顿,又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问道:“容丫头怎么样了?” “换了身衣服就睡下了!”方拓脸色变得不自然。没想到容越酒量那么差,只喝了几杯便吐得满身都是,无奈之下,只得将她送回房去,还给她洗澡换衣!心里难免有些尴尬。 “我见她和你在一起,以为也是个‘女中豪杰’,没料到……”柳长风打趣道。 刚刚坐回座位的方拓闻言不禁失笑:“你当我有瘟疫吗?离谁近谁染上?”眼角瞥见地上数坛空酒坛,又微微一惊:“你竟喝了这么多?”虽然她给容越洗澡用了很长时间,但对方喝酒的速度也太惊人了,这简直是倒酒嘛。 “一个人喝酒很没意思!”柳长风又拎起了酒坛:“你一去竟用了这么久,该罚!”见方拓二话不说爽快的喝了。他笑起来:“你喝酒还是这般豪爽!” “我是酒鬼嘛!”方拓摸了摸鼻子。 “来!再喝一杯!”柳长风又要给她倒酒,却似突然想起什么,酒坛举到一半便又放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色的酒壶,收到她困惑的目光,讪讪地解释道:“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壶百年佳酿,相当珍贵!我特意带了来让你尝尝,方才竟忘得干净了!”说着,给她倒满。 能让柳长风称为“珍贵”的酒,自然难得,方拓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杯子,抿了一小口,只觉得味道纯正,甘香无比,禁不住赞道:“好酒!” “来!再喝一杯!”柳长风再次给她斟满,又自己倒了一杯,惆怅忧郁地说道:“这酒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醉生梦死’,据说喝了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话音未落,已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长风兄!”方拓听他说得黯然,眉头颤了颤,抬眼看他还要倒酒,连忙伸手捂住了酒壶,关切地望他:“你喝得急了!”虽然打从一见面起,柳长风就笑嘻嘻的,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方拓又怎会看不出他有心事? “嘿!”柳长风自嘲的一笑,摇了摇头,却又另取了坛酒,灌了一大口,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见面,感觉你我生疏了许多!” “有么?我没觉得!”方拓一愣,强笑道,“怎的没有?”可能是酒气上涌,柳长风的面色趋红,眸里也蒙上了一层晦涩:“如今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几年光阴,物是人非阿!” “人总是会变的。”想到当年的时光,方拓也不禁一阵恍惚,她垂下眼睑,苦声叹息道:“那时候,咱们太年轻!” “是啊!太年轻!奈何不得啊!”柳长风眸光一闪,又灌了一大口酒:“当年的意气风发和……”说到这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又接着道:“再也找不到痕迹了!” 方拓强自转移了注意力,抬眼瞥见他眉宇间的沧桑,不觉心中发涩,旋即又想到马泽的话,便试探着问道:“长风,听说最近你家的铺子被封了?” 柳长风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出现,事实上,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听方拓又道:“你得罪的那个人是谁?” 柳长风一愣,神色变得凝重,似乎在顾及什么,好半天才抬起头,复杂地看向方拓:“秦王!” 方拓腾地站了起来,正在此时,窗外刷地亮起一道闪光,霹雳炸雷滚来,撼天动地! ※※※入夜的时候,雨丝编织的珠玉帘幕把整个岳阳密密实实地网着。电光中,倾盆大雨轰隆隆地扫荡过来,打在墙上地上,伴随着萧萧风声,气势十足。 客栈老板王麻子在忙了一天之后,还是冒雨在自己的店里巡视一圈,他要确定客栈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会将夜里的工作交给那几个伙计再放心的去休息。来到后院的时候,突然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墙上晃动了下,不敢相信地挤挤眼,这回入目的却只是连天的雨帘。“真是老了,喝一点酒眼就花了……呵呵!”说着就转了回去。 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有道黑影从他身后的墙上一掠而现,跃在空中就像高抛的弹丸一样飞过数丈,消逝不见。 当然,他也更不可能知道,这院子中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被一个隐藏在角落中的人收进眼里。 ※※※桌上的蜡烛燃着火焰,十分明亮,却无法彻底驱散房间的阴暗。屋外,满天急雨带着劲风敲打门窗,哐啷,哐啷,似鼓声响起,震得人心发颤。 跳动的烛火将柳长风的脸映衬得飘忽不定,他眼神游离,带着浓浓的醉意,肘部支在桌上,那只手似乎连酒坛都拿不稳了,一颤一颤的,酒水倒入嘴中却也漾出不少。却仍不肯放下,大口地灌着酒。而坐在他对面的方拓也只是低着头,将脸上的表情全部藏到了阴影里。 这样的沉闷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还是方拓先出声:“长风,他……他同你为难?是不是因为我?” “你?”柳长风醉眼朦胧地看过去,缓慢地摇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还是不要管得好!” 方拓抬头看他:“若与我有关,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咣当!”酒坛被大力砸到桌上,柳长风脸色闪过不悦之色:“你会去找秦王说情是不是?求他放过我?哼!他对你什么心思,明眼人再清楚不过了!我知你不是贪慕权贵的人,怎能因为我受那种委屈?”他冷哼一声:“我家在朝中的关系岂是白给的?凭他秦王根本奈何我不得!” 他话说得过分,方拓有些恼怒了要反驳才发现了他的醉态,只得无奈苦笑,伸手抢过酒坛:“长风,你喝多了!”正待将自己同秦王的关系说出来,一只手却被柳长风紧紧握住了。 “阿拓!我是在伤心啊!”柳长风的醉意更浓,说话腔调完全变了,变得模模糊糊:“短短两年,妻离子亡,如今更要娶一个陌生人为妻,婚不如意,痛苦终生,情恨难伸啊!” 方拓听到这番话,心里不禁浮起一层凄楚,只盼望能用豁达随缘的话减轻对方的忧愁,但嗓眼发紧,竟说不出一句来。 而就在这时,柳长风完全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了,但那双攥着方拓的手,却没有松开,仍旧死死的,紧紧的…… ※※※柳长风醉了,外面风雨交加,又已是深夜,肯定没办法送他回去了。无奈之夏,方拓只得找客栈伙计要了隔壁的一间院子。披着蓑衣将烂醉如泥的柳长风搀扶过去,又喂下了醒酒汤,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手上传来阵阵痛楚,低头一看,竟是被箍得有些红肿了。没想到柳长风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在她的印象中。柳长风即便是喝醉了酒,他也会保持着一贯的儒雅气质,君子风度的,断不会如此的失态,想来最近两年发生的事,真伤他深了。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为自己,只怪当年太轻狂,也许这就是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的下场,到头来误人误己,害人害己。 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很苦。可能是因为喝酒的关系,眼下自己竟然也有些迷糊了,她强打起精神,准备回房休息,临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床上躺着的人一眼。 除了那间院子,方拓一边走着一边下定决心,不论见面的情景会有多尴尬,都要去找秦王“商量商量”。 因为两个院子挨着,所以方拓很快就到了自己房前,双手刚触到门板便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神色一紧后却又快速地恢复了正常,收回手,一脚踹开房门。 而此时,正对着房门的方向,赫然坐着一个年轻人。 “姑娘真是好兴致,竟在柳兄的房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这可不合规矩吧?”那人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方拓却只想一拳砸上去。 “深夜潜入女人房间也不是君子所为吧?马泽马公子?”方拓瞄了对方一眼,接着将身上的蓑衣搭到门口的椅子上,却并不关门,而是大敞着任凭雨水梢进。 “呵呵!”马泽轻笑出声:“我可不是君子!我是浪子!” “随便你是什么东西,有屁快放,然后立刻给我滚蛋!”方拓心情正郁闷,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对方了。 马泽意外道:“这,这可不是姑娘该说的话!” “你有什么事情?”方拓斜起一只眼睛看他。 “看姑娘对我的态度,似乎不打算要在下帮助柳兄,而是要亲自向秦王‘求情’了?”马泽翘起嘴角。 “原来你都知道!”方拓疑惑地睁大眼睛,心中暗加戒备:“那你这次来是什么目的?”因为同柳长风作对的是秦王,所以马泽提出的那些条件根本形同虚设,而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姑娘大概知道吧?在下被人称做浪子!”那马泽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在下不介意自己的女人有几个面首情人!所以,荡妇和浪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阿!姑娘和我不在一起真是可惜了。”转头看到方拓眼中越烧越旺的怒火,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暧昧至极:“在下对自己驾驭女人的手段还是有自信的,只要得到了姑娘的身子,不愁得不到你的心!到那时……” “滚!”方拓怒气攻心,不等他说完便挥手打断他的话,正要抽出软剑,蓦地,极度的不安自心头掠过,接着便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砰”地一声,她的双腿再支撑不住身子,仰面倒了下去。 “‘醉生梦死’的味道不错吧?不枉我特意送了一壶有价无市的好酒出来。”马泽见状哈哈大笑,走到她跟前蹲下,得意地拍着她涨得通红的脸:“早知道柳长风那家伙着紧你,果然,他真的先带给你尝尝!当然,凭你们的功力,单纯在酒里下药岂不是无用?所以,我又在这房间里点上了无色无味的‘君子香’,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踏歌公子当然是谦谦君子了!没有解药,看你还怎么威风?哈哈哈哈!”大笑着横抱起她,朝床铺的方向走去。 方拓被他抱着,郁恨欲绝。但此时她眼前越来越黑,手脚越来越软,连动根手指头,咬咬牙都困难。这下糟了,连自杀都不成。而这也是她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丝念头,下一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马泽将昏迷不醒的她放到床上,伸手便撕开了她的衣服,却不知道,此时正有一股血丝,自自己的耳朵中冒出来……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恍惚中,雨水敲窗的声音传来,似乎离得很远,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 “不对!”蓦地想起之前的情形,她只感觉一股冰凉的气息流遍了全身。让她的心跳都停止了。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力气,将那沉重如万斤的眼皮支开,入目的是让自己心惊肉跳的场面。 一个男人正趴在自己的身上,头部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胸前,想来正是马泽无疑,羞怯,窝火,愤恨一时间什么感觉都有,心里很是难受,悲愤得不能自制。 一股激愤直冲脑门,想也不想,抬手便将他推出去,接着连忙检视自己的身子,还好,只有上面的衣服被撕开了,看来对方还未得逞。 不知过了多久,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那马泽怎的动也不动,任自己将他推下去?自己虽然恢复了一些力气,却依旧提不起一丝的真气,万万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她挪着虚软的身子到了床边,俯身看下去,这才发现,那马泽竟然满面鲜血,显然已经气绝多时。 “他死了?”方拓茫然四顾,却没有发觉其他可疑的地方,是谁救了自己?还是……她心中不免一阵后怕,若是对方没死呢?猛地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敢想下去。 她在害怕,那对她来说难以启齿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栗。这个问题纠缠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许是门没关上的缘故吧?真冷啊!下雨的夜晚总是冷的,更何况房门竟然还敞开着,方拓禁不住蜷起了身子,手臂抱住双腿,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冷冽。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兰若冰的软弱。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虽然内心里排斥这种想法,也告诫自己不要去计较那些,但这个问题实在是甩不掉,忘不了。 正失神彷徨间,突然听得一声大喝:“阿拓,你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很熟悉,将她迷惘无措的状态拉回到现实。 “长,长风?”方拓转头,首先看到的就是柳长风写满惊骇的面孔。猛地醒悟过来,连忙嚷道:“你,你先不要进来!” 但晚了,柳长风已经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摇晃着走进房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马泽,奇道:“这是谁?”说着,却又打了个酒嗝。显然,他没有认出那满脸鲜血的人。 方拓舔了舔嘴唇,却不知该怎么解释,但眼下她关心的不是这个。因为柳长风的视线又投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和他……”柳长风咽了口口水,目光却定格在她的裸露的上身。 “他死了!”方拓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短路了。因为对方的视线火辣辣的,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欲望。让她不舒服,而这种感觉直接反应在她的行为上,她慌张地用双手护住前胸:“你先出去!我要换身衣服!”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但舌头却不知为何变得僵硬,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在打颤。下意识的,身子也往角落里挪。 “阿拓!你还和当年一样漂亮!当年我看到你的身子,就再也忘不了了。”柳长风的腔调很怪,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我……我……”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她靠拢。 “你说这些做什么?”方拓远远地便闻到浓重的酒味儿。暗道不妙,心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她喘了口气:“长风兄,你喝醉了!我是方拓啊!” “你能和他做,为什么我不行?”柳长风却似乎什么也不顾了,一下子扑了上来。 “柳大哥,咱们是兄弟啊!”方拓推搡着他,努力地打算挥开落在身上的爪子。但此时她的力气又怎能同柳长风相提并论? “我就知道你不好意思!”柳长风嘿嘿一笑:“若是真的拒绝,岂是这么小的力气?”见她还是反抗,索性手脚并用,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双手,又压住了她踢踏的双腿。而空出来的那只手,便开始撕扯方拓身上剩余的衣裤。 “你,你不能这样!咱们是朋友……是兄弟。”方拓脑子一片混乱,几乎是哀求着说出这番话。第一次,她如此痛恨自己的软弱,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即便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紧紧盯着已经全裸的方拓。柳长风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迷恋,很快又被欲火占据了,迅速地脱光自己身上的衣服。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柳长风!”当柳长风那带着胡茬的下巴碰触到她的脖颈和前胸的时候。方拓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叫出来,她听着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陌生,尖锐得可怕。“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变得空荡荡…… 第八十六章 英雄珍重(十三) “柳长风!” 柳长风听到这沙哑的声音不由愣住了,低头正见身下之人带满决绝意味的双眸,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动作也停了下来。同时,刚觉身子变得虚软无力,心头大骇。 “放开我!”方拓见他不再侵犯下去,吐出口气,嗫嗫说道。她脸色惨白,几乎和鬼魅一样惨淡。 “阿拓!”酒劲去了大半,柳长风震惊的望着一切,似乎有什么情绪在体内涌起,勒紧了心脏,整个世界都模糊了,只剩下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和心房鼓动的声音。“嘭,嘭,嘭。” 这时,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方拓似乎在雷声中得到了力量,奋力地将呆愕的人推出。但是她此时虚弱至极,接着便栽倒在床边。 柳长风完全失了分寸,见她如此,下意识的想去搀扶。但伸出去的手被拍打了开。 “你滚开!”似乎力气都在方才用尽了,方拓倒着,再没起来,眼睛盯着他,语气虽然显得无力,却狠决异常,她一字一顿的说:“你从我身边滚开!” 柳长风看见她在暗夜中的苍白脸色和那双眸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视线碰触到面前赤裸的身体,又飞快地移开了,他不敢再看。别过头去。嘴唇数度嚅动,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被吞咽下去,无言以对,真的无言以对。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怒喝,下意识地转头,柳长风看见一个女子满面怒容地站在门外,正是自己的未婚妻,卢喜妍。 卢喜妍一步一步地走近。拳头握得很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我破坏你们的好事了?”声音平缓,却透着难以压制的火气。满带着厌恶情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蓦地,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惊呼一声,闪身隔开两人,用身子护紧了方拓,回头冲柳长风叫道:“你还不赶紧滚出去?” 又是个闪电劈下来,照亮了房内的一切,柳长风这才反应过来,转头正看到方拓乱发下的那张脸,青白,一点人气也没有…… ※※※ 柳长风离开后,卢喜妍找了件衣服披在方拓的身上:“你没事吧?” “谢谢你……”沉默许久,方拓终于回神了,转头看了她一眼。醒悟现在的样子实在让人尴尬,便动手穿起衣服来,却不知为何费尽力气也穿不好。 卢喜妍见她双手抖得厉害,连衣带都系不紧。轻轻地叹了口气,帮她收拾妥当,口中道:“我听人说看到柳长风留宿在这里,我以为你们……一气之下就来捉……”话到这里,硬生生地顿住了。 嘴角泛起浓浓的酸涩,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在方拓心头化开,很苦:“捉奸是么?”转头看卢喜妍满脸通红,勉强笑了下,柔声道:“幸好如此,那我就真的糟糕了!”虽然当时柳长风已经停下了动作,但也不能保证对方接下来会对没有反抗力的自己做些什么,这么说好像是不相信朋友,她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卢喜妍揽住她的肩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想到之前方拓的境遇,眼眶竟也有些红了:“若非看到你的守宫砂,只怕我……” 方拓被她抱着,正觉不适应,此时听她提到守宫砂,不由微微一愣。眼波晃动,她垂下了头,抿嘴道:“原来是这样。”话语到最后全部转化为无声的叹息。 “我原本对那个姓柳的有些好感!”卢喜妍柳眉倒竖,气哼哼地道:“这回就算我爹娘赶我出家门,我也不会嫁给他。” 方拓一愣,知道对方误会了柳长风,她不愿这件事破坏两人的婚姻,只得将马泽对自己下药的事情讲了出来。 卢喜妍听她讲述完方知地上那始终无人理会的尸体竟然是华山派掌门之子马泽,连忙上前,翻开尸体。 “‘君子香’与‘醉生梦死’同时使用,即便是武神在世也难以抵挡!所幸这两种药千金难得。而且对人危害不大,即便不用解药,十二个时辰内也会自动解除。”卢喜妍一边检视着马泽的尸体,一边说道:“没想到马泽会用这两种东西对付你!”这时,她彻底弄清了马泽的死状,脸上闪过骇然的神色:“竟然是‘渐离’。怎么可能?” “渐离?”方拓有些困惑:“怎的从未听过?” “渐离是西域奇毒。中毒后根本检查不出来,七天后才会发作,所以叫‘渐离’。此毒一旦发作便势不可当,不但七窍流血,全身变的乌黑,而且筋脉会一寸一寸的断裂,过程痛不欲生,却连叫都叫不出来!”卢喜妍指了指马泽那扭曲恐怖的脸,又小心地掰开他的嘴,解释道:“你看,他连牙齿都咬断了,也算是报应。但这周围都住着人,他若是呼痛,即便是下着雷雨,旁人也没有听不到的道理。若不是当年听长辈们提起过这种毒药,我还真的分辨不出来,只是……”卢喜妍得面色越趋沉重:“它绝迹江湖20多年了,怎的又突然出现了?”…… ※※※ 卢喜妍再次走进房间的时候,方拓正倚在床边,木然地盯着地上的尸首发呆,怔了怔,轻叹着走上前,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虽然他名声一向不佳,却没想到会做出这等龌龊的事。险些害了你!”接着转头,安抚般地说:“我已经请师姐去寻华山派的人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赶到!” “那就好!”方拓原本空洞的眼睛恢复了些神采,点头道:“那样我就能放心动身了!”转头看向窗外,天亮了,外面的大雨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你还是要走?可是……”卢喜妍有些意外。她咬住下唇,斟酌着字句说道:“你难道不想要个公道?即便不追究华山的责任,柳长风也坏了你的清白啊!”紧接着惊骇地拉住她的手不放:“你……你不是要……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方拓愣了一下才知对方的意思,摇了摇头,自嘲道:“我一向没心没肺,怎会为了所谓的‘清白’想不开?清白算什么?”先不说柳长风没将自己怎么样?就算真的被强奸了,她也不认为自己会像古代女性那样‘迂腐’,不就是和男人做爱吗?恶心一下就过去了!她在心里反复地对自己说着这句话。 卢喜妍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你真得这么想?” “长风兄只是喝醉了,况且也没有造成不良的后果!难道只因为一次意外,便要将我自己搭进去不成?”方拓点点头,尽量使自己的话显得洒脱一些。 “他那般对你,你竟还为他说话!”卢喜妍脸上的神色更加古怪了。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 “我们是朋友!况且,他喝醉了不是么?我想我能体谅他!”黯然苦涩的神采在眸中一闪而逝,方拓又想起之前与柳长风喝酒的清醒以及他的那番“告白”!声音低沉下来:“其实,这都是我的错!”叹口气,紧接着又笑了:“嫂子看在我说情的份上,便原谅了他吧!” 卢喜妍脸色臊得通红,却也发现,虽然方拓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这番话,但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是灰暗一片。不觉心头一酸,轻轻地叹道:“我真的不如你!” ※※※ 正如卢喜妍所言,华山派的人很快就到了,不但有之前见过一面的马秋敬,便连华山派的两位长老也来了。一进房间便开始检查马泽的尸体。 方拓和卢喜妍一言未发,目光却始终聚集在马秋敬的身上。作为华山掌门的义子,马泽的哥哥。马秋敬面对于弟弟的死亡,表现出的只有悲痛,但不知为何,方拓看着那张戚哀欲绝的脸,只觉得好笑。为了掌门之位,这两个兄弟的关系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了。弟弟打算杀了哥哥,焉知哥哥不想杀弟弟?也许,给马泽下毒的人就是马秋敬呢! 可能是感受到方拓怀疑的目光,马秋敬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片刻,抬眼扫了她一下然后直起身:“卢姑娘和方公子所言非虚,舍弟中的果然是‘渐离’”话音落下没多久,马泽的尸体便被搬运了出去。 “这么说,我完全没有嫌疑了?”淡淡的话语在房内散开。 “不错!”马秋敬与两位长老交换了意见,这才点头:“舍弟中毒至少在七天以上,而那时方公子尚未抵达岳阳,确实不是下毒的凶手,不过……”他迟疑半晌,接着抱拳道:“请问方公子,不知舍弟为何会三更半夜的出现在您的房间里?”…… 第八十七章 英雄珍重(十四) “这个畜牲!”噼啪巨响和瓷器掉地脆裂的声音。在客栈的某间上房里响起,中间还伴随着愤怒的低吼。马秋敬紧握着拳头:“没想到他真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此时,房间中只有方拓和马秋敬两人。 方拓眼看着一张上好的八仙桌和瓷器茶具在面前变得粉碎,却没有插话,方才刚将自己的性别说出来,马秋敬便脸色巨变,上前便给她探脉,确定她确实中了“君子香”和“醉生梦死”。得出这个结果后已是怒不可遏,满面铁青。 可是……她心里疑惑,对方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事实上,她只是将马泽用药对付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之前的密谋协议,只字未提,虽然对于马泽所为她也恨得咬牙切齿,但落井下石毕竟不是她的作风,更何况死无对证,贸然提及,恐怕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寻思间,又听马秋敬说道:“几日前,他确实派人买了‘君子香’和‘醉生梦死’……” 方拓挑起眉毛,心中的想法终于得到了证实,马秋敬在弟弟的身边还真安排了眼线。恐怕,自己的身份对方早就知道了吧?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两眼。 “姑娘……”马秋敬见她盯着自己看,脸上僵住了表情,低下头半晌,缓缓说:“您是不是要华山派给您个交待?” “这倒不必!”方拓收回目光,略带嘲讽地撇了嘴角:“只要贵派不怀疑我有什么不良居心就好!” “多谢姑娘成全!”马秋敬动容,施礼道:“日后若有差遣,您尽管开口!”犹豫片刻,又接着说:“姑娘放心,事关您的名声,华山上下对此事必然守口如瓶。”从始至终,马秋敬对她使用的都是敬语,态度也格外的恭敬。 方拓此时根本无心顾及这些,只以为他因马泽的作为对自己心存愧疚。见他提起保密的事情,连忙点头,毕竟昨晚的事情若传出去,对谁都没什么好处…… ※※※ 容越醒来头痛欲裂,环目一看是自己的房间,最后的记忆止于那一杯酒,后面的却是都忘得干净了。联想到自己的酒量和事先夸下的海口,大觉羞赧。转头看见发白的窗纸,不由心急,连忙掀被下床,迈着绵软的步子奔出房门。 当她跑到隔壁方拓院子的时候,卢喜妍正低头坐在石椅上,见她走进,面上愁容迅速掩去:“你醒了?听说你昨夜喝酒吐了。” “卢姐姐也是来送兰姐姐的?”容越讪讪地笑了下,向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方拓的身影,便要进屋去,谁知她刚抬脚,胳膊便被拉住了。 “她在房里洗澡呢?”卢喜妍的语气轻松:“你跑进去做什么?” “洗澡?”容越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正午了:“这时候洗什么澡?” “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卢喜妍的声音低沉下来:“华山派的马大侠刚离开不久?” “出了什么事?”容越忍不住抬高了音量:“马秋敬怎么会来这里?” 卢喜妍神色复杂地叹息:“还是你自己问兰姑娘吧!” 容越觉得事情古怪,刚要追问,这时院门处却传来招呼声:“师妹怎么还不回去?”诧然转头,却见一位女子站在不远处,容越看到她,厌恶地皱起了眉,对方正是卢喜妍的师姐,董梅。 那董梅走进院子,瞟了容越一眼,却没有打招呼,而是凑到卢喜妍低声说了什么,后者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而此时的房间内,水气氤氲缥缈,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方拓泡在温水中,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左手臂上那点朱红色的印记,渐渐的,眸中积上了复杂难名的色彩。惆怅地叹了口气,她猛地将整个身子沉到了水下,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 ※※※ 大雨早停,阴云也已散去,外面的世界春光明媚,但那屡屡细风吹在身上却让刚跨出房门的方拓打了个寒颤,没想到春天也会这么冷。 阳光斜照下来,刺眼,也让人迷乱,房檐屋脊,墙垣树木都有些发白,看不真切了,方拓眯缝起了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过来。待看清院落中的一切,容越已经走到身前:“兰姐姐怎么这么慢?” 方拓展颜道:“你醒了?我正考虑要不要叫你呢!”四顾下却没有看到卢喜妍的身影,愣了一下:“卢姑娘呢?” “被人叫走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卢姐姐脸色不太好呢!怕是不能回来送行了。”不知为何,容越不愿在方拓面前提起董梅这个人。 “脸色不太好?”方拓眼波晃动,轻叹口气。这时又听容越问道:“昨晚出什么事了?怎么今天大家都好怪?” “这件事说来可就复杂了!”忧郁的话在空气里散开,方拓简简单单地回答:“马泽昨晚死在了我的房间里!” “是他?我还以为又遇到上次的刺客了!”容越瞠大了眼睛:“他怎么会……”见方拓拧紧了眉,似乎不愿多说,便将心里的疑问强压了下去。又连忙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没事就好!” 感受到对方话语中那浓浓的关切,方拓心头一暖,脸上僵硬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接着便笑了。 ※※※ 方拓和容越赶到码头的时候,却被告知客船刚刚离开,要想乘船,还要再等半个时辰。容越起得晚,早饭根本没有吃,眼下已是饥肠辘辘了,便拉着方拓进了一家靠近码头的饭馆。 刚刚落座,容越便拉住方拓的手,伤感的说道:“兰姐姐,我舍不得你,我同你一起走好不好?”这段时间的相处,方拓于她,亦师亦友,如今说要分开,还真是舍不得!” “傻瓜!”方拓挑高眉毛:“又不是以后都不会见面了!”说着,她抽回了手:“你是要参加喜宴的,跟着我东奔西跑算什么?” 容越一怔:“你不去京兆了?”她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其它的含义。 “你想哪去了?”方拓颇似无奈地摇头:“卢姑娘和柳公子都算我的朋友,他们的婚礼我怎会不去?”见她还要开口,便又道:“你若是贸然离开,你卢姐姐未必答应阿?岂不是要埋怨我拐了你?”这时,伙计已将饭菜摆了上来,她取了筷子塞到容越的手中:“快吃吧!你不是饿了?”说完,便再不说什么,闷头大嚼起来。 也许是因为即将离别,或许是因为之前遭到了拒绝。素喜热闹的容越竟是一言未发,这一餐吃得沉闷。 等方拓将碗里最后一粒米饭打扫干净,抬头却见容越靠着窗子往码头的方向张望。神色不由一黯,她知道对方在找什么,不自觉地,也朝窗口望去。 “奇怪,柳大哥他们怎的还不来?”目光在码头上的人群中搜索着,容越希望能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如果见到熟人,支会一声,自己就能和兰姐姐一起走了吧?她想着。 “他昨晚也喝多了!”方拓收回了目光,声音很平静,不夹杂丝毫的情感。 “喝再多也得来阿!”容越低声嘟囔,依旧没有放弃努力,蓦地,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转头,此时,方拓面色平静无波,但却刚好给她捕捉到眼中那未及隐去的痛苦。于是她斟酌着字句试探:“兰姐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望着对面少女怯生生的眸子,方拓原本有些僵硬的面容变得放松起来,嘴角露出一丝温润的笑意:“你别多心了。”抬眼看了看窗外:“船来了!” ※※※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出了饭馆,容越眼见码头上拥挤的情形,皱了皱眉:“船上可能会挤,兰姐姐,你明天再走吧!”但却得不到回答,愕然转头, 却见方拓怔怔站在一个小摊前,正从小堆的货物中挑出一把匕首。 她凑上前去,见那把匕首做工虽然精巧,在市面上却也时随处可见,并不稀奇。她随口问道:“你喜欢这个?” “很锋利不是?”方拓眼神里隐去一线迷茫,细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她抽出匕首,手指在锋刃的边缘来回游走:“这是个好东西啊!”说到这里,嘴角竟翘了起来。 “这算什么?普通的货色而已!”容越撇嘴:“你若喜欢,我能找到更好得,削金断铁也不在话下!” “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方拓付了钱后,便将匕首放到袖子的里层。 “你真买这个?”容越有些疑惑:“你要这个做什么?” 方拓眼神中有一抹空茫的淡漠,平静温和的笑意中多了分自嘲:“防身!” “防身?”容越更加糊涂了,凭着方拓的武功和那名扬天下的软剑,她实在想象不到这把普普通通的匕首会起到什么作用。心中闪过了什么,却是隐隐约约的,抓不住理不清。突然头上微痛,抬眼,正见方拓笑望着自己。 “想什么呢?”方拓收回半空中的手,笑了笑便拉着她往客船的方向走,却在这时,后背感觉到了异样,猛地回身,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阿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那人背对着日头,模模糊糊,晃得方拓有些睁不开眼睛,他缓缓的靠近,现出一张英俊端正却略显憔悴的脸。 “长风……”她心头一跳。 第八十八章 英雄珍重(十五) 背负着双手,柳长风缓缓地到她身前站定,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眨不眨的瞧着方拓的面庞。 对方瞧向自己的目光让方拓感到一丝灼痛!尴尬的咳嗽一声,舌头有些僵硬,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同她有话要说!容姑娘能否通融一下?”柳长风转向方拓身边的容越。后者询问的目光扫向方拓,见她点头,这才带着满面的狐疑退到远处。 “你还好吧?”柳长风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莫名的情绪:“我……” 方拓自然清楚他要说什么,便挥手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说,我不会怪你的!”她不想谈及这个话题!对方并不是故意为之,怎好怪他?眼见客船已经靠岸,再耽搁恐怕就要错过了。又道:“长风兄,船马上就要离岸了,等你成婚之日咱们再叙不迟!”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柳长风蓦地挡住了她。 “哦?”方拓见他一副欲言又止,有一些诧异:“你还有事么?”又扫了眼客船旁的人流,她又道:“长风兄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留下来吧!”柳长风神色变得更加复杂了。见她面带困惑,又连忙解释:“是我对不起你,难道你不想要个交待?” “交待?”方拓眉头一颤,道:“毕竟只是误会!这件事情不怪你,真的!”说完笑了,为了对方,也是为自己。 “你……”之前准备好的言语都消散在对方温和的笑容里,柳长风张口结舌,他设想过方拓会幽怨,会哭泣,会愤恨,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但,就是没料到会是这样,难道发生这种事也不放在心上么? “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没发生过吧!”方拓补充了一句,便躬身施礼,打算绕过去,谁知她脚步刚迈出,手臂竟被拽住了。 “没发生过?”柳长风拉着她的手,用沙哑的声音道:“我不信你不在乎!” 方拓垂头,望了望他抓在她手上的手,暗叹口气:“长风兄,先放手好么?” 柳长风却是不肯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留下来吧!咱们到了这份上,你还能去哪?” 方拓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心中竟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喘了喘,她强压住心头的怒意:“这个不用柳公子操心!”贞节?她冷冷的撇嘴。 柳长风眯起眼睛,难道这种事情也算微不足道的小事?柳长风只觉一股热血腾地冲入了脑中,抬高手腕将方拓拽得趔歪,一个站不稳便靠在他的身上:“在你心里……”他咬紧牙齿,将气息吹入方拓耳中:“我是那种没担当的男人么?” “柳长风……”方拓皱眉稳住了身子。或许是因为疼痛,也或许是因为柳长风那写满独占欲望的眼神,柳长风一碰她,便仿佛又回到了昨晚,让她浑身发寒,抬头,对方眼中闪动的神采更是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后退半步,但被撰着的手却怎的也挣脱不开,君子香的药力还未散尽,眼下她依旧虚弱得很,又怎是柳长风的对手?头一昂,眼睛深深望进柳长风的眼底,吐出极为冷硬的两个字:“放手!” 两人目光相对,柳长风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良久,眸中闪过痛苦之色,手也松了。 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容越早先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怪异,站在远处也特别留心,眼见柳长风动粗,那还忍得住,几步便窜了过来。有些心疼的搀住方拓,转头冲柳长风瞪眼道:“你太过分了,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没事的!”方拓制止了她,又用眼扫了扫围在四周的人,一边揉捏着被抓得生疼的手,一边问道:“长风,咱们认识几年了?”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似乎说话的对象只是一个陌生人。 柳长风一愣,眼睛又扫到方拓手腕处的青肿,有些愧然,喏声道:“从扬州赛花大会至今,有七年了!” “七年?那么久了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方拓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可你不了解我!”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无比虚弱的摇了摇头,接着牵着容越的手,厌倦一般地远去了…… 柳长风的手抬高,却再没力气伸出去,只能半空中定着,更不敢上前追赶,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溶在正午绚烂的阳光里,眼中的无奈痛楚越发浓重。 ※※※ 容越一直看着方拓的客船远离,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才转身,打算回客栈,却见柳长风竟然丝毫不顾旁人的侧目,垂头站在街道中央,好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即便不明前因后果,她也看得出,就是眼前这人惹得兰姐姐不开心。她走上前,没好气地瞪了柳长风一眼,刚要刺几句,却在仰头的刹那,愣住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眉宇间那浓重的悲戚和没落。 “柳……柳大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们……”容越忍不住开口。 柳长风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头盯着她,幽幽地道:“她可曾提到过我,是否怨……”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容越听到这句不完整的话,不由一怔。 柳长风已在她茫然困惑的脸上找到了答案,他重新垂下头,似乎在苦苦思索什么,蓦地又仰头,直冲着客船离去的方向喃喃念道:“是啊!我不了解你……这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么?”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了一道莫名的神采,唇角竟然微微挂起的一抹弧度。 容越在旁看得清楚,这时的柳长风,依然儒雅潇洒,却让人看着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嘴角的轻嘲,或者是别的什么,总觉得那张熟悉的面孔忽然有点儿不同了…… ※※※ 容越回转客栈草草收拾一番退了房间,拎了包袱便来到卢府,她现在可是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方拓等人的表现实在太奇怪,而一切的答案,也许只能找卢喜妍解答了。 最近几天她经常出入卢府,看门的下人都已经熟识了,没通报便进了去。径直奔向卢喜妍住的偏院,离院门还有老远,便隐约听到卢喜妍激动的声音:“我要退婚!”她一愣,便止住了脚步,心头疑惑大起,不知什么事情让卢姐姐如此生气。这让她联想到了柳长风和方拓的怪异,会不会……猛地摇了摇头,她不敢再想下去。接着往院子走,但那迈出的步子,确实不自觉地放轻了。 “除了退婚,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柳长风端坐在院里的凉亭中,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沉着,不像码头那般失措了。 卢喜妍一手扶着石桌,另一只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兰姑娘怎么办?” “我们没什么的!”柳长风淡淡的说了一句。伸手取过茶碗,不料手抖了一下,他轻微地叹了口气,收回手,他缓缓地开口:“我知你在为昨晚的事生气,但那完全是……”说着这里不免怔仲了起来,他也不知昨晚的事情算是什么。 “你毁了兰姑娘的清白,这个怎么算?”卢喜妍白皙的脸上浮现出哀色,旋即又被另一种情绪代替了:“你若真对她好,为何不退了这门婚事?” “我也是迫不得已!”柳长风皱眉,音量却低沉了,带着苦涩:“她不会怪我的!” “她当然不怪你!还替你说好话呢!”卢喜妍面色复杂地道:“你很开心是不是?”接着将声音拔高:“可这也说明她不在乎你!” “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么?可以作对好姐妹!”柳长风忽然说。 姐妹?卢喜妍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紧接着便恍悟,脸一下子胀红得要滴出血来:“恐怕我没那个福气,她不喜欢你!” “我已经看了她的身子,还差点……”咳嗽一声,柳长风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才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怕她抢你的位置?放心,她不是那种人!” “你太一厢情愿了柳公子!兰姑娘是什么人?”卢喜妍撇嘴,讥讽道:“她可不是你能随便摆弄的!” “有些事,可由不得你们女人……”柳长风眼中闪过异彩,倒是信心十足:“你不是也为这婚事求过你父亲了,结果又如何?” 卢喜妍睁大眼睛。觉得那张怎么都该给人以好感的脸在眼中竟渐渐扭曲了。 “这婚事既然已经定下,就没有更改的可能,卢家和柳家,太需要这次联姻巩固关系了!我们柳家固然是陷入危机,可你们卢家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你希望看到自己的家业破败吗?”柳长风眯起眼睛,用完全是谈判的语调说道。见她嘴唇微张,显然还要反驳,便不耐烦地甩了袖子站起,口中讥道:“你还是多读几遍《女戒》吧!我可不希望别人说柳府未来的夫人不懂规……”蓦地听到细微的,脚踏树枝的声音,连忙转身面向院门:“什么人?” 他话音未落,门前便出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正是先前在院外偷听的容越。 柳长风见到是她,不由一愣。 容越薄薄的嘴唇已被她咬得变了形,她冷冷地看着面前这张脸,拳头握紧,就待冲上前补两拳,却又瞥见面色惨白的卢喜妍,心中竟一时不知是何滋味。猛地一跺脚,她飞身上了屋顶,在亭内两人还没来得及阻止时,几个起落,消没在瓦间…… ※※※ 这是一间非常破烂的野铺子,茅草搭就的棚子,四周土墙剥落的象是随时会塌了一样,里面三张四方桌歪歪倒倒的占了大半个店面,除此之外,只有靠门边摆了一个货架子,上面放了一些碗盘之类的盛具。 这天,店里只有两个客人。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不,应该是一个很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和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 “两位姑娘要点什么?”店老板兼伙计黄二很殷勤地给两个客人倒了茶,心神恍恍惚惚的。“她们是姐妹?可真是漂亮啊!”他想着。 那小姑娘看到他痴迷的样子,皱了皱眉,转向对面地白衣女子道:“娘!你要吃些什么?”很清脆好听的声音。“嘭!”他一不小心,把一条凳子压塌了。 “哎呀,这位大哥小心些,万一受伤了多不好?”那白衣女子,不,是那天仙好心的扶起他。见他望着自己那呆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黄二更傻了,真美! 口水都流出来了,真恶心!那小姑娘斜了他一眼,嫌弃的撇嘴。抬高音量道:“我们要吃素面,麻烦你最好快点!待会儿还要赶路呢!”她话音未落,黄二便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茶水散发着热气,可两个人谁也没有动,没一会儿,她们的面便上了。 白衣女子刚要吃,筷子却被小女孩抢去了:“娘!你又忘了?” 只见女孩拿出一根用白布包着的银簪,用茶水冲洗后。放到两个面碗里,见没有改变颜色,这才满意的点头,放心道:“可以吃了!”又将脸凑到桌子中间,很小声地说道:“这荒郊野岭的,保不准就遇到个黑店!他们会在吃食里下药的。”扫了远处痴傻的伙计一眼,接着说:“你看那男人恶心的样子,还是小心点的好!” 白衣女子深深地望她一眼,想说什么,到最后却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娘也厉害,可谨慎一点总没坏处啊!”女孩见她这个样子,笑了一下。接着又道:“娘!咱们明天换回水路吧!也许能提前到。” “那个姓柳的不是要一个月后才成亲么?你去早了也找不到你师父阿!” “我不放心!”小女孩低声道:“我师父那人,别人把她卖了,也许她还替人家数钱呢,尤其那个姓柳的更不是好东西。我不在身边,万一她吃亏了怎么办?”说到这里,她无限哀怨的叹了口气。 “哪有那么夸张?我看你师父可不是那么笨的人!”白衣女子忍俊不禁。 “她不是笨!”女孩撅嘴:“我师父的性格太直,平时更是大咧咧的!难保不被人算计!” 就在这时,铺外又传来马蹄声,伙计黄二连忙提起精神迎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得有人说道:“好俊的马!”紧接着又是感叹声:“这毛皮真漂亮,来,让本公子摸一……”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 女孩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口中喊道:“不要碰我家踏雪!它会踢人的!”可惜提醒晚了,她刚冲到门口,悲惨至极哀号声便传了过来。 “哎!”女孩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踏雪的力道她可再清楚不过,多疼啊?这下免不了要赔些钱了! 等出了铺子,却正见一个高大的少年扶着店伙计站起来,那伙计捂着胸,面上满是痛苦之色,显然,被踢到的是那倒霉的店伙计。 而那少年一边拍着伙计身上的土,一边还念叨着:“真对不住阿这位大哥,我光顾着自己躲闪那畜牲,没想到把你踢了!” 女孩冷哼着迈出铺子:“我家踏雪才不是畜牲!别人不招惹它,它绝……”话说到这里便被硬生生的收住了,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指着愣在那里的少年道:“怎么会是你?” 那少年看清楚是她,怔仲片刻,便不自在的搔了搔头,讪讪道:“可不就是我么?好久不见了,仙衣丫头……”蓦地意识到了什么,略显紧张地朝铺子里看了眼:“我师兄也在么?” 第八十九章 英雄珍重(十六) 容越气愤至极的从卢府出来,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一路穿街跃瓦,伴着惊咦和感叹直奔到码头。她现在只想将方拓追回来…… 之前方拓曾向她透漏过路程安排,从岳阳回返来时经过的鄂州,休息一天后再转乘快船沿着汉水北上直达京兆。是以直接找了东去的客船,但终因晚了半天又船速相当,在鄂州的客栈前找到正要出门的方拓,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一看见她,方拓眼中有惊异之色一闪而逝,接着浅笑出声:“有什么话跟我进房里说吧。”未说完就拉着她往回走。 “你……”容越欲开口,这时扫到周围的人,便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只得任她拉着。进了房间,她用眼盯着方拓的脸,一眨不眨:“岳阳的事我都知道了。” “哦?”方拓松开她的手,径自走到桌边提起了茶壶,一见到容越,她便猜到了。 “走……”容越上前拉她:“咱们回去找姓柳的算帐。” 方拓躲开,倒茶的手却不小心一偏,茶水溢得满桌子都是,连忙回身找来抹布擦拭,一边说道:“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怎么可以算了?”容越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你也是,怎么能一声不响地走了,实在是……” “窝囊是不是?”方拓接过话,轻轻笑道,将茶杯递了过去,见对方不肯伸手,她叹气放下:“那我能怎么办?大吵大闹么?杀了他么?我还不想把事情弄得天下皆知啊。”见到她眉宇间悲戚的神色,方拓走上前,将她散乱的头发揽到身后,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抿了下嘴唇,容越小声地道:“那咱们还是不要去京兆了。”回想起前几日在卢府卢喜妍和柳长风的交谈,只觉不舒服,对于柳长风再无好感了。 “我想这种事还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方拓摇了摇头,心里却知道,经过岳阳码头的那一幕,她与柳长风之间再不可能像过去一样了。长长叹了口气,她又接着说:“就算不参加婚礼,也要去接我徒弟啊。”想到不久之后便能看到白仙衣,她心头涌过暖意,不知自己不在身边,那小丫头最近怎么样了。 容越沉默了,心里仍觉得不安,蓦地想到了什么,抬高音量道:“可是,这件事情其他人也知道阿!尤其那个董梅,万一她……”立时又觉得头疼,董梅的样子明显知道什么。 “董梅?”方拓眼中精光一闪:“卢姑娘向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她不会说出去的。”其实她现在的心情复杂之极,卢喜妍适时出现只能说明一点,对方在客栈连排了人监视着自己。对于这各自己将之当成朋友对待的人,她不是没有抱怨,可毕竟是人家救了自己,她半点发作不得。要怪,也只能怪那些流言蜚语了。至于董梅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她也没心情去理会了。 容越本还要再说什么,却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测,隐有深深地无奈,她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暗叹一声,转头瞄向窗口,只见码头上,一艘豪华的大船缓缓泊入,清风涤荡中,有位锦衣公子临风而立,手中雪白的折扇展开着。她忍不住道:“那不是冷大哥么?” ※※※ 方拓拉着容越走出客栈,直奔好友所在的大船,甲板上,冷幕白很轻易的就看到了他们,连忙指使仆从降下舢板,并亲自将二人迎上了船。 几人相互见礼后,冷幕白上下打量着方拓,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正打算包船北上的,你来得还真巧,让我省了一笔开销。”方拓先开口了,接着微微一愣,连忙朝冷幕白的身后拱手招呼道:“云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冷幕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船舱里正走出了一位美艳的女子,他眼中浮出一丝复杂的情愫,旋即又隐忍了,平静道:“阿拓怎的没同长风一起动身?” 话音未落,“哼!”一声带着不屑和愤恨的轻哼飘了过来。冷幕白扭头正见闷闷不乐站在一旁的容越,刚才的声音是她发出的。眉毛皱了下,又扫了方拓一眼,面色微变。转头冲走近的云巧儿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赔笑着将容越拉了过去。 方拓没有注意他这番作为,只是眼睛朝四面巡视着,期望看到熟悉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她疑惑道:“怎么没见文杰兄?你们不在一起么?” “江紫有孕在身,经不起长途奔波,老太爷又不愿让两人分开,就把他‘扣’在家里了。” “文杰兄现在一定郁闷得紧吧?”方拓忍不住笑道。 “哈哈!谁让老人家抱孙心切呢!”冷幕白幸灾乐祸地说,紧接着却正起面孔,凑到她身前小声询问:“你有心事啊!还是……”停顿片刻才有说道:“你和长风发生了什么事?” “没……”方拓急忙摇头否认:“只是出了一点小事,发生些口角。”眼望远处正拉着容越交谈的云巧儿,调侃道:“真是难得,换女人比换衣服还要频繁的惜花公子竟和云姑娘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说到底,她是不同的吧?” 冷幕白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却也没有忽略她面上一闪而过的苦涩,心头一跳,便不忍逼她了,暗叹口气,缓缓答道:“我们要成亲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淡,不带一丝一毫的喜怒,好似在说别人…… ※※※ “这小丫头!”方拓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个闪身到了冷幕白的身前:“你的人没认错?真的是她们?”大船离开鄂州的第三天,冷幕白便带给她一个消息,白仙衣竟然在江南出现了。 “确实是她,身边还有一位白衣女子。”冷幕白苦笑:“我的人曾打算接触她们,可惜……”这小姑娘脾气也是一样的倔,到现在还不肯原谅自己。叹了口气,他又劝方拓:“放心吧阿拓,那丫头精明着呢,不会出事的。” “我担心的是另一个人。”方拓摇了摇头,那白衣女子想来就是白素珍了,有她在,白仙衣绝对不会出事,但令她感到不安的是,仙衣一向听话,若无必要,是绝对不可能违背自己的交待私自离开京兆的,萧春风呢?消息里没有出现这个异族女子,那么她能在哪? “不要多想了,长风成亲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她们肯定也要来找你。再说还有我的人照应呢,”冷幕白轻轻地道。 方拓点了点头,虽然不放心,但眼下确实只能等待了。这是却又听冷幕白说道:“过些天路过襄州,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方拓一愣。 “无难神尼。”冷幕白看向她,目光炯炯…… ※※※ 夜晚,江风拂面,天上繁星闪烁,江面泛着阵阵涟漪,伴着月影在清清的水面上摇晃,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宁静。 突然,一粒石子在岸边投下,\扑通\的声响,水花四溅,把月影撞成碎片,一会儿又平静了,依然是轮优雅的月影。 “哎!”轻轻的叹息随风飘散,带着淡淡的哀怨和伤感。 顾文宇隐在暗处已经好一阵子了,听到这声叹息,心神不觉一阵恍惚。眼前那临江而坐的娇小身影一下子模糊了,隐约间,他似乎在这天真顽皮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走出阴影。 听到声音,坐在江边的白仙衣一下子站了起来,等看清来人,不觉冷下了脸。 顾文宇苦笑一声:“你怎的还不去睡?” “睡不着。”白仙衣冷冷的道:“你鬼鬼祟祟的来做什么?” “你用不着这么对我啊!”顾文宇轻叹:“好歹我也算你师叔,你身上的武功有一半是我教的。” 白仙衣挑高眉毛,声音中透着怨愤:“若不是你,我师父怎会……”还未说完,突觉异样,自己的手已经被对方拽住了。她心头一急,就要喊叫出声:“你做……”下面的话,却被捂在嘴上的手掌赌了回去。 顾文宇将她拽到暗处,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有人打架,正冲这边来呢。” 听他么着说,白仙衣连忙凝神听去,果然有打斗的声音隐约传来,而且越来越清晰,显然有不少人正朝江边赶来。 顾文宇见她放弃了挣扎,便慢慢的松开了手。 白仙衣脸上的燥热却很久才消散,又狠狠地瞪他,却见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好,好厉害,那人的武功太厉害了。” 白仙衣微微一愣,撇嘴:“天下间谁还有我师父厉害?”口上虽这么说,却也顺着他的目光朝远处望去,她功力比顾文宇低得多,黑夜中根本瞧不真切,只能看到一道白光在夜空中飞舞穿梭。 等那些人离得近了才明白,原来是一帮黑衣人正被人追杀,确切的说是,那大概十几二十个黑衣人正被一个人追得落荒而逃,狼狈不堪。 这些人打斗的速度很快,几乎就在一眨眼的,那些黑衣人能活动的已经去了大半。等到了江边,伴随着几声惨呼,最后一个黑衣人在喷溅的向鲜血中也已倒地不起,看样子是一命呜呼了。 这时,白仙衣两人才看清杀人者的面貌,那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中年男子,而方才见到的白光,是一把刀。一把饮了大量鲜血,却依旧雪白发亮不带点滴污渍的长刀。 只见那中年人看了看脚下的尸体,似乎要转身离开,却在抬脚的刹那定住了身形,转身,目中电芒疾射向两人藏身的树丛:“什么人?给我出来。” 顾文宇看了眼白仙衣,知道妥不过,只得现了身形走出树丛,一只手已经探到了腰间挂着的武器上。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拉着白仙衣,隐隐将她护在身后。不经意的扫到地上尸体旁边的武器,忍不住出声:“契丹人?” 那人看清两人的容貌,眸中的杀气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听得他的惊呼,不由一愣:“你也识得他们?” “不只识得,还交过手呢!”顾文宇在嘴角牵出一抹苦笑。 “两个小娃娃深夜还是待在家里为好。”那人似乎对两人没什么兴趣,长刀入鞘,转身便要离开。 顾文宇觉得对方不是歹人,便放松了戒备,见他要离开,连忙松开白仙衣,恭敬的拱手施礼:“前辈请留步……”想到自己与对方初次见面,连忙补充道:“晚辈顾文宇,伯父正是当今枢密使大人。早闻有契丹武士潜入准备扰乱大宋安定,前辈既已洞悉了他们的阴谋,是否还有其他……”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 那中年人抬高了音量,似乎有些惊异:“你是顾文宇?京城的顾文宇?” “正是晚辈。”顾文宇呆了一下才回答。 “那她是谁?你们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那人指着白仙衣,语气竟显得凌厉。 “她是晚辈的侄女。”顾文宇为对方的语气疑惑。 “什么侄女?”白仙衣却瞥了他一眼:“我和这个讨厌鬼可没关系。” 那人眼中闪过怪异的神情,开始打量起她,似乎要将她看透一样,突然嘿嘿笑起来:“你师父叫兰若冰?”这才发现,那人原来有这一双很美的眼睛,清澈透明,却又带着智慧的光彩。 白仙抬高了下巴:“怎么样?”接着又皱起眉头:“难道你认识我师父?” 那人却是只笑不答,目光又开始凝聚到顾文宇的身上,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曼声道:“小姑娘留在这里,姓顾的小子跟我来。”说完便朝远处行去,走了几步,见两人没反应。冷哼一声,一个闪身便欺到他们身前,抬手点上白仙衣的穴道,一切都发生在瞬间,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白仙衣便已虚软倒地了。 顾文宇急急的攻了过去,但他功夫照比对方差得多,很轻松的,那中年人就止住了他的攻势。 那人似乎不太耐烦,又是一挥手也点了他的穴道,不同的是,白仙衣陷入昏迷人事不知,而他却是清醒的。 “你要做什么?”他叫道:“快把我们放开。” “你武功太低,行走江湖只能成为别人的累赘。”中年人踱到他跟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见他面露困窘之色,微微一笑,接着道:“不过你根基不错,是个练武的奇才,不过……”顿了一顿,他问道:“你用什么武器?” “长棍。”直觉告诉顾文宇对方没有歹意,便稍微放下心来。 “这样?”那人皱眉思索,口中喃喃道:“……配棍法倒也合适。” 顾文宇见他自言自语,也不知会将自己怎样,等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前辈,您点了晚辈的穴道,究竟要做什么?” “传你武功啊。”那人眼里突然间闪现一种异样的光彩。 “可是……”顾文宇咽了口口水,心里只觉得别扭,哪有人这样教武功的? “我这功夫霸道异常,不适合女子修炼,否则便一同传给你们,也不必这般麻烦了。”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中年人浅笑了起来。似乎一下子做了决定,也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本书,翻开看了看便塞到他的怀里:“这是心法,要勤加练习才行。”说完转身朝后走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你看清楚了……”话音未落,嗡的一声,那人的长刀重新出鞘了。 尖锐的破空之声中,他对着半空劈出一刀,很缓慢的一刀,简简单单的一刀,但又是石破天惊的一刀,遇佛杀佛,遇魔杀魔,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味道。蓦地,那人手一抖,白光暴涨直刺天际,亮得刺眼。一刀接着一刀,似乎都不加考虑,只是惯性般的劈了出去,没有停歇,没有章法,可是每一刀却偏偏妙到了巅峰。 顾文宇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直到那中年人收势,他仍未清醒过来。 那中年人将长刀收回刀鞘,缓缓的开口道:“你看清楚了。”声音中夹带着真力。 顾文宇反应过来,连忙道:“好厉害的刀法。” 那人面色静若止水,深深望进他的眼底:“真的是刀法么?” 顾文宇一愣,接着皱起眉头,脑子里回味着,也思索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惊喜地喊了出来:“我明白了。”可面前哪还有那神秘中年人的身影? 吃惊之下,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穴道竟然已经被解开了,转头四顾,周围就只有倒地不起的白仙衣,便连那些契丹武士的尸体也不见了…… 第九十章 英雄珍重(十七) 朝阳升起时,一艘双层三桅大船缓缓地驶入襄阳,同高耸的城墙哨岗一起被彩霞笼罩,放眼望去,满目是朦胧绚丽的色彩,而甲板上的方拓等人自然也成了这唯美图画的一部分。 “时候还早,安顿一下就能出发,乘车只要两个时辰就到了。”冷幕白手扶船沿,转头又见方拓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若真是花蕊夫人,你们母女相见,应该高兴才是。怎么闷闷不乐的?”说完笑了一下便扶着云巧儿迈上了舢板。 方拓一怔,接着便苦笑摇头,拉了睡眼惺忪的容越也下了船。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如愿以偿的见到无难神尼。这时她却开始踌躇犹豫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席卷心头。她该如何面对兰若冰的亲生母亲? 冷幕白早派人安排了。一干人等用了早饭,方拓在房中换了女装,便跟着冷幕白等人上了马车,自西门出了城。只留下冷家的下人们在客栈看顾行李。 往西行一个多时辰后,到了一处浓密的竹林下了车,遣退车夫后。冷幕白竟然在怀中掏出一卷布帛来。方拓好奇的凑上去,才发现,这布帛赫然是一幅地图。可惜这张地图实在是简单得很,四人围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才在图中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经过七弯八拐的石径。终于又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找到了被万竿翠竹包围着的尼姑庵。 “天元庵……”轻轻念了数遍,方拓将目光在庵前的大字上收了回来,对冷幕白浅笑:“没想到这里也有个天元庵。”环视四周的环境,感叹道:“这地方可够幽静偏僻的,你那张图哪来的?” “你马上就知道了。”冷幕白神秘一笑,上前几步,站在庵门前朗声道:“晚辈冷幕白,陪同兰若冰兰姑娘,依约拜见无难神尼。”声音中注上了他的内力,传出很远。 等说完这番话,他便拉着满脸迷糊的云巧儿和容越退到了方拓身后。 方拓皱眉,回身要说什么,这时庵门内响起了急促的步履之声,接着呀的一声,山门打开来,方拓抬眼,正对上一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变幻,似悲似喜,似苦痛似愧疚,实在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方拓与之对视,不自觉地一阵恍惚,心脏渐渐的抽紧,一种莫名的激动自心底翻涌了上来,苦苦的,涩涩的,却又带着些许的甜蜜,刹那间,百般滋味缠绕心头,难辨悲喜,良久,她回过神来,在容越云巧儿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垂下眼睑,朝无难缓缓跪拜下去…… ※※※ 其实早在方拓得到消息时,她便做下了决定,若无难神尼真的是花蕊夫人,自己是一定要认这个母亲的。毕竟,身上的血肉容貌哪一样不是来源于这个人?虽说灵魂不同,但血缘关系是不能被抹煞的。她既占据了这具身体,便不能忽视兰若冰的母亲。 “那日见面,我方知你是我的女儿,但当时实在无颜相认。”禅房里,无难凝望着面前的方拓,目光里满是慈祥仁爱:“我也心存侥幸,希望你忘了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只是偶遇乔木,才知原来你早有怀疑。只得通过他那个徒弟将你引来。”她的声音渐低,语气虽然平静,却仍能让人感受到内心的波澜:“真是母女连心,才见了一面,你便有了感觉。”她的手抚上方拓的脸,轻轻柔柔的,好似对待一具易碎的瓷器。一边抚摸,一边就掉起了眼泪。 方拓瞧不得女人的眼泪,连忙给她擦拭,道:“娘……不必伤心,如今你我相认,应该高兴才对。”她有些尴尬,面上也发涨了,不知为何,面对兰若冰的母亲,她的身心都似被什么东西束住了,早先准备好的应对之词竟然被忘得干干净净。 无难感觉到她的紧张,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轻叹道:“看我,竟然还带着面具呢。”说罢双手一揭,竟揭出一张面皮,现出那与兰若冰完全相同的容貌来。 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前人的样貌还是给她不小的冲击,她早已经熟悉了自己的样子,如今,竟好似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而且还没有头发。这感觉,怎么想怎么怪异。 无难看到她的脸色,笑了一下,苦涩道:“这么多年,你恐怕还是第一次见到为娘的样子。”说着拉住她的手,却感觉生硬剌人,急忙翻开来,见上面布满了厚重的茧子,双手皆是如此,绝对不是练武所得,心中又是一痛,眼眶又泛红了:“苦了你了,我的孩子。没有依靠,这些年真不知你是怎么过的。就算受了欺负和冤枉,恐怕也没人为你出头,这都是为娘的错。” 听到“冤枉”一词,她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若不是自己,恐怕兰若冰的声誉也不会败坏到这种地步,说到底……她的脸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猛地将双手抽了回来并低下头去。面对这样一个女儿,身为母亲的人岂不难受? 感受到她的变化,无难却以为方拓还是在心里怨恨着抛弃女儿的自己。心里更是蒙上了浓重的酸楚。面容也被无限的哀怨笼罩。 方拓低着头,没有看她的表情,心里挣扎许久,还是决定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隐瞒下去,毕竟,这种事不但匪夷所思,说出来也只会让无难更加伤心。自己继承了这具身体,就有义务以子女的身份孝敬老人。不过,对于江湖上的传闻,还是要解释一下,想到这里,她舔了舔嘴唇,慢慢的开口:“八年前我……”谁知刚说了几个字,她的双手又被紧紧的撰住了。 “不要说了。”无难不让她再说下去,虽然方拓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但自从与方拓在天目山见过一面之后,无难便从理清,乔木等人的身上了解了不少,知道她过得很是艰苦,现在她怎么能让女儿再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她回过神,抬眼正见方拓愣愣的看着自己,轻声说:“咱们既已相认,以后便有的是时间叙旧,先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吧。”想了想,岔开话题:“听乔木说你在收集轩辕宝玉?”说着却是站起来,从身后取出一方小盒子,当盒盖打开的刹那,方拓分明感受到手腕上天魔珠传来的灼热…… 重新戴上面具的无难拉着方拓走出禅房的时候,原本坐在院中的几人连忙站了起来。 容越一下子窜到了方拓身前,低头瞥了眼母女两人挽着的手,一扫满面无聊的色彩,欣喜道:“恭喜兰姐姐,你们母女终于团圆了。” “兰姑娘能与师太母女相认,当真可喜可贺。”云巧儿在旁陪笑。 方拓干笑着回了几句,又见冷幕白难掩喜悦的向她含笑望来。方拓面上也浮现出感激之色。连忙颔首致意,若不是他,恐怕自己也不能这么快与无难相认。 这时,无难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拉紧了方拓的手,转头对冷幕白等人说道:“诸位若不嫌弃,就在小庵暂住些时日吧。”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重新蒙上了一层晦涩:“刚巧明日便是冰儿的生辰了。”…… ※※※ 清晨,雅致的翠竹托起了云霭,环绕在天元庵的周围,将一切渲染的朦朦胧胧的。 方拓起了个大早,昨夜其实根本就没怎么睡,起身踱到窗前,她这个房间是无难特意安排的,景致最好,推开窗子,入目的便是这仙境般的景色。 这时,耳旁木鱼声渐渐清晰,还有那隐约传来的诵经声,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驱散了她从凡尘中带来的困惑,烦恼和忧伤,不知不觉,她似乎完全与这充满禅机的气氛融合了, “兰姐姐。”正当她为这奇妙的境界陶醉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声音却将她拉了回来。 “有门不走,你还打算爬窗子么?”方拓看着眼前这个将半个身子都挂在窗沿上的容越,笑了起来:“你起得很早啊!真是难得。”这小丫头出奇的懒,没想到今天竟也会起早。 “今天是你生日嘛!”容越笑眯眯的回答,眼睛扫到桌面,面色古怪道:“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方拓一愣,朝桌上望去,却是神色一黯:“这是昨晚画的。”昨夜她很晚才睡,只因无难的那句生辰勾起了她思想的心绪,来到古代已经有年头了,她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古人,但时间越长,想家的情绪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迫切了。生日?她苦笑,谁的生日?苦闷难消,惟有涂些东西解闷了。 “姐姐在练笔么?”容越凑上去盯着宣纸上那杂乱无章的线条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我家里的东西!”方拓轻轻一叹,收好了笔,似乎打算将那被涂满的宣纸卷起来,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也不说话,只是望着那线条出神。 容越奇怪的看着她,似乎也被她感染了,一时间也忘了说话。直到竹林中一声鸟鸣,她才清醒,猛地想到了自己的目的,急忙道:“兰姐姐,师太叫你过去呢,已经等了半天了。” “你怎么才说。”方拓敲了她一下。 “人家刚才忘了嘛。”容越捂住头,小声地嘟囔一句,不自觉地,眼睛又瞟向桌面那张宣纸,紧接着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刚才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仔细瞧来,那看似毫无关系的线条,分明是按照某种规则巧妙排列的。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些线条都会组成了一个字。那分明是一个有棱有角且造型古怪的“方”字…… 第九十一章 英雄珍重(十八) 雍熙三年的四月初八,是兰若冰有生之年的第一个生日,再加上失散20多年的母女重新相认这层因素,无论如何都是非常值得庆贺的。 无难虽是出家人,但为了弥补20多年来的缺失,倒也费尽了心思,在她的操办下,那场尼姑庵中的素宴虽不隆重却得格外温馨。中间更有容越的笑言趣语,这就又添了份热闹。 身为寿星主角。方拓坐在首席,笑着吃了无难做的长寿面,又笑着受了众人的贺语。忽然她有种错觉,这同身体继承来的生日,仿佛本就是她的…… “去襄阳?”因为心情的关系,一夜好眠的方拓,在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谁知刚出门,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冷幕白。 “昨日实在仓促,根本来不及准备,左思右想也没什么能送的,只得破财请你这酒鬼去喝一顿了。”冷幕白眼中露着笑意:“否则有人会怪我小气?” “哈!”方拓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起来,转头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其他人:“容越和巧儿姑娘呢?” “天元庵后山有处温泉,巧儿素来喜欢这个,就带着容越去了。”冷幕白解释了一句便催促道:“我早与师太打过招呼了,咱们这就走吧,兴许天黑前还能回来。” “真的不去找她们?”方拓不确定的问,若是让容越知道此事,不闹才怪。更何况将冷幕白的未婚妻凉在这里,也十分不妥。 “咱们喝酒还要她们作陪么?”冷幕白调侃道:“放心,她们早已同意了。”说罢挥了挥手:“赶快去换衣服。” 等两人出了天元庵,正巧后面响起了诵经的声音,冷幕白不自觉的回望庵门,突然有些伤感,叹了口气,轻声地道:“你有何打算?既然母女团聚,何不劝说师太还俗?” 方拓眼里蒙上一层晦涩:“我又何尝不想承欢膝下?可是……”声音低了几分,她幽幽的长叹:“对有些人来说,尘世里的一切只能给他们以伤害,红尘之外才是合适的安身之所……”转头,却正见冷幕白神色暗淡的怔望着自己,她一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听刚才那语气,我还以为你也要出家呢。”冷幕白扯出一个笑容。 “怎么会?”方拓淡淡地道,紧接着又邪邪的笑了,手肘搭在对方肩上:“喂!不是请我喝酒么?还不快走?” 冷幕白刹那间的失神,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让他后悔万分的话:“我请你喝花酒如何?”…… ※※※ “有钱有势就是好啊。”襄阳最大的妓院内,方拓将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眼睛在室内豪华的装饰上巡视一番后转向窗外,还不到中午呢。按理说这时候没有哪家会开门迎客,但这又岂能难得住冷幕白? “嗯。”冷幕白无力的哼了一声,他从不在上午进妓院,因为这时候小姐们多数还在休息呢。一般情况下他绝对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忍心看着“可人”儿们带着黑眼圈接客。可惜,他的习惯被打破了。他这时只想打自己两嘴巴,他也不甚清楚为什么会提出喝花酒这不合时宜的要求,只知道,那时方拓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当年…… 这时,已有两名如花似玉的女子走进房间,请安问好后,便挽臂揽腰的紧依着他们陪坐在矮凳上,公子长公子短的说个不停,好不亲热,顺便还在两人身上摸几把。 若换做平常,花丛老手冷幕白对这种敬业的举动自是坦然受之,但眼下方拓在场,他不能像往常那般放浪,可多年养成的习惯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伸手“回敬”,手伸到一半才醒觉,强迫自己缩了回去,这就尴尬了,而他这种表现却被身边的小姐认为是种“青涩”,更不舍得放手了。 尽管方拓多少也算经历过这种阵仗,可被人摸来摸去也不甚舒服。她不着痕迹的控制住即将要碰触到自己胸口的柔夷,抬眼正见同伴手足无措的模样,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冷幕白拍开大腿上的手,“哀怨”的瞪她。对她的幸灾乐祸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我想起了当年在扬州的事情,那时候你们都是这样。”方拓感慨道。其实她想到的是京城自己撞破冷幕白好事时,他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当然,这话不能随便说的。 冷幕白也失笑:“那次可与今天不同吧。”接着却又长长叹口气,眼神不觉有些飘忽了,七年,变化真大阿。 那两名女子无一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眼前这两位客人英俊多金,怎不使足了力气巴结。见二人说得开心,方拓身边的女子便搂住她的脖子,腻声道:“公子,喜玉给您斟酒。”说着熟练的拿起桌上青花瓷酒瓶,将杯子倒满,方拓刚要伸手取过,酒杯却被夺了去。 喜玉笑吟吟地说:“不如我来喂您吧。”说罢竟将杯中的酒吞到口中,嘴唇凑到她的眼前。恍悟过来,她嘿嘿一笑便待接过,但两人嘴唇即将接触的刹那,她蓦地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霍得站起。桌上的酒瓶骨碌碌滚到地上,“当”一声摔得粉碎。 那喜玉完全被吓住了,她没想到先前还那般儒雅的公子竟然会拥有那样冰寒冷漠的眼神,人看了就像是赤脚踏到冷水里去似的.一直凉到了骨头里。双脚一软便跌坐下去。那酒水也在猝不及防下被咽到了肚里,呛得咳嗽起来。 方拓反应过来,愧疚的上前打算将她扶起,但对方却似乎将她当做了洪水猛兽,瑟瑟发抖着向后挪,就是不肯让她近身。到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 方拓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无奈之下只得对冷幕白打了个求助的眼色。 冷幕白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几吊钱交给身旁呆了的女子,并示意将那哭个不停的同伴搀扶出去。 “何故那么大的脾气?”他轻声问道。他不是与方拓第一次来到妓院,以口渡酒的把戏也不是第一次玩了,但还从未见过方拓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只是觉得,这种游戏没什么意思。”方拓用同样的音量回答,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两位小姐离去的背影,等房门关上很久,依稀还能听到喜玉的哽咽声。 以房内两人的功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那人好可怕的眼神,吓死我了。” 方拓坐回座位,然后咧嘴笑了下,带着三分尴尬,七分自嘲。 “咱们还是喝酒吧,没她们在反而更好。”冷幕白凝视她的脸庞半晌,接着便笑了,起身找了杯子重新斟酒并递到她的面前:“来,不管有什么心事,暂时都忘掉吧。” 方拓抬起头,目光正好与他满带着关切的视线相触。心下感动,伸手接过来,跟着起身给他倒了酒,同时在嘴角牵出一抹笑容:“干杯。” “干!”两盏酒杯碰到一起。“砰”的一声,气氛到这时才算真正热络起来…… 半个时辰后。 “自从上次在文杰家一别,咱们还没好好聊过呢。”冷幕白哈出一口酒气:“你二十三了吧?” “是啊!二十三了。”方拓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又二十三岁了。 “哈哈,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二十三了啊。” “对对,我二十三了,你不是问过了么?”方拓不耐烦地挥手,旋即又瞪起眼睛:“冷幕白,你那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哥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吧?” “去死,越说越没正行。”方拓撇嘴。 冷幕白摸摸鼻子,脸上嬉笑的表情一下子收敛了,他沉声道:“你就没什么打算?”说完,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什么打算?”方拓有些疑惑。 放下酒杯,他慢慢地说道:“以后的日子啊,难道要一辈子漂泊在江湖上?年轻还好说,以后年纪大了呢?” “当然不可能。谁想那么远啊?”方拓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看这样,不如我帮你买几块地吧。” “买地?”她错愕道。 “买地,在这里和杭州买些田地,就在天元庵的附近,可以照料你娘,等将来你厌倦了江湖的生活,田租也能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啊!” “那我岂不成了地主?”方拓失笑,心里却格外感动。不过自己能不能支持到那时候还两说呢。再者,现在已经找到了四块宝玉…… 她舔了舔嘴唇,才小声地道:“幕白,这个话题以后再说如何?” “好!”冷幕白见她似乎在逃避这个话题,便也不在多说,室内的气氛显得僵凝了。 过了好半天,还是冷幕白先开口:“容越那小丫头没烦你吧?”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方拓一愣。 “记得当时你对她做徒弟一事显得十分的不情愿。”冷幕白放下酒杯,慢慢地说道:“但现在看来,你不但没撵她,你们之间相处的还很融洽,据她说,你甚至教了不少的东西?” “她很好。”想到和容越相处的日子,方拓脸上不由得出现温柔之色:“她的性子同仙衣到有些相似,很可爱。更何况……”顿了顿,她又笑道:“我若撵了她,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岂不危险?”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冷幕白展开折扇,悠闲地扇着,但那双急速变幻的眸子却泄漏了他复杂的心绪:“你真的是怕出现意外才让她跟在身边的么?” “怎么这么问?” “你其实在心里对我们这班朋友有些抵触,平时还好,咱们可以称兄道弟的,可关系一旦过了某种界限,你就会退缩回去,甚至反应激烈……”他拿起酒杯小抿了一口,继续道:“我总觉得,你在害怕我们。你怕我,怕文杰,怕长风,更怕隆云和顾文宇。” “害怕?”方拓笑容未敛,神色却一下怔忡起来。 “害怕!”冷幕白闭上了眼睛,沉思一阵,复又睁眼:“就是害怕,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词了……”到最后,声音全部转化为惆怅的叹息。 “你挺厉害。”方拓抿起了嘴唇,视线的角度低了,想了想,她轻声道:“幕白,你怎么想起来说这些?” “我喝得有点多了。”冷幕白摇着头,声音越发的低沉。他也觉得今天的话有点多,昨天方拓刚过生日,又同无难母女相认了,原本应该高高兴兴的。可喜庆气氛都让自己给搅合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暗叹口气,他斜眼看向窗外,春光明媚啊!蓦地,心脏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疼得要命。这时才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失常了。今天不正是四月初九么? “你不舒服了?”方拓察觉到他的异常,关心地问道。 但冷幕白却依旧迷惘的睁着眼睛,四月初九,一年前的四月初九,也是这样一个晴朗天气,可突然就阴天了,恍惚间,大雨中那嘶哑的哭喊仿佛就在耳边:“离远点,你们都不是好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下子绷直了身子。回过神来,正撞见方拓关切焦急的神色。忙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口中掩饰道:“这酒的劲头有些大了。” “是么?”方拓见他恢复了常态,舒了口气:“那咱们就不要喝了,吃点东西就回去吧。”这酒喝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冷幕白默默点头,心里却快速的思量着,最后还是做了决定,既然气氛已经被破坏了,那就索性将疑问道出来,平缓一下翻涌地心绪,斟酌着字句说道:“阿拓,在岳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拓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僵硬:“你收到了什么消息?” “容越那丫头一直让我劝你不要去京兆,但却死活不肯说其中的原因,而我的人也查不到什么。”冷幕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缓缓开口:“你和长风……” “确实有些事情。”方拓点头,便将岳阳的事说了出来。 冷幕白仔细地听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脸上的表情因方拓的讲述而变换着,却一直没有开口。等方拓讲完,他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这个马泽真该死。”他紧紧的咬住嘴唇,低声咒骂,握紧的拳头颤抖着,似乎在隐忍着其他的情绪。他重新看向方拓,满目的愧疚:“我不该……”刚说到这里,外面却传来一声凄惨至极的尖叫:“杀人啦……”分明是从妓院后面传来的。 屋内两人同时站起,对视一眼,便冲了出去。逆着惊慌的人群寻那尖叫得所在地,还未赶到便听得兵器交击声一阵接着一阵。 眼看着出了前面一道门便到达后院,冷幕白停下来拽住方拓,小声告诫道:“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如果只是一般的江湖恩怨,咱们就不要插手了。” 方拓知道自己麻烦缠身,此刻更没心情多管闲事,便点头同意了。 谁知这时前方突然有一人手拿长剑拦在门前沉声道:“华山派办事,两位朋友能否给个面……”却在看到方拓的刹那,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停下了,那原本不可一世的面容立即跨掉,转为惊讶和惶恐:“方拓?” “你认得我?”方拓一愣,打量站在面前的人,有些眼熟,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 谁知那人却不回答他,一个纵身便退了回去。 冷幕白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是非常疑惑,刚要想方拓询问,这时却听到有人高声招呼:“点子来帮手了,咱们走。”正是方才拦路之人的声音。 来不及细想,两人连忙冲出屋子,等到了妓院后院的时候,也只看到空地上站着的一位浑身浴血的中年男子以及十几道越墙远去,穿纵在瓦北上的背影。 方拓看清楚那中年男子的面貌,忍不住惊咦了一声。 “你认得他?”冷幕白问道。 方拓点头道:“他是颜飞。”那人正是睦州渡口见过一面的铁鹰颜飞。 “这次多亏方公子帮忙。”这次见面,颜飞比上次憔悴多了,见到是她,目光更多了分感激。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身子一下子软倒下去。 冷幕白上前查看他的伤势,皱眉道:“没有致命的伤口,不过也够一般人躺几个月的了。”依他的经验,自能看出受伤的时间,对方身上有不少重伤都是旧的,若换了旁人早支持不住了,而眼前这个人却能与对手缠斗,当真了得。不免在语气中夹带了些钦佩。 颜飞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巡视半晌,咬了咬牙,小声地说道:“拙荆就在房内,二位能否带我们离开这里?快,晚了就来不及了。”他脸上透着窘迫,显然,这位铁鹰不是一个习惯求助的人。 人命关天,两人来不及细想,一个扶着颜飞,一个冲进屋子抱起昏迷不醒的唐萱,施展轻功离开了妓院。一路穿墙越瓦的赶到城外,一直奔到天元庵所在的竹林。 方拓知道等闲人根本找不到进入竹林的路径,长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怀里的唐萱,突然在脑中找到了方才妓院中拦路之人的记忆,那不是睦州渡口那个伪装成店伙计的刺客么?没想到他也是华山派的,更没想到对方见了自己就以为是颜飞的帮手,转身就跑,这下,她算是和颜飞彻底绑在一起了…… 第九十二章 英雄珍重(十九) 残阳如血,晚霞燃烧似火,暮霭沉沉笼罩住顺阳城。 乔木独自一人坐在酒楼的靠窗雅座上,默默地将杯中酒饮尽。 蓦地心生感应,几乎下意识的抬起手,一块石子恰巧落到手中。他将目光转向楼下,看到一个青衣的背影匆匆远去。 来不及细想便翻身下楼,向那身影掠去。 很快的出了城门。那青衣身影在前方忽远忽近,凭自己的功力竟然只能勉强跟上那人,乔木心中一惊。但他名列十大高手,纵横武林几十年,明知对方是故意将自己引来,却也不愿落在后面。一路紧紧地跟着。不多时,那身影在淅水便停了下来。 乔木远远停下,不再向前。暗自提神,察看周围是否有埋伏。 这时,那人在夕阳下转过身,正面朝向乔木,那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他将乔木上下打量一番,淡淡的笑起来:“多年不见,乔大侠风采依然阿。” 乔木也看清了对方的样貌,目中精光一闪,冷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马大掌门。”…… ※※※ 天元庵的禅房内,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侧身躺在床铺上,双目紧闭,显然是陷入了昏迷。 无难收回号脉的手,眉毛渐渐拧紧,对着床边满面焦急的颜飞道:“尊夫人中毒太久,就算服用解药也晚了。” “难道……”颜飞脸上希翼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失魂落魄道:“真的没救了?” “若是能冲开堵塞的穴道,也许还有救,但尊夫人身子太虚,根本经受不住真气入体。这种情况下,普通的针灸之术更是无用,除非……” “除非什么?”颜飞急声道。 无难沉吟片刻才说道:“除非有一位修习毒功的高手运功能驱使尊夫人体内毒素,以毒素冲开穴道。我才好将毒逼出来。”说到这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载满希望的目光却在瞬间重新暗淡了,颜飞喏喏道:“以毒素冲穴?在下闻所未闻,要如何寻找这样的高手?” “我当年也是在古籍上得知世间存在这种功法,但现实中,也从未见过。”无难很缓慢的摇头,满目悲哀。当一个生命在眼前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时,这种无力感让作为医者的她心情沉重。 “若是冲穴的话,我倒可以试试。”一旁的方拓将一切看在眼里,听无难描述的过程与自己在被困京城时使用的方法相似,她不忍颜飞夫妇阴阳相隔。便主动站了出来…… 无难交待了一番后,便领着其他人退出房间了,只留下方拓和唐萱二人,方拓将依旧昏迷不醒的唐萱摆成坐姿,自己也盘坐到床上,手掌贴着对方的背部开始运功。 唐萱身体太过虚弱,稍有不慎,便落个筋脉损伤的下场,这不是方拓愿意看到的,所以她半点不敢马虎,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道,这样一来,耗费的时间就更久了,等她冲开最后一个穴道,已经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她完成工作,欣慰的长舒口气,谁知刚一活动眼前便一阵黑,一头栽倒在床上,晃了晃头,勉强下了床,扶着墙壁才挪到门口。 等开了门,无难,颜飞,容越冷幕白等人都焦急的站在那里。 “娘可以进去逼毒了,”她对无难笑了笑,一阵风吹来,只觉寒意入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在容越和云巧儿的搀扶下,方拓才回到房间。吃过东西休息一阵,总算恢复了些力气,心里惦记着颜飞夫妇的事情,洗了个澡并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后便走出房间,往无难的禅房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天元庵内一片寂静。禅房前只有颜飞一人,想来其他人都去歇息了。 听到脚步声,颜飞回头,却见月光下一位白衣女子缓缓而来,虽知这里没有什么敌人,但多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暗自凝神,加紧了戒备,等对方走进,他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你……” 方拓看了眼身上的衣着,眼中黯然情绪一闪而逝,接着对震惊的颜飞笑道:“怎么?我换了身衣服,颜兄就不认得了?” “没想到踏歌公子是位女子。”颜飞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回转过头。 方拓瞥了眼紧闭的门扉,安慰道:“尊夫人一定会好的。” 似乎为了回应她的话,话音未落,房门便被打开了,无难带着微笑出现在他们面前:“颜施主,尊夫人已经清醒,你进去看看吧。” 颜飞闻言,飞一般的冲入房去。 “你进去做什么?”无难嗔怪得将方拓拦在门外。 方拓醒悟过来,哑然失笑,暗怪自己孟浪,不经意的扫向房内,只见颜飞抱着妻子,身子微微颤抖,显是心情激动。 “走吧,不要看了。”无难轻手轻脚的拉上房门,在房门关起的刹那,颜飞的哽咽声隐隐传来:“若你有意外,我也不会苟活下去。” 这一句话,让方拓浑身一震。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明知道自己妻子有救,却仍免不了担心。为了能和妻子在一起,不惜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更在遭到追杀的时候,彼此不离不弃。这种感情,突然让方拓起了膜拜之心。莫名的,对颜飞更产生了一种妒嫉。因为他有一个能为之付出一切的人,而自己,或许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感情…… ※※※ 可能是因为心境的关系,回到房间的方拓竟又重新感觉到了之前为唐萱打通穴道后的疲倦,收拾一番正要睡下,这时却有敲门声响起。 “阿拓。”隔着门板传进冷幕白的声音。 方拓叹气下床,又将身上的衣衫检视一番,这才开门。 将对方让进房间。见他面色沉重,愣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去京兆了。”冷幕白盯着她的脸,郑重地说道。 “为什么?”方拓皱眉,没想到他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你为颜夫人冲穴的时候,我从颜飞口中问出了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这件事情,对你很不妙。” 方拓给他搬了张椅子,然后自己坐回床上。听他这么说,不觉提起了精神:“怎么说?” “你可知道,即便是六年前,华山派对颜飞夫妇的追杀也不是很频繁,但如今为何会这般弃而不舍,甚至马泽死了之后也不曾松懈?”冷幕白面色阴沉的撇嘴:“原来华山掌门几年前便与契丹有了联系,甚至彼此间还有了密谋,但具体内容就不得而知了。而这也是颜飞夫妇遭到华山派追杀的主要原因。据说……”说到这里,他小心的扫了她一眼才又道:“他们中间的联系人就是马泽。” 方拓一下子弹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她的大脑飞快的转动起来,她先前就很疑惑,既然马泽觉得她和秦王关系暧昧,又怎会那般对她?难道不怕自己和秦王的报复?现在明白了,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和秦王的兄妹关系,所谓暧昧只是借口罢了。他这么做很可能就是受了契丹人的指使。那个萧太后明显知道兰若冰的身世,顺便一查,那秦王生母的身份也隐瞒不住了。万一被马泽得逞,按照一般逻辑,被那般羞辱的女子要么羞愤自杀,那萧太后的姐姐的仇起码算报了。要么委曲求全,契丹又多了要挟秦王的条件。要么自己选择最激烈的方式,闹得天下皆知。即便是马泽失败被杀,也能挑起大宋朝堂以及武林间的争端。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萧太后派遣到中原的人也知晓她的身份。否则千里之遥,萧太后不可能有时间布置这些。亦或者,马泽接近柳长风就是为了对付自己…… “好狠的手段。”想通其中关节,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还好,若马秋敬真如马泽所言暗中由秦王支持,那情况还不算太坏。 冷幕白显然同她一个心思,见她如此,便不再涉及这个话题了,沉默半晌,重新开口:“大批的契丹武士南下,很可能与华山派有关,依你在契丹所为,又存在萧太后那层因素,他们必欲除你而后快,明刀明枪也许没什么,就怕有华山派在后面来阴的。让人头疼的是,这种事没什么证据,若说华山掌门与契丹勾结,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方拓抿了嘴唇:“既然他们几年前就有密谋,那这个阴谋一定很大,咱们看到的也许只是其中的一角,而我,只是一个被卷进来的棋子而已。” “现在北方战事激烈,这时候中原若是乱起来,那真是……”冷幕白神情肃穆地感叹,又蓦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 “前途真是危机重重啊。”方拓忧心忡忡地叹气:“看来我还真该隐匿一阵子了。” “我还担心……”冷幕白犹豫一下,才慢慢说道:“华山派很可能已经对马秋敬动手了……” 第九十三章 英雄珍重(二十) 方拓皱紧了眉头:“为什么要等到这时候?”那天听马泽的语气,似乎早已知道马秋敬是秦王的人,华山派为什么要将这个隐患留在身边呢? “若他真有秦王支持,马逢辰岂敢轻易动手?更何况这几年马秋敬在江湖上也有了些势力,要动他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据我所知,华山派内部虽不和谐却一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但马泽一死,这种平衡被打破了,矛盾势必会暴露出来,形式也越发的复杂。当然……”冷幕白压低音量,又小心地看了方拓一眼,斟酌着道:“马泽的话未必可信。也许,那只是他接近你的借口。可惜咱们知道的内幕实在太少,否则便不用自己瞎猜度了。” 方拓回想起马秋敬对待自己的态度,越想越觉得对方的态度暧昧。可又不敢肯定,她对马秋敬这个人印象不错,但正如好友所说,现在这个时候,为人处世不得不谨慎,而眼下最让她头疼的是另一件事情,若华山派要对付自己根本用不着栽赃,只要将马泽深夜浑身赤裸的死在自己房间且踏歌公子是女扮男装的事情悄悄放出来,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听她说完,冷幕白怨愤地冷哼:“哼!掌门爱子半夜死在女人的房间里,他们好意思出口?”瞥了眼面色晦黯的方拓,他轻声一叹,放软了腔调:“好在马泽没有得逞,马秋敬是聪明人,若他真是依靠秦王,应该知道怎么做。至于华山派的马逢辰,他虽和契丹人厮混,却也要顾及到华山派的名声,至少近阶段不会将你的性别透漏出去,事情还不算太坏。”又想到方拓一路上遭到契丹人狙击的事情,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方拓的秘密,便补充道:“就算契丹人在里面参合,当事的几方不松口,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若我猜测没错,他们既然有所图谋,此时也不会扫了华山派的面子。这也就给了咱们喘息的机会。”蓦地,他眼中寒光一闪,试探着说:“你有没有想过那日你险些被……她来的可真是时候啊!若不是有长风参与,我还真以为他们是设计好的。”原来方拓在对他讲述的时候不知为何将卢喜妍为何能适时赶到的原因简简单单的带了过去,当时心情激愤下还没察觉什么,但精明如他,事后免不得会发现其中的疑点。 方拓低下头,许是因为气氛沉闷的原因,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抬手松了领子,轻声道:“未婚夫深夜留宿客栈。她自然要跑来看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幸好她这么做了。” “果然是这样。”冷幕白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霍地站起,怒气升腾于眉间:“她可真有心啊。”顿了顿,又对身前的人讥讽道:“幸好她这么做了?那你还不好好谢谢她?真难为你了……”到嘴边的话却是再说不下去,他甩甩袖子,“刷”的一声,雪白的折扇展开,恰恰遮住了变幻不定的面孔,用努力压制着的语调说:“这事绝对大意不得,还是交给我处理吧。免得她使出什么花样来。你早该告诉我的,难道吃得亏还少么?”说完最后一句,扇后的眼睛又狠狠地剜向她,那凌厉的目光却在片刻之后转化为无奈与不忍。他从容越那里了解了不少,更知道方拓与卢喜妍之间的关系已非同一般,而方拓对朋友情谊最是看重,卢喜妍的一番作为等于一杆大棒当头砸下。这种感觉……他抿着嘴唇打算收拢扇子,不料手抖了一下,扇子只合拢一半,他忙低下头,仔细的将它码齐,良久才又开口:“既然这样就不必担心了。起码,为了长风,她也会尽力的帮你将事情隐瞒下去,就算事情曝光,至少还有一个能证明你清白的人。”说到这里声音抖了一下。 方拓惟有点头:“那就拜托你了。”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失败,她自嘲的苦笑。 “看来先前的计划要改改了。”冷幕白在房中踱了数步:“这天元庵虽然是个很好的隐蔽之所,但消息太过闭塞。还是应该在江湖上走动,也好及时应对。只是……” “要换个身份?”方拓抬起了头。 “正是如此。”他定下身形,郑重地道:“你在襄阳已经露面,相信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了,我自有办法做出踏歌公子赶往京兆的假象。”说着又用关切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个遍:“你现在虚弱得很,待休息几日后咱们再启程吧。” 方拓不置可否,这时候,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 东方微白的时候,下起了雨,是那种无法辨别轻盈的细雨,春风拂过,它们便跳动起来,飘洒而下,纷纷扬扬似断似续。环绕着天元庵的竹林,被滋润得越发青翠。远处的青山,也在这雨烟中变得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方拓跨出房门,正有雨丝打在脸上,触肤沁凉,心之悠悠,顿觉清爽。便又向前迈去。 冷幕白跟着她走出房间,见这情形连忙拽住她的一只胳膊,打算将她拉回去:“昨夜你耗力甚剧,恐怕经不得淋雨。” “我哪有那般孱弱。”方拓笑了笑,轻轻地挣脱开,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被雨一淋,熬夜产生的疲倦,因处境而在心底产生的阴霾,这时候也都消减了。她非常喜欢这种清醒地感觉。 冷幕白无奈的收回手:“我这就到襄阳去准备了,顺便给你带些易容用的东西回来,对了……你这次要用什么身份?” 方拓明白他的意思,嘿嘿一笑,抱拳道:“在下白浪,冷公子有何指教?”抬头,却见冷幕白面神色异常古怪地盯着自己。 “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冷幕白目光炯炯:“被人猜穿可不好。” “去年我卖画用的不正是这个名字?”方拓失笑,随即醒悟过来:“难道这个名字有人用过了?那我再想一个好了。”心里却颇为可惜,一年前给“新生”的自己想名字的时候,可费了不少的精力呐。 “卖画?”冷幕白沉吟片刻,接着却是双目一亮,抚掌大笑:“一年前出现在江宁,且不久便消失了踪迹,可不就是你么?”见方拓仍是满脸的不解,他笑得更加开心了,戏虐地道:“这倒省了我许多功夫啊,江南画圣白浪白公子……” ※※※ 鼎里燃着香,淡淡的烟袅袅上升,弥散成浅色的雾。缥缥缈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注视着镶金的佛像,无难努力聚集精神,终是难以入定。这几日心神不定,尤其是与失散多年的女儿相认之后,她便再难保持心神的宁静。原以为自己修行多年,不会被世俗情感羁绊太多,却没想到如今竟沦落到心神失守的境地。而这不仅仅是母女相认的关系,更让她不安的是女儿身上与这修行之地格格不入的气息。尤其是昨夜给唐萱通穴之后,明明感受到了那种森寒入骨的煞气。 “那是魔物缠身才产生的气息。”她眉毛猛地一颤,一下子从蒲团上弹起。惊慌之中,手中佛珠的丝线竟然断了,珠子散落到地上,噼噼叭叭响个不停。在这静室中,尤为清晰。 她呆立良久,这才回过神来,她勉强平复心内翻涌的情绪,低宣了一声佛号。反身走出禅房,屋内的狼藉,却也无心收拾了。 来到门外,刚巧有一位早起准备上早课的弟子经过,她便招了过来。 那弟子赶到近前,合十问道:“庵主有何吩咐?” 无难刚要交待一番,却又觉得不妥,忙改口道:“今日的早课取消了。” 等那弟子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走远了,无难抬头看了看天上如烟的雨丝,轻叹一声,独自向方拓所在的偏院行去。 这雨细小如丝,很不干脆,沾在身上粘粘糊糊,却又透着一股冰凉,让人很不舒服。 无难本打算让人将方拓叫来的,可又想起昨夜她疲惫的样子,这时候怕是还没有醒来。更怕她身体虚弱经不起雨淋,但魔物缠身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若稍不注意便有入魔的危险。所以她决定亲自去找方拓问个清楚。 脑中思索着,脚步却是不停,可走了没多久,却听到交谈的声音,似乎传自方拓所在的偏院,她愣了愣,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下一刻便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虽然天色方明,距离又远,却也能依稀看出个大概。方拓正送一个男人走出房门,两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个不停,隐约间还有说笑声传来,透着一股子的暧昧…… 第九十四章 英雄珍重(二十一) 方拓送了冷幕白出门后,被压抑很久的疲倦感袭来,她便准备补上一觉,谁知刚合眼没多久便又给敲门声惊醒了。 她勉强撑起眼皮,以为又是冷幕白转了回来,披了衣服就跑过去抱怨着开了门:“你怎么……”话到这里却硬生生的停住了。只因为面前站着的正是无难。 “师太……”她愣了一下,连忙将对方让进房间。虽已将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但过去的记忆毕竟是让人难忘的,要她叫另外一个人母亲,到底还是会有些不适应。因无难已出家,平日里方拓也只用“师太”称之。而无难对此也并无怨言,甚至很满意“师太”这个称谓。 无难走进,瞄了眼凌乱的床铺和她不整的衣衫,眉头细微的皱了下,旋即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我确实来得太早。打扰你休息了吧?” “没有。”方拓怎好实话实说?只能摇头。但眉宇间却难掩倦意。 无难深深的望了女儿一眼,眸中神采却不觉有些飘忽了,她一生历尽坎坷且阅人无数,虽与方拓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也多少了解“女儿”的性子。心里清楚,在方拓那温顺的眸子下,不仅有对待亲人的恭谨,还遮掩着少见的桀骜以及……疏离,尽管藏得很深。她心里还是怪我当年抛弃她吧?无难心中暗叹,嘴上却道:“咱们相认之后,还未曾好好聊过呢。” 方拓笑了笑,给对方搬了张椅子,心里却颇为惊讶,这时候正是天元庵早课的时间,而本应主持早课的庵主竟然出现在自己房间,这绝对不简单。 无难入座之后直接进入主题:“你可与魔物接触过?” “魔物?”方拓眸中异光咋现,旋即收敛,轻轻点头。 “可否将详细的情况告诉我?”无难早已认定答案,眼下见她直接承认也不感意外,说话的语气依旧是不愠不火。只是,在那平日淡定从容的眸子里却不免添了分忧色。 方拓想了想,便将关于赤邪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寻找轩辕宝玉的真正目的。说到最后,在稍做犹豫后,又补充了一句:“说起这个赤邪,他与师太也是熟识呢。” 无难认真地听着,每听一句,眉头拧得便更紧一分,而方拓最后一句话,让她愣住了:“我和那魔物熟识?”沉默半晌,才又问道:“那魔物可说过何时见过我?” “应该是师太小时候。”方拓回忆着赤邪的话。 “决不可能。”无难却是直接否认:“若说现在有魔物接近我,也许还能蒙混过去,但若二十年前。什么魔物在我眼中都无所遁形,岂能没有半点印象?”在房中踱了两步,回头却见方拓一脸的困惑,遂解释道:“我天赋异能,能看到世人看不见的东西,但自从生育之后,这种异能便消失了。若按你所说,我怎会毫无印象?” 没有印象?方拓讶然,对于无难的异能,她是听赤邪说过的,但对方怎会记不起赤邪这么特殊的“人”来?难道赤邪还是在骗自己?她脸色微变,又连忙问道:“师太在生产秦王之时,是否是在一座茅屋内,而且当时见过他。”” “不错。”无难一愣,眸中凄然之色一闪而逝,缓缓地道:“我生你哥哥之时确实是在茅屋内,但我周围没有任何人,你是如何得知的?”抬眼见到方拓古怪的表情,骇然失声道:“难道这也是那魔物告诉你的?” 听无难一口一句魔物,方拓轻微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照实回答:“不错,他还说师太当时希望改变愿望,做一个普通人。” “怎可能……”无难一下子从椅上弹了起来:“我当日确有此想法,可是……”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方拓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心里也是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那日赤邪的话完完整整地重复了一遍:“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峨眉山,他告诉了你轩辕宝玉的秘密,而且……” 无难震撼地看着她,许久,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摇头苦叹:“我当年也只是偶然从师门的古书上看到一些记载才开始收集宝玉,更没听过什么吟宵,天魔珠之类的东西。可那魔物却好似就在我的身边,什么都知道似的,我怎么就记不起来呢?”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转向方拓道:“能否将那魔物附身的天魔珠给我过目?” 方拓点点头,将手腕处的天魔珠解下来交给无难。心里却在默默对照着赤邪和无难的话,面色也越发的阴沉,赤邪阿赤邪,你究竟还向我隐瞒了什么?她这边心事重重,也就没发现对面无难的异样。 无难接过天魔珠,仔细检查了一番,眉头突地挑起,连忙双手合十,将珠子扣在掌心,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咦?”半晌,她轻呼一声,却是将目光完全投到了方拓的身上。眸中忧色渐浓。 方拓被她那轻呼吸引了注意。正好看到她满含着关切和担忧的眼神,又是一愣。 “我未从上面感应到任何魔性,反是天地灵气多一些。但……”无难有些急切地说道:“我即刻动身,前往伏龙山寻一位故人,冰儿……”她担心的看了眼方拓:“你一定要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方拓闻言,心下一紧,知道无难此行定是为了自己,急忙问道:“难道珠子有何不妥?” “此事说来话长……”无难摇头苦笑:“非是珠子,而是……”她叹息道:“还是我回来再做解释吧。”说着便往外走。 方拓知道此时不应追问了,只得将疑惑和不安压下,恭送她出门。 到了门口,无难蓦地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情形。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勒紧了。眼中更是流露出悲苦之色,掩也掩不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这做娘的过错阿! “师太?”方拓没想到她突然停下,不觉一愣。 无难回过神来,冲着她苦苦一笑,眼中神采变得更加复杂了:“冰儿,为娘有些话要对你说。” 方拓听她竟然自称“为娘”,心头一跳,连忙恭敬道:“不知师……娘有何吩咐?” 无难凝视她,心里的话却是沉吟许久也未曾出口。苦涩的长叹一声,她收回目光,一把推开房门迈了出去,外面春雨渐大了,周围的竹子被雨水击打着,沙沙声响成了一片,她的话同雨声混合在了一起,传入方拓耳中,却又分外清晰:“身为女子,本就是最大的不幸,而行走江湖,更应该谨言慎行,爱惜名声啊!” 话音落定,她也不等方拓有所反应便将自己浸入雨中,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大有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就朝远处走去,只留下一个满头雾水的人对着门框发呆…… ※※※ 两天后,天元庵。 方拓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游走着,时快时慢,不一会儿,一幅作品便已大致成形。 “好厉害。”容越也拿着笔,不过,她只有张大嘴巴感叹的份了。 又过一会儿,方拓将画笔扔到桌边,这幅画完成了。 容越探过头,见宣纸上只画着寥寥几棵竹子,却神韵非常,即便她绘画造诣不高,也知这必为精品。她呆立半晌,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画,羞赧地吐了吐舌头。 方拓一边将桌面上凌乱的毛笔插回到笔筒中一边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你还没看我的画呢。”容越放下笔,将自己的作品取了起来,递到方拓面前:“兰姐姐你看,比起昨天有进步没?” 方拓看到那纸上黑乎乎的一片,扯开嘴笑了笑,指着画上的一处道:“还可以,你画的那石头挺有特点,多做练习的话迟早能超过我!”说完还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头,其实心里却在连连叹气:“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挺聪明的一个丫头,可惜实在缺乏绘画细胞,恐怕这辈子与画笔无缘了!” 谁知容越听了她的夸奖,面色一下涨得通红,极小声地纠正道:“可你刚刚只得哪个不是石头,是竹子啊。” “哎!”方拓眉毛颤了下:“明天你还是跟我练书法吧。” “不要,我喜欢画画。”容越直接摇头。 方拓觉得有些头痛了,她没想到当初为了生计卖的几幅画竟然被“识货”的人相中,身价倍涨,而自己这白浪的画名更因此得了个江南画圣的名头,而自从容越知道白浪就是自己之后,非缠着要学画画,仅仅这两天。她就快崩溃了。揉了揉太阳穴,她正起面孔:“我该教的已经教了,后面的就要靠你自己体会才行。” 容越也知自己没有绘画的天分,见她如此说也只得作罢。不过,今天她第一眼看到方拓画的竹子就喜欢上了,缠着要她给自己画上一幅。 而方拓重新铺开宣纸的时候,容越蹦蹦跳跳的坐到了床铺边,蓦地,她感觉被搁了一下,微微一愣,取出身下的东西,却是块颜色漆黑,摸上去冰凉透骨的铁牌子,上面依稀能见到一排图案,鬼画符似的。 “颜飞给你的就是这个啊,倒是特别。”容越轻声道。出身于武林世家,她自然清楚这块令牌意味着什么。昨天颜飞便带着还未恢复的唐萱离开了天元庵,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临走便硬塞给方拓这块东西。言道将来若有难事,只管着人带着令牌去找他。 方拓回头扫了眼,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知道这叫“铁鹰令”,可自己救对方多是因为凑巧,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谁卖命,接受这东西,让她心里很不自在。可惜当时颜飞态度坚决,根本不容她拒绝。想了想,她道:“你替我收到包袱里吧。”虽然以后未必能用到,但留这个东西,起码算是对颜飞的一种尊重。 “其实这颜飞也真够小气的,兰姐姐武功那么高,怎会有为难的事?就算遇到了,他恐怕也帮不上忙。”容越对颜飞的所为颇不以为然,别说方拓有那么高的功夫,就算遇到困难的事情,那颜飞远在塞外,现派人去寻找只怕也来不及。不过她还是替方拓妥善的收了起来。 这番话说得方拓再度苦笑,不过是为了另一种原因。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阿?”容越凑到她跟前问道。在天元庵住了几天,可把好动的她憋坏了。 “等师太回来吧。”方拓心里一沉,无难去伏龙山已有两日了,不知道找到那“高人”没。 正思索间,容越看了看日头说道:“巧儿姐姐该来了。” 方拓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摇摇头:“你这丫头……”这回的笑容,却是变成无奈了。原来,云巧儿厨艺相当不错,尤其是点心,可算是容越的最爱。住在天元庵的这段时日,她每日这个时候都会送些好吃的点心来。而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果然,没过多久,院子里便传来脚步声,容越欢呼一声,笑着跑进了院子。方拓顺着敞开的窗子望去,正见云巧儿端着托盘走进…… ※※※ “兰姐姐,你说冷大哥真的要娶巧儿姐姐么?”云巧儿走后,容越边吃点心边问道。 “这是当然,他们就差定日子了。”方拓走到书桌前,拿起了笔。 容越寻思着说:“她性情不错,只是出身也不太好。” “出身?”方拓她皱了下眉头,不自觉看向窗外,那里,只能见到云巧儿远去的背影。 “我不是嫌弃她出身青楼。”容越见她皱眉,知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是怕她以后吃亏。” “出身算得什么?”方拓笑了笑:“幕白那风流鬼这次竟会定下心来,可见对这巧儿姑娘喜欢得紧呐。巧儿姑娘又怎会吃亏?”而且,云巧儿既然栖身青楼那么多年,又怎会是简单的人物?难得的是,虽然世故一些,心肠却不错,她和冷幕白在一起,倒也是绝配。 “我听冷大哥的下人们说,冷大哥和家里决裂了。”容越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 “嗯?”方拓刚要落下的笔又重新提了起来:“决裂?因为什么?” “据说是冷大哥要娶巧儿姐姐,就回了趟老家,结果吵起来了,冷大哥甚至发誓脱离冷家呢。” “没想到幕白兄这次竟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方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得很,冷幕白同家里的关系一向糟糕。这次闹到决裂的地步,未必全是娶云巧儿的原因。想到这里,她却疑惑起来,奇怪,这么大的事情,冷幕白怎么一个字都没提过?随后又释然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我觉得他们都很累!也够傻的!”容越古怪地看着方拓,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见她竟又开始作画,忍不住翻起了白眼,索性扭过头去:“不解风情的家伙。” 这番话,又怎能瞒得过方拓的耳朵,她手中的毛笔停顿一下,觉得她的话意有所指,刚要询问,这时外面却传来招呼声:“阿拓!”正是冷幕白。他沉着脸走进了房间:“准备准备,咱们下午就动身上船吧。” “发生了什么事?”方拓不解地问道。按计划,他们是要几天后才离开这里的,怎么突然提前了? “刚收到消息,顺阳城发生了点状况。”打从见面开始,冷幕白的眉头就紧锁着:“咱们必须赶快过去。” “难道是华山派有动作了?” 冷幕白咧开嘴笑了一下,但是人都能看出来,他笑得很勉强:“是我师父,情况……”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不太好。” “乔前辈?”方拓吃了一惊,她从好友的语气里感觉到了其他的信息。当下将毛笔一扔,就开始收拾行李。至于无难离庵前对她的嘱咐,实在顾不得了…… 第九十五章 英雄珍重(二十二) 清晨,汉水两岸都被薄雾笼罩住了,一只信鸽在空中盘旋着。“咕咕”叫了几声,朝着下方的大船缓缓降落。 一只手准确的抓住它,取下了鸽子腿上的布条,随后便松开了,那鸽子失去了束缚,扑扇着翅膀冲天而起,重入云端了。 甲板上的人看清楚布条上的内容,面色巨变,朝左右嘱咐了一番,便小跑着冲入船舱去了…… 铜镜中是一个中年人的面孔,白皙端正,相貌堂堂。两撇浓黑的八字胡蓄在唇上,更显斯文儒雅。船舱的客房内,方拓一手端着镜子,另一只手则摸了摸那两撇小胡子,小心翼翼的。她总算见识到易容术的神奇了,可惜用在自己身上,就是万分不自在,脸上突然多了胡子,总怕会立刻掉下来。 冷幕白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取笑道:“放心,掉不下来。”说到这里,又有些遗憾:“可惜时间太紧,找不到合适的人皮面具,否则便不用这般麻烦,更不比总是补装了。”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前用于易容的瓶瓶罐罐收到包袱里。 方拓讪讪笑了笑,将镜子放回到桌面:“在这里便换了模样,不怕露馅么?” “上船的时候天黑着呢,你又一直穿男装,哪个能看出来?就算被看见了又如何?这里都是我的人,谁敢说什么?”冷幕白撇了下嘴,转头又将她打量一番:“看上去还是不太像,我师父那里倒有副差不多的面具,到了顺阳,我向他讨来。”说到这里,声音却变了一下。 方拓察觉到他的异样,微微叹气,柔声劝慰道:“乔前辈武功高强,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就在不久前,乔木于顺阳击杀了多年前的一个仇家,而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好在冷幕白在那里安排了人手,多少也算有个照应,但谁也没想到,乔木竟然突然失踪了。得到消息的冷幕白虽象平时一般,但方拓能体会出他焦急的心境。 “我担心什么?我师父滑得很,即便受了伤旁人也奈何不得。”冷幕白轻松的吐了口气。这时,却突然响起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均感诧异,因之前已经吩咐过下人们不要来打扰的。 冷幕白高声道:“进来。”等房门打开,不禁皱眉:“什么事?” 冷非,江南冷家总管的独子,一直负责冷家的丝绸生意。其名声甚至比冷家三兄弟还要响亮,在江湖上有辣手的称号,据说是冷家的第一高手。此次冷幕白与家族决裂,他竟也同老父分开,脱离了冷家。眼下可算是冷幕白的左膀右臂了,而此时他不顾冷幕白的命令面色铁青的进来,显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一眼未发,只是将一张布条交给冷幕白,后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那布条从指尖滑落。身子晃了晃,一手支着桌面才堪堪定住。 方拓大概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慢慢地走上前,俯身拣起布条。面色也跟着难看起来,惊呼道:“这怎可能?” 冷幕白默默地点头,眼光却透过她的肩,投向了虚空,眸子里空空荡荡:“很讽刺不是么?”他失神的念叨着.身后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越来越紧…… ※※※ 顾文宇走下颤巍巍的跳板,好一会儿才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抬头看了看天上火辣辣的日头,只觉疲惫烦躁。这里是汉水西岸的一处村落,属襄州地界,紧靠着当年诸葛孔明躬耕的伏龙山,到有不少游人路经此地,是已客栈酒楼一样不少。连日的奔波已让他精力大损,也实在厌倦了船只的颠簸,打听到这个地方便提前下了船,打算找客栈好好睡一觉。抖了抖身上的风尘,他迈开步子,将那小小的渡口甩在了身后。 进了村子,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迎风招展的酒招子,正要加快脚步,猛见一位青衣草履,神态飘逸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酒楼的台阶上,同店伙计交谈着什么,他心头一跳,那人正是前些日子传授他武功心法的高手。当日他便被对方超俗的风范折服,怎会轻易忘记,所以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 这时中年男子与店伙计说完话,拎着一包吃食正要抬脚走下阶梯,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目光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刹那间,眼神不由一变,脚下的步伐也停住了。 顾文宇奔到近前,抱拳施礼:“拜见前辈,那晚……” 中年男子抬手打断他的话:“只因投缘,你也不必客气。”说到这里顿住,思索了一阵才又道:“你来的正巧,就和我一起去吧。” 顾文宇一愣,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 “跟我去见一个人。”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蓦地笑起来:“与你大有关系的人。”又随口问了句:“那晚和你在一起的小姑娘呢?” 顾文宇正因那句“大有关系的人”迷惑呢,猛听对方的询问,不禁黯然:“晚辈和她分开走了。” 中年男子“哦”了一声,似没有在意。朝左右看了看,轻声道:“你同我来吧。”说完便大步朝西方行去。 顾文宇连忙跟上,现在他可是满腹疑问,对方是谁?为什么要传授自己武功?现在带着自己要去见什么人?本打算趁现在问个清楚,可那中年男子行走时看上去与旁人一般无二,却似慢实快,一眨眼功夫便出去老远。他提聚全身功力才勉强追上,运气当中,那还有说话的余地? 每当顾文宇提升速度,对方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也跟着快不少,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改变。出了村子,那中年男子顺势一拐,引着他折进一道小径。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之时才停了下来。 “你的轻功不错嘛。”中年男子看向气喘的他。 顾文宇闻言,羞惭地低下头,脸上火烧火燎的,结巴道:“前辈莫要笑话我了。” “不,我说的是实话。像你这般年纪,竟能跟上我的速度,已经很不容易了。”中年男子正色道。 顾文宇知道对方在考验自己,心里苦笑,这前辈高人行事,还真是难以琢磨。环顾左右,这才发现,两人已进入了山区,脚下的白石小径,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山林密处,想来对方要带自己见的人就在这大山之中了。 中年男子重新迈开步子,不过这回却是单纯的行走了:“你可知我为何要传授你心法?”他缓缓地说道。 “晚辈不知。”顾文宇老实地回答。 “你父亲当年伤重,想来,他的武功,你没有学到多少吧。”中年男子幽幽说道:“那本也是你父亲的武功,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了。” 顾文宇抿了下嘴唇,轻轻点头。接着恍然:“前辈认得家父?” “不仅认识……”中年男子突然停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叫冷不凡。” 顾文宇神色巨变,刀君冷不凡,自然是如雷贯耳,而对于他来说,这个名字还有另一层含义。 “我与令尊在君山比武三天三夜不曾停歇,惺惺相惜下结为好友,更立下二十年之约,只是没想到……”冷不凡语气中夹带着惆怅和愧疚。 “公平比试,各安天命,若非家母突然去世,家父也不至于神智不清,只能说是造化使然。”顾文宇缓缓地摇头:“家父清醒之时对前辈赞誉有嘉,一直为不能亲自赴约而遗憾。”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住话,他昂起头,直视对方:“家父临终前曾交待晚辈十八岁之时代替他约战前辈,所以,明知不是前辈的对手,到时也定会全力以赴。” 冷不凡见他战意高昂,眼中不禁落出赞许的笑意:“好,不愧是顾宁的孩子。贤侄如今重获令尊的绝学,相信不久之后,武林中又会出现一位年轻高手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穿过了树丛,眼前豁然一亮,一泓碧水扑入眼帘,四面青山隐隐。被笼罩在一片云雾当中,仿佛来到了绝美的仙境,没有给顾文宇赞叹的时间,冷不凡带着他沿着小湖继续前行,没多久,一座精致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院门敞开着。迈步而入,但见满院花草,芬芳怡人。苍松翠柏,叶茂枝繁,衍生出浓浓的春意。树阴之下,置着石桌石椅,而此时,正有两人正自朝这里望来。 “我回来了。”冷不凡笑了一下,径直走上前。 顾文宇跟在他身后,走进才看清,桌在石椅上的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位身着道袍的老者,长须飘飘,仙风道骨。而那女的竟然是一位女尼。 “师兄?”顾文宇看到那女尼的样貌,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失声呼道,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先前的判断,面前这人虽与方拓有着相同的样貌,但眼角额头却带着淡淡的皱纹,看上去老了许多。这绝对不是师兄,师兄不会想不开出家的,可是……这个人怎么同师兄长的一模一样?蓦地,他脑中闪过一丝光亮,隐约间似乎抓到了什么。 “顾施主。”那女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这让顾文宇着实吃了一惊,不知对方何以认得自己。 “这位道长是天墟真人。”冷不凡亲热地将顾文宇拉到身边,给他介绍道:“真人法术通玄,一手太乙神卦,无不中者。”接着又看向那女尼,眼中一抹哀痛掠过,又被飞快的隐藏了起来:“这位师太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无难神尼了。我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原来她竟是我失踪十多年的师妹……”说道这里,他顿了顿:“她还是你的岳母。” “什么?”顾文宇虽然早已经隐约的猜测到了,但现在得到证实,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态。 且不管他如何吃惊了,那边除去面具的无难听到冷不凡的话,双手微抬,似乎要做个合十的动作,却不知为何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她凄楚的低下了头:“师兄你仍是在怪小妹隐瞒于你么?”过了半晌,她没有得到回应,神色复杂的看了冷不凡一眼,接着便转向顾文宇,脸上带出慈爱的笑容:“不错,前些日子我与小女兰若冰正式相认了。” ************* 顾文宇这个角色,就是用出来给大家恶心滴,不知道效果如何。 第九十六章 英雄珍重(二十三) “我师兄呢?”听无难说前几日与方拓相认,顾文宇以为方拓一定也在,连忙朝四下张望。 “师兄?”无难听了他的称呼微微愣了下才恍悟过来,摇头道:“冰儿并未同我在一起。” 不在这里?顾文宇有些黯然的低下头。失望之余,却不知为何,心下竟是一阵轻松,现在他还没做好准备如何面对方拓,真怕再次被赶走。 无难以为他只是因为见不到女儿而失落,暗自感叹,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沉声说道:“我昨日回到庵中,她已经离开了。”说到这里,眉宇间透出了几丝疑虑和不满。在她看来,女儿真的不该同冷幕白那种风月子弟那般亲近,竟连她这做娘的再三叮嘱都抛在脑后。下意识地瞥了眼低头不语的顾文宇,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婿顺眼多了,虽然年纪小了些,可也真算不得什么。她心有所想,瞧着顾文宇的目光也不免更添了份慈爱。 冷不凡将一切看在眼里,当下便暧昧地对顾文宇说道:“见了岳母怎么还傻愣愣的站着?” “啊?”顾文宇回过味来,稍作犹豫就对着无难磕起响头。脑子里却想着,虽然师兄之前对我生气,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是容易断掉的?再者,无难神尼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名声,也值得自己磕几个头吧? 无难没有阻拦,而是正面接受了他的大礼,然后笑意盈盈地扶起他,将他重新打量一番,连连点头,一副颇是满意和欣慰的样子。 旁边那天墟真人审视顾文宇许久,这才拈须欣然道:“这位小友骨骼精奇,看面相便是富贵之人。师太的女儿倒是找了个好依托阿。”这番话一出口,无难和冷不凡面上笑容更甚,而相反的,顾文宇却是窘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立刻想到自己同方拓的关系,但嘴唇数度嚅动,始终无法开口…… ※※※ 天空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显得阴沉沉的,远处隆隆的雷声不绝,狂风骤起。大风在江面掀起了浪,翻滚着不停地击向沿岸,声势骇人,气温陡降,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冬天。 一队人的在江边缓缓而行,纸钱在空中飘落,又重新被风卷到天上,洋洋洒洒,白雪一样。 麻衣孝服的冷幕白扶着灵车,英俊的脸庞多了份坚毅和忧伤。这棺材里躺着的教养他十多年的师父。易容后的方拓则拉着容越紧随棺椁之后,也是一脸的伤感,这条短短的送葬队伍,却没有震天的哭声,只有唢呐吹得哀伤,山风来得凄凉。 今天是乔木出殡的日子,他们沿着淅水一路向南,最后上了一处小山。这里便是冷幕白给师父选的墓穴了。 到达墓地,那儿墓穴已经修好,就等待下葬了,八个壮汉把乔木的灵柩抬过去安置在墓穴里,摆好位置,确定方向,接着就是找来做法事的道士在墓穴边一边念什么经文,一边领着众人围着转一圈,由冷幕白盖第一撬土后,在旁的人一齐上去填土,最后立碑,整个下葬的过程就算是结束了。 冷幕白跪在坟前,眼睛盯着墓碑发愣。方拓也跟着给乔木磕个头。冷幕白站起身,正要宣布离开,这时远处有阵阵马蹄声传来。冷幕白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转眼间便到了跟前,他看清来人的样子,眉头一下子拧紧了。 那马上跳下马,对着冷幕白一抱拳,接着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后者脸色一变,拉着那人便向山坡上行去,显然是要商谈什么要事。 “冷大哥要做什么?”容越拉紧了身上的披风,转向方拓道:“兰……白先生,咱们怎么办?”说完便暗暗吐了吐舌头,刚才一不小心,险些让习惯的称呼遛出口。 方拓暗自叹气,又看了看天色,觉得这么一帮人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便向一脸尴尬的冷非征询意见:“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先走吧。”说话的空当,她下意识地朝山坡望去,依她的功力看得清清楚楚,冷幕白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因为空气潮湿,方拓身上的旧伤隐隐作痛,当然这都算老毛病了,让她头疼的还是缠绕她的噩梦,可怕梦魇已经让她数次惊醒,身心疲惫,以至于天色大亮仍提不起精神来。她只能闭着眼睛假寐,希望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房门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声,她警觉地支起身子,待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这才重新躺下,无奈地叹气:“你是做贼的么?插着门也能进来。” 容越嘻嘻一笑,跳到她的床前:“人家看你这么晚还不起来,着急了么。”又得意地甩了下巴:“区区一道门闩还能难得住我?”走到近前才注意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是否病了?怎么这么没精神?” 方拓摇了摇头,不甘不愿地坐了起来:“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外面的气流自敞开的房门涌了进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容越也没有在意,返身走至窗边,将窗子也推开了,阳光照进,反而没有之前那般冷了。 方拓见她一身戎装且手提宝剑,随口问道:“刚练过武么?” “是呀。原本还要找你指点一下呢。”容越轻声道:“练武之人不是应该起得很早么,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没见你练过一次?” 方拓眯起眼睛,语气不无感叹地说:“我曾经也是非常勤快的。”她又想起了早些闻鸡起舞的日子来,那时候,生活多么平静单纯。现在想来,自从进入江湖以后很少起早练武了。武功竟然没有落下,还真算奇迹。慢腾腾地下了床来到铜镜前,发现因为出汗,脸上易容的药物化去不少,便取了药物依照冷幕白的交待往脸上涂抹。 “刚才路过花园的时候,听下人们议论,他们说冷大哥很不孝呢。”手指微曲又绷直,弹掉了窗台花瓣上的一颗露珠,容越轻声地说道:“师父刚逝世,他到了这里竟然连灵堂都不进,直接去城里找人喝酒去了。” “江湖人看淡生死,这也正常。”方拓轻轻一叹,对着镜子照了照,却怎么看怎么别扭,总觉少了点东西似的。 容越又是一笑,离开了窗子走到她身边,一张俏脸亦同时映在镜子里,提醒道:“胡子。” 方拓这才恍悟自己疏忽了什么,连忙回到床前摸索起来,终于在枕头旁找到了假胡须,尴尬地笑了声,轻轻安到了唇上。 容越端详她半晌,点了点头,说道:“这回差不多了。”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也是这么觉得。那些人只是不知道内情罢了。冷大哥怎会不为自己的师父伤心呢?我找了他两次,他的脸色都不太好,更不搭理人家。”说完,还夸张地拍了拍胸脯。末了,又补了一句:“就连巧儿姐姐都被她骂了,委屈的哭了出来。” “哭了?”方拓一愣,冷幕白待人一向和善,怎会骂云巧儿这个未婚妻子?她实在想象不出当时的场面。 见她似乎不相信,容越加重了语气:“真的,当时那样子真得很凶呢。”接着嘻嘻一笑,凑到跟前缠住她的胳膊,娇里娇气地道:“兰姐姐,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方拓就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没用的话,便笑道:“说吧,你又有什么事情?不过……”顿了顿,将手臂抽了出来:“你若想跟着我们,这可不成。”早先在船上,她与冷幕白边商量好了,乔木头七一过,他们就秘密北上联络各派掌门商讨关于契丹人的事情,而容越和云巧儿则按原定路线走水路。 见她先把话说死,容越撅起了嘴:“我知道你们怕出意外,可跟着你才安全啊,天下间还有谁的武功高过姐姐?”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可不是去玩的。”方拓苦笑着摇头,她到没觉得自己一行人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她实在不愿容越趟这滩浑水。 “你就答应我吧。只要你同冷大哥说一声,他一定会同意的。”容越可怜兮兮地拉着她,苦苦地哀求。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方拓只感头大,幸好在这时救星赶到,冷非出现在院外:“白先生,我家主上有请。”…… ※※※ 这处庄院是冷幕白的产业,位于顺阳城外,环境优雅,布局上更是颇具手笔。正是暮春时节,院内莺飞草长,杨柳依依,扑面而来的都是浓郁的花香。随处可见亭台楼榭和小桥流水,置身其中,仿佛到了江南一般。 方拓却没有心情享受这些,她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异常。一路行来,发现周围戒备的人数比昨天多了不少,连仆从杂役也是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不能不让她 “府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奇地向身旁的冷非询问。话一出口他便很不得煽自己一巴掌,这不是自找没趣? 果然,冷非依旧用那千年不变的语调回答:“先生多心了,府里一切安好。” 方拓无力地翻了翻白眼。便也不再多说。要说冷幕白的人对她的态度还算恭敬,唯独这个冷非例外,总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样,时不时还会用那平板的语调刺激自己一下,如果他天性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对旁人礼貌周到的很。有几次相处,她总能感受到对方投在自己身上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偏偏回头找去,这家伙就把眼睛移开了,若非对方是冷幕白的心腹,她早就揪住他的脖子问问清楚了。八字不和,这是冷幕白的说法,但方拓可不会这么认为,她觉得这个人大不简单。因为她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不满和不屑,甚至连掩饰都没有,就那般赤裸裸的。而冷幕白显然知道其中的原因,却总是嘻嘻哈哈的不肯同她讲明白,这也让她郁闷了很久。好在冷非的眼神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纯粹的不满,更有冷幕白的担保,否则她真的会认为冷非是他的仇人了。 正自想着,两人已经到了冷幕白的书房前,冷幕白早已在那里守候了。 “你精神很不好。”进了房间,冷幕白的视线便定到了她的脸上,自然也不会忽略她眼中那难以掩饰的疲倦,关心地问道:“还发噩梦么?”他知道方拓自从契丹回来后便总是作噩梦,所以才如此问。 方拓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找天还是请人看看,也不是个办法。”挥手让冷非推下之后,冷幕白劝道。 “你知我不信这个。”方拓苦笑。 “那么多离奇之事发生在你身上,你怎会不信?我看是不愿求神吧!”冷幕白慢悠悠地开口。 “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方拓摆手。 “总是靠药物易容很不方便。”深深望她一眼。冷幕白对她可是相当了解的,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放到桌上朝她推去:“幸好我早有准备。” “这是……”方拓打开盒子,愣了一下,里面竟然是一副人皮面具,而且同自己易容后的样子相差无几。 “前些天给你易容,我就是按这个面具来的。”冷幕白轻叹一声,眼中飘过一抹伤感:“这是我师父的东西。”见方拓有些犹豫,知道她担心什么,便又解释道:“我从未见他戴过,想来不会有什么不妥。” 方拓见他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将盒子收到怀里,口中道:“你找我,不是只为了面具这件事吧?” 冷幕白点点头,面色也趋于沉重。却是扭头看向左侧的墙壁。 方拓循着目光望去,只见白色的墙壁上,孤零零地悬挂着一把断剑。 “这是……”她只觉得有些眼熟。 “不错,这正是我师父的佩剑。”冷幕白怔望着墙上的断剑,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怎么会?”方拓吃惊地道:“不是说一直找不到么?”乔木死的时候,身旁并没有这把剑,甚至冷幕白发动了不少人手搜寻也是没有结果,如今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昨天在江里打捞上来的。而且……”冷幕白眯起眼睛,眸底寒光乍现,显是心绪翻覆,声音中更是透出一股狠厉:“我已经能肯定仇人是谁了。” 第九十七章 英雄珍重(二十四) “我已经能肯定仇人是谁了。”冷幕白走到墙边取下了那把断剑:“这把宝剑跟随我师父三十多年,一向无坚不摧,但你看这断口……”他反手将断剑递到身前。 方拓伸手接过,抚摸之下,大为吃惊,她虽不知冷幕白口中那“无坚不摧”到底是何种程度,但以乔木江湖上十大高手的身份,随身宝剑肯定不是凡物。而这把剑的断口光滑平整,她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兵器这么厉害,能将乔木的剑砍断。 “天下间能斩断这把剑的武器屈指可数,所以凶手定然手持神兵利器。”冷幕白长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要吐尽胸中的积郁。 方拓更觉困惑了,方才听他所言,已能肯定凶手,难道只能从武器的断口推测么? 冷幕白沉默半晌后,突然吐出一句:“据说马逢辰前些日子秘密抵达顺阳,几日前才离开。身上自然少不了那把名动江湖的紫电神剑。” 方拓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愣,过了不久,她试探着问:“你觉得与他有关?” “非是我觉得怎样。”冷幕白眼中射出一道冷厉的光华:“而是那天有人亲眼看到他与我师父在江边打斗。” “什么?”方拓更觉疑惑。之前调集所有人手也找不到丝毫线索,怎么乔木才出殡,证人证据都来了?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冷幕白转头见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知她心中所想,咧了一下嘴,冷冷的:“那日有个船夫刚好送一批货南下,在船上目睹了一切,若非他酒后失言,我的人只怕也忽略了。” 方拓已经能肯定这件事的真实性了,凭冷幕白在顺阳的势力,那船夫的底细一定查得清清楚楚。那么这件事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可是……她又皱起眉头,疑惑不解的问:“马逢辰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方此时杀了乔木,不是横生枝节么? “这个原因……”冷幕白闻言一愣,之后眼中飘过一丝诡谲,瞥了眼那把断剑,幽幽地开口:“恐怕只能问他本人了。而且……”说到这里却停住了,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显得犹豫不决。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方拓原本就等待他的答案,见他如此不觉呆了一下。 冷幕白神色复杂地低下头,没让她看到眼中掠过的神采:“是有些事情要交待。”声音趋于平缓,已经听不出有什么含义了。紧接着在方拓诧异的目光下 快步往房门的方向走了两步,高声地喊道:“冷非!”…… ※※※ 等方拓再次步入这间书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窗户敞开着,月光透过院中树木枝丫的缝隙露进少许。在地面上铺了层细碎的霜。其他的地方,则是一片漆黑。 “她们走了。”方拓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抬眼,正望入眼前比夜更黑的眼眸里,她看到了闪烁不定的情绪,皱了皱眉,她问道:“我不知你为何改变主意,非要派冷非送容越回家,你明知她不会同意的。” “你不是不想让她参与进来么?这么做岂不是更为彻底?现在局势乱了,还是让她回家安全一些。”冷幕白翘起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惜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不论她是否接受,这不还是走了?” “是啊,走了。”方拓无奈地叹气,被冷非敲昏后抗着走的。舔了舔嘴唇,她轻声道:“你今天很不对劲,巧儿姑娘独自上路,你真的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她怎么算一个人?不是还有我的人随行保护么?”冷幕白淡淡地说道:“原本我怕也想将她送到安全地方的,可她与我必须参加长风的婚礼。”此时,他的半边脸庞在阴影中,月光下的半边脸庞则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那注视着的苍穹的眼神,有些涣散了。 而这一切,方拓并没有发现。她仍皱着眉,当冷幕白向冷非下命令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对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还真找不到理由反驳。 “明天咱们也出发吧。”冷幕白轻轻地说了句,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抬起,方拓这才看清,他手中竟然握着东西,朦胧的月光下,隐约可见,是乔木的那把断剑:“这老头走了,我原本应该开心的,再没人逼我继承衣钵,再也不用学那可恶的剑法了……”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已经让人听不清了。 方拓见他如此心里也不是滋味,便柔声安慰道:“幕白,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振作啊。” 冷幕白落寞一笑,长长的叹息一声,又对她说:“能否将门关上?” 方拓一愣,才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竟然没将房门关紧。她点点头,起身关门,等回转过来的时候却一下子愣住了,只因为,不知何时,冷幕白竟捧着断剑,泪流满面…… ※※※ 谷城位于汉水中游,地处古雍、梁、荆、豫四州的交汇点,有汉水横贯东西,有丹水直逼秦中,乃是交通要冲。而且,这里是神农氏试种五谷的地方,据说屈原的《九歌》就是在这里整理创作的。 顾文宇坐在酒楼靠窗的座位上,酒菜都已送上,可惜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这一路从襄阳到谷城已是几日,却睡不安寝食不知味。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当日伏龙山上,无难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使劲甩了甩头,似乎要把所有烦恼的事情都甩开,觉得没什么效果,猛地一拍桌子:“伙计过来。”眼睛不自觉地瞟向窗外,却一下愣住了。 “客官您有何吩咐?”那边店伙计听到招呼,忙不迭地跑将过来,可低眉半天也等不到下文,偷偷抬头,却见这位少爷不知为何停住不说,只是睁大眼睛望着街上。 伙计瞧着糊涂,也跟着转身朝窗外看,眼睛一亮:“好俊的马。”只见街对面,正有两个大汉牵马经过。那马匹高大雄壮,比寻常马匹高了不只一头,浑身黑得跟缎子一样,偏偏还四蹄雪白,颇为神骏,一看便知这马不是凡品。 他呆了呆,这才醒悟到身旁还有客人,不舍的收回目光,刚要询问,却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吓得打了个哆嗦。再回头,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桌前那还有客人的影子? “我呸!”他呆立半晌才反应过来,朝着门口吐了口浓痰,心里暗骂:“穿的倒是像个人样,谁知竟是个吃白食的主。”准备再骂几句,那边又有客人招呼了。 他无奈地看了眼桌上还未下筷的酒食,心里犯苦不说,可也不敢表现在脸上,连忙笑着迎了过去…… ※※※ 白仙衣昏昏沉沉地醒来,头痛欲裂,环目一看,发现自己身处室内,周围出了自己躺着的木床和一套桌椅外再无它物。她只记得昨晚,娘亲突然叫醒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接着就急惶惶地离开了,连天亮都等不得。 今早原本呆着无聊,听说城里有庙会就去逛街了,谁知道正逛得高兴呢,不知什么地方发生的骚乱,一下子全乱套了,她身不由己的一会儿被推到东,一会儿被挤到西,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异变突起,一个卖胭脂的小贩走到跟前,手一挥,一团药粉扑面而来,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记忆就知道她昏迷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是被捋来的,她连忙下床,跌跌撞撞地到了门前,使劲拍打着房门:“来人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外面一点回应都没有,也不知是没人还是人家不理会。她咬了咬牙,又转身去推窗户,纹丝不动,捅破窗纸才发现,窗户竟被木板封死了。 “我就不信没办法。”她打量四周,室内摆设简单,除了一张木床外,便只有一套桌椅。她抡起椅子便向门窗砸去,可惜她人小力弱,没过多久就连椅子都抬不动了。 颓废地坐了下来。暗自运行真气,发现并无阻碍,显然因为自己年纪幼小,对方将她抓来后并未制住穴道,但这样又能如何?她练武时间不长,要运功破开眼前这道木门只是妄想。 她很害怕,她从未遇到这种状况,更不知自己会面对什么。现在很后悔,不应该同娘分开的。正自懊恼,依稀听到人声:“……留这小妞有什么用……”可能是离得远,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那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显示说话之人正在接近,白仙衣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仔细聆听,只听那声音道:“这丫头和点子同属一个师门,看样子关系还不错,若消息准确,这两天一定会将他引来。”声音娇滴滴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哎……什么人花这么大价钱杀一个半大的孩子?”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粗鲁的男人。 “那小子可不好对付,你们万万不可大意,都埋伏好了……”那女子告诫道。 “这小妞不会醒来吧?” “我这迷魂香足足能让人昏睡三天,你何时见人提前醒来过?”那女子轻笑。 “你看这小妞……是不是……”那那人的话又低了几分。紧接着便听到女子的冷哼:“哼。客人让我将她毫发不伤的送回去,你若愿意承担责任,那我绝不阻拦。” 那男人嘿嘿一笑,又说了什么,可惜他们好似走远了,接着来的话,白仙衣根本听不清。 不过这些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已经能让白仙衣分析出个大概了,那就是,自己暂时无事,这些人不会对自己下手,而他们的目的是要用自己将某个人吸引过来。而那个人…… “同师门……那小子……”白仙衣一下子皱起了她秀气的小眉毛:“不就是顾文宇吗?究竟谁要杀他?” 第九十八章 英雄珍重(二十五) 暮色渐浓,顾文宇正站在谷城郊外的一处山坡上。 对面山下是一座连绵不绝的庄园。他在城里吃饭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个牵马的汉子经过,他一眼便认出,那两人牵着的马是白仙衣的宝贝踏雪。所以,他什么也顾不得就追上来了,他不敢打草惊蛇,一直跟踪对方到了这里,眼看着他们从正门进了庭院。当然,他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即刻返回城内,果然在客栈内查到一条重要线索,昨天确实有个美艳女子带着小姑娘入住,可那美艳女子半夜就匆匆离开了,而今早客栈伙计只看到小女孩一个人出去后再没见人。便连后院寄存的黑马也不见了。他也进了白仙衣的房间,行李还在,所以他能肯定,白仙衣一定在眼前这庄子里。只是想不通白仙衣那行为古怪看上去却很厉害的娘亲怎会突然离去。 想到这里,顾文宇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大摇大摆牵着赃物满街走的偷马贼他还从未见过,更别提藏在客栈周围那些鬼鬼祟祟的“影子”了。若非他去契丹之前曾经历过这种训练还真的难以发现。这明明就是个陷阱。针对的很可能是仙衣那神秘的娘,或者是师兄。不过想来应该后者的可能大一些。有了这层认识,他倒放了一半的心,若对方的目的真是如此,那白仙衣目前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而现在,他在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阵阵马蹄声,越传越近。顾文宇转头,只见官道上尘土飞扬,正有不少人马接近。 蹄声越传越近,渐渐的,顾文宇的嘴角翘了起来,他们各个身披战甲且样式统一,赫然是一队官兵。 官兵的队伍中,领头冲在前面的是一位青年武将,他显然也发现了顾文宇,接着便冲身后打了个手势,那几百匹的大马,夹带着滚滚黄尘,就在前方硬生生的停住了。 那青年武将下了马,对顾文宇抱拳:“谷城团练使刘大人麾下副将王泰见过顾公子。” 后者迎上前,笑了声:“有劳将军了。” 那王副将见他客气,连道不敢,又接着说:“刘大人特命下官听候公子差遣。” 顾文宇便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对方,这王副将军人作风,当即便命令手下士兵将庄院团团围住。 顾文宇跟着王副将下了山坡来到庄院前,面前的庄园占地极大,里面恐怕存在着重重杀机,若是冒然闯入,很可能一去不回,可这又如何?他根本没打算一个人偷偷潜进去救人。 庄园内已经响起了异响,显然大队人马的出现让里面发生了骚动。他冷冷一笑,恐怕对方还不知道自己会来,更想不到自己拥有调动官府兵力的能力吧?自从预感到事件的不寻常,他便秘密找到了谷城的团练使。凭着临行时师伯方俊交给他的手令,要调动几百个人手,根本不是难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敲开门,直接把人要出来…… ※※※ 白仙衣是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的。因之前拍门砸窗的举动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兼且迷香的药力并未彻底散尽,她没有顶住困倦的侵袭,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睁眼,白仙衣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听“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碎成几份。跟着便有一人走了进来,对缩在床上的她道:“你果然在这里,跟我走吧。”这声音很是熟悉。 这人接近的时候带来一股冷风,让虚弱的白仙衣打了一个冷颤,同时也清醒了过来。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腾地一声蹦下床。对着来人叫道:“笨蛋顾文宇,这是个圈套。” 那破门而入的,正是顾文宇。 谁知顾文宇听到她的话,并未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轻笑了声:“哦?你怎么知道?” 白仙衣顾不得多说,拽着顾文宇就往外跑,她知道附近一定有敌人的埋伏。而顾文宇则笑着任她拉扯,就这样,两人径直走出了庄园。 事情不对,白仙衣很快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不由停住了脚步。按理说敌人既然掠来自己是为了围杀顾文宇,可现在目标出现了,对方怎么还不见踪影?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顾文宇指了指周围,悠然道:“埋伏的杀手早就撤走了。” 白仙衣环目一扫,只见庄子周围团团围着一圈士兵,个个手执武器,杀气腾腾…… ※※※ 谷城县衙的后院,饿了一整天的白仙衣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取出手帕擦了擦嘴,抬头一看,坐在对面的顾文宇正浅笑望着自己,心头一阵火起,瞪眼凶道:“有什么好看的?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被那帮人抓去饿肚子么?” “他们要对付的是我?”顾文宇笑容未变,神色却一下怔忡起来,从郊外回来,他只顾着同王副将商讨善后事宜,也忘了询问白仙衣此事经过,绝想不到那些人捉了白仙衣竟是为了自己。 “连军队都调动了,我还以为你早清楚呢。”白仙衣见他如此反应,也是一愣。 顾文宇干咳两声:“我还以为他们要用你引来师兄呢……”顿了顿,他皱眉道:“你不是被关起来了么?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白仙衣郁闷地叹了口气,将她偷听到的一切告诉了对方, “这样……”随着她的讲述,顾文宇拧紧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了,等他说完,嘴角又重新带上了笑意:“原来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杀我。” “有什么根据?”白仙衣毕竟年纪幼小见识有限,对于很多事情,她是无法明白的。 “我问你,我这一路并未掩饰形迹,更多时候是单身一人,他们若要杀我,直接在路上埋伏便是,有必要弄这个破绽百出的圈套出来么?”顾文宇将身子凑到桌子正中,语气很轻:“你知道么?当我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刚刚到了后院对方埋伏的人就现身出来,他们人数不少却没人拼命,斗了几招就退去了,光从他们的轻功看,若真想杀我,我早死了。”说到这里,他的眼里蓦地放出一道毫光,瞬间又收敛了回去:“若我是杀手,只会埋伏在关你的房间周围,等我见到你的那一刻突然出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白仙衣听他说的有理,便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蓦地轻呼一声:“难道那些话也是他们故意让我听到的?” “不错,正经杀手的迷魂香又怎会实效?”顾文宇重新将身子靠到椅背上:“恐怕他们的目的是向我示好,同时告诉我,有人花钱买我的命。” “他们既然不想杀你,直接说出来不是更省事?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还有……”白仙衣抓了抓头:“他们怎么不说出要杀你的人是谁?”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杀手组织都有规矩,要他们说出花钱雇凶的人,比杀了他们还难,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已是不易了。”顾文宇摇了摇头:“要我推测,他们一定是接受了这笔‘买卖’,中途却改变主意不想杀我了,否则也不用这般麻烦。”说到“买卖”两字的时候,他自嘲地笑了下,接着面色有变得冷峻阴沉:“我只是想不明白,到底得罪了谁,让他雇杀手杀我?” 白仙衣虽然看顾文宇不顺眼,但毕竟相处过一段日子,到底有些感情,如今听闻那些杀手并不是真的要杀他,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见他自己得罪了谁都不清楚,便调侃道:“不管是谁,一定是恨不得你死的人。” 这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听在顾文宇耳中,却是让他神色一动。 “我困了。”白仙衣感觉自己眼皮又在打架了,便站起来,随便说了声就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顾文宇苦笑一声,也要离开,这时却有县衙的一位捕快匆匆走进,手中还捧着一个小盒子。 “什么事?”顾文宇呆了呆。 那捕快将小盒子递给他:“公子,方才有人让我交给您这个东西。下官原本要留住那人,可对方一眨眼就不见了。” “哦?”顾文宇眯起眼睛,知道对方若是江湖人,普通捕快拦也拦不住,也就无心计较,他接过盒子,等那捕快离开才打开盖子,却是惊疑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烛光,只见盒子正中摆放着一支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紫色的蝴蝶。而那蝴蝶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他以为是信件。直接将纸张抽出来,展开看,微微失望的摇头,原来那是一张地契。 “城东三里。”他念着上面的字迹,蓦地睁大了眼睛,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将那地契受到了怀里。 叹了口气,他又取出“蝴蝶”放在手心把玩,面上的神情却变得若有所思,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只是声音太轻,只能隐约分辨出:“紫蝶……庄院……消息……好大一个人情……” 白仙衣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最后掉到了火坑里,浑身上下热得难受。脑子里也是昏昏沉沉的,强睁开眼,看到的也是模糊一片。隐约间只能看到面前的一道人影,她晃晃头想要坐起来,却是手臂酸软,提不起半分力气。 “别起来。”一双手摁住她的肩膀:“你发烧了。”是顾文宇的声音。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她镇定下来,视线清晰了一些,环视左右,这里是昨晚她睡的房间,而顾文宇正站在床边。她知道自己确实病了,昨晚就感觉不对劲了,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真的病了。 “大夫刚走,说你受了风。”顾文宇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又重新看她:“早上我派婢女来叫你吃饭,没想到你烧得这么厉害。”旋即又笑了起来:“怕不是昨日给吓病的吧?”他与白仙衣争执惯了,总要在口头上讨些便宜。 “胡扯。”白仙衣怒瞪他。却实在提不起力气回嘴。 这时,一个婢女走进,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顾文宇连忙站起身,将白仙衣的身子扶正。又挥手打发那婢女出去,这才又说道:“看来咱们要在这里住些日子了。”取了药碗递到她的面前:“把药喝了吧。” 白仙衣直起身子接过药碗,刺鼻的气味让她皱眉,不过为了身体着想,她还是捏着鼻子喝个干净。临了吐了吐舌头。 顾文宇见她听话的喝了药,嘴角翘了一下,扫了眼托盘,微微皱眉,不悦道:“这里的人办事真不牢靠,怎能不准备些甜点?” 白仙衣白了他一眼:“你当这是自己家啊?大少爷。”将碗放到一旁,她又感觉累了,便重新靠到床上。 顾文宇见她虚弱的样子,取笑道:“只有在病了的时候才有个女人样。”蓦地,直视着她精巧面孔的眸子却显得飘忽了。“到底是她的徒弟,还真是像啊!”不自觉间,心中所想竟然说了出来。话一出口便又后悔,恨不得煽自己两嘴巴,前些日子,白仙衣看到了他包袱内的“休书”,也得知了他找人陷害方拓的始末,所以他们大吵一架彼此分开而行。昨晚和今早看白仙衣见到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反感,想来是因昨天被掠得突然,她又小孩脾气,就把事情忘了。眼下自己提起她师父,不是找架吵么? 果然,白仙衣脸色骤变,冷硬道:“你还有脸提我师父?”说罢也不管虚弱的身体了,影视要起身离开这里。方才,她还同这个让自己师父痛苦的罪魁祸首“有说有笑”,自己怎么将师父忘了?她暗暗自责,竟险些哭了出来。 顾文宇满脸的尴尬,见她这般也有些急了,连忙开口:“这不是有脸没脸的事情,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师兄,否则事情不妙了。”…… ※※※ “怎么可能?”顾文宇将他与无难等人会面的经过告诉了白仙衣,后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我师父身边才不会有什么魔物呢。” 顾文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吟道:“没有自然最好,可……师兄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是古怪。”说完,他望向白仙衣,目光炯炯:“师兄在京城出事后,你们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枢密使府?她又是如何复活的?”其实他心里好奇得很,但他不敢询问方拓,如今另一个当事人在场,他自要问个明白。 若换了往常,顾文宇询问,白仙衣可能直言不讳,其实方拓对她有过嘱咐:“若人问起,直言便是。”死而复生这类事本就不好解释,与其编个破绽百出的借口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况且当时知道她真正死亡的都是熟人,也没有必要骗他们。但现在的情形不同,她之前听了顾文宇所言,直觉认为说出来会对自己的师父不利。打算编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可她毕竟年纪幼小,心内踌躇翻覆良久,却只得一声叹息,闭口不说。 顾文宇从她面上表情变幻不定,又陷入沉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他拧紧了眉毛:“没想到真是这样!” “那又如何?”白仙衣突地抬高音量,讽刺道:“就算有……那东西在师父身边,也不见得有恶意。要不然师父她早被你们害死了。” 顾文宇尴尬地低下头,干咳两声:“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他斟酌着字句问道:“你能保证那魔物真的无害么?” 白仙衣闻言一愣,沉下脸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子,却并未急着开口,只是凝眉沉思。过了很久,他如梦初醒般的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紧接着却又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可也不对,这是为了什么?”转向白仙衣,见她面带困惑,便轻声说:“我怀疑,你师父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暗地里推动。” 白仙衣听他如此说,更是糊涂了:“你说的什么啊?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 顾文宇却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过去我一直想不通,你师父与敌人对阵往往大开杀戒毫不留情,这不符她的为人阿。据说在契丹上京,还有人听到她的名字会发抖,将她当做杀神看待呐。”尽管汴京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可毕竟有多人为方拓作证,所以除了给他人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外,对名声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唯独是“杀人如麻”这一项,却成了方拓被人诟病的地方。只因她下手必致人于死命且毫不留情,场面格外血腥,鸽子山一役屠灭整个山寨,契丹上京更被她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而这一切,带给人莫大的恐惧,让人闻之色变。 “这有什么?对于该杀之人还要手下留情么?”白仙衣不以为然的撇嘴。 顾文宇加重了语气:“但你想过没有,你师父一向善良,伤害别人一丁点都会内疚,怎会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性子?如此巨大的反差,你不觉得奇怪?而更让人不安的是,这一切她自己竟好似毫无所觉。”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虽然有苏婉下毒暗害,但在这之前师兄便已疯名在外,师兄性格坚强,她遭受了何种打击才变得如此?会不会与那魔物有关?无难神尼说,魔物最擅长控制人的心神,就算无害人之心,它身上的煞气也会对周围的人产生影响。我猜,这也是你师父变得好杀的原因所在吧?”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当日自己找人陷害方拓,原本不应该是这种结果的。在京城与师兄重逢后,敏感地他总觉得自己在师兄的心里似乎没有过去那么重要了,尤其是冷幕白余文杰等人在的时候,师兄有意无意的疏远让他心里极不平衡,于是才找到那对寻亲的父女,原本只是让那两个人演出戏。给师兄一点压力,让她以后听话一些而已,却没想到会超出了控制,那对父女竟然不顾自己的布置大吵大闹将事情搞得天下皆知,更死的蹊跷,竟是被人在他之前灭了口,那隐藏在幕后的人好似刻意给他捣乱顺便损害了方拓的名声,这一下再无转还余地了。 “可是,它毕竟救了我师父不是吗?”白仙衣眨眨眼睛。在她心里,别的人死不死无所谓,只要师父平安就好了。 顾文宇眼望窗外,忧心忡忡地道:“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啊!”他隐约的觉得,师兄失踪四年后疯癫一般的出现,自己布局的失控,师兄的死而复生,这一系列事情,都是有人在暗地推波助澜的结果。可是,这一切又为的是什么? ※※※ 几天后,商洛,丹水帮总舵的后山。 兵器舞动的声响回荡不绝,林中空地上,一人白衣翩然,手中宝剑挥舞得越来越快,一挽手一抖剑之间却如雪云翻涌,气势万千,宝剑最终化为道道青光,满天剑影围绕下,他的身体几不得见。剑气纵横,远望之,恍若天人,身形飘逸暗藏霸气,隐隐有睥睨天下的气势。但,这只维持了一眨眼的功夫。 蓦地一声异响,宝剑掉落在地,剑影青光也在瞬间消失无踪。 冷幕白木然怔立,许久才回神。愧然长叹一声,扫了眼地上被剑气削下的梨花和树叶,俯身将宝剑拾起。 刚一转身,便看到树下那熟悉的身影。 “你也是来练武的?”他愣了一下才说道。 “是啊,好久没练了,有些手痒。”方拓走到近前,瞄了眼他手中的剑。 “心无剑意,又有何用?”注意到她的视线,冷幕白苦涩地牵动嘴角,收剑入鞘:“我恐怕再拿不起剑了。” 方拓无语,人一旦有了心理障碍,很难自我解脱。没想到师父的血仇也不能让他重拾用剑的信心,可见当年的快剑给他的打击有多大。 “咱们到镇上喝一杯吧!”想了想,她提议道。 “一大早就喝酒……”冷幕白轻轻一笑,又看她一眼:“你不练了?” “我现在只想喝酒。”方拓也笑了。 “也好,我知道一个酒家的酒不错,很有味道。”冷幕白挤了挤眼睛,便同她一起往山下走去。 黎明时分,湿润的泥土芬芳扑面而来,晨雾缥缈如纱,淡淡清清。 两人相处的气氛好似也被这雾气感染了,清清淡淡。他们踏着草木枝叶上的露水,一路下来,竟然谁也没有开口。 “你昨夜睡的可好?”没有经过留宿的丹水帮总舵而是从旁绕了过去,到了镇上,冷幕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一下子吐尽了胸中积郁,慢慢地说:“看你今天挺精神,没有再做恶梦吧?” 方拓笑望于他:“也许是这几天进展顺利,我昨晚还真睡了个好觉。”顿了顿,又说道:“此地事了,咱们明日就继续出发吧。”带着面具的方拓以幕僚的身份跟在冷幕白身边,秘密会见了关中黑白两道各帮派掌门。昨天的丹水帮是第五个。而他们离开顺阳七天,现在已经出了京西北路,离京兆已经不远了。 “不必着急。”冷幕白看着街边人家“铁梨寨”的白花,心有所感,开口吟道:“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转头,突然对有些迷惑的方拓道:“你可知道,我跟着师父学剑的地方就在商山。要不要去看一看?” 第九十九章 英雄珍重(二十六) 因冷幕白跟随乔木练剑之处离此地颇远,露宿一夜是免不得的,两人草草的吃罢早饭后便做了充足的准备,带上吃食调料,这才渡江入山。 商山,位于丹江南岸,因山形似“商”字而得名。又名商阪、地肺山、楚山。秦末汉初东园公等四位老人隐居于此,世人号称“商山四皓”,故又有“智亭山”之称。而同时,它又以地势险阻,景色幽雅闻名于世。一路上走下来,两人倒是好好的领略了一番风光。 “我小时候就被师父带到这里,住了将近十年啊……”行在山径上,冷幕白一边对方拓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面上表情和语气随着内容变换频繁,时而兴奋,时而伤感。 方拓是个很好的听众,静静地听着他倾诉往事,并不插嘴。 “出山之后又是十年未曾踏足,没想到这里的变化还真不大。”冷幕白自嘲的撇嘴,声音低了下来:“嘿,除了树还是树,能变到哪去?可惜人不一样了。”苦涩地眨眨眼,又道:“初下山时意气风发豪情满怀,谁曾想到如今竟连剑都提不起来了,怎对得起十几年的苦功?” 方拓听他话语里带着忧郁,知他又想起乔木的事,细微地叹口气,走上前轻拍他的肩膀,柔声抚慰:“这次是出来散心的,那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想了,报仇也未必要用剑啊?” 当手掌搭在肩头的时候,冷幕白身子僵硬了一下,停住步子转头看她,嘴角牵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来。 方拓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仍旧挑动着气氛:“你不是说住的地方还埋着好酒么?俺可一直惦记呐!快走快走!”催促着,她已经超过冷幕白到了前面。 冷幕白站在路中央,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她的背影,猛地摇了摇头,快步赶了上去,再到方拓面前的时候,已是满面的轻松:“我可真后悔把你这酒鬼领来,恐怕那几坛翠荦真的保不出了。”说着他夸张地叹气,做了一个痛心疾首的动作:“后悔啊,总算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了。”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道路越发的崎岖起来,两人沿着山道拐进了森林中,时值初夏,气温渐渐升高,四周古木参天,密密麻麻,连阳光都被遮挡住了,山风更是难以吹进,开始还不觉得什么,但越走越觉闷热,两人虽身负武功,汗流得少,但呼吸也见困难,只盼早点走出林子才好。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到了一株巨大的,只怕五六个人牵手都围拢不住地杉树前,冷幕白突然长呼口气:“总算到了。”话未说完便转身扒开草丛,眼前立时出现了一道被灌木掩盖着的小径,他笑了笑,迈步踏入。 方拓一愣,便也跟上。 终于出了树林,前方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山坡,迎面是一对峭壁高耸入云的双峙之峰,奇伟异常。峰下炊烟袅袅,隐隐传来鸡鸣狗吠之声,是一个小山村。 冷幕白却是不急着前行了,反而提议道:“休息一下吧。” “也好。”方拓用袖子将身旁石头的尘土打扫干净,刚要坐下,却见冷幕白弯着腰在草丛里转来转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凑上前,原来是在翻石头。 她心里好奇,便到了跟前蹲下看个究竟。冷幕白突然用手指夹住脚下的一只甲虫,接着伸手入怀取出一条线来,把虫子串上去。 方拓有些明白了,神情古怪地道:“偷东西可不好。”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冷幕白闻言停住了动作,意外地看她。 “偷鸡么。”方拓斜扫了一眼,伸手抓住了一只逃跑的虫子还给冷幕白,心里想起电视上看过的情景,道:“过去见人做过,像钓鱼一样钓鸡。” “我这是用银子去买。”冷幕白讪讪地说了一句。想想又从怀里掏出根线出来,递到她眼前,期待道:“要不要试试?” 于是山坡上出现了颇为古怪的一幕,两人衣衫整洁的人却毫无形象可言的蹲在地上,转过来转过去,翻石头,扒草丛,翻石头,抓虫子…… ※※※ 流水潺潺,时急时缓,鱼儿在水中欢快的嬉戏,突然一根木叉破水而入,正刺中一条鱼的腹部,冷幕白哈哈大笑,抖手将鱼甩向岸:“接着。” 方拓一把接过,用匕首将鱼开膛破腹,就着潭水洗刷干净然再用树枝穿起来后放在一旁,而此时,她脚边已经整齐的摆放着数条“鱼串”,显然冷幕白的收获不小。 “够了,再多就吃不完了。”她道。 冷幕白停住了动作,趟着水走上岸:“好久没动手抓鱼了。”将裤腿放下,直接坐在篝火旁。 “这种天气,最适合野炊。”方拓笑得开心,她很久没这么自在过了,眼望周围景色,由衷赞叹:“这里可真美啊。”他们身处得是一处小小的峡谷,谷地一侧,有泱泱碧波,溪流淙淙。岸边则烟柳婆娑,野花鲜红似火,偶有小鸟在一片静谧中发出几声清脆啼鸣,恍如仙境。 “可惜不是时候,这里的雪景可是天下闻名阿!”冷幕白看向身后,不远处有两间破败不堪的茅屋,正是当年乔木和他住的地方:“当初住在这里,可不认为这里美,只觉得枯燥乏味,恨不得早点离开。嘿!”自嘲的笑了下,回头拾起身边的干柴添到火堆里,火焰噼噼叭叭的声响,正好盖住他轻微的叹息声。 “叫化鸡应该能吃了。”方拓移过去,取过两根棍子从火堆里夹出两块黝黑的,冒着丝丝热气的泥块来,又将泥块敲裂,香气立时飘散开来。方拓抽了抽鼻子,也顾不得烫手了,将泥块一块块的掰下来。 “好香。”冷幕白也伸手帮忙,等露出嫩肉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夸道:“你手艺真不错。”说着又撕了一条,这次却是送到了方拓的嘴里。 方拓叼过鸡肉就继续低头掰泥块,肉质鲜嫩爽口,美味非常,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猛地一拍脑袋:“酒,怎么可以没酒?幕白……”抬头,却见冷幕白正伸手愣在一旁,神情古怪。 “喂!”轻轻推他一下。 “什么?”冷幕白这才回神。 “你说的好酒呢?”方拓舔着嘴唇,香肉,美景,好天气,肚子里的酒虫又被勾醒了。 “我这就去取。”冷幕白“噌”地弹了起来,小跑着就往茅屋的方向去了。 方拓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摇了摇头,转身取了那些串在树枝上的鱼,放到火上烧烤起来。带着无聊,又撕了一大块鸡肉放在嘴里:“偷的鸡还是瞒香的嘛!”忍不住笑出了声,惜花公子怎么说也是人物,更是富家子弟。竟也有这般放纵的时候。平日贵族般温文儒雅的做派都不见了,尤其是偷鸡的时候,十足一副顽童模样。单是这一天,冷幕白在她心里的形象就一下子颠覆了…… ※※※ 四周漆黑,没有声响,更无光明。摸索着向前,却怎么也到不了边界。黑暗,似乎没有尽头。孤零零一个人,心下茫然一片。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到哪里去…… 方拓猛地睁开双目,第一眼就看到面前停着的一只手。“你怎么在我房里?”她问道。今晚的月亮很大,茅屋已经很破旧了,月光从屋顶墙上的漏洞里透进来,让她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那凝滞的表情。 尴尬地收回手,冷幕白向后退了几步,与她隔开了一段距离这才开口解释:“我听见你喊着什么,以为出事了……”想了想又说道:“你到底梦到了什么?那么痛苦。” “我也不记得了。”她喘着气坐起来,双手蒙住了脸,湿漉漉的,全是汗。 “这段时间你总是发噩梦,是不是心事太重了。”冷幕白轻声地叹了口气。 心事?方拓心里苦笑,确切的说,她在很久以前就噩梦不断了,只是最近尤其频繁。尤其是在泸州和柳长风发生那种事之后,噩梦就再没断过。有段时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就生活在噩梦中了, “出来喝点酒吧!”冷幕白深深地看她一眼,撂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下午熄灭的篝火又重新燃起来了。两人坐在水边默默地喝着酒,停着篝火噼噼叭叭的声响,很久,都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最终,还是冷幕白率先开了口,他说:“心事太重,人会被拖垮的。” “心事?”方拓喝了口酒:“按道理来说,我现在该是最开心的才是。”自从来到古代,变为女子,她从未像最近这样看开过,轩辕宝玉有四块入手,她曾向无难打听过,最后一块也有了眉目,希望就在眼前了,怎会不开心?怎么能不开心?她问着自己。 “你有秘密……”冷幕白微微一叹,端详着怀中的酒坛,似是作结一般缓缓道:“早先刚认识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秘密?人人都有。”她眯缝起眼睛盯着他,嘴里模糊地说。 冷幕白却并未因她敷衍的口气而气馁,继续说道:“有时候看到你,感觉你肩上似乎压着很重的东西。” “呵!”方拓短促地笑了一声,却不再看他,只是对着面前泛着粼光的潭水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这篝火周围丈大的光明,再次被沉寂的气氛笼罩了。冷幕白从没觉得一个人的沉默会让自己这么难受过,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方拓站了起来,青色身影的边缘溶在黑夜里,看上去一点都不真实。 “反正憋在心里也难受,我就对你说了吧。”她的语音似乎从天外传来,缥缈悠远:“一切,还要从一千年后说起……” ****** 方拓从车祸醒来开始说起,故事很曲折,也很长,种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经她口中娓娓道来,语气却比自己的预料要平静许多。因为记忆经过了沉淀,许许多多的快乐和愁苦已经随着时间而变得模糊了。 冷幕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过了很久仍无法从方拓带给他的巨大冲击中清醒过来。打从最开始认识起便觉得方拓与众不同,却万万想不到她是一千年后的人,在这躯体里隐藏的灵魂,竟然是一个男子…… 说到最后与无难相认,方拓高举酒坛,灌了一大口酒。转头望向好友,却见他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面色变幻不定,神采复杂。 方拓撇撇嘴:“怎么?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一点苦涩 夜里很静,一点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她说的每一个字句都异常清晰。冷幕白面上的情绪瞬间收敛,随即反问:“也许,但我相信这是真的,不过……”他轻吐口气,认真道:“这其实和转世一个道理。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什么。也许还是个女人呐!”将身子凑近,好似重新认识她一般将她上下打量个遍,接着一只手拍上方拓肩膀,笑了:“怪不得你如此与众不同,我还奇怪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原来你竟是一千年后的人,这可稀罕……” 方拓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怎会看不出好友的这些话完全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 “谢谢!”短短两个字,倒尽了心中的感激。 “莫名其妙……”冷幕白摆了摆手,紧挨着她坐下:“有什么好谢的?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什么。”顿了顿,视线重新移到她的脸上,轻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秘密呢?” 方拓抱紧酒坛,半晌后才幽幽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没必要瞒着你的。” “兄弟么?”冷幕白唇色发白,良久才勾起一抹略显凄凉的笑,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后又连忙别过头去,由于背对着篝火,他的脸面完全掩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了。 方拓在旁目睹了他脸上表情由期待到失落的种种变化,只能心下叹气。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然后举起酒坛默默灌酒,再不言语了。其实和她亲密的人当中,顾文宇和白仙衣年龄幼小,不会懂得很多。与江秋水的关系本就杂乱如麻,也是不能说的。只有冷幕白和余文杰不会像柳长风隆云那样逼迫自己。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同冷幕白相处最久。她不是傻子,又怎能察觉不出对方看她眼神中那越发浓烈的情愫?此次冷幕白邀请自己进山,恐怕也不是单纯的游山玩水那么简单。她怕,怕继续下去对方再难以自拔,自己到时又要伤害一位朋友。所以,她这些话,是警告,也是拒绝…… ※※※ 虽然还有两天才是青叶公子柳长风和天阙宫弟子卢喜妍成婚的日子,但京兆柳府已经是门庭若市了,提前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柳家上下忙得是不亦乐乎,一派欢庆的气氛。 冷幕白和方拓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冷爷,您来啦?里边请……” 二人刚刚出现在门口,便被管家认出来了。赶紧小跑过来将他让进去。这边招呼着,那边已经有人跑在前面报信了。 冷幕白与这管家相识,进门之后聊起这几天都来了什么人,家主人身体可好之类的客套话。 带着面具的方拓跟着他们进了大门,柳家之人见她与冷幕白同来且两人态度亲密,也是不敢马虎,一路上客客气气,甚是恭谨。 这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庭院和穿梭忙碌的下人让方拓感到熟悉,这里,她是来过的,但那时与此刻的待遇岂止是云泥之别?恍惚中似乎回到了那飘雪的傍晚,忍不住轻叹一声,心下凄然。 这声叹息很轻,冷幕白竟然在周围喧嚣声中分辨了出来,他停步转身,正望见方拓眼中的神情,瞬间了悟过来。也跟着叹了一声,却不说什么,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而这番动作落在旁人眼中,更引来了其他人的猜度,不知她是何等重要人物,竟让冷公子这般看重。可惜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便是前年那大街上那人人笑话,唯恐避之不及的疯子。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长风出现在前方。 “恭喜长风兄了……”冷幕白迎了上去,歉然说道:“本该早到几日,可惜有事耽搁了,兄长不会怪罪吧?”话到这里,面色暗淡许多。 柳长风观察他的神态,末了伤感地说:“乔前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逝者已去,幕白应节哀顺便阿。”顿了顿,又轻叹道:“你就算不来,兄弟也不会怪你的。” “长风娶亲,小弟怎能不到?”冷幕白笑着说,语气十分轻松:“长风兄,过几日可就是你成婚的日子,咱们就不要说这些伤心事了。” 柳长风深深地望他,跟着也笑起来:“这就对了……”这时,他的眼睛瞄到了在旁微笑不语的方拓,心头不觉一跳,怔然问道:“这位是……” “我来介绍下。这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才子,白浪白先生。”冷幕白好似才想到身旁有方拓这么个人,殷勤地介绍开了。 “白浪见过柳公子。”方拓抱拳,给了他一个微笑。她脸上的面具,挡的只是其他人的眼睛,柳长风肯定能认出自己的,虽然前段时间因岳阳的事闹得不愉快,但柳长风在她眼中仍是自己人。出现在这里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 柳长风面色一变,眼中迸发出炽热的色彩,直直看她片刻,接着又转向面色诡异的冷幕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噢”的答应了一声,眼神刹那间恢复了平静。反手揽住冷幕白的肩:“咱们兄弟许久未见了,走,进去好好叙一叙。”说着话,却是再不看方拓一眼了。 轻轻用杯盖挑开了虚浮的茶叶,柳长风抿了口茶水,对身旁的冷幕白问道:“要我帮忙么?” 这是柳府后院的密室,现在也只有柳长风,冷幕白以及方拓三个人。 “我这不是来同你打招呼的么?”冷幕白挑眉浅笑:“你不会看着兄弟我一个人忙活吧?”华山距离京兆不远,有柳家这个地头蛇帮忙,他的复仇计划会轻松很多。 “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好过。”柳长风给他一个白眼,也跟着笑起来:“到时要人要消息,直接开口便是。”放下茶杯,他又看向方拓,温言道:“这段期间,阿拓有什么打算?” “我会住些日子,然后去华山与幕白汇合。”方拓的目光投到冷幕白身上,后者牵动嘴角,接过话来:“马逢辰功力超绝,要对付他,可少不了阿拓这个超级高手。” “那……”柳长风双目一亮,期待道:“婚礼上是否能听到……”说到这里马上意识到不妥,连忙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面容瞬间转为苦涩。而这番话,也换来了方拓的尴尬。 冷幕白见状连忙打圆场:“糊涂了不是?她现在的情形也不算太好,在你的婚礼上露面,保不准出门就被人追杀。” 柳长风干笑两声,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方拓脸上移开,换了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动手?可有妥善的计划?”他沉思半晌,皱起眉头:“若只是马逢辰一个人还好说,但华山派毕竟是名门大派,高手不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华山派可有你安排的人?他的那些弟子,多少也能了解他做的那些事情吧?能不能从这里找到缺口?” “哪能那般容易?华山派有分量的弟子,目前我是一个都不敢‘惊动’啊!生怕打草惊蛇。”冷幕白不紧不慢地回答。 此言一出,柳长风尚且没什么反应,但方拓却是身躯一震,略显惊讶地抬头。正与冷幕白扫过的视线相撞。对方的目光虽然在她脸上没做片刻的停留,但她敏感地在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下一刻便敛眉低头,收去眸底一抹微光,心绪却翻覆不定。因为她再清楚不过,明明冷幕白已经偷偷和马秋敬取得联系,并且已经收集了马逢辰不少的罪证…… ※※※ 出了柳府大门,方拓不觉轻吐口气,为了行事方便,她没有按规矩住在柳家,而是要返回冷幕白在这里置办的宅院。 原本,路上准备的礼物是要交给冷幕白转交的,可回头又暗怪自己小肚鸡肠,只因一次酒后的误会就如此生分地对待好友实在说不过去,也不应该,所以才有了这次柳府之行。当然,来虽来了,却也不免有些担心减免尴尬,好在先前柳长风的表现还算“正常”,如今出了柳府,虽知对方的心思恐怕并未改变,而且看待自己的目光依旧让自己有些不舒服,但总算过了这一关。 她这番小动作没有瞒过冷幕白的眼睛,后者微微一笑,调侃道:“你怎么很紧张的样子?” 方拓心情还算不错,听了他的话翻了翻白眼,但并未开口反驳。 冷幕白还要再取笑两句?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掠过的一抹黯黯阴云,到嘴边的话便缩了回去。扭头看了眼客来客往的柳府大门,柳长风正伫立于台阶上,满面微笑。不经意间,他的眉头颤了颤。 等远离了柳府,冷幕白突然问道:“你对我们对付华山派的事有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方拓自嘲一笑,之前他们商谈对付华山派的事情,她只能在旁听着,丝毫没有插嘴的余地。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势力没势力,论智谋心计,更不是几个好友的对手。只有身上的武功还算有点用处。这算不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只觉郁闷气馁。 察觉到她的失落,冷幕白却是会错了意思,他微微一愣,不禁停住了脚步:“你在怪我?” “怪你?”方拓回头,诧异地问:“这话从何说起?” “我一面向长风寻求帮助,一面却将马秋敬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你不觉得我做得过分?竟然一点不顾及兄弟情份。”一抹苦涩在脸上闪过,冷幕白说话的声音很轻 “怎么会?”方拓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一笑,摇头道:“你会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好友之间并不像自己设想中的那样亲密无间,虽然方才她感到有些意外,但心里其实也明白,这是难以避免的。 冷幕白凝望她好久,最后长叹口气,斟酌着字句说道:“我也是不得已,马秋敬的事情目前绝对不能暴露,否则前功尽弃。不过我可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方拓没想到对方这么在意自己的看法,似乎自己先前的回答并未让他放心,微微一怔后才又说道:“何必向我解释这么多?我还不了解你么?” 冷幕白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干笑两声掩饰了窘迫的心绪。 “闲来无事,不如逛逛街吧。”方拓提议道。 原来,这是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闹市,石板路上处处是热情叫卖的小贩,文质彬彬的士子与热情豪放的女子。他们的服饰色彩鲜泽,其言行举止都带着陕西特有的爽快。 宋时的京兆府,也就是唐代的都城长安,可惜显赫一时的大明宫只剩下残破的墙基。李白诗中的沉香亭也不见了踪影,这古代十一个王朝建都于此的名城,经过唐末五代的战乱,已然没有往日的辉煌了。但其文化底蕴却是这时其它城镇难以比拟的。城内仍然能看见雕栏玉砌,飞阁流丹的建筑,连那些幸存下来的佛塔道观,也是极尽典雅。 走在街上,仿若穿越了时空,置身于那中华文明历史上最为辉煌灿烂的年代。 方拓上次来这里是在冬天,加之心境的关系,没有体会到这一切,如今正值初夏,气候宜人,能如此贴近的感受一下盛唐文化的机会怎能错过?所以方拓的注意很快就被这些景致吸引住了,她走在前面,却全然没有察觉到身旁伙伴的心不在焉…… 第一百章 英雄珍重(二十七) 在一片恭维祝福声中,卢喜妍安静的任凭侍女摆布,梳妆上头后,喜帕落下了,却没有人听到新娘口中那声细微的叹息。 红色的盖头,似乎将卢喜妍与外面喜气洋洋的世界隔绝了。也只有在遮掩下,她才能毫无顾忌的释放出自己的真实感情。先前那老僧入定般镇定的神态已经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幽怨。 一路上锣鼓喧天,炮仗不绝,好热闹。但传到她的耳中,只成了嗡嗡一片。在外人看来,能嫁给青叶公子可能是最大的福分,但谁能清楚她心中的痛苦? 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突然座下一阵震动,花轿落地了。她也被人搀扶着走下轿子,儿就在这一霎那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风,盖头被掀开了一角,而在那一瞬间,她却清晰地看到了人群中的一双眼睛。心头猛地一跳:“她来了……” 柳长风的婚礼虽然不像余文杰那样出入的都是当世名流,但盛在奢华热闹。不在天子脚下,很多事情没了顾忌。论排场,与王孙贵胄相比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便暴露身份,带着面具的方拓一直隐在暗处,自然不清楚自己的出现在另一人心里掀起了多大地波澜。心内除了对好友衷心的祝福外,却有异样的情绪翻涌而出,她知道,这是羡慕。当日余文杰的婚礼,她也是这种感觉,平时尚不觉得什么,但好友各个成婚且出双入对的事实却让她产生很大的触动。也许,不能像一般新郎那样站在人前,光明正大的迎娶自己心爱之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拜堂之后就是酒席了。席中杯盏交错,欢声不断,这晚的宾客众多,可除了有限的几人,其他的方拓一概不识。自然就无人理会了,觉得自己只要心意尽到就好,这酒喝不喝下去也就没意思了。从角落里起身,本打算同好友打声招呼,但新郎柳长风要轮番敬酒,而冷幕白更是被熟人拉去疲于应付,恐怕近身不易。摇了摇头便默默离开,也许是因为心境的关系,与周围喜庆的气氛相比,她孤单的背影不免显得萧索落寞了! 回到住处,方拓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又不敢入睡。只因近日噩梦连连,总不得安眠。有些事情明明已经过去,却仍能在梦境里面目狰狞的提醒你的它的存在。心性再坚韧的人也受不了这种折磨。 长叹一声,她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走了出去。院中重重树影围绕着一潭波光粼粼的池水,四下寥无人声。 初夏的夜晚,不似春夜那般严寒,更不会觉得炎热。夏天的夜风也是和煦的,轻拂在身上,每一个毛细血孔都感受到这风的亲昵,泥土的潮气,潭水的湿气,混和着树叶鲜花的香气,弥漫在夜空里。这番感受让她为之一振,初时在柳府的那点愁绪,也渐渐消散了。 “皓月当空,清风作伴,若有好酒以供对饮,岂不是妙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方拓连忙回头,睁大眼睛轻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这话说得可不地道,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冷幕白自阴影中走出,将手中的酒壶酒杯放到方拓身旁的石桌上:“和那些人在一起有什么劲儿?还不如同你喝酒。”说到这里,他嗔怪地瞥了方拓一眼:“某人突然不辞而别,我自然跟过来看个究竟了。没想到那人心事很重,连被人跟踪都没察觉。” 方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在哪种喧闹的环境中都能被对方发现自己的举动。刚要开口解释几句,这时却又听见对方幸灾乐祸地说:“上次文杰说成亲新郎遭罪,我还不信,可看了今天闹洞房时长风的样子,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阿。” “这次属你闹得最凶,小心你成亲的时候长风报复。”想到今晚闹洞房的情景,方拓忍不住笑出声来。 冷幕白这番话原本就是为了活跃气氛的,此时见她笑了,也并无之前看到的伤感样子,便放下心来,高声笑道:“谁让他这次人财两得?新娘子更是江湖上出名的美女。若是我,再累些也值得。”动手倒了杯酒,将酒杯递给她。 方拓接过酒杯,打趣说:“说到美女,你那个巧儿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阿!”话刚出口,她神情骤变。这才想起,冷幕白曾安排人手护送云巧儿来京兆,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冷幕白正低头给自己倒酒,并未发现她面上表情的变化,只是听她提起云巧儿,手里的动作不觉停滞,轻轻一叹,将酒壶放下,才讪讪道:“长风若要报复,只怕不能如愿了。我不成亲,看他怎么报复。” 听到“不成亲”这三个字,方拓更觉担心,连声问道:“云姑娘人呢?不是说来京兆了么?难道出了意外?” “你想到哪去了?她怎么会出事?”冷幕白睁大眼睛看她:“我只是突然觉得京兆离华山比较近,我若开始行动,她一个弱女子实在让人担心,就又改了命令,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方拓见他神态不似作为且语气肯定,稍稍放心,可又皱起了眉头:“可你那句‘不成亲’是什么意思?你和云姑娘不是准备成亲了么?” “是啊!”冷幕白语气轻松,目光却转向了别处:“可看了长风的样子,又有些怕了。” 方拓自是没傻到相信对方的理由,觉得事情实在古怪,可她也不能强迫冷幕白成亲不是?想了半天,只能说道:“你可得考虑清楚,别辜负了云姑娘的一番心意才好。”说话的时候,两眼却紧盯着他。 “知道知道,我会慎重的。”冷幕白不自在地摆摆手,接着挤眉弄眼道:“难得看你对一件事情这么看重,你还挺关心我的嘛!” 方拓怔了怔才浅笑道:“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你这歪瓜劣枣,得好好把握才对,作为兄弟,是在怕你后悔啊。” “歪瓜劣枣?”冷幕白短促地吐口气,自嘲地撇嘴:“你不知道我多受欢迎。” “难道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方拓努力劝解。 “哈哈!”冷幕白面色一变,紧接着却又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她的肩膀:“这么啰嗦,我看你越来越像老……”说到这里意识到不妙,立刻看向方拓,见她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的变化,但不知为何,他更加痛恨自己了,抬手就煽自己一嘴巴。 方拓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牵动嘴角:“莫非你也觉得自己悔婚该打?” 冷幕白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知道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便知机地岔开话题:“在长风家里只顾着喝酒聊天,却没吃东西,现在倒有些饿了。你也是吧?我叫人准备吃的。” 方拓看了看月色,摇头道:“这么晚了,恐怕别人都睡了,何必打扰他们?” “既然你体恤下人,那我做给你吃吧。”冷幕白搓着双手,又补充一句:“我手艺不错的。” “还是我来吧!”方拓微微一笑,淡然道:“这可不是你该做的。”说完也不待他作何反应,便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冷幕白目送她远去,忍不住又给了自己一下…… ※※※ 夜宵被安排在书房,平时处理事务的书案充当了餐桌的角色。几样小菜很快就摆了上来。冷幕白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筷子,逐个品尝起来,赞不绝口。 方拓心里却清楚自己的厨艺恐怕还不值得被见多识广的冷幕白如此夸赞。但饶是如此,能被好友夸上几句,又见他大口大口吃着自己的菜,还是让她感觉很有面子。 方拓饭量不大,很快就饱了。而冷幕白却似饿极了般,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没想到你的手艺还真得不错,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吃到你做的菜。”冷幕白放下筷子,感叹着道。 “不是吧?你过去没吃过?”方拓一愣。 冷幕白看她竟是这种反应,哭笑不得地说道:“除了姓顾的那小子,我们这帮兄弟还没谁有这口福呐!”方拓的几个熟人中,除了顾文宇和白仙衣恐怕就没人试过她的手艺了。就算上次在杭州过年,方拓也不曾邀请自己到家中吃饭,他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了。 方拓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妒嫉,仔细想想只觉对方所言不假。与这几个有钱有势的好友在一起,她还真没进过厨房。 “这倒是我疏忽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取过茶壶,里面却是空的。起身要去泡茶,冷幕白面色微变,连忙拦住她:“这个怎好让你动手?还是我来吧!” 方拓那烧水“冲”茶的后世“大众化”方法被这帮人批评了好多次,却又懒得学那种在她眼里纯粹是浪费时间的茶道,见冷幕白揽了过去,也乐得轻松。 趁他烧水的功夫,动手收拾起书案,将饭前随意归拢的账册码放整齐。 水已经烧开了,冷幕白正要清具,这时却听到方拓的笑声。 “什么?”他抬头望去,只见方拓正拿着一叠的纸张饶有兴趣地翻开,一边还笑道:“你手下的能人不少啊!连人家小妾偷人都……”话到这里却嘎然而止,笑声也变成了抽气声。 “完了!”冷幕白心中暗呼。 “你怎么不告诉我?”方拓晃动手中的纸,面色凝重地问他。 “忘了!”带着鼻音吐出两个字,冷幕白面色阴沉下来,方才培养的好心情完全不见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能忘了?”方拓皱眉:“还有没有更详细的消息?”烛光下,白纸黑字赫然写着:“近日有人重金向杀手组织紫蝶收买枢密使方俊养子顾文宇的项上人头。”她乍见这个消息,一下子失去了分寸。 冷幕白扭着头,冷冷地道:“我现在倒希望买凶的人是我呐!这个人可做了件大好事。” “到底你怎么样才肯告诉我?”方拓见他如此,话里便不太客气了。 冷幕白被逼急了,便扔出一句异常僵硬的话:“你早与那小子断了关系,又何必管他死活?难道还要巴巴地赶过去帮忙保护他,趁机重归于好么?” “你这算什么话?什么叫重归于好?”方拓突然有些泄气,一下子坐回到椅子上,虚弱地说:“它毕竟曾竟是我师弟,你难道要我丢下不管?” “师弟?”冷幕白目光凛冽,直射向她:“不是丈夫么?” “你……”方拓色变道:“你明知道……” 冷幕白见到她凄然的神色,心脏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呆然半晌后,畏然长叹一声,口气也软了不少:“我倒觉得他死了干净,这个人留着后患无穷阿!说不得又要给你带来麻烦。”一想到顾文宇他就满心厌恶,连名字都不肯提及。 “姨妈死的时候,我曾发誓照顾他周全的。”方拓低着头,喃喃地道:“毕竟曾一起生活过很长段日子,要我丢下他不管,实在做不倒。” “事情还没那么糟糕。”冷幕白终究不忍见她焦急痛苦,快步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书籍甩到书案上:“在里面夹着呢。” “收到他的消息后,我就知道你见了会是这种反应,不如瞒着你,觉得把消息藏了起来或许更好,没想到那里还有一份。”他无奈地道。 方拓苦苦地撇了下嘴,翻开那书本,里面果然夹着两张纸,上面的内容比较详细,看过之后,她长呼口气,总算放下心中的石头。但新的疑惑却涌了上来:“难道真像上面写得这样,消息是杀手组织自己漏出来的?” “不错,不但如此,据说紫蝶还将佣金退了回去。”冷幕白面冲书柜,眉宇间仍带着深深的不忿:“那小子的运气到好,便宜他了。”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顾忌方俊的关系?”方拓不解地问。 “若真的怕了方俊,紫蝶根本就不会接这个买卖,要知道他们可是江湖上最出名的杀手组织。”冷幕白推测道:“也许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给施加了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放弃并且把消息放出来。”怕她胡思乱想,便补充说:“紫蝶行事素来诡秘,多年来根本无人能查到他们的行踪。而且行有行规,就算你找到紫蝶,他们也不会说出‘买主’身份的。你自己现在都有些顾不过来,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最后的一句完全是叮嘱的语气,话音落下,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诧异地回头,正好看到方拓看向自己那诡异的目光。面色一冷,他不悦地甩袖皱眉:“难道你怀疑是我们雇杀手杀那小子么?” “不是!我相信你不会。”方拓动容道。 “相信我不会?”冷幕白愣了愣,紧接着便讽刺地牵动嘴角,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话你可错了。我还真恨不得他早死。”“若不是顾忌你,我早下手了。”当然,最后一句他并没有说出口。 方拓知他心里相当不满,只能苦笑应对。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在这帮人里,你最关心的就是姓顾的那小子,就连……”冷幕白放缓了音调说:“就连放在徒弟白仙衣身上的心思比起他来都远远不如。”他慢慢地走到方拓身前:“能为他做到这份上,真的只是师兄弟那么简单?”接着抬手制止对方开口,继续道:“我知你要说什么,但你仔细想想,你能为了这具躯体忍受天大的侮辱,真的没可能为了那所谓的责任替兰若冰嫁给他?” “不可能!”方拓瞳孔猛地收缩,肯定地说:“你知道那样对我意味着什么。若真出现这种情况,还不如死了干净。再说……”她舔舔嘴唇,继续道:“再说那什么‘责任’,我早就撇开了。” “真的?那刚才说‘在姨妈面前发誓’的又是谁?”冷幕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很久,最后伤感地摇头:“你错了,就算你如此肯定,但内心里呢?你好好想想,为什么要为他剑挑辽京?又为什么不早点与他断绝关系?为什么要和他单独在杭州过年?为什么逃避被他陷害的事实即便到最后也不肯伤害他分毫?也许你自己也没意识到,你为他如此付出甚至不惜牺牲性命,根本就是那‘破罐子破摔’的认命念头作祟。因为你活得太累,压力过重的人,哪个没有放弃坚持的念头?”说完便低下头不再开口。 方拓静静听完他的话,也陷入了沉思。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因为两个人的沉默变得压抑了。 不知多久后,方拓回过神来:“也许真如你所说,我潜意识里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我知道我再不会委屈自己。”说到这里她将头一昂,一字一顿地道:“绝对不会。” “今天长风成亲,该是喜庆的日子阿!”冷幕白脸上露出一抹飘忽的笑容,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却没想到咱们会是这样。”顿了顿,他深吸口气,郑重地道:“阿拓,自从你坦白自己的来历,我一直存在很多疑问,不知该不该说。” 自从商山出来,两人便好像有默契似的,对那晚的话题没有谈论到半个字,今天方拓听对方旧事重提,不免呆了一下,片刻后,她正容道:“你说。” 冷幕白沉思一会儿,便斟酌着字句谨慎地道:“你总说要收齐五块轩辕宝玉,但各地都没有这种传说,难道只因为那个叫赤邪的一番话,你就苦苦寻找下去么?它毕竟非我族类,若是骗了你怎么办?就算真如他所言你回到未来,这里的一切你都能舍弃么?到时这具躯体怎么办?你的徒弟白仙衣怎么办?我们这帮朋友怎么办?”几个怎么办越说越急?声音却越压越低,到最后已经细不可闻了,当然,便连他自己可能也没有察觉里面的颤抖, 他说完后很长时间,方拓都没有说话,慢慢地站起来,用双手扶着书案:“结果如何并不重要,但人活着总该有一个目标吧?”却是回避了冷幕白的询问。转头,目光投向虚空,幽幽地说;“幕白,记不记得我曾说过很多次,兰若冰已经死了,其实那时我错了,真正死去的,是一个叫方拓的人。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拥有一个残缺的灵魂。她也觉得自己活得太累,发泄的方法只是杀人。她穿男装沉溺于暂时的逃避,但用布条束胸实在难受得很。她已经习惯了女人的身份,被人叫姐姐姑娘,再不像开始那般尴尬难堪。尽管排斥,她却不自觉地从女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差点被强暴,脱身后最先做的却是去买把匕首给自己防身……”话到这里,神情已显得呆滞。蓦地,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出来,对着好友问道:“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跳动的烛光照耀下,她脸上的线条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冷幕白眼万万没料到,自己的一番质问会得这种刨开心扉的答案,看着面前的笑容,他傻了,呆了,脑子嗡的一下全乱了,记忆中安慰的话语一句也吐不出来,然后,心里涌起了对自己的怨恨,恨自己的无能自私,面对人生的灰暗,却不能同她一起分担…… ※※※ 柳府花园内,柳长风正坐在凉亭,而站在他面前的都婚礼后被留下的京兆附近各店铺掌柜,趁着人都在的机会,他要了解近几个月的经营情况并重新作出部署。 谁知第二个掌柜刚刚汇报完账务,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笑声。 “长风兄还真是不解风情,昨日刚刚成亲,彩灯红绸还未撤下,你这边就忙着做生意了。”循声望去,只见管家带着一位锦衣公子渐渐走近。 柳长风看到来人,哈哈一笑,起身迎了出去。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好友冷幕白。 那些掌柜们便知机地退出去后,两人并肩入亭,相对而坐。 “新婚第一天,你怎么不多陪陪嫂夫人?”冷幕白对他打趣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柳长风不太自然地回了一句,蓦地,他的眸子掠过了惊异之色,盯着对方问:“你昨夜没睡好么?怎么这般没精神?”只因为他面前的冷幕白虽然微笑着,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 “我是一夜没睡!”冷幕白随手抓过一个茶杯惯了一大口。竟然不管原本的主人是谁,有没有喝过。 这番举动更让柳长风吃惊了,他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走了,去华山,下午动身。”冷幕白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压低声音道。 柳长风睁大眼睛,不解地问:“你要去华山也不至于一夜没睡吧?到底什么事?” “不错,我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冷幕白剑眉轻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咱们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柳长风发愣道。 “买顾小子人头的是你吧?”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冷幕白凑近对方,冷冷地问:“是兄弟就不要瞒我。”这番话的语气,已是相当不客气了。 “不错!”柳长风上下看了他,良久,才点头道。 “因为阿拓?”距离更近,冷幕白的话也更冷了。 “你说呢?”柳长风因他的无礼而皱眉,不悦道:“我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 冷幕白轻吐口气,猛地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眼神蓦地一变,瞬间发动,一手扣住柳长风手腕,另一手握拳向对方砸去。 “你这是……”柳长风完全没有防备,见他盯着自己刚开口询问,突然手腕一紧,自己命门竟然被制住了。紧接着“彭”的一声,遂不及防下,冷幕白的拳头便到了胸口,很痛。 “你疯了。”他反手振开冷幕白的手,一个纵身退出亭子,若不是在下一刻便放开了自己,他还真以为好友要对自己动杀手,但,冷幕白的拳头没用内力,砸在胸口却很痛。他很气愤,没想到多年的好兄弟竟然这么偷袭自己,但对方的一句话,就将他的火气浇灭了。 “我是替阿拓打的。” “你都知道了?”柳长风苦涩地低下头,想了想便解释道:“我当时喝醉了。” “我知道你喝醉了,要不然就不是一拳了。”冷幕白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半晌后,他轻叹一声,慢慢地道:“长风,你若真为她好,就撒手吧!” “顾文宇么?紫蝶不是已经将钱退回来了?”柳长风冷哼,不忿地道:“那小子运气真好,便宜他了。”他的话,竟于昨晚冷幕白的完全一样。 “我说的不是顾文宇。”冷幕白其实也知他不会听劝,却仍旧努力劝解:“听兄弟的话,撒手吧!你我还不了解么?和阿拓发生那样的事你以为能借此拌住她了,就开始对付顾文宇,接下来还不知要做什么呢。我怕到最后大家都受到伤害。明知没可能的,你又何必勉强呢?”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柳长风转头看向他,凌厉的目光将他上下扫了个遍:“我也知你的心思,但兄弟归兄弟,这可不是讲交情的事情。” 冷幕白察觉到他话里的讥讽,自嘲地一笑,喘了喘,又强提起精神:“你不了解情况!阿拓不同旁人,你若真使用阴谋手段,会毁了她,也毁了自己。更何况你已经成亲了,有什么资格要她同你在一起?” “我追求自己所爱?这有什么错?”柳长风却将目光移到亭外,倔强地说了一句:“别忘了,你也要成亲了,难道你就有资格?” “成亲么?不会了!”冷幕白脸上掠过一抹异样的色彩,喃喃念道:“我陷进去了,其实灵魂算什么?谁他妈在乎那玩意儿?” 柳长风完全听不懂他的话,这时,他又想到胸口挨上的那一拳,只觉眼前的兄弟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那好脾气的冷幕白竟然不见了。 “这些话我却只敢在这里说一说。”冷幕白回过神来,接收到他诧异困惑的目光,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甘心,但阿拓的脾气你也不是完全不清楚,何必弄到最后让大家难过呢?恐怕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你说是不是?” 柳长风轻哼:“男人应该大胆追求,不达目的决不放手,换做是你,又当如何?” “我吗?”眼中一股柔色溢出又被遮掩住了,冷幕白凝望他半晌,突然笑了:“长风,你对感情的理解,还,太,浅。”说完,便摇着折扇,带着笑容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辕门,柳长风一拳砸到了柱子上。冷幕白在冷家不受重视,根基也薄弱得很,加上他性子温和,尽管年纪比余文杰还要大一些,在三公子中却是最没地位的一个,一向惟其他二人马首是瞻,别人怎么说他便怎么做。甚至有些事还要看其他“兄弟”的脸色。所以柳长风虽然知道他与方拓走得进,可根本就没将这个花花公子放在眼里,只是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敢“教训”自己…… 第一百零一章 英雄珍重(二十八) “等那边安排好了,我就派人通知你……” “虽然我会在华山动手,但这里也未必安全,这几天我已经看到不少的契丹人在城里,弄不好就是冲你来的,千万要小心。” “我实在搞不明白,白仙衣若是赶来,只要派留守的人知会一声就可以了,料想也不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就不肯同我走呢?” 方拓望着冷幕白的身影渐行渐远,终至无影,耳边那些喃喃低语犹在回荡,她猛地甩了甩头,驱散心底复杂难明的情绪。将秘密说出来,她曾欣慰于冷幕白对待自己的态度,但昨晚过后,她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觉得恐惧无力,却也彷徨和犹豫。之所以坚持留在这里,是短暂的逃避,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 “让路让路。”身后不客气地喝斥声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四周的行人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那个人站在那里很久了,不是傻了吧?” “……” 面上的人皮面具掩住了她的窘态,但方拓的耳根却也红透,朝被拦阻的马车方向抱了下拳,连忙让到了路边。 等旁人见无事散了开,她吐出口气,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念了一句:“该好好想想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江秋水。 回到住处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金阳夕照,彩霞满天,自己站在水波中,四外波光粼粼,无尽无边,头顶群鹤翩翩起舞。芦花清水之间,正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长袖飘逸,旋身曼舞而来,那舒展的双臂,也似化作了翅膀,凌空飞起。与仙鹤相戏。一举一动,风情万千。此景撞入眼帘,不觉为之迷醉,飘忽着,那人已近到眼前,可是她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 傍晚时分,京兆城下起了连绵的小雨,方拓从梦中醒来,本打算继续睡觉,可辗转许久仍难以合眼。最后实不愿再呆下去,索性穿衣出了宅子,匆忙中,连放在床头那用来掩饰身份的人皮面具都忘了。 点点雨滴飘打着枝叶瓦面,又顺着屋檐掉落在地上,节奏轻快,方拓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很久,虽然雨水落到身上粘糊糊的毫不干脆,却也好过独自在屋里面对冰冷的墙壁,心底的烦躁竟然消散不少。 这时,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酒香,她停住了身子,抬眼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招展的酒旗,而是闻名天下的大雁塔,雨夜中,那高耸入云的影子分外清晰。 伴随着浑厚洪亮的钟鼓声,慈恩寺的僧人们三三两两的步入了佛堂,全未发觉一条淡若轻烟的影子如树叶般摇曳飘行在雨帘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幽暗的檐影中…… 大雁塔顶四外黑沉沉一片,方拓双臂各抱着酒坛,就地而坐。拍开封泥就是一阵狂饮,雨越下越大了,她却更觉痛快,身上的雨水和喉咙里的酒水一起往下流,烈酒入肠,体内顿时升腾起一股暖意,渐渐蔓延开来,如溪流肆意流淌,又与肌肤外雨水的寒气融为一体,从里到外,洗刷着她的灵魂身躯,一冷一热,酣畅淋漓。 这场雨过了半夜就停了,方拓一番豪饮,两坛酒不知不觉也已被她喝光,她却懒得活动了,更不愿就这样离开,干脆仰躺在瓦面上,盯着漫天星辰出神,酒气上涌,困意袭来,渐渐的,她忘了湿透的衣衫,沉沉睡去。 等再度清醒,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四外水气升腾成雾,被朝阳映照,古都京兆好似被披上了一层金纱。朦胧中,雕梁画栋和水榭楼阁都成了淡淡的影子,水墨画一样灵秀美丽。 “好啊!却怪鸟飞平地上,自惊人语半空中。”方拓懒洋洋地坐了起来,舒展了酸软的筋骨,扭头向下看去,黑夜尚不觉得什么,但此时整个京兆一览无遗,又是另外一种景象了。身下人间繁华,街上行人小如微尘,而自己却高高在上如坐云端,心中不觉升起一股豪气,远风吹过,更觉天地清明,烦恼忧愁似乎都不见了。她趁着守护的僧人不备,冒雨纵上大雁塔的塔顶,在雨中狂饮一夜,为的就是这难得的日出美景。 正自感叹间,耳旁却传来一阵嘈杂声,她本不愿计较,但声音越传越近,里面还夹杂着哭喊哀求声,分明已到了塔的最高一层,方拓皱眉,双手搭着瓦檐倒俯下身,却正好看到一出跳塔自杀的闹剧,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趴在扶手上,身子已经有一半探出了塔外,若不是衣衫大腿正被一位少妇紧紧地抱着,已经倒栽下去了。 那少妇跪在地上,死抱着他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夫君,奴家求你,千万不要跳啊!你要跳了,爹娘该怎么办?” “你这恶婆娘不要拦着我!”那书生如何挣扎都是寻思不成,红着眼睛怒目而视:“要不是你好妒嫉,我早就娶了白沉香白姑娘做小,哪会让她继续流落红尘,昨日更是落水惨死?” “我错了,我错了!”少妇以为他回心转意,忙不迭地道歉,就怕他再想不开寻死觅活:“生死由天定,夫君你一定要想开些啊……” “想开些,想开些……沉香姑娘是我的最爱,我要追随她而去……” “不要跳啊……” 方拓再忍不住,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点。” 被她这一吼,那边哭喊的两人都愣住了。这才注意塔檐上还“倒挂”着一人…… 方拓抱着酒坛落到塔里,将酒坛放下后走到两人身前,拍开那妇人的手,一把揪住书生的脖领,恶狠狠地道:“要跳的话就利索点,别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我还没有见过活人变成肉饼的样子呢!” “我,我跳……”那书生被她一激,也起了火气,伸手扯起被撰着的领子。可他的力气怎及得上方拓?努力半天终是无果,最后拿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她:“你松开这就跳。” “好!有种。”方拓冲她举起大拇指,却不松手,反而拎着书生跳到了扶手上。 “看看,这里多高?从这里跳下去要有技巧,力气小了不行,得往远了跳,否则顶多砸在瓦上。”方拓揪着他的脖领子把他的头压低:“要不要我帮你一把?要靠你自己,弄好了一命呜呼,跟着你那什么白沉香去了,弄不好四肢瘫痪半身不遂下辈子生活不能自理。” “阿弥陀佛,施主千万不要轻生阿……”下面已经有僧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了,塔下聚集了不少的人。 那书生被她揪到边缘,看着塔下小如虫蚁的僧众,早就吓得四肢发软面无血色了,哪还有寻死的力气。 方拓对着那些僧人笑了下,突然转过头冲那书生道:“要不咱们一起跳?就这样……”身子已经跳了起来。 这番举动,自是引得旁人惊声尖叫,但方拓和那书生却并未真的跳下去,反而是跃回了塔内。 “哈哈哈!”方拓哈哈大笑着把书生甩到地上:“过瘾吧?有啥体会没?” 那书生全身如烂泥般瘫着,双腿仍旧抖个不停,哪还能告诉她过瘾不过瘾,有什么感想体会? “你还想寻死么?”方拓俯身问道。 书生牙齿打着颤,忙不迭地摇头。生怕眼前这疯子再来那么一下,吓也被吓死了。 不少的僧人拥到了塔内,见此情景,都是松了口气。 “回家去吧!以后不要轻易寻死了!年纪轻轻的,不值得。”方拓见他被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好言安慰了一番,便也不再管他们,拎起酒坛下塔去了。 塔中那年轻夫妇目送着她离开,突然拥抱着痛哭起来。 “夫君,你不要再吓奴家了好不好……” “娘子,为夫再也不寻死了,太吓人了……” 方拓出了塔,好心情却都没了。回头看了眼高耸的塔顶,有谁知道?那一刻,她真的打算跟着那书生跳下来。收敛情绪,她刚要起步离开,“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传到耳边,她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好像是遇到了天敌的动物,丝丝凉气从后脊一直窜到头顶。 连忙转过身,正见一位老僧领着几个僧人到了跟前,那老和尚将她打量一番,半晌后合十拜道:“施主功德无量啊。若不是有施主在,佛门静地,免不得要沾染血腥,老纳在这里谢过了。” 方拓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人,轻声道:“大师过奖了,就算没有在下,那人也不会死。”她想起了奔入塔内的那些僧人,有人拦着,加上书生死心本就不坚定,又怎会从塔上成功跳下来? “施主此言差矣,若没有施主那番作为,那位男施主又岂能那般容易回心转意?”老和尚上前一步,扫了眼她手上的酒坛,道:“施主昨夜光临本寺,老纳未曾妥善招待已是罪过。不如稍留片刻,到禅房喝杯清茶再走不迟。”他笑容可掬,言辞和蔼,但身后数位僧人无不对方拓怒目而视,满脸凶气。 于是,在京兆慈恩寺众僧人恶狠狠地注视下,某人怀抱着空酒坛狼狈而去,却忽略了身后那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真巧啊!”方拓看着台阶上正要敲门的人,脸上露出尴尬的苦笑。 柳长风抬起的手收了回去,转身将她打量一番后惊讶地问:“你去哪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方拓身上的青衫皱皱巴巴不说还布满了污渍,好像刚从脏水里捞出来似的。 “我去喝酒了!”方拓含糊地道。 “我知道你喝酒了。”柳长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离老远就闻到老大的酒味儿……”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没带酒钱被人家扔到水沟里去了吧?” 方拓咳了两声,心里却也暗骂自己不知轻重,在佛塔顶上喝酒睡觉不说,还大摇大摆地捧着酒坛在和尚前面露脸,实是荒唐至极。还好出家人比较好说话,否则自己还真逃不出被扔出门的命运。 蓦地,柳长风突然止住了笑声,盯住她的脸:“你怎么没戴面具?”有些紧张地朝左右看了看,压低了音量,不悦道:“这种时候,也不怕暴露身份么?” “面具?”方拓此时才记起这茬,也就没注意到对方那近乎训斥的语气。 “快进去吧!”柳长风见她老实“受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狠狠地横她一眼,抬手敲响了大门。 因为顾忌方拓的身份,住进来这所宅院的时候冷幕白将大部分人都安排了出去,只留下自己的心腹,而且早就作过吩咐。是已门房看到两人只是微微一愣,便将他们让了进去。 不一会儿,方拓换好了干爽的衣服来到大厅,直接坐到柳长风的对面,伸手取了仆从奉上的茶碗。 “昨晚我来时你就不在,没想到是去喝酒了。”柳长风对她笑道。 “哦?”递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了回去,方拓愣道:“难道是仙衣发生了什么意外?”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那失去消息的徒弟,顿时觉得不安起来。 “你千万不要多想,”柳长风怎猜不出她的心思?连忙摇头安慰:“我一直没收到她的消息,看来不会有什么事。” “没有找到啊?”方拓颦眉轻叹,本以为有白素贞跟着,白仙衣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柳长风成婚已经两天,却仍不见徒弟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心。想了想,她疑惑道:“那长风兄找我……” “你这话说得生分了,非得有事为兄才能来看你?”柳长风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过了半晌才苦苦地抱怨了一句。他偷偷瞄了对面的人一眼,刻意在“为兄”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方拓不自然地笑了下,低头喝茶。 柳长风嘴角的肌肉抽搐,嘴边的话最终化为了心底的声声长叹。这次是两人在岳阳分别后首次单独会面,可不知道怎得,原本觉得有无数的话想说,可进门之前积攒下的千言万语在真正面对方拓的时候,却一句都吐不出了…… ※※※ 正午,柳府内宅。 进入五月,到处充满了初夏的气息,天气渐渐炎热,尤其是这午间,火辣辣的太阳搅得人心头不安郁闷烦躁。 急促地脚步声在花园内响起,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快速地走近池塘边的凉亭。 卢喜妍抽出帕上彩线,白嫩的手捻着绣针,却没有继续刺下去。抬头,目光凝聚在来人的面孔上。 “姑娘……”丫环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 “说吧!”卢喜妍收回目光,口中淡淡地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姑爷清早就去了城西姜家胡同。”丫环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怕姑爷察觉,只能远远跟着,所以究竟是那家也不清楚。” “他在那里留了多久?” “一……一个多时辰。”丫环迟疑片刻才回答。 “一个时辰。”卢喜妍盯着亭外微波粼粼的湖面上,面色变幻不定。 “姑娘……”丫环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直说。”卢喜妍瞥她一眼。 “定下婚事后,姑娘您就没开心过,当初怎么不……”下面的话却被卢喜妍挥手打断了。后者重新拿起绣针,彩色的丝线穿过了白帕上的牡丹:“有些事情你不懂!”紧接着却倒吸口气,烦躁地甩了甩手,鲜血溅到帕上,殷红点点。 那丫环见她如此,心疼地上前一步,正待开口,旁边却又有脚步声传来。 “师姐?”卢喜妍惊疑道:“你不是回山了?”来人正是她的同门师姐,董梅。 “好师妹,你看看谁来了?”董梅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他神秘一笑,接着恭敬地侧过了身。卢喜妍顺势望过去,只见到花园门口一道出尘的影子,雪衣洁白纤尘不染。在这正午的阳光里,显得晃眼。 “师父……”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 方拓枕着手臂躺在榻上,对着敞开的窗子发呆,初夏的傍晚,节奏是舒缓而懒散的,慵懒的日头,散漫的云,院子里开始凝聚的雾,以及过窗而入那轻柔的风。她已经醒来很久了,可眼下实在是舒服,真的不愿动弹阿。 最终还是肚子的抗议让她勉强打起了些精神,直接下地抓起桌上的隔夜点心塞进嘴里,又就着壶嘴灌了一肚子凉茶。 “又是一天啊!”她抹了抹嘴,重新将自己撂到床上,这顿晚饭算对付过去了。 许是之前补充的睡眠仍有不足,这会儿饱了,困倦又立马袭来,她就势转了个身便要睡下,这时,院外却传来了一阵笑声,让她愣住了。 “长风兄。”方拓推开房门,正见到院中含笑而立的柳长风,心头诧异至极。只因柳长风与早上见面时的状态大不相同,似乎遇到了极为开心的事,春风满面。 这两年来她还是首次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兴奋的表情,不寻常。方拓挑高眉毛…… ***** 方拓所住的是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院子不大,一棵老榕树伸展着枝丫,如大伞般遮住了正中的石桌石鼓,四外种着各种花草,充满了生机。 “过去不常来,没想到这宅子里还有这么个雅致的地方。”柳长风有些惊异地打量四周。 “我也觉得这里不错。”方拓引他到石桌前坐下,见他手中提着一个包裹,便问道:“这是什么?” 柳长风将包裹递上前:“都是些安神补脑的药。我听幕白说……”说到幕白二字时,他的眉头幅度很小地抖了抖:“他说你最近睡的不好,总是发梦,服下这些药应该有些作用。” “多谢长风兄。”方拓伸手接过,心中感动,前几日她就被冷幕白逼着喝了不少类似的汤药,如今听到闻到药味就恶心,但对方的好意,她无法拒绝。 柳长风见她收了,又郑重地叮嘱:“这可是慈恩寺方丈言真大师开的方子,若非我家与他有些关系,还求不到呢。看你这几日精神确实不太好,一定要按时服用,自己的身体可马虎不得啊。” “慈恩寺?言真大师?”方拓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她突然想到了今早大雁塔下的那个老和尚。 柳长风将她面上表情的变化丝毫不差地收在眼里,戏谑地道:“我还听说,昨晚经有一个酒鬼跑到大雁塔上淋了一夜的雨。” 方拓讪笑道:“嘿,原来你也知道了。” “听到僧人议论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柳长风笑吟吟地说道:“好在言真大师一代高僧,不愿与你计较,否则……” 这番话让方拓更觉尴尬了,她干笑:“你看,我还没上茶呢。”谁知,她刚站起,一只手就被握住了。 柳长风眸子里迸发出炽烈的光来,直愣愣地盯着她:“我有话要对你说。” 方拓抽回了手,侧脸避开他的目光,轻声一叹:“咱们是该谈谈了。”…… ※※※ 夜,渐渐深沉。院子点起了昏暗的灯,方拓和柳长风相对而坐,默然无语。在他们中间,炉里的火在闪烁着颤颤地长起来,水开了,壶上水汽缭绕,与四外的浓雾融合,模糊了两个人的脸。 柳长风用开水冲淋茶壶,待茶具停干,才放入茶叶冲水,他全神贯注,动作缓慢而优雅,不一会儿,茶香便弥散开来。 他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很少给人泡茶,你尝尝看,与别人的有何不同?” “你明知以我的水平是品不出来的。”方拓悻然。虽然这么说,却双手捧过茶碗,小小地抿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她知道今晚柳长风肯定要对自己说什么了,她手指摩挲着茶碗边缘,一边感受那温热的触感,一边思索着等下该如何应对。 柳长风注视着茶碗上升腾的热气,口中用那种听上去漫不经心地语调说:“泡茶最重要的,是好茶好水好用具,幕白准备得很周到,你这里都有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敢献丑。”顿了一顿,他深深望向方拓,道:“你也该好好学学,将来……嘿,总不能每次到你住处做客,都要我们自己动手煮茶,这可不合待客之道啊。” 方拓轻笑。抬眼,却正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心头突地一跳。连忙低下头去,沉思良久,突然说道:“今夜气候正好,长风兄可有兴趣听个故事么?” ※※※ 卢喜妍在巷子里徘徊许久,却不知该敲响哪家的门。 “你真记不清是哪家了?”她回头问提着灯笼的丫环。 “奴婢离得太远,等赶到巷口,里面已经没人了。”那丫环面露懊恼之色:“姑娘,都是奴婢办事不力。” “算了,说到底还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你不会武功,能跟到这里已经不错了。”卢喜妍有些烦躁地摆手,低头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小心不要让人看到。” “啊?”丫环惊讶地看她:“那姑娘你……” “我?”卢喜妍抬头看向星辰闪烁的夜空,曼声道:“我自有办法……” 等丫环提着灯笼走了,这远离市集的小巷彻底黑了下来。卢喜妍察探左右,见此地确实再无其他人,便选定一个方向,纵身翻过了院墙。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要找的人住在哪里,但在这夜晚挨家敲门询问实在鲁莽得很,可若等明日,恐怕又来不及,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希望以那人的武功,能觉察自己的到来。 夜色中,卢喜妍跃上一座屋顶,四外一片寂静,只有几处还透着光亮,正考虑先去哪边。蓦地,耳朵捕捉到一丝声响,那是茶杯坠地碎裂的声音,她微微一愣,便循声遁去,因为感觉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就在哪里。 果然,还没等靠近,便听到一阵交谈声,两种嗓音她都熟悉至极,她身子略微一顿,便又转了个弯,落到那院外的树枝上,居高临下,院里的境况尽收眼底。 这么晚了,他竟还留在这里。望着院中那一高一矮的身影,只觉得心头阵阵酸楚。但这也只是刹那功夫罢了,下一刻,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两人谈话的内容上。 “我以真心待你,你竟拿出这种荒谬绝伦的故事出来,是瞧不起我么?你我相识多年,如今竟连句真话也不肯说了?”柳长风怒视着眼前的人,心头充斥着因被忽视而带来的羞恼和愤怒。 方拓的视线定格在地上那扫落在地,变得粉碎的茶具上,面前石桌上昏黄的烛火跳动不止,隐约可见她那青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庞:“兄长待我情义深重,我自是明白。我遭遇奇特,来历匪夷所思,原打算长久隐瞒下去。但造化弄人,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说到这里,她抬头打算正视对方,却有连忙垂下了眼睛,只因那眼光中蕴着的伤痛,让人不忍。深呼口气,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有力:“我先前之言听上去虽然荒谬,但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是啊!为什么早不说完不说,偏偏现在告诉我?”柳长风抽动嘴角,看样子竟还有些不信。突然逼近,双手扣紧了她的肩膀:“你难道没有其他解释了?” 方拓不愿躲避,任他抓着,只是她从未见他用过这么大的力气,十指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痛得皱眉,心中却觉得于对方有所亏欠不敢挣脱,只能苦忍着。 “你还要什么解释?”她淡淡地问。 柳长风将她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个遍,这才涩声道:“当日我孩儿满月,你白衣赤足,落魄疯癫,前日我迎娶卢喜妍,你黯然离去,而后在大雁塔酒醉一夜。我一直以为,你是对我有情的。这是我自欺欺人么?为了你,我失去了一个妻子,死了一个孩子,这些年更是受尽煎熬,这些你能视而不见?难道你竟无情到这种地步了?” 方拓惊讶地抬头,旋即露出愧疚痛苦之色,久久不能言语,心中更是复杂苦涩,百感交集。 见她不答话,柳长风以为自己说中,双眸迸射出强烈的光彩出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对不对?”他此时已顾不得仪态了,失声大喊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信心更足一些。 他正待紧逼追问,却没料到方拓轻轻一叹,身子竟然矮了下去,等反应过来,方拓已经双膝着地,跪在自己面前。 他不敢置信地后退数步,到了院门前才停住:“你,你这是做什么?”声音颤抖,面上更是透出了惊恐,只因他知道依照方拓高傲的性子,轻易是不会给人屈膝下跪的。 方拓低垂着头,颤抖着声音道:“我一直视长风如兄长,绝不参杂半点其他情谊。”她深深地拜了下去,以头触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怪我行为乖张,让人误会了。” 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到了骨头里,方拓的话更像是锤子,将柳长风那冻成冰的心脏一点一点,一下一下敲得粉碎。 “你,你……”他哆嗦着,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我今生只有一个愿望,若能达成自是无话,否则,也只有披发入山,绝不与尘世再有半点瓜葛。”方拓一直没有起身,更不抬头,但话里却流露出一往无前的决心,认认真真,掷地有声:“这也算是我的誓言,若违此誓,我必丧命于亲人之手,死后永受轮回之苦。” 过了很久,柳长风才恢复了冷静,至少在表面上不再似先前那般失态了。他怔怔望着伏在地上的身影,心头突然涌出强烈的不祥之感,他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那岂不是一生孤苦?何苦立下这种誓言,大不了,我不再逼你就是了,你……你还是不要如此决觉得好。” 方拓坦言道:“这与他人无关,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若要我同男人生活在一起,还不如死了干净。”却不知为何,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抖了一下。 “你这一句话便让我们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是不是太绝情了?”柳长风本还要说什么,但看到方拓眼底那股掩饰不住的悲凉之色,只能虚弱地摆摆手:“算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还是好好想一想吧。”说完便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方拓长长一声叹息,身子萎顿下去。心里只觉得疲惫无力,看柳长风离去时的样子,分明并不相信自己来于千年之后且本身是男人的事实。只希望自己今晚的所为不要让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正胡思乱想,突然衣袂破风声传来,一道高挑优美的身影瞬间闪到她的面前。 “是你?”方拓抬头看清来人,吃惊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声音里却显得有些慌乱,难道一切都被对方看到了? “我刚到不久……”卢喜妍居高临下望着她,因为背对着桌上的烛火,方拓看不清她的脸色:“只看到你们吵得厉害。” 方拓蹒跚着起身,坐回到石椅上,轻轻地回答:“我们只是谈到一些往事罢了。” “我竟有些可怜他了。在我看来,你们确实是最相配的。”卢喜妍凑近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拓被她的话激怒了,冷冷地回道:“长风是你的丈夫吧?难道你也希望他快点和别人在一起?”她在“也”字上加重了语气,因为突然想到了那个苏婉。 听出她的不悦,卢喜妍却是一下子笑了起来:“我知你心情一定不好,可也不能拿我出气阿,我可没得罪你呐!”接着面色一整,认真地说道:“这段时日,我多少对你有了些了解,方才所言真的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得听我说完啊。” 方拓面色依旧阴沉,却也不再言语了,听她继续讲下去。 “你与那小相公现今应已形同陌路了吧?那就不说他了。驭风公子余文杰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据我了解,他是个粗狂的人且早就心有所属;惜花公子冷幕白虽然性情温顺却风流成性,就算近两年有所收敛可也难免在将来朝三暮四,不值得托付终生;听说契丹的燕王与你有些交情,但依我看你们不可能。你与契丹的关系紧张,他不像是能为了你可以放弃权势的人。算来算去,也只有柳长风了,虽然已经娶妻,可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而他也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更何况……”她小心地看了方拓一眼:“更何况他还看过你的身子,只怕在心里早就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了。”这番话虽然不甚准确,却也头头是道,条例分明。 方拓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对方在讽刺自己,却又不好反驳, “我的誓言想必你也听到了。”她有些难堪地说道。 “你这又是何苦?为了不想嫁她,竟然立下那种誓言。”卢喜妍幽幽一叹:“其实在来此之前,我对你还是多少有些……嗯,埋怨的。”她想了想才找到埋怨这个词。 “你是该恨我才对。”方拓面色古怪地说道。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对待卢喜妍,不得不说,她现在与对方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微妙尴尬。 “我想你还为我在岳阳的所为生气吧?”卢喜妍看着她,眼里多了一丝了然:“我是小气了,也不该派人监视你,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心里有其他的女人。”她抿了下嘴唇,才又接着说道:“到现在,我也有些理解柳长风的前妻了,我与他成亲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根本没有多少感情,但成亲这几日来也因被冷落而心中不忿,活得难受。也难为她竟忍受了几年的同床异梦。换谁都受不了,疯狂是早晚的事。”说完,她长叹口气,脸上缓缓浮现一缕悲凉的微笑。 “是啊!都是我的错。”方拓痛苦地道。这几天她一直在想,如果开始就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也许就不是这样一种情况了吧!其实她又何尝不知,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有几人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 卢喜妍不知她的心思,只以为她对苏婉心怀愧疚,便开解道:“你没错,感情之事怎能勉强?即便你委屈自己成全了他,但你们的关系能融洽下去么?也许以后的日子只会让两个人陷入无边的痛苦。”说到这里,她的眼光投向虚空,悠悠地说:“可看了今晚的情景,我又有些可怜柳长风了,他追求心中所爱也没有错啊!我也曾因被无辜牵扯进来而怨恨过,可仔细想想,你没错,柳长风没错,我也没错,要怪,就只能怪这造化弄人了!” “造化弄人?”方拓亦有些失神,她想到了自己的遭遇,自己不就是某个执掌天命之人的玩物么?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不在开口交谈了,这种气氛延续很久,卢喜妍才想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我来是要通知你一件事情。” “什么?”方拓愣了一下。 “我师父玉夫人来了。”卢喜妍看向她,见她面带困惑,便面色复杂地解释道:“我师父不知从那里听到了你和柳长风的事情,所以……” “要来找我麻烦么?”方拓自嘲地笑了笑。 “绝对不是我叫她来的。”卢喜妍怕方拓误会,连忙澄清。“我师父年轻的时是位妃子,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皇宫,入山开创了天阙宫,她脾气执拗,最看不得男人朝三暮四和狐……”狐狸精三字要脱出口才猛觉不妥,连忙收住。 但方拓却已听明白了,唯有自嘲地苦笑:“那你要我怎么做?”对方前来绝对不会只为了通报一声这么简单,所以她直接了当地询问。 第一百零二章 英雄珍重(二十九) “我希望你能暂时避一避。”卢喜妍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我师父肯定有办法寻来的,你们若是见面,一定会打起来。” “好吧!我天亮就离开这里暂避风头。”方拓微微点头,其实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助冷幕白报仇,她也不愿因为自己同柳长风那尴尬的关系与什么玉夫人多做纠缠,暂不见面也好,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这样就好了。”卢喜妍见她答应,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笑道:“我师父那人……”突然觉得背地里议论自己的师父不太好,便临时改口:“我会尽量向师父解释的,也许把事情说明白了,她便不会再为难你。现在也不知为什么,我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 方拓忍不住冷笑:“如果没有人煽风点火,你师父不会这么讨厌我吧?”接着,她眼中寒芒一闪:“若我猜的没错,上次在岳阳你会派人监视客栈,也是你那个师姐的功劳吧。” 卢喜妍似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问,直截了当地回答:“不错,也不知你同她有何过节,让她事事针对于你。”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无论我师姐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能饶她一回。” “哼!”方拓哼了一声,心里复杂的很,董梅,确实是一块心病。 虽然没有得到正式的回答,但卢喜妍却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我知道对你委屈了些,可我也只能劝动你了,万一你们之间谁受伤了,我都很难办。” 方拓注意到她用的是“难办”这个词,苦苦地笑了下:“不管怎样,我都该谢谢你。”说到这里,她换了种语气:“你真不简单,若换了旁人,恐怕恨不得我死……” 卢喜妍咬住嘴唇别过头去,轻声道:“我毕竟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的,可不想后半辈子不得安生。”方拓的存在破坏了自己的婚姻,要说她心里没有一点怨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她知道,若方拓真被自己师父伤害了,即便柳长风知道此事与她无关,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方拓试图看清卢喜妍的脸庞,然而对方的半边脸庞在阴影中,月光下的半边脸庞则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注视着的苍穹的眼神很涣散,那无奈和伤感,却是掩饰不住的。“你是个聪明人。”静默良久,方拓叹息着说道:“一个懂得进退,明白得失的聪明人,比我强太多,长风还真是瞎了眼睛……” “比你强?”卢喜妍幽幽一叹:“论容貌家世,我自是强过你。可说到其他方面,我便不及你了。你心胸宽广善良真诚,事事先为别人考虑。性子刚烈不让须眉,平时待人处世清淡如水,一旦迸发则热烈似火。”说到这里,她神色恍惚,变得极为复杂:“放眼天下,像你这样的女子能有几个?若非我是女子,只怕也会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你……” 方拓闻言,有些尴尬:“我有那么好么?”她一向认为自己的性子便是苦难源头的,怎会成了优点? 卢喜妍的表情却是格外的认真:“其实我更加的羡慕你……”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喧闹之声吸引了注意力,隐约间还有脚步声传来,不知为何,方拓听到这些声音,心脏蓦地缩紧,只觉不安。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卢喜妍不解的目光,闪身到了院外。 “白……白先生?”迎面而来的是门房,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她吓了一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才施礼。因柳长风到的时候方拓刚刚起床,根本来不及像往常那样束胸,眼下更是披散着头发,真实性别再也掩饰不住。但方拓现在哪有心思计较身份暴露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她盯着对方的脸问道。 “冷六回来了,还受了伤,您要不要去看看……” “冷六?”方拓一愣,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按道理应该跟随冷幕白去华山了,难道……她焦急万分,不等那门房把话说完便奔向前院。 等看清侍卫冷六那萎靡的精神和身上草草包扎的伤,方拓如遭电噬,只觉眼睛发黑,身子一咧歪,后退半步才堪堪站住。冲上前拽住冷六的脖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家公子呢?”她连连追问,竟是方寸大乱。 “你何必如此紧张?冷公子不会有事的。”随后赶到的卢喜妍见到这种情形,连忙上前劝慰,心中却极为诧异,不知方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此时方拓却是听不见她的话,只是盯住冷六不放,非要对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不可。 “我……我是先一步回来的,我家公子一切安好。”冷六异常难受地回答道。深知她与自己主子的关系,尽管被纠住衣领呼吸都困难,却是不敢挣扎,只能苦忍着。 听说知道事情并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糟糕,方拓长呼口气,却又立刻拧住眉头:“那你回来是要做什么?你身上的伤又是哪来的?”一边松开了手,这才发现,手心里竟然蓄满了汗水。 冷六摸着脖子,眼睛却瞟向她身后的卢喜妍。后者会意,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当着自己这个外人出口,理解地笑了下,便退到了远处。 冷六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出来,方拓展开,上面正是冷幕白的字迹。原来冷幕白带着人奔赴华山,昨晚在京兆府东五十里的零口镇住了一夜,当晚收到飞鸽传书,华山派竟然已经知道有人要对他们不利,倾巢而出围堵方圆数十里的武林中人,冷幕白先前安排的人几乎全军覆没。既然计划暴露,贸然进入华山派的地盘就不好了,所以冷幕白决定留在零口等待时机,而冷六回来就是为了报信,顺便再带些人过去。 “至于这伤……”等她看完信,冷六颇为尴尬地低下头:“小的急着赶路,哪曾想竟遇到了一伙蟊贼,几个小贼功夫扎手,小的费尽力气才突围出来……倒让公子误会了。” “你下去休息吧!”方拓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关键的线索了,便摆了摆手让他去休息,等冷六退下,她却仍在沉思。“华山,零口,全军覆没,几个拦路的蟊贼……”这几个词在她脑中不断的闪动,虽然表面看这一切很是明了,但心中剧烈的不安感却提醒她,事情绝对没有这般简单,可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你还在担心冷公子么?”卢喜妍缓缓走近,浅笑嫣然:“看你刚才那样子,真是紧张得很呢!”说完,还大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方拓点头随口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是啊!当时我真怕幕白有个万一……”她正陷入心事,根本就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调侃取笑。 卢喜妍双目一亮,却聪明地并未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仔细打量她的脸色,发现她面色仍旧沉重,便开口劝慰:“你放心吧!冷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意外的。那个侍卫不是说他是尚在几个贼人手里么?”虽然离的远,但凭她的功力,冷六的话却是听得清楚明白。只觉得方拓是“关机则乱”,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愿是我胡思乱想……”方拓勉强一笑,笑过之后,眉头的忧虑却并未散去,反而更加的浓郁。恍惚中,昨日城门送别时冷幕白渐渐远去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那音容笑貌,好似……她甩甩头,想将不祥的预感甩脱出去,可这恼人的意乱心慌,却怎么也摆脱不掉。 “兰姑娘?”卢喜妍见她一个劲地甩头,还以为她身子有什么不妥。 方拓回过神来,突然问道:“嫂子,你觉得京兆周围会有武功很厉害的蟊贼么?” 卢喜妍一愣,想了想才道:“武功厉害很可能,但我看方才那侍卫武功不弱,按理说不应在几个贼人手中受伤,难道……”她轻呼一声,瞪大眼睛看向方拓。 “冷六跟随幕白很长时间了,不会有问题!”方拓沉声道:“更何况他带来的确实是幕白的亲笔信。我只怕……”顿了一顿,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怕幕白报仇心切,中了别人的圈套阿!他的仇家不但势力庞大,更何契丹人有牵连,契丹武士你我可领教过,实力也不弱啊。”蓦地,她脑中豁然开朗,终于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不禁面色巨变。 虽然方拓说得含糊,但卢喜妍也大概明白了一些,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也绝事情不妙,便提议道:“要不要找来柳长风商议一下?处理阴谋诡计什么的,咱们女人毕竟还是差些……” 方拓握紧了拳头,考虑半晌才说道:“这事恐怕要麻烦嫂子了,请你尽快将这封信转交给长风兄,并对他说,恐怕幕白中了圈套,让他赶快派人去零口……”说罢抬腿就要走。 “你要去哪?这时候可冲动不得,还是等柳长风来了咱们从长计议吧!”卢喜妍紧张地拉住她。 “我必须先去零口看看情况,否则我不放心……”方拓越想越是担心,她是打算一个人先去零口,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凭她的武功,带出冷幕白想来也不会很难…… 第一百二章英雄珍重中 “冷公子名声在外,更不是鲁莽之人,怎会轻易中了别人的圈套?况且,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你这般赶去也是无用,还不如找柳长风来商量一下对策。”卢喜妍仍在努力劝方拓留下来。 方拓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自有我担心的道理。”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天亮就能赶到零口,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啊!心中暗自祈祷。自从京城出事后,她便非常地相信自己的直觉,之前接到冷幕白的消息,那股强烈的不安与京城时的感觉是那般相似,怎能不令她忧心如焚。只是不知,这次的厄运,会应在自己和冷幕白哪个人的身上。无论如何,去看一看才安心。 卢喜妍见她执意要走,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了,面上不禁浮现出忧虑之色,低头斟酌良久,似要再说什么,方拓回头正见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心以为对方还要劝说自己,展颜一笑:“也许是我多虑了,不过能去华山看一看也好!”顿了顿,她出了口气:“时候不早,我这便走了!”心中惦记着冷幕白,也不待她多说,抱了抱拳便腾身而去了。 到了嘴边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只能强自咽回去,卢喜妍暗自埋怨自己方才的犹豫,只因方拓这一走,她深夜来此的事情就曝光了,柳长风还不知会如何反应…… 无奈地长叹一声,她将冷幕白的书信妥善地受到袖子里,决定还是尽快去找六场风报信,只是没想到,她刚出大门便不得不停下来。 “姑……姑娘……”角落中,一道怯怯地声音在角落中传了过来。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皱眉转身:“你怎的还在这里?”等看清了对方现在的模样,话语中的训斥变成了惊呼。 她的贴身丫环已经走到跟前,一副战战兢兢地样子不说,半边的脸肿得老高,五指印痕清晰可见。 “谁打的?”卢喜妍厉声问道。 “是……”丫环眼睛朝身后瞄着,双手不安地扯动衣角,说话更是吞吞吐吐。 “是我。”这时,巷口的阴影中已有人接过话来,伴着脚步声,一道身影渐渐靠近。 “师姐。”卢喜妍看到来人,脸色更加难看了,朝四外观望,见再无旁人才稍稍放心,口中试探道:“师姐怎么没同师父在一起反而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她只希望自己给方拓报信的事情对方还不知晓。 “哼!”董梅到了她身前,没好气地瞪她:“这可怪不得我为难你的丫环,实在是没想到师妹这般糊涂,竟违背师命给那狐狸精报信啊。 “我这也是……”卢喜妍强笑着要上前解释。却又听董梅说道。 “师父虽然看重你,但以她长辈的身份其会因为你一时的不如意就千里迢迢的赶来为你出气?你可知道,兰若冰便是花蕊那贱人的女儿,师父与花蕊的恩怨你还不清楚吗? 卢喜妍面色骤变,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竟,竟然是这样……” 董梅看她这般反应,不禁得意,幸灾乐祸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存心瞒着你,实在是怕你稍微不小心在柳长风的面前泄漏了口风啊!只是没想到,你竟这般大胆。”挑高眉毛,又轻笑起来:“不过你放心,若是师父收拾了兰若冰,心情会好些,兴许不会怪罪于你……” 说着,眼睛却是看向了东方,那正是方拓离开的方向…… ※※※ 已经是辰时,京兆府城门早就关闭,但这怎能拦住方拓这样的高手?她登上城墙,在夜色中翻到了城外,无声无息。 “咦?”她站到官道正中,刚要发力狂奔,忽心生警兆,警惕地环视四周。只见月光下,四外里一片惨白,万籁俱寂。她深呼口气:“什么人?出来?”四周空旷,一如方才,哪有半点回应? 一声冷哼,打破了寂静。 高手!方拓闻声色变,不自觉地将身体往后缩了缩,紧接着软剑出鞘护在身前。这声音怪异莫名,好似来自天边,将整个天地都覆盖了起来,即使方拓运足功力也探测不到对方的所在,明显功力比她高了不止一筹。 她提起精神,朗声道:“何方高人在此鬼鬼祟祟?不敢出面说话么?” 又有冷哼传来,不过这一次伴随着衣袂的破空声。一道白色的人影幽魅般飘落在不远处。那是一个云鬓高绾的美貌妇人,身上雪衣纤尘不染,在月光的映衬下宛若一座冰雕,清冷而绝美。 方拓微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您是玉夫人?”这样一个女性高手,又在夜里拦截自己,最有可能就是卢喜妍的师父。她现在只想尽快赶到零口,根本没有心思同谁纠缠,所以态度比较客气,希望能将误会解释清楚尽早脱身。 那妇人却对她的问话理都不理,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色极为复杂,既有幽怨、妒忌,又有杀机和憎恨:“真的是花蕊那贱人的孽种。果然同你娘一样的下贱,专门勾引别人的丈夫。” 方拓本就被她盯得不自在,这时听了她的话更是僵住了表情,低下头,半晌,缓缓道:“前辈,我今晚有事实在无法奉陪,改日再叙如何?”顿了顿,竭力用平和的语气继续说:“无论是前辈与我娘的恩怨还是您要替徒弟出气,我都接下了,但今日真的不行。”原本听到对方辱及花蕊夫人气愤至极,可是她不得不压下火气,为自己这身体的母亲出气固然重要,可冷幕白的安危却更加要紧,眼下实在不是争气的时候。 眼睛向四外瞄着,万一言语不能沟通,要不得只能先撤了,凭借着自己的轻功也许能将对方甩开。 “你一位还能逃的出去么?”玉夫人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抬脚向左边踏了一步,刚巧挡在官道中央,那里正是方拓打算“突围”的方向:“今日我定要留下你的命来。”她功力确实不俗,举手投足深合自然之道,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让方拓生出一种无力感,只感觉无论自己冲向那个方向,都躲不过对方的全力一击,就算勉强逃离,恐怕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您是前辈高人,何必跟我这晚辈计较?”方拓见出路被堵截,心中焦急,只得用言语挤兑对方。 “你和那个贱人一样狡猾,以为我会信你?”玉夫人眼里流露出仇恨的光芒:“不枉我从峨嵋赶来,能杀了你也算是泄了我心头之恨。” 听她一口一句“贱人”,方拓再抑制不住心中怒气:“话说得太满了吧?夫人未必能将我如何呢!”握剑的手紧了又紧,她本就不是怕事的人,如今既然轻易不能脱身而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只得拼命了。 ※※※ “砰!”气劲在空中碰撞炸开,发出剧烈的声响,将地上的尘土激到了风中。 方拓软剑化作一缕寒芒朝玉夫人激射过去,对方凝然不动,左手轻抬又落下,强劲的真气自指尖导出,恰好化解了这招。 方拓只觉一股森寒的气息自软剑处直传到五脏六腑,呼吸也为之凝滞。两人交手用时虽然短暂,却也斗了数十招,气劲相交之声更是不绝于耳。但她就是奈何对方不得。对方一招一式看似简单,却最是实用,而且威力十足。论内功真气,远胜于她。 怎会这么厉害?方拓心中首次涌起一种仓惶无力的感觉,即便是当日对真是大高手之一的荣轩,她也未曾这般失措过。 其实,方拓惦记着零口冷幕白的安危根本静不下心来,否则哪会这么狼狈。 心神不宁间,却让玉夫人找到了一个空子。以鬼魅般的快速身法闪到她身后,辍指成剑,带着呼啸声,疾攻而来,快若惊雷急电,气势非凡。 方拓心声感应,凌空虚踏拔高丈许,在空中强扭身形,手中软剑挥出,立时剑气纵横,寒光暴绽。但毕竟晚了一步,对方竟然后招再至,这一次,比之之前的动作更加迅捷。 方拓人在半空,已然躲避不及,只得咬牙硬拼,将全身真气集中在剑尖一点,拼尽全力,硬当此招。 “哼!”玉夫人眼中厉芒闪过,下手更加狠辣,其真劲直如破竹般侵入方拓经脉,怒潮狂涌。惨哼一声,方拓身形下坠,胸口似火烧般疼痛,竟是受了不清的内伤,心里清楚,若再不想办法,别说脱身了,只怕连小命也得搭上。 猛地咬牙,一连串腿影流云劲风般地荡将出去,直袭对方胸口 玉夫人没料到她与自己硬拼之余竟然还能出此后招,只得气灌手臂,一手抵挡方拓的攻势,而另一只手措指成剑,点向方拓胸口。 哪知方拓对袭来的手指根本不管不顾,将全身功力聚在腿上,“砰!砰!”又是连串的爆响,玉夫人的手指措进方拓胸口的同时,方拓的腿也与她的手臂接触,这一次一个下手狠辣,一个拼尽全力,完全是硬碰硬的碰撞,饶是玉夫人功力深厚也不免气血翻涌,而方拓则借着这股冲力,身体弹射到远方,剑尖轻点地面,又荡出老远。 方拓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吐出,又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不过眼见与对方拉开了距离已经脱身有望,不禁心情大好,哈哈长笑道:“老婆婆应该注意身体,就不用远送了。”话音未落,已经闪身消失在道旁的树林中。 而与此同时,零口镇的冷幕白正在客栈的院子里接待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华山派掌门——马逢辰。 第一百二章英雄珍重下 天地间一切都罩上了灰暗的色彩,黑云滚滚,不时还会掠过几道无声的闪电,眼看就要下雨了。 三三两两的旅客滞留在一处野店内,虽然只是中午,但这确实不是赶路的天气,无聊之余,只能喝茶饮酒打发时间了,倒是让客栈的老板狠赚了一笔。 此时,几个伙计穿梭在桌椅之间,忙得焦头烂额,而掌柜则趴在柜台上,算盘打得噼啪直响。 “老板?” “谁啊?没看到我在算帐么?唉!看来又要重算了!”不满的嘟囔着,从账面上爬出来的掌柜抬起头,目光却在看到面前那一大锭银子的时候变得火热,先前的抱怨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他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说话的人,赶忙换上无比热情的笑容:“这位公子是住店还是打尖?” “先吃饭,再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那少年淡淡地说了句。 刚要去安排,却又有道柔细的声音道:“我们不住店,吃了饭就走。”原来那少年身后竟还跟着一个裹着披风的小女孩。 掌柜一愣,觉得为难。 “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你若是想再大病一场,就尽管赶路好了。”那少年皱了皱眉头:“再往前可就没有客栈住了,你要睡在雨里么?”顿了顿,又撇嘴补充道:“是谁求着我带她赶路,还发誓一路上听话来着?怎么才一上午就变卦了?” 这掌柜也是个精明人,连忙赔笑:“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这方圆几十里可就我这一家客栈了,您看这些旅客,都是住店的。” 女孩将这里打量一番,大堂里的用饭的人果然不好,显然都是因为天气留在这里的,便不再言语了。 这两人打从进入客栈便受到关注,那小女孩整个身体被裹在披风中一脸的病容,这样的装扮,在这初夏时分是很少见的,而那少年则更加出色,大概十五六岁年纪,剑眉胆鼻衣饰华贵,声音和面庞虽然还带着少许的稚气,却掩盖不住一身与生俱来的夺目光华。眼神犀利如剑气势逼人。 这两人正是顾文宇和白仙衣,原来在那晚白仙衣受了惊吓竟然大病了一场,前日才稍微好转一些,她惦记着自己的师父,便不愿多做修养耽搁时间,央求着顾文宇带她北上,今早从谷城出发,可惜天公不作美,竟遇上这阴雨天气。 顾文宇见她对自己的安排没有了异议,微微一笑,便四处搜寻着清静的座位。不久却又皱眉,这大堂内喧哗声音不绝,白仙衣大病初愈身子发虚,怎能承受这般吵闹?回头果见她面色发白,便想让掌柜先给他们开房,毕竟房间里用饭会清静不少。 谁知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被客人们的议论声吸引住了。 白仙衣身子不爽,只觉四周的嗡嗡声讨厌,忍得难受。这时见他只顾站着发愣就说:“咱们去房里吃吧,这里太吵了!” 顾文宇却是摇头:“咱们应该留在这里。”说着抬手作了一个听的动作。 她微愣后凝神听去,立时知道了对方了用意,虽然大堂内客人很多,说的话题也五花八门,但她分明听到了华山派,冷幕白,武林四公子,兰若冰等等字眼。 她同顾文宇对视一眼后,两人同时朝一张桌子走去。那桌旁对坐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两对分水刺就放在桌面上,一看便知是江湖人,而且整个大堂属他们议论的声音最响亮。 “这位大哥,不知你们谈论的是什么?”顾文宇走上前,对其中一个脸上长着一条丑陋疤痕的汉子抱拳道。这些时日他同白仙衣一直待在谷城,根本就没接触江湖人,消息闭塞得很,此时听这些人交谈,似乎江湖上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与武林四公子以及方拓有关,他怎能不上心? 疤脸大汉竟是个健谈的人,见有人询问更是开心,哪还在乎对方是不是个半大小子,当下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原来四天前华山派一举扫清了华山范围内的其他势力,并声称武林四公子之一的惜花公子勾结本派叛徒马秋敬夺位篡权,于第二日袭击了零口镇的客栈,据说惜花公子重伤落水,生死不知。 与之相对的是京兆府的青叶公子柳长风却态度强硬地指责华山派栽赃陷害,欲扰乱江湖秩序。其间已有大批好手潜入华州。附近的武林势力都分为两派,每日摩擦不绝。更有消息说驭风公子余文杰竟已带人抵达商州,不日将与柳长风汇合。现在华州和京兆府范围内已是草木皆兵,虽然双方暂时都还能克制,但明白人都清楚,武林上的一场大乱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疤脸大汉说到这里,周围已是一阵唏嘘,顾文宇也陷入沉思。 “华山派毕竟是名门大派,高手多,人面广,不少势力都依附于他,柳家虽然盘踞京兆多年,可与之相比还是要弱了些,怕是得不到好吧?”这时有个旅客发言道。 “那倒未必。”疤脸大汉闻言撇嘴:“没听说驭风公子已经到了商州么?京兆的地头蛇柳家和名满江南的余家,哪个好惹?” “江南离关中岂只千里,驭风公子这么快赶到此地,显是早就算到这么一天。这件事情恐怕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听说他家中还有妻子待产呐,怎会轻易跑到这里掺合?”这次说话的换做了疤脸大汉的同伴。 白仙衣对江湖上的局势可一点兴趣都没有,见对方说了半天也没有提到自己师父便忍不住问道:“你们之前不是还提到兰若冰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疤脸开口,旁边已有人接过话来:“我表弟就住在零口镇,据说华山派包围客栈那晚,冷幕白身边的一个护卫突然反叛,刺了他两剑。若不是兰若冰赶到后拼死突围,冷幕白早就命丧当场了。” “是啊!那婆娘武功着实厉害,听说之前她已被天阙宫的玉夫人打成重伤,竟还能护着冷幕白跳入渭河逃生,华山派沿河道搜寻了好几天,就是查不到半点踪迹,也不知是生是死。”说到这里,他已经满面地感慨。 “估计还活着,否则哪有找不到的道理?我看其中的关键就在他们身上,两边的人直到现在还没开战,恐怕就等着他们现身呐。” “兰若冰在零口镇出现的时候已是身受重伤,她带着冷幕白跳河逃窜不久玉夫人便杀气腾腾的赶到,显然是之前大战了一场。当年玉夫人行走江湖的时候下手毒辣,毫不留情。兰若冰可谓玉夫人的翻版,甚至尤有过之,新老两代煞星大打出手,这下可热闹了。” “青叶公子的新夫人不就是天阙宫弟子么?玉夫人要杀兰若冰,恐怕与她的徒弟大有关系。江湖传言青叶公子衷情于她,现在看来半点不假。” “说到兰若冰,没想到她竟与踏歌公子方拓是一个人。之前怎就没人发觉?若不是华山派放出这个消息,不知还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 “兰若冰夫家姓顾吧?据说同枢密使大人还有一层关系,就任她这么在外面胡闹?同那么多人关系暧昧也就算了,如今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一个男人跳河,这,这也实在是不象话,早该游街浸猪笼了。” “管得了吗?没看她这些年杀了多少人?” 白仙衣先前听他们说师父受了重伤眼下正生死不知,立时急了险些哭了出来。正惶恐间又听他们诋毁自己的师父且越说越不象话,怒急交加,当即吼出声来:“够了!” 就在这时,突听“轰隆”一声巨响,大雨瓢泼浇下。一道道的闪电照亮了客栈大堂,白仙衣被雷声惊得心头一跳,不经意的抬头,却正好看到顾文宇那青白色的,阴沉着的脸…… ※※※ 大火越烧越旺,渐渐蔓延开来,不一会儿,似乎整个天地都被浓烟覆盖住了。赤红色的火光冲天,与月光融和,呈现出一种琥珀色,在这迷幻般的世界中,周围的一些都是模糊的,只有那凶神恶煞的面孔和武器泛起的寒光渐渐的清晰起来…… 冷幕白慢慢睁开眼睛,只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不知许久才勉强支起上半身。神志也再不像之前那么恍惚了。 环目一扫,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地上,身下铺着褥子。周围堆放着各种杂物,不远处的地板上有个木头箱子,上面满是蜡油,半截蜡烛上火光不停的闪动。耳旁只有风雨声,整个空间都在有规律的上下浮动着,原来这是一艘船的货舱。 不禁皱眉,这是哪条船?自己不是在零口镇被围攻了么?竟然没死,又怎么会在船上? 正思索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扭头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拓?她怎么也在?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凝神望去,不是错觉,舱门口伫立的正是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舱门口的人快步来,坐到他的褥子上:“你醒了?”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你……你……”冷幕白觉得喉咙发痒,一阵猛咳,却牵动了伤势,胸口痛得厉害。 方拓将怀中抱着的瓷罐放到膝前,扯过棉被垫到他的脑后,并拍抚他的胸口为他顺气:“可不就是我么?”见他用一副做梦的样子盯着自己,忍不住跷起了嘴角:“你做梦也想不到吧?”此时的她虽是满面憔悴,笑容一开却别有一番风情,冷幕白不免一阵恍惚。 定了定心神,他终于说出第一句完整话:“是你救了我?”虽然方拓就在眼前,可他仍觉得身处梦中。 “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方拓揭开身前瓷罐的盖子,升腾起一阵香气,里面是熬好的米粥:“苗大叔说你今天就会清醒,真是一点不错。”取出勺子要喂他。 冷幕白笑笑,说道:“我自己来吧!”试了试,觉得还有些力气,却并不伸出去反而将双手往后挪。 “别动!你不是伤患么?”方拓浅笑着将勺子放到他的嘴边,并未发现他的小动作。她认为冷幕白肯定是举不动罐子的。 冷幕白慢慢地吞下米粥,眼睛却一直瞄着她,连米粥顺着下巴淌下来都不知道。方拓连忙取了毛巾擦拭,弄得他一阵尴尬,老实的低头喝粥,再不敢看对方一眼。 他咽下一口粥,突然问道:“既然我逃出来了,其他人是否也活着?”因为第一次受到方拓的照顾,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这时才醒觉过来。 方拓将空了的勺子伸到罐中,听他这么问,动作停了下来,半晌后才道:“我赶到的时候,你的那些护卫正准备带着你突围。华山派派出的高手不少,我们汇合后几次都没冲出去,后来玉夫人追……过来,不知怎的和他们打起来分了些压力,我们才有时间往河边跑,跳水后就散了,只有你我在一起。” “散了……”冷幕白缓慢地叹了口气:“没事的。他们的水性都很好,功夫也不错。”嘴上这么说,拳头却握得很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完全泄漏了他心底的情绪。 两个满腹心事的人都沉默下来,气氛渐冷,只有船外的风雨声依旧。 过了许久,冷幕白强打起精神:“方才你提到的是天阙宫的玉夫人?是她帮的忙?” “也……也算是吧!”方拓愣了愣,连忙低下头,没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要没这个老疯子搅局,结果可能不是这样。”话语里带着一股子怨气。 “老疯子?” “因为仇恨变得不可理喻,不是疯子是什么?”方拓咬牙,恨恨地说道:“这老太婆从京兆一直追到零口,就为了杀我,临了还打了我一掌。” “你受伤了?”冷幕白面色骤变,一把握住她的手,细细打量,见她面色苍白且双目无光,果然是有伤在身的样子,不禁自责,方才怎么没发现? “我没事的。”方拓含糊地道:“虽然当时难受一些,可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冷幕白却是不信:“别瞒我,你若受伤不重,华山派那些小鱼小虾还能拦得住你?”他太了解方拓了,重伤说成轻伤,轻伤绝对会在她嘴里变成没伤。那晚华山派或许是因为安排的奸细的缘故出动的高手不多,只有华山派掌门马逢辰在场坐镇,四大长老都没有露面,凭着方拓的修为,若非受了重伤,绝对没有冲了几次也冲不出包围的道理。 方拓初时还想反驳,但与他四目相对却是不敌,只好错开眼神,讪讪一笑:“反正我现在行动自如,而你却只能躺在地上。”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也不知重伤之中的冷幕白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冷幕白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慢慢地松开手,冷冷地道:“那个玉夫人为什么要杀你?是因为卢喜妍么?”说到此,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滔天的恨意。 “若只如此,我也就认了。”方拓苦笑着将卢喜妍给她报信,以及京兆郊外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玉夫人武功真是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契丹萧太后,疯子荣轩,再加上这个玉夫人那个都不好惹。你那个娘亲可真是厉害,竟然有这么多难缠的仇家。”冷幕白听完也忍不住感叹。 方拓幽幽一叹,重新舀了勺米粥递过去。这次冷幕白却是怎么也不肯让她喂了,无奈之下只得让他自己动手。接着蜷起了腿,在一旁看着他吃:“我收到你的信后,突然觉得事情不妥,所以连夜从京兆赶到零口,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不妥?”冷幕白诧异道:“什么不妥?” 方拓低头敛眉,收去眸底一抹微光:“不是说华山派和契丹人勾结么?我看信里没有契丹人的消息,以为那些契丹武士都隐藏起来,绝对有大阴谋。怕你报仇心切中了圈套,所以就赶去通知你。”其实这只是她的一个借口,她下意识地不愿谈及自己那近乎变态的直觉。 “哪还用得着契丹人?”冷幕白眼中更是掠过愤恨和心痛:“只一个叛徒就能要了我的命啊。这次带在身边的人至少跟了我五年,没想到竟然出了个叛徒。”接着神色又变,愤怒完全化做了沮丧:“这样就破坏了我的计划,弄得满盘皆输,我很没用是不是?” 方拓沉默下来,被背叛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道:“这种事是谁也想不到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冷幕白却突然面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只手在身上摸索起来。 “你找什么?”方拓好奇道。 “我贴身收藏的东西呢?难道掉水里了?”冷幕白有些紧张,更多的则是尴尬。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全是新换的。 “在这里。”方拓明白过来,伸手到褥子底下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他。 “没丢就好办了。”冷幕白眉头一展,长长吁了口气,似乎一下子吐尽了胸中的积郁。见方拓疑惑,便解释道:“马秋敬虽然被害,但他也收集到了华山掌门马逢辰私通契丹的罪证,这就是他们来往的书信以及一本帐册。”他高高挑起眉毛:“马逢辰以为在我身边安排个奸细就万事大吉了?说到底还是棋差一招。他万万想不到我们交接证据的地点根本不是事先声称的华阴县,其实这些证据就藏在零口镇的客栈内。除了我与马秋敬,事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只要咱们能平安与长风汇合,就能靠这些慢慢玩死他。” 方拓见他竟还有这样的后招,不禁露出赞许之色,由衷地替好友高兴,却又立即察觉到了不妥,神情便古怪地凝滞在脸上。 “是啊!”冷幕白笑了一下,却很苦:“马逢辰若是在华阴县找不到这些东西,只能投入所有力量追杀咱们了。”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道:“当初我根本没想到会落到这般狼狈的地步。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快吃吧,要不然都凉了。”方拓扫了眼他手中的罐子,轻轻地道:“现在还是疗伤要紧。”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休息几天你我功力尽复,到时也由不得他们了。”语气异常认真。 冷幕白默默点头,低头把米粥吃了个干净。 方拓等他吃完后将罐子收到一旁。决定聊点别的话题:“我跟你跳进河里之后,也不知道漂了多远,还好当时抱着一根浮木才没沉到水里。恰巧这艘船经过,就被救了。”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你我身上的都没钱,我又不好带着你上岸,只能求他们收留。这艘船的老板姓苗,带着两个儿子在河上靠给人运货为生,都是好人。一路上吃的用的,还有咱们上的药都是他们提供的,几天内遇到几次华山派的盘查,也都被他们应付过去了,这个恩情可得记下。改天得好好谢谢人家。” “那是自然。”冷幕白对那个素未谋面却侠义心肠的船老板由衷地感激,若不是他们收留自己两人,重伤的方拓和昏迷的自己要想安全度过这些时日也不知会有多难。吃饱后舒服了许多,他仰起头对着天花板,有微弱的柔和光芒在眼底一闪,瞬间消失:“你的恩情我也会报答的。” “你还真得报答我,千万要记得。”知道他在开玩笑,方拓摸了摸鼻子,也打趣道:“我后半生的酒钱就落你身上啦。”接着却又正起面孔,慢慢地说:“有件事情不太妙,这艘船是往东的,你昏迷了三天,我身子也不利索,不能轻易上岸,更不敢搭西去的船。估计明天就出华州了,这下离京兆更远。” “这倒不要紧。只要出了华山派的势力范围就安全了。”冷幕白将头靠在垫子上,毕竟在伤病中,这么一会儿就已经体力不支了,疲惫地喘了口气,似无意识般地说道:“其实我若能使剑,哪还会有这些波折?我若还有十几年前的手段,对上马逢辰就算再不济也能安全脱身,更何况,他未必敌得过我的七杀剑呐!”声音抖了下:“那样你便不用这般辛苦了。” “七杀?”方拓怔了怔:“你师们的剑法不是六杀剑么?怎变成七杀了?”她曾听冷幕白提到过其所学的武功,所以才有此一问。 “七杀剑是我师父独创的剑法,讽刺的是他自己练不成,反而成就了我。”冷幕白扭头看见方拓不明所以的样子,淡淡微笑,却不肯多说了。 方拓没有打听别人门派隐私的习惯,是以并未在意。她本就有伤在身,又几乎不眠不休的照顾冷幕白三天,现在见他清醒过来,又作了交代,心事算放下了,一松懈,困倦立马袭来,几乎睁不开眼睛,习惯性地从杂货堆里取下条褥子,铺在冷幕白身旁。 后者见了却一下子坐了起来:“你做什么?”他以为方拓困糊涂了。 “还能做什么?”方拓强支着眼皮整理褥子。一边回答道。“这船里没有多余房间。只能这么对付一下了。”说完便一头躺了下去,她浑身酸痛,这一躺就不愿动弹了。 “你……你在这里睡?不太好吧?”冷幕白不确定的问道, 方拓知道他的意思,苦笑一声,坐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外面下雨,总不能睡在甲板上吧?”她也是没办法,实在是被逼急挺不住了。 冷幕白愣了一下后便不再多话,直接躺到褥上装死:“那就睡觉。” 方拓趁着还有最后一丝神志,抬手扑灭蜡烛后重新躺下,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冷幕白却再难合眼,黑暗中依稀还能分辨出一些事物,他悄悄地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旁人淡淡的侧影,听着那缓和的呼吸声,想着她最近的所作所为,目中渐渐迷离,嘴角牵出一个弧度,竟傻傻地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老天爷待他冷幕白其实也不薄了。 第一百零三章 英雄珍重(三十) 方拓扶着发昏的头从褥子上撑坐起来,向旁边看去不禁一愣,原来冷幕白正在打坐调息,有些紧张地凑上去,见他面色虽然苍白却比昨晚好了不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随后便蹑手蹑脚地出了货舱。 时候还早,只有东方透着微蒙蒙的光,昨夜肆虐的暴雨早已停歇,可头顶乌云依旧前推后涌,铅色幕布一样将天棚挡住一大半,明显在酝酿着下一场骤雨。 甲板上,正有一个男孩在练着一套太祖长拳,虽然有不少的错误动作,但其神情专注而严肃,丝毫不被河面上阴冷而潮湿的空气以及货船的摇晃所影响,将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风, 方拓见了暗暗点头,心中赞赏。 那练武男孩用眼角扫到她的身影,打得更加卖力了,一套拳下来,已是大汗淋漓。 他收势后,笑嘻嘻地迎过来。道:“师父今天教我什么?”这男孩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但显得很壮实,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眉毛浓重,透着一股英气。他叫苗叙,是货船船主的二儿子,小小年纪就跟随父亲和大哥南来北往长了不少的见识,尤其对武功痴迷不已。可惜没人教导,只会三两招的外门功夫,饶是如此,他在船上也是天天习练,硬是将一套不完整的拳法打得像模像样。 方拓见他勤奋刻苦,资质也不错,便在每日清早教他习武,有感于船主的恩情,更传授了一套高深的吐纳心法。虽然对方并未拜师,但这个徒弟她算是认下了。 “把这套拳法练熟了再想其他吧。”方拓瞪起眼睛道:“那招英雄独立你又打错了,怎么总记不住反掌?” 见她板下脸,苗叙也收敛了笑容,垂手受教。 接着方拓开始演示苗叙几个错误的动作,这套太祖长拳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有三十二式,为拳中精品,流传甚广。方拓刚到古代的时候也曾稍有涉猎,武功之道一通百通,以她的水平教导苗叙这个还未入门的孩子倒是绰绰有余。 她一招一招的演练,并详细的讲解其中的要点,苗叙在旁认认真真地学,丝毫不敢马虎。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掉了。 “师父不回舱照顾那个大哥么?”苗叙看了看天色,心里奇怪,往日方拓教自己武功,总是匆匆地讲解一些要点后便回船舱了,不敢耽误半点时间,今天是怎么了? “他昨晚已经醒过来了。”方拓微微一笑,眼中难掩喜色。 “难怪……”苗叙就觉得她有些不一样,完全不像前几日那样一幅心事重重地样子,原来是那个惜花公子醒了。方拓从一开始就未曾隐瞒自己同冷幕白的身份,好在这货船不大,除了船主父子三人便只有两个跟随多年的水手,根本不必担心泄漏消息。 方拓见他分神之下,竟又把刚教的动作做错了,正要开口喝斥,耳边却传来一阵笑声。这声音太熟悉了,方拓诧异地转头,果然,冷幕白正面带微笑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怎,怎会好的这么快?”方拓愣了好半天,吃惊地说。此时的冷幕白虽然面色苍白却也于昨晚病怏怏的样子大不相同,举手投足流畅自然,倒似个无伤之人。 “难道我要躺在床上才好?”冷幕白似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反应,看了眼她身后的苗叙,轻笑一声,接下来的动作则让方拓紧张的倒抽口气,只见他抬腿冲虚空就是一脚,力道十足,甚至还带着劲风。 这也太夸张了,方拓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冷幕白的伤势她最清楚,一般人没有半个月的休养连行动都困难,更别说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了。心中一叹,自己对这个好友的了解还是不够多阿。心里定下主意,有时间一定好好盘问,把冷幕白的秘密都掏出来。 “我师门的心法可不是白给的。”冷幕白挑高眉毛,嘿嘿地笑道。 见他这般卖弄,方拓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准备损他两句,但对上那狭促的目光却不知为何,将要说的话忘掉了。干咳两声,转头要苗叙自行习练,接着绕过冷幕白,从舱门口取了木盆向船后走去。 苗叙见她离开,心中有些不舍,忍不住痴痴地盯着她的背影出神,他正是少年多梦的年纪,过去哪见过方拓这般出众的人物?尽管相处了几天,可还会被她的气质和容貌吸引。 这时候冷幕白正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不乐,走上前一步,刚好挡住那令他不爽的视线。口中还哼了一声。 苗叙感受到了敌意,将面前这个长得异常“好看”的大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不屑地撇嘴,只用眼角瞄着对方。 冷幕白眼波一阵晃动,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瞪视向他。 苗叙也不甘示弱,毫不退缩的与之对视。四目相对,一大一小两人便用眼神较量开了,最终还是苗叙年纪太小,不敌的避开。 冷幕白得意地勾起嘴角,“刷”的一声展开折扇,慢悠悠地往船后找方拓去了…… ※※※ 冷幕白将身子靠到船侧,静静地看着方拓洗漱。等她将头发拧干才开口道:“刚才那孩子是新收的徒弟?我听他叫你师父了。” “还没拜师呐!这孩子根骨不错,也相当勤奋。”方拓淡淡地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苗船主仗义相助,她却没什么好报答的, “要收徒的话,还是我来吧!”冷幕白看她一眼,脸上的笑容却变得复杂:“你至少有仙衣了,我却一个徒弟都没有。” “不过我……”方拓有些为难,她之前都答应苗叙了,只要华山派的事了就正式拜师的。 “你带一个男徒弟怎也有些不方便。”冷幕白叹了口气:“我也怕师门的剑法断在我手啊!” 方拓沉思半晌,脸上缓缓浮现一缕悲凉的微笑,点着头答应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无论苗船主有多么开明,也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儿子认一个声名狼藉的师父。 又抬眼扫了下冷幕白,不得不承认,对方处事老到多了,考虑得比她来得周全深远。 而那边苗叙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一会儿功夫,自己就被人“卖”了。 “该你洗了。”方拓收敛眼底流露出的情绪,重新打了一盆水递到他跟前。可冷幕白却没有动作,而是紧紧盯着河岸,面色渐渐阴沉。 方拓不解,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色变。因为远方河岸的林子里正有人在飞纵穿梭,显然是在岸上监视着这艘货船。 “他们盯上这艘船了。”冷幕白收回目光,声音变得冰冷:“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晚上经过渭河的船只不多,华山的人很容易就能找到这艘船。如果没料错,他们会在下个码头安排人手。甚至派出船只拦截。眼下只能提前下船了……” 第一百三章英雄珍重中 “砰!”一声,方拓劈开了迎面而来的长剑,手中软剑“嗡”的一声弹起,左足踢向身后的敌人,然后借着这股力道,人剑合一,标射而出。所过之处只有血光显现。剑气破空声掩盖了某他一切杂音。继而就是阵阵惨叫。 几乎在同一时间,冷幕白手中的折扇也划过了两个人的脖子。 两人杀招尽出,没多久面前的敌人就再无活口了。 “他们把人手都分布在河道上了吧?否则这些人绝对不会来得这般快。”叹了口气,方拓慢慢地收回了软剑。 冷幕白眉头紧锁,虽然敌人全灭,可心中忧虑更甚。想不到刚刚下船就遭到华山派的堵截,而这已经是第三拨了,虽然这些人还只是些不知名的小角色,可情形也不容乐观,照这样下去累也累死了,哪还用得着高手出面? 方拓看了看头顶铅一样的乌云,只希望这场雨能快些落下来,虽然会赶路辛苦,却也好脱身。他们站立的地方是一条山道,左侧是密林,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他们对地形不熟悉,竟然无意间到了这里。若敌人跑出高手堵住山道首尾,再埋伏于林中,那情形可就真的不妙了。 两人收起武器便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啸,伴随着阵阵衣袂破风声,林中飞出十数道身影,包围了他们。眼前这十几人身材高壮,甚至有几人太阳穴高高的鼓起,这些人站在那里的,竟然隐隐封住所有的退路,而且他们身上那彪悍的气息也与之前遇到的敌人大不相同,明显是高手。 两人重新拿起了武器,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却突然有一声冷酷至极的阴笑在林中响起:“二位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伤了和气。”紧接着,前方树枝哗哗一阵响,一道人影幽魅般飘落在两人跟前。这人身材瘦小,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面色微黑略有短须,一双细长的眼睛,闪动着幽寒阴森的光,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他一出现,那些大汉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显然,其地位要高出不少。 方拓轻呼一声,这人竟然就在当日在渡口冒充店伙计袭击颜飞的那个高手。 那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微微一笑,朝他们拱手道:“在下华山齐功,见过冷公子和兰姑娘。若我所料不差,而为身上伤势不轻,何必大动干戈?不如跟我去吧。” 冷幕白的瞳孔一阵收缩:“飞天客齐功齐大侠……”在说到“大侠”二字的时候,他的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还待说什么,却蓦地吸了口气,眼中精芒暴涨,紧紧地盯向齐功的腰间。冷声道:“齐功,你把他们怎么了?我和你们华山派没完……”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话里毫不掩饰那浓浓的恨意。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方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齐功的腰上系着一串黝黑色的铭牌之类的挂件。她心头一跳,这些东西她在冷幕白的护卫身上见到过,现在竟然被挂在齐功的身上,看来那些人是凶多吉少了。想到了这里,不禁担心地看向身旁的冷幕白。见他面色已经因愤怒涨得通红,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连忙伸手拉了他的袖子,希望他冷静下来。 “放心,我懂得分寸。”冷幕白喘了喘,平复下心绪,又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这个人就交给我对付吧。”也不待方拓回答便抬高了下巴,冲齐功喝道:“你可有胆同我一战?” 齐功没想到他会邀战,闻言一愣,接着笑出声来,看着冷幕白轻蔑地说:“若是兰姑娘请战,在下绝对不敢不从,可冷公子你嘛……嘿,公子身上还带着伤呐,我等岂能趁人之危?刚巧劣徒也在此地,让他代劳如何?”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人。他见识过方拓的手段,虽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可冷幕白则完全不同,以惜花公子的身份出道后便韬光养晦极少与人争斗,而江湖上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疯剑客乔木的弟子,都以为惜花公子武功平平,之所以出名完全是靠了家世以及几个朋友,所以齐功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哼。”先前冷幕白邀战齐功,方拓还担心冷幕白伤势复发打算尽力劝阻,此时见齐功如此轻视好友,且话里还有挑拨之意,心中怒气再难压制。冷哼一声,暗自准备。一旦冷幕白不敌对方,也好做个接应。 冷幕白却是不怒,用眼角将齐功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撇着嘴说:“齐大侠不敢应战么?”停顿一下,反笑道:“你若真没把握赢我,就连同那些走狗一起来吧!” 这话比这齐功更不客气,引得华山阵营的大汉纷纷叫骂。齐功闻言目中爆起电芒,喝道:“在我面前嚣张?你不够资格!” “有没有资格嚣张可不是你说得算。”冷幕白与他针锋相对,眯起了眼睛,手中折扇遥指对方的鼻子,冷然道:“小子还不过来?” “你找死。”齐功气得满面通红,他成名江湖多年,一向以脾气火爆,睚眦必报著称,怎能容忍这般贬低。冷幕白一句“小子”便让他再忍不住了,抽出身后宝剑腾空而起,“哧!”一人一剑带着破空声自半空直射冷幕白面门。 后者早有准备,冷笑一声,手中扇子展开护在面前,以灌注真气的扇面抵御剑锋。 “砰!”扇剑碰撞,发出剧烈声响,齐功未曾料到对方其内力竟强横如斯,根本不是江湖传言中的那个绣花枕头,重伤之下单靠一把扇子便能抵住自己的人剑合一,出于惯性,遂不及防下,再次被震回到空中。还未等将惊讶消化下去,冷幕白的扇子已经化作一道白虹,毫不留情地抹向他的脖颈。 齐功也不是普通高手,身处于半空,提聚全身功力,一个千斤坠,险险躲开攻击,双足落地。刚待松口气,却惊觉头顶压力骤增,抬头一看,不由骇得肝胆剧烈,对方的攻势竟也谁他而来,来不及多想一个翻滚,狼狈的躲开。 冷幕白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极度轻蔑的眼神斜睨着对方,口中冷嘲热讽道:“在我面前嚣张?你不够资格!”这话学足了齐功先前的口气,竟是原原本本地送了回去。 齐功刚刚狼狈的爬起来,又险些让这句话给噎昏过去,心中也后悔自己轻敌。 “你不用得意,咱们再来比过!”话音未落,单手一挥,挥出了一波剑浪,那剑浪如同春天刚解冻开河的大江带著冰卷起的巨浪,一波强过一波。 冷幕白脸色未变,依旧不紧不慢地展开折扇,身下脚步却是骤然加快,暗合某种韵律,躲避着对方的剑气。 蓦地,他哈哈一笑,身子突然弹射而起,竟然向着齐功的宝剑冲去,几乎在一瞬间,长剑刺入他的胸膛。 “好!”周围华山派的诸人欢呼起来。可没等他们的声音落下, “啊!”在方拓的惊呼中,却见宝剑投体而入,但她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因为冷幕白竟然出现在齐功的上空,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一脚。她的功力高出其他人许多,自然知道齐功刺中的只是冷幕白的幻影。可她想不明白的是方才冷幕白真的原地消失后又突然出现,依她的眼力竟也丝毫看不清楚。 齐功的身子远远地摔了出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飞天客也不过如此。”齐功大脑一片空白,接着感觉面上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冷幕白在脚上灌注了真气,将他的头骨踢得粉碎,脑浆鲜血溅了满地,神仙也难救了。 “啊!”华山派诸人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飞天客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人杀了,惊骇得不知所措。而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一场杀戮已经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最后一个敌人在面前倒下了,冷幕白喘着粗气,单手扶树,咬牙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重伤初愈的他实在不适合运功抗敌,他力战齐功,损耗巨大,眼下竟连迈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拓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上密布着冷汗,这些人可不同于先前,尽管自己趁他们发愣出其不意地出手,可也难对付得紧。方才用力太大,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转头却正好看到冷幕白惨白的面孔,心中一急,抢上前一把扶住,关心地问:“你怎样?是否伤势加重了?”瞧着他虚弱无力的样子,又联想到目前的境况,不禁酸涩黯然。 “我走不动了。”冷幕白回望她,苦涩的眨了下眼睛,还要开口,却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越过方拓的肩旁,投向前方树林,眉毛越拧越紧。 方拓见状一愣,也朝身后看去,只见林中空荡荡,黑压压的一片,以她的眼力却什么都没发现,但她绝对不敢大意,知道冷幕白一定发现了什么,平缓下心绪凝神细听,果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 “是高手,好快的速度。”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 “看来是躲不掉了。”软剑重新出鞘,方拓缓缓的移动,刚巧挡在冷幕白的身前,等下若敌人骤然发难,她便能护住伤势严重的好友了。 冷幕白察觉到她的心思,凝望着方拓的眼睛里泛起层层涟漪,脸上缓缓浮现一缕微笑。 紧接着却高昂起了头,身子猛地绷直,一扫方才的颓废疲软,精神抖擞地跨前一步,与方拓并肩而立。 这也只是片刻的工夫,那林中“突,突,突”地异响已然到了近前,但见满空残枝飞催,风中回荡着清啸,有人朗朗道:“果然在这里。”清亮之语在林梢还未落定,衣袂动风声接着响起,他们只觉眼前一花,青色袍影微微晃曳中,两人面前赫然多了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说话间,长袍依然在猎猎作响,冷峻的目光直直射到二人的脸上。 冷幕白眉头一颤,眼睛放射出一抹从未有过的光芒,直射向对方:“原来是马掌门大驾光临啊。” 而他身旁的方拓则盯住了那人身后的林子,里面异响频繁,显然正有大批的人赶来。心中一叹,该来的还是来了。对方人手众多,还有马逢辰这样的超级高手。而自己状态最佳的时候要冲出包围也很艰难,更别提现在,两个人俱是伤势严重,该如何突围? “晚辈见过马掌门。”冷幕白和方拓交换了一阵眼神,接着叹气上前一步,在方拓和马逢辰惊讶的目光下竟然朝对方深深施礼:“此前令徒马秋敬找上在下,言掌门暗通契丹欲搅乱大宋安宁,晚辈鬼迷心窍受了蛊惑,造成许多误会。马掌门是前辈高人,在武林中地位超然,定然不会与我等小辈为难。不如晚辈将那些所谓的证据还给掌门,掌门放我们离去可好?”知道这些理由说服不了对方,便又道:“不管将来如何,我发誓绝对不在这方面做文章。我必然劝说几个朋友不在与华山派为难,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更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只能在心里苦笑,明明眼前就是杀害师父的仇人,他却不得不做出妥协,师仇要报,可他还记得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只有自己也就算了,可这里还牵扯到了方拓,他是绝对不会容许方拓跟着自己丧命的。眼下既然陷入绝境,不知变通就只有送死一途,还不如留待日后报复。若他料想的没错,马逢辰毁了自己手里收集的证据,便不会与他为难了,毕竟,自己和方拓平安无事也就算了,可万一有了什么意外,柳家和余家,甚至自己家族和朝廷的报复也会随之而来,想来马逢辰不会傻到拿华山派的基业开玩笑。 马逢辰闻言动容,目光灼灼地对上了冷幕白,良久后长叹:“冷公子真是懂得进退的聪明人。” 冷幕白嘴角一阵抽搐,自己委曲求全,真是有些无耻。若是传扬出去,自己定会名誉扫地,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但这些他都不在乎了,只要……忍不住转头,却正好看到方拓投来的理解眼神,心下一暖 第一百零四章 英雄珍重(三十一) 此时,冷幕白的气势与往日大不相同了,身躯挺得笔直,傲然而立,一改从前的温文儒雅,微乱的鬓发下,俊美的面容沉静如水。下巴高昂着平视左右,浑身散发出一种冷酷的气息:“恩师之仇不能不报,马掌门肯否与晚辈比试一场?” 马逢辰看向他的目光又发生变化,带着激赏羡慕,他开始正视起面前这平日声明不显的惜花公子了:“乔木一生疯癫狂狷,放浪行迹,却不想教出了一个好弟子来。这一点,他可比老夫强多啦。”然后长长一叹,身后宝剑出鞘:“既是乔木的弟子,便让老夫来领教冷公子的高招吧!”反手挽了朵剑花,他缓慢地移到了场中:“只你我二人的恩怨,旁人不会插手。”说着看了眼阎使君,明显这最后一句是对他说的。那阎使君不满地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发出反对的意见,反而退到了不远处。 冷幕白面上紧绷着的肌肉松弛下来,一点一点地在嘴角漾开笑颜。他眼中闪动着晶亮的异彩:“多谢马掌门成全。”敌人势大,自己这方却满身伤病,他知今日与方拓恐怕再不能幸免,临死之前能与仇人一对一的打一场,也算对得起自己那死去的师父了。 “咳!”就在这时,却见方拓站了起来,走到了冷幕白的身边,虽然面色苍白,可嘴角却带出了一抹笑容:“算上我一个如何?” 马逢辰明显一愣,不悦道:“兰姑娘成名多年,应该懂得江湖的规矩吧?姑娘这么做,又将冷公子至于何地?”他刚声明旁人不得插手方拓就来这一手,未免显得有些胡搅蛮缠了。 “江湖规矩晚辈怎能不懂?难道马掌门认为今日我们还能活着离去么?生死尚且不能把握,谁还顾得了身后之事啊?”方拓对满面担忧神色古怪地冷幕白笑了下,又道:“马掌门可是一代宗师级的人物,武功深不可测,晚辈怎能眼看着冷幕白一个人送死?”她特意自称晚辈,为的就是挤兑对方。 “既然姑娘也知道今日便是二位的死期,又何必多此一举?”马逢辰玩味地看着她。 “不论如何,晚辈就是不能看着冷幕白一个人送死。再者……”她停顿了下,低头沉思片刻,又继续道:“冷幕白向前辈挑战就是因为他师父的事,其实晚辈也不是没有立场参与的。”说着突然往旁边移动,拉住了冷幕白的一只手,挑眉微笑:“其实我们早已在船上结成了夫妻,前辈还算是个大媒人呢。”她可不是古板之人,更不是傻子,怎会白白浪费眼前这大好的机会?江湖规矩也许要讲究,可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她的语气异常平淡,可此言一出,马逢辰的反应暂且不提,冷幕白则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情绪了,他一把扯过方拓,责备道:“你在胡闹什么?”他面庞已经涨得通红,连声调都变了。虽然明知方拓只是在敷衍敌人,可心中依旧是难以平静。 方拓淡淡地瞥他一眼,道:“这种时候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啊。”冷幕白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即便除去心结重拾宝剑,可也未必是马逢辰的对手,与其让他送死,不如两人拼上一回,就算最后仍然难逃一死又如何?马逢辰这些人也不会好过,怎也要出一口恶气。 方拓这般搅合也勾出了马逢辰的心火。他当然不会相信方拓与冷幕白是什么夫妻,甩甩袖子,暗暗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虽然不将二人联手放在眼里,可也怕夜长梦多,若不能尽快将二人拿下难保会出什么意外。 旁边的阎使君与马逢辰一向不合,此时更乐得看对方吃憋,是以微闭双目,一言不发。他不认为这种情况下方拓等人还能脱离自己一方的控制,逃出命去。 “马掌门不会如此不近人情吧?难道您对自己的武功如此没有信心?”方拓这时候又开口了。总之一句话,无论马逢辰答不答应,她是一定要与冷幕白一起上阵的。 马逢辰眯起眼睛冷笑:“你们二人若要做一对亡命鸳鸯,老夫也无话可说,送你们一程便是。”说着扬臂,宝剑幻化出青色的光来,剑气遥指二人。 方拓与冷幕白对视一眼后,笑道:“那我们可来了。”双脚在地上一点,身子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直向马逢辰,冷幕白在后紧紧跟上。 “好!”马逢辰宝剑剑锋往外一展,挑开方拓的软剑,又一个侧身,朝冷幕白攻去。 见第一击被破解了,方拓索性腾空而起,高高越过马逢辰的头顶,未等落地,软剑平刺向敌人后背。而此时,冷幕白手中长剑化出十几道剑影,有虚有实地配合着方拓。 马逢辰不愧是剑术高手,他看也不看身后,微微一个侧身,手中宝剑突地加快,分手对付两人,竟也游刃有余。就这样来来去去五十余招,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冷幕白毕竟多年未曾用剑比斗,招式运用上生疏不少,好在有方拓在旁照应一二,时时能分散马逢辰的攻击,可方拓内伤严重,刚刚又拼尽全力,现在已经到极限,呼吸再不平稳,出招也慢了许多,眼看就支撑不住了。马逢辰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以后的攻击倒有多半集中在她的方向。 “乓!”方拓的软剑与马逢辰的“紫电”宝剑碰撞在一起,火星四射。方拓这次却不能像之前那样化解由软剑传入的汹涌真气,身子竟被弹到了半空,手中软剑也脱手而飞。 马逢辰在嘴角冷笑,手腕一抖,剑上青芒暴起,目标正是空中无法躲避的方拓。 冷幕白见状一急,闪身移了个方位,拦在方拓之前,那本是遥指马逢辰背心的剑尖,行云流水般在空中划了个圈,旋转着挡在身前,马逢辰的剑气竟被尽数化解。 “这是什么招数?”马逢辰惊诧地挑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剑法,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一慢,而这就给了冷幕白机会。 就像是为他解惑一般,后者清喝一声:“七杀!”一股浩大的白色劲气挟九天风雷之势,狂卷向对方。挥出的剑气将周围的空气卷成了滔天的巨浪,连绵不绝,如同春天刚解冻开河的大江,一波强过一波。 方拓被震得半边身子酸麻,对方的真气无孔不入的侵入经脉。“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然后身子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半天才爬将起来,轻抹唇边血渍,往场中看去,但见漫天的剑花飞舞,伴随着嗤嗤的声响,数不清的剑芒交织在一起,纷纷合合,剑气纵横。冷幕白手中宝剑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一扣连一扣,连绵不绝,步步紧逼,一时之间竟让马逢辰疲于应付。 “好剑法。”她在旁看的心情激荡,没想到冷幕白这套剑法竟然精妙如斯, 正感叹呢,突然面前一黑,一道人影侵入身侧,她身子弹起疾往后退,可毕竟伤重,速度慢了许多。就在下一刻,便觉脖子一紧,已然被人掐住了。 原来这阎使君见冷幕白剑法玄妙,生怕再出什么事端,眼下方拓脱离战圈,正好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在他眼里,完成任务才是最主要的。 “兰姑娘就先走一步吧!”他手指越来越紧,几乎将方拓的身子整个提了起来。 “你……”方拓呼吸不畅,又怎能说出话来。眼中厉光一闪,抬腿便向对方胯下踢去。 谁知阎使君早有准备,侧身避过,又一个转身,绕到了方拓的身后,另一只手却往下揽住了她的腰,以防她再乱动。 “卑鄙……”场中冷幕白却也时刻关注着方拓,见她被人制住,再无心应战,抽剑后退,对着那阎使君怒不可遏地道。 “那又如何?”阎使君嘿嘿冷笑,可笑容刚浮现在脸上便凝滞了。 一把匕首正好插在他的肚子上。而匕首的手柄就在方拓手中。 他没想到方拓竟然身藏利器,大意之下吃了大亏,他恼恨异常,抬掌向方拓头顶拍去。常人遇到这迎头一击,为了保住性命,都要稍微躲避,那样匕首也就松开了,可方拓清楚自己的伤势,便是活着也无法逃脱华山派的包围,还不如用自己的命换一个,这阎使君若是死了,冷幕白逃生的机会也许还大一些。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股狠劲,竟是不闪不避,对扑面而来的手掌毫不理会,一咬牙,背着的手猛向上抬…… 阎使君惊骇异常,可方拓贴得太近,想躲避变招已经晚了。一阵剧痛,匕首沿着他的腹部一只挑到胸口,霎那间鲜血奔涌而出。只听他一声惨叫,伴随着骨肉断裂的声音,竟被开膛破肚,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臭婆娘……”阎使君怒急,下手更是不留余地,可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手掌偏了少许。 虽然有了必死的觉悟,掌风袭来的时候,方拓还是出于本能地侧了下头,虽然慢了几分,却也避免了脑浆崩裂的下场。可惜,阎使君临死前的最后一击几乎用尽了全力,他的后脑还是承受了部分的打击,霸道的真气沿着脊椎灌入,身体也被击了出去。 只觉整个脑子在震荡了一下,紧接着似乎听到了爆炸的声音,“嘭!”的一声,很响,眼前的景物变得一片模糊。身子依照惯性,啷锵地向前,等反应过来,眼前已是悬崖边缘了,她想停下,但残留不多的神志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脚下一空,便倒栽,直线般地落入深渊绝地…… “不……”冷幕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地的惨号,心骇欲裂地冲了过来,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下去。 **** 第一百四章英雄珍重中 方拓从崖上落下的时候,大脑尚保持着几分清醒,但也绝对控制不住自己,天上的云,不见底的深渊,飞快闪过的树藤和岩石,所有的景物都在旋转着,巨大的晕眩感让她眼前发黑,突然感觉有一只手臂紧紧地圈住了她。 冷幕白用了一个千斤坠硬是加快了下落的速度,俯身直下将方拓揽在怀里,然后猛一拧身,手中的长剑笔直地向崖壁插去,“哧哧”地一阵刺耳声响,剑尖从崖壁划下,火花四溅。最后“咯”地一声卡在了石缝里。而这短短的功夫,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冷汗。他顾不得其他,首先察看方拓的情形。只见方拓在他怀中一动不动,脑袋斜着耷拉在一旁,面色青白且双目紧闭,要多骇人有多骇人。 冷幕白见她竟是这种状况,回想起方才在崖上看到的情景,霎时变了脸色,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纠住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始跳动,他的手臂用力圈紧,喉咙滚动一阵后,摒住呼吸颤抖着将头凑上前去,视线也不禁模糊起来。 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方拓眼睛终于开了一道缝,竟对他笑了下。 “咳……阿拓……你还好吧?”见她有了反应,冷幕白不禁松了口气。嗓子却好像被什么堵住,咳了一声才让变了调的话出口。 方拓嘴唇嚅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立刻拧紧了眉,嘴里的声音也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接着来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认冷幕白如何摇晃也没半点反应了。 冷幕白心中焦急万分,但知道方拓只是昏迷了,多少还是放下心来,这时候才有心情考虑目前两人的状况。 天上阴云密布,昨夜又刚下过暴雨,空气里湿气极重,山雾弥漫在崖间,冷幕白能看到的实在有限,目之所及只是刀削般平滑的峭壁。眼下爬上去是不可能了,按他的估计,他与方拓已经落到了悬崖的中断,别说他抱着不能行动的方拓,便是独自一人也是攀不上去的,更何况还有仇家马逢辰在上面。 不能上,那便只有下了,但他也同样看不清脚下的虚实。 难道就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吊在半空吗?他心中茫然。手臂已经因为紧张和用力过剧渐渐酸麻,不上不下,无攀登之力,无立足之地,怎能坚持得久?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崖间突然有一股山风拂过,猛烈的风将他和方拓吹得摇摆起来,似乎是老天的眷顾,四周的雾气竟然开始消散了。不一会儿便现出山崖的全貌来。 冷幕白一边护着方拓,一边朝脚下看去,却是长长地出了口气,只因身下崖底闪动着幽蓝的色彩,若他没猜错,下面应该是一处水潭,虽然不知深浅,但跳下去起码还有一丝生机。 他凝望方拓许久,终于做了决定,深吸口气后便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 冷幕白眯缝着眼睛,尖锐刺耳的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刮得面颊生疼,身下就是能让两人活命的水潭,这水潭颜色蓝得发黑,显然极深。若落下去性命便无碍了。但冷幕白此时却忍不住惊呼出来,只因在他们的正下方竟然还有一块凸起的巨石挡住两人下落的线路。如果只有冷幕白自己,当然是不会在乎这个的,只要运力在虚空劈上一掌便能让开巨石,但他此刻还抱着方拓,两人下落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临近巨石,那能作他想,冷幕白猛一咬牙,飞快地伸出了那只空着的胳膊,同时提聚了全身的功力。 “咯噔”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他用手在巨石上一按,“厄!”从喉中发出一声闷哼,虽然心中有所准备,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冷幕白两眼发黑,顿时人事不知,不过他终于借着这股力量改变了下坠的方向,成功落入水潭。 而就在他们掉入水潭的那一刻,突然有大片的黑气凭空出现,越聚越多,越聚越密集,渐渐的凝聚成了人形。它浮在半空,周身上下笼罩着黑幕一般,虚幻缥缈,唯一让人感到真实的,只有那双金色的眼…… ※※※ 黑云翻滚,滂沱的大雨夹带着狂风席卷过来,铺天盖地。雨水冲刷着地上的一切。刚刚傍晚,但天边除了惊雷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光亮,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雨水和闪电。 冷幕白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身后的方拓头盖着他的外套,脑袋无力地垂下开,依旧是昏迷不醒。他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如同泡在冰冷的水里。山路湿滑,到处都是烂泥,每走一步都万分地艰难。他自然清楚在这种天气赶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他也实在没有办法,谁知道华山派的人会不会寻来?若是被围堵在一地,那就真的不妙了。 雨水从面上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突然“咦”了一声。眼角正捕捉到一点火光,初时以为是眼花,静下心来再望去,确实如此。虽然隔着雨帘有些不真切,但那跳跃着的确实是火光,而且看起来并不远。 也许是山村农户,他侧头看了眼背后方拓那被冻得青紫的嘴唇,若是能弄到一件蓑衣就好了。 疾往前赶了一段路,这才看清,前方并不是什么农家,而是一座小庙宇,显然废弃很久了,飞檐斗拱朽烂破败,屋顶的瓦片鲜有遗留,四外围墙破了好多的洞,那火光便是从洞里透出来的。 一辆马车停靠在庙前,没看到车夫,想来也躲到里面烤火去了。 冷幕白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尽管热腾腾的篝火对又冷又饿的人很有吸引力,尽管庙里的人乘着马车,不大像华山派的人。但他此刻完全没有冒险的心思了。 这时,他的目光重新投在了那辆马车上…… ※※※ 木头上的火在摇晃着,跳动着,照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 白仙衣蜷着腿,下巴顶着膝盖,百无聊赖地用小木棍挑着火,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张轻灵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好像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 在她不远处,顾文宇正与同来的车夫一起砸供桌,这样的天气找不到干柴,只能烧这个。好在庙里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想来也不会有人计较他们对神明的亵渎之罪。 “好了。”在他们的一番努力下,那半张桌子终于变成了木柴。勤快地车夫又跑出去喂马了。顾文宇则留下收拢柴火,将两条桌腿扔到火里,然后拍了拍手,坐到了她的旁边,转头见她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问道:“怎么闷闷不乐的?还在想你师父么?” 白仙衣轻轻地点头,满面担忧地说:“也不知她现在在哪,连个消息也没有。” “她现在也许正过得自在逍遥呐!哪还用得着旁人担心?”顾文宇眼中一抹异彩闪现又瞬间掩了去。 白仙衣闻言皱眉,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话刺耳:“下次再编排我师父的不是,看我不教训你。”她瞪眼道。 顾文宇却是哼一声,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白仙衣见他竟是这副样子,火气也上来了,用眼角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不再开口。 气氛沉闷下来,过了片刻,顾文宇自嘲地笑了下:“你师父武功那么高,就算敌不过华山掌门,要自保也是没有问题的。你还担心什么?”说着伸手捞过身旁的包袱,翻出干粮和水袋给她,用讨好般地语气道:“赶了一天的路饿了吧?”见她仍是执拗地歪着头,便一股脑地塞到她的手里:“吃吧我的小姑奶奶。” 那边车夫已经喂好马回到破庙,正好撞到这幕,不禁一笑:“姑娘在生气呐。”两人说话很轻。 “可不是?”顾文宇又取了些干粮递过去:“早上还没睡醒就被我叫起来赶路,这一路上可没少给我气受啊!”言语间却回避了两人闹矛盾的真正原因。 车夫接了干粮,坐到一旁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少男少女。 白仙衣有些受不住那暧昧狭促的目光,面色涨得通红,更气顾文宇提起师父时候的态度,冷哼着站了起来,将水袋干粮扔回给顾文宇,迈步就往外走。 “你去哪?”顾文宇问道。 “回车上睡觉。” 顾文宇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真的生气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去劝,想了想,便拿起一块干粮放到嘴边,而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白仙衣的惊呼声。他连忙闪身奔了出去。 等赶到庙外,却见白仙衣怔怔地站在台阶上,两眼大睁,盯着门口的马车。 顾文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是变了脸色,只因为马车旁多了一道身影。等看清那人的模样,愣住了。 “原来是你们。”那身影见到二人,大步朝庙门走来,不是冷幕白是谁? 白仙衣冒着大雨迎了上去,没跑两步,竟然哭了起来,口中喊着:“师父。” 一声师父让顾文宇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冷幕白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我师父怎么了?”白仙衣已经到了近前,颤抖着寻问。 冷幕白发出一声苦涩至极的叹息:“这里太冷,进去再说吧。” 而顾文宇则与乱了分寸的白仙衣不同,他的目光从方拓苍白的脸上一扫便离开了,顺着冷幕白的肩膀往下,然后凝固住,视线触及的,是他那空荡荡的左袖……—— 大雨连绵,荒野的小庙前,雇来的车夫正在忙碌着,只等收拾妥当便离开此地。冷幕白虚弱无力地依门框而坐,身上仍穿着那件湿漉漉地衣裳,目光投在面前无际的雨幕里,轻蹙眉头,神色变幻不定。他心里疑惑非常,当时掉落水潭明明记得自己昏过去了,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和方拓正躺在岸边,那水潭是死水,绝不可能将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冲到岸边,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左臂断裂处竟然已经结痂且丝毫感不到疼痛。若不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他一定以为自己躺了很久了。 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二人,但那是谁呢?他隐隐觉得那人与方拓有着莫大关系,但让他不解的是,方拓到现在仍是昏迷不醒,那人既然能让自己的伤口愈合,可见有着惊人的手段和医术,但为什么不肯救治阿拓呢? “嗒”身后传来异响,那是有人踩动木屑的声音,他回过头,正见顾文宇从庙里出来。后者到了旁边:“仙衣正在给她师父换衣服,马上就能动身了。”接着轻叹:“也不知为何,无白仙衣怎么哭喊,她师父总是不醒。” 冷幕白黯然无语,他也试过不少办法,但方拓始终没有反应,又怎能不担心。他满腹心事,没有注意到顾文宇对方拓地称呼与过去大不一样, 马车被重新套上马匹,车夫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顾文宇回身冲庙里喊了句:“你快点。” 冷幕白也收敛心底翻涌的情绪,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见到自己的尸体,马逢辰肯定不会甘心。 顾文宇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瓶疗伤药递过来:“上些药吧。” 冷幕白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沿着面前的手臂,一直看向对方的眼睛,半晌后才轻轻地道了声谢。接过伤药。虽然伤口不痛打,还是上些药保险一些。 顾文宇见他接了,微微一笑,眼睛又投向他贴在身上的衣服,开口道:“我再给你找件干衣服换上吧。”说着,却偷偷地瞄了眼他的袖子。 冷幕白摇头,刚要说什么,庙里白仙衣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好了,你们谁帮忙把我师父抱出去阿。” 冷幕白听了,也没想上许多,抬步便朝庙里走。 顾文宇跟在他身后,却是愣了一愣,接着便皱起了眉头,眸里异色瞬间闪过…… ※※※ 马车摇晃颠簸得厉害,车上的人或是满面忧虑心事重重,或是陷入昏迷人事不知。没人开口说话,只有雨点极大车顶得咚咚声响个不停。 车厢正中摆放着瓷碗,里面一截蜡烛惨然无力地摇曳着烛焰,火光模糊了方拓紧闭双目的脸。白仙衣眼眶通红,心中惶惶,上了马车后,冷幕白便将方拓受伤的经过讲述出来,言语虽然简短,但也能从中听出,后脑受伤,被打落崖,那是何等的惊险。 为什么总让我师父遇到这种事呢?小小年纪的她,却也开始埋怨起天道的不公。 “你师父不会有事的。”顾文宇见白仙衣似乎又要哭出来。便开口说道:“你师父一向命大,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伤一病不起?”嘴上虽然这么说,心内却也不免凄然,头部受伤最是复杂麻烦,之前又是落崖又是跳水,这么折腾方拓竟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任谁也知道她伤势不轻。 但无论如何,他的话还是给了白仙衣安慰。“在白石城给我看病的那个黄大夫医术不错,回去给他看看吧?”她揉着眼睛,可还是有眼泪顺着手指流了出来。 冷幕白低着头,表情惭愧。在他看来,方拓这次受伤,他要负全责,若不是因为……他撰紧了拳头:“若还是不醒,就南下去襄阳。” “襄阳?”顾文宇闻言挑眉:“去找无难神尼么?” “原来你也知道。”冷幕白眸光一闪,抬头看向他。 “不错,来的时候我有幸见过师太一面。”顾文宇微微抬高了下巴,直视他投来的视线。口中似漫不经心的道:“原来神尼与我们有着莫大的关系。”接着斜起嘴角:“想来冷公子也早知道了吧?” 车厢昏暗,隐约间只见得冷幕白面色变幻,良久后长长叹息,再不言语。 “对,我师父一定会好的。”一旁的白仙衣却是听不出他们话里的玄机。只知道无难神尼医术非凡,又听顾文宇说起过她与师父的关系,所以有了些信心。 “冷大叔……”她转头,正见冷幕白拧紧的眉头,当下将身子靠近了一些,扫了眼她她那空荡荡的左袖,温言道:“你的伤……很痛么?”她原本对冷幕白颇有怨言的,认为是他累得师父受伤,刚见面的时候着实说了很多不客气的话,但现在看到他憔悴落魄的模样,还没了一只胳膊,又想起他把衣服都盖在自己师父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冒着大雨奔波,心里的怨气便消散不少,甚至有些感动。 冷幕白呆望她了片刻才移开目光,轻轻摇头:“不痛了。” “还是应该多注意一些……”白仙衣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外面传来车夫略微颤抖的声音:“顾公子,前面有人拦道。”接着马车剧烈地摇晃,明显慢了下来。 “怎么办?”白仙衣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时紧张起来。 冷幕白悄悄地将车帘挑开一条缝,神色却是舒缓不少。外面只有两个穿着蓑衣的大汉,看样子也只是普通的华山弟子。 顾文宇看了他一眼,也凑到了车帘前,看清外界的情况后禁不住发出冷笑,对车夫道:“不要紧,你尽管靠过去。”说罢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前面的马车停下。”外面那两人此时已到了马车的近前。等马车停下来,他们刚要说话,却只听得一阵风声,便有千万条乌黑的影子冲面门砸下来。练武之人反应迅捷,尽管没有准备,武器袭来之时仍下意识地做了躲避的动作,无奈偷袭之人武功高他们太多,哪容得他们逃脱,黑芒由劈变扫,只听“咔嚓”脆响,一人的头颅达当场碎裂,脑浆迸流红白四溅。 另一人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黑芒点中,接着便步入同伴的后尘了。说起来他们早知道要追查的人掉入了悬崖,之所以检查马车不过是依照掌门吩咐行事罢了,根本没想到会有敌人藏在车里,没有戒备下竟连是什么人杀得他们都不知道,着实做了个糊涂鬼。 顾文宇下车将尸体提到道旁,转身对吓呆了的车夫喝道:“快赶车。”谁知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不远处传来“呜”第一声呼哨。 “糟糕。”顾文宇面色大变,未料到竟然还有其他敌人在场。现在追上去已是来不及,正待上车离开这里,却见冷幕白从车上跳了下来,对他淡淡地说道:“这是华山派的联络讯号,想来已有不少人冲这里来了。” 顾文宇叹了口气:“那就尽快离开这里。”你下车做什么?当然,这一句没有说出口,他隐隐觉得冷幕白有些不妥。 果然,冷幕白快步走到道旁,拾起了尸身上配戴的长剑:“你们先走吧。” “难道你要留在这里?”顾文宇倒抽口气,吃惊地看他。 冷幕白郑重地点头:“不错,他们找的是我,信号传出必定倾尽全力拦截,咱们在一起是冲不出去的。” “你受这么重的伤,还……”顾文宇甚至认为他疯了。没了一条手臂还要逞能,留下对敌岂不是死路一条? 白仙衣也不顾大雨跳下马车。拉住冷幕白的衣服:“一起走吧冷大叔。我师父要是醒过来,你却有个好歹,她也会伤心的。”几人站在雨里,衣衫完全透了,可却似乎没人察觉到这点。 “你师父……”冷幕白身子颤了颤,抬眼看向马车的车帘,眼神深邃,似乎穿透了厚重的车帘,脸上温和的微笑出现又立即消失,正色道:“你们上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顾文宇却不肯听他的,反而上前一步,叹气道:“我怎能看着你送死?要不我也留下吧,至少我还……”在他看来此时离开与临阵逃脱没有分别,年少冲动的他即便对眼前之人多有诽责却仍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送死。而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武功会比冷幕白差。 “还什么?华山派那些人未必能留下我这条命呐!我冷三好歹也算号人物,岂能躲在别人背后苟且残喘?”冷幕白冷冷一笑,手中长剑挽了朵剑花:“我和马逢辰有大恨深仇,你算什么?我要报仇,难道还要你这黄毛小子插手吗?”见对方还是伫立不动,轻声地道:“你是聪明人,现在的形势还看不清楚吗?” 顾文宇闻言不语,低头思索片刻,伸手便将紧紧拉着冷幕白衣角的女孩扯到怀里:“我明白了。”顿了一顿,又添了句:“多保重,冷大哥。”这次见面以来,他第一次对冷幕白用上过去的称呼。 “大哥?”冷幕白眼波晃动,低叹一声:“只凭你对她做的那些事,我就担不起。” 顾文宇脸上浮现出苦色,也叹了口气,二话不说,扯着流泪的白仙衣上了马车。 等马车离去后,冷幕白朝虚空挥了几剑,直到勉强适应了现在的状态才作罢。远处的雨幕中传来阵阵的脚步声,敌人近了。他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扬起了头,任雨水冲刷着面颊,目光空幻迷离,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却是细微不可闻…… 第一百零五章 英雄珍重(三十二)全 大雨滂沱,官道上杀声震天,剑光闪动。 冷幕白双目中散发出的摄人光芒,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他毫无花巧地挥剑,招式大开大合,只攻不守,剑光划过闪烁夺目,霎时便有数人的头颅飞起,鲜血连同雨水一起飞溅下来。 四外正有大批的敌人源源不断地赶过来,他环目一扫,眉毛陡竖,只因为马逢辰已经到了不远处,但不知为什么并不上前,只是远远地观望着,他踢开身前一人,扬声大笑道:“马掌门,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马逢辰慢慢走上前来,斜扫了地上的尸体,眉头紧皱,畏然长叹:“冷公子剑法精妙,深得令师乔大侠的精髓,只可惜……”他眸光一闪,冷声道:“眼下便只剩下你一人而已,还是尽早将东西交给我吧,何必在临死之前还要牵扯他人的性命呢?”说着挥了挥手,冷幕白周围的华山弟子停止了攻击,纷纷退到后方,将此地牢牢的围了起来。马逢辰没有见到方拓,以为她已然丧命,既然只有冷幕白一个人,那便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弟子作多余的牺牲了。 冷幕白的压力为之一轻,暗暗吐出口气,紧接着提剑傲立并斜睨对方:“东西在我这里。不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语气骤变:“你若有胆,尽管自己来取吧!杀!”一声杀字简短而有力。他身形纵起,手中长剑在雨中闪过白色的弧形,温柔地劈了下来,速度竟是说不出的慢。 马逢辰似知道他会这般反应,身后宝剑早已出鞘,见他攻来不敢怠慢,迎身而上。两人的剑在空中相遇,身形瞬间分开,落下地面后都忍不住后退以化解力道,脚下溅起一路的水花。冷幕白后退当中,仍收割了数人的性命。 “杀!”又一声“杀”字,冷幕白身形刚停便又疾冲上来。手中长剑刺开雨幕,直指马逢辰但咽喉。 马逢辰一惊,陷陷地避开,两人斗在一起,金铁声不绝。冷幕白身形飘忽,忽东忽西,招式不但迅捷异常而且匪夷所思,常常从令人难以想象的角度刺来,诡异到了极点。马逢辰越打越是吃惊,心中凉气直冒,他没想到短短一天之内,冷幕白竟会剑法大成,与落崖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惊讶后便恢复了常态。他对敌经验何等的丰富,也渐渐摸清了些冷幕白剑法的套路,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了。不到片刻,就在冷幕白的身上留下数道伤口。 “碰!”两剑相交,两人重新分开。冷幕白轻咳,吐出一口淤血。哈哈大笑,“杀!”第三个杀字出口。一道闪电裂空而至,随后雷声炸响,那个“杀”字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意味。他高高跃起,这时第二道闪电又划破长空,天地在刹那间亮如白昼,他身悬半空居高临下,宛如杀神厉鬼…… ※※※ 马车厢内摇晃颠簸,雨夜湿寒,白仙衣大病初愈难以适应,禁不住将身子往角落挪了挪,却又碰触到硬物。“咦?”她从身后抄出一个油纸包。展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写满字的纸张。 “我看看。”顾文宇伸手取过一张,借着烛光看清里面的内容不禁一愣,说道:“这是冷大哥留下的。” 听他这么说,白仙衣却是面露忧虑:“冷大叔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武功不错,应该能支持很长时间的。离县城不远了,我到地方便带捕快赶过去……”顾文宇说到这里继续不下了,藏在阴影中的脸上神色复杂。 白仙衣也是低头不语,他们都清楚,等捕快感到的时候,只怕冷幕白早已丧命了。顾文宇的话也只能骗骗自己人而已。 车厢内,再无人说话了。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晃了一下,两人没有防备,一下子被甩在车板上。 “又什么人来了?”顾文宇心头一跳,连忙窜到车边,顺帘缝望去,不禁倒抽口气。这辆马车竟被一群人马团团围住了。这伙人披着蓑衣,跨马挂刀,斗笠下的眸子更是犀利异常,杀气外露,显然都是高手。 他与白仙衣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紧张和不安,这时听外面的人道:“里面的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顾文宇冲白仙衣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车,然后用冷硬异常地语气朗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竟敢拦住我的马车?不怕官府追究吗?”借着便提着武器跳下马车。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官家身份能吓住这些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咦?”却听一声轻咦,有位骑士分众而出,策马到了近前,手中金色的刀鞘指着他,吃惊地问:“怎会是你?” 顾文宇看清来人也是一愣:“余大哥……” ※※※ “碰!”冷幕白的身子疾疾后退,躲避开马逢辰的宝剑,而他手中的剑光在后退途中舒展开来,变幻万千的剑势比雨水还要柔和,却是异常毒辣,白色光华瞬间没入两个偷袭的华山弟子身上,同时身子一扭,抬腿将受伤惨叫的两人踢到场中,正好断了马逢辰的攻势。 马逢辰未料到他竟用出这种无赖招式,立时大怒,斥道:“卑鄙!” 冷幕白却早不在乎这些了,这般作为正好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调整旗鼓,再次迎身而上,但他毕竟内力不如对方深厚,还缺了一只胳膊,没过多久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过多的血液流失让他面色苍白头脑发昏,已经难以支撑。脚下一个啷呛,他跌倒了。 马逢辰怎会放过这次机会,泛着寒光的宝剑直取他的小腹…… ※※※ 余文杰听了顾文宇的叙述,微眯起眼睛,慢慢地扔出一句:“就他一个人么?” “不错。”顾文宇难堪地低下头,对方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轻叹一声,余文杰收敛起眸中的寒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都清楚了,幕白这么安排,确实是最稳妥的。你们赶快离开此地吧,我们去带他回来。”停顿一下,又嘱咐了句:“你师兄若是醒了,一定要看好她……” 顾文宇刚要说什么,余文杰却与数十人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瞬间便到了远处…… ※※※ 一处笼罩着薄雾的山谷中,有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颓废地坐在地上,他擦拭着嘴角的鲜血,用满带着欣慰赞赏地目光看着对面的持剑少年:“你果然是天生练剑的天才,小小年纪竟然领悟了一招七杀剑……”他喘了喘气,又接着说道:“你是几十年,不,百年难得一见的用剑天才,这套剑法重意而不重形,行使起来颇为古怪,虽是根据残缺的古剑谱整理而来,却也只是虚有其表,发挥不出它的半成威力,你在这种年纪竟然能领悟一招,只这一招便会让你受用不尽,若是几十年后,天下第一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那又如何?”他对面的少年却对一切不以为意,反而仰首望天,神色茫然:“天下第一人?像过去的我那样,只会练剑比武,这生命还有什么意思?我以后不打算练剑了。” “你不愿比武,不比就是了。你可知道,你今日放弃的,可是天下用剑之人毕生的追求啊!你……”那中年人对面的人仍是不为所动,愣了一愣,面色大变痛心疾首地大呼:“你想活活气死我么?我辈辛苦习练,为的不就是这无上剑道?你不练剑还能做什么?你天生就该是用剑的啊!”说到最后咳出血来。 见中年人吐血,少年英俊的脸庞上不忍之色一闪而过,却没有上前,而是伏地跪拜,磕了几个头,随后直起身,额上流下的鲜血蒙住了眼,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无畏且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师父,铿锵地道:“对不起了师父,徒儿冷幕白在此发誓,今生今世,再不用剑……” 头顶惊雷炸响,召回了冷幕白地思绪,而他师父那句叹息却始终在耳边回响:“你天生就该是练剑的啊。” 马逢辰的宝剑已经到了眼前,他没有作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呆傻了般任那剑刃刺入胸口。等宝剑透体而出才似乎清醒过来,双目大睁着,那唯一剩下的手臂垂死挣扎般地舒展开。 马逢辰见自己得手,禁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但下一刻他面上的表情就僵凝住了,惊呼一声便要后退。在他惊恐的瞳孔里,同时映出一副诡异的笑容。 “杀!”这是今日冷幕白说的第七个“杀”字。他手中的这一剑突破了时空的限制般快到了极点,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刺了出去,等马逢辰反应过来,他的咽喉已经多了一个血洞。 看着仇人死在眼前,冷幕白是应该高兴的,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强撑要站起来,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晃动。他环顾四周,人影瞳瞳。 终于,他耗光了所有的体力,仰面向天,倒了下去…… ※※※ 马车重新出发了,白仙衣长出口气:“没想到余大叔来得这么及时。” “是啊!”顾文宇有些心不在焉,他脑中仍回想着方才余文杰离去时的话。转头正好看到方拓紧闭双目的面孔,心中道:“是了!余大哥也是了解师兄的,若她醒来知道冷幕白的处境,一定会什么都不顾的赶过去吧?” ※※※ “杀了这个杂种……”华山派众人见自家掌门被人杀了,群情激愤,提着武器便朝地上不能动弹的凶手杀来。 冷幕白脸上仍带着那副诡异的笑容,眸子里的光却渐渐黯淡。他一动不动,杀到身前的刀光和剑影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在这一刻,远处突然一声大吼,紧接着一把金色的长刀带着呼啸破空而至,斩断了一把即将招呼到冷幕白身上的长剑后,狠狠地砸到了冷幕白的身边,那长刀半截刀身钉入地下,却仍在嗡嗡作响,其力道之强劲可见一斑。 华山派众人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多出了数十个身着蓑衣的大汉。 为首的一名蓑衣大汉疾步上前,那双异常美丽的凤眼闪动着噬人光芒,视者无不胆寒。他将众人扫视一番,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哪个有胆就尽管给老子动一下看看。”说罢却不再理会众人,奔到了冷幕白的身旁,一把抱起他,呼道:“姓冷的,我马不停蹄的跑了两天三夜,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副死样子的。还不快给老子醒过来?”一边摇晃着,一边还使劲地拍着他的脸。他不是旁人,正是赶来救人的余文杰。 “啊!”这时他身后传来数声惨叫,原来是几位华山派的弟子妄图偷袭,结果在余家高手的刀下丢了性命。 余文杰似乎对自己的手下颇有信心,看也不看身后,仍在呼唤着失去意识的冷幕白。也不知是因为那几声惨叫还是因为他的拍打,冷幕白竟奇迹般地清醒了。 “别,别拍了。”他咳了咳,转头看向好友,惊奇道:“你怎么来了?你老婆生了?” 余文杰连忙从怀里掏出丹药塞将过去,见他吃了才长出口气:“你怎么这么傻?若不是我听到消息提前赶到京兆,只怕你就真……呸……呸!”话没说完便先给了自己两巴掌。 冷幕白被他这样子逗笑了,眼中更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他对面的余文杰看着好友的惨状,却一下子哭了出来…… 雨水冲刷着马车,唰唰声不绝于耳。经过一整天的担惊受怕现在眼看境况好转,大病初愈的白仙衣再抵挡不住困倦,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顾文宇斜倚着车板,心中杂乱,探究的目光一直固定在方拓的脸上从未移开过。蓦地眉头抽搐,口中发出冷冷的哼声,那藏在身后的手也紧紧地攥住。好久之后,他面色平静下来,眼角的余光扫向身旁的白仙衣,见她蜷缩在一旁昏昏欲睡,便轻声问道:“困了?” 后者赶紧坐直了身子,又顺手抹下脸:“别瞎说,我才没困呢。”说完还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要以此证明自己正精神着呢。 顾文宇知道她在死撑,也不点破,只是道:“路还长着呢,你先睡一觉吧!否则明早也没精神。” 白仙衣犹豫一下,然后萎顿地说:“那我就躺一会儿。”想想却又不放心:“我师傅醒来一定要叫我。”看他点头就躺到出发前准备的被褥上,厚重的被褥大大地抵消了颠簸,倒也舒适。她一沾上被子便由不得自己了?很快便合上了眼睛。 顾文宇又枯坐了一会儿,见碗中蜡烛烧尽,便取出另一支,新烛方燃旧烛未熄,整个车厢都明亮起来。他踌躇片刻,手臂猛地抬起,欲点住旁边白仙衣的穴道,这一指下去对方势必要躺到天亮才能醒来,可点穴毕竟伤身,他看着那写满苍白憔悴的小脸,那半空的手臂竟是怎么也落不下去。轻吐出口气,转身不再理会。一手拿起烛碗,毫无声息地到了人事不知的方拓跟前。 烛火摇摇曳曳噼啪作响。烛光照着那美丽的面孔,仿若透明。顾文宇微微一叹,手慢慢的抚上她的脸,拂去她贴在额头的几缕发丝,目光复杂。几个月不见,她依旧美丽,只是瘦多了…… 半晌后,他的手很轻柔地向下移动,从眉毛滑到脸庞,再到嘴唇,最后停在她腰间的衣带上。猛一咬牙,另一支手探过来托住她的后颈,使她的上半靠在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则解开衣带,衣衫层层褪去,露出雪白的肩膀,细嫩的肌肤反映着烛光,有种朦胧的美感,白玉雕琢一般,他目光接触,只觉一股热流涌遍了全身,烧灼着他的心脉,外面的风声雨声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怦怦的心跳声。他嗓子干涩,双手剧烈地抖动起来。不能自禁地伸向对方胸口。 “轰隆”车外一声惊雷炸开,惊醒了险些失去理智的他,他深深呼吸,将目光重新投向怀中人那熟悉异常的容颜,点滴往事浮现心头,想起了眼前这人对自己的好……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先前的迤念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恼怒愧疚。闭目不敢再看一眼,手中摸索着打算将衣服重新穿回方拓身上。 “你在做什么?”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喝,惊得做贼心虚的顾文宇浑身冷汗,双手乱颤。慢慢转头,白仙衣正铁青着脸对他怒目而视。 “我……我在找……”在找守宫砂。顾文宇羞愧欲死地避过对方的视线,那先前还觉得理直气壮的由头此时却是怎么也无法出口…… ※※※ “这位姑娘并无大碍,之所以昏迷不醒,只是因为后脑淤肿的血块,若是消去了,相信她便会好转过来的。”客栈内,被请来的大夫松开诊脉的手,信心十足地说道。 顾文宇和白仙衣闻言俱都松了口气,高高悬起的心脏平复回了胸腔。 “那就请大夫消去血块吧!”顾文宇露出笑容,取了一大锭银子递到大夫面前。 “这个……”谁知那大夫却并不接银子,反而为难地诺道:“脑部穴道众多错综复杂。治疗这等淤伤必须在施针同时配以气功,否则效果不佳不说,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老夫虽能诊断出来,可是……”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并不能根治方拓的伤痛。 顾文宇呆愣片刻后,低头掩去面上的失望,那银子还是塞到大夫手里,温言道:“不论如何,还是辛苦大夫了。”接着便送那大夫出了房门。 “这个大夫也不行,庸医!”白仙衣站在客房门口,恨恨对着远去的背影咒骂。骂着骂着自己先流出泪来,心中惶惶不安,就怕昏迷不醒的师父有什么意外。 顾文宇送走大夫回转过来,见她独自饮泣心中着实不忍,便开口劝慰:“你也不必担心,那大夫不是说了么?你师父上没有什么大碍。” 白仙衣瞪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我倒是比较相信这个大夫。”顾文宇并不在意她的冷眼,继续道:“估计明晚就能见到无难神尼,神尼医术无双,相信你师父很快就会转醒的。晚一天也没什么打紧的。” “我看你是怕我师父醒来打断你的狗腿吧!”白仙衣撇嘴。 “你还在为车上的事情生气呐?”顾文宇苦笑摇头:“我不是解释过了么?在车上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想想,你师父凶得要命,我用得着在这时候犯她忌讳吗?真的是看到你师父的衣服里有虫子在动。” “找理由也该找个好点的,这么幼稚的借口谁信?”一想到昨晚的情景,白仙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当别人是傻子啊?” 顾文宇做了个无奈的动作:“你不信也罢!我若是存心脱你师父的衣服,还能留着你在旁捣乱吗?点了你的穴道你还能知道些什么?”看她还是依旧撇着脸不理自己,便慢慢地说:“更何况我也没做出什么事,你醒来时我不是正闭着眼睛给她穿衣服吗?”重重地叹口气,又指着她的鼻子补了一句:“也要怪你太粗心,为她更衣时竟连那么大的一条虫子钻进去都看不见。好在不是毒物,否则咬到哪里看你怎么交待……” 白仙衣被他一番指责后,反而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说到底两人年纪相仿,相处时间长,内心里不认为对方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师父做那种事,见他拿出这类看上去极为幼稚可笑破绽百出的借口出来又是说得如此的理直气壮,倒是信了他的话…… ※※※ 无难小心翼翼地取出插在方拓头顶的银针,双眼闪过一抹欣慰的光彩,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对站在床头的少男少女道:“佛主保佑,她的伤并不重。后脑的血块已被我用针消去了。若我没料错,今明两天她便会清醒过来。若无意外,只要日后靠药物细细调理便会好转。”当昏迷不醒的方拓被送来的时候,她惊骇得险些昏了过去,好在经过细查发现女儿的伤势并不如少男少女口中描述的那般严重。 顾文宇和白仙衣本还满心忧虑,此时见她也这般说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无难将银针放回针盒后对眼中布满血丝的两人柔和地道:“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都辛苦了。既然冰儿无碍,你们便去休息吧!” “我要留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极有默契地说道。话出口又同时一愣,呲牙咧嘴地瞪视对方,而后不约而同地扭头,白仙衣冷哼:“下流鬼。”顾文宇斜着嘴角:“小丫头片子。”而这一句出口的时间,却也是不分前后的。 目光在两人脸上巡视一番后,无难回头看向床上的方拓,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 连续多日的阴雨天气总算过去了,蓝湛湛的天空象大海一样空阔宁静,不带丝毫云彩,空气中依然残留着几分水汽,呼吸起来却不像前几日那般湿闷了,反而让人感觉非常的清新爽快。阳光之下,周围的竹林,远山洗过一般,青翠欲流,轮廓也清晰起来。襄阳城外的竹林深处,天元庵仍如往日般宁静祥和,夏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与佛堂中隐约传来的梵音融为一体,悠扬纯净,缥缈宽广。 白仙衣抱着被褥走出了屋子。连绵的阴雨早使被褥发潮了,不晒一下怎可再用?今天师父可就要醒过来了。 她哼着小调,将被褥一件一件地搭在院子中的竹竿上。 “晒被褥呐?”一张笑脸迎了过来。 “你不是去打探消息了?”白仙衣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看天,愕然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还要我在城里呆上一整天不成?”顾文宇坐到石椅上,极不雅观地打了一个哈欠:“该知道的消息差不多都知道了,华山派掌门死了。你的冷大叔没有事,现在和余大哥在一起。” “真的?那可太好了。”白仙衣一乐,接着却皱起她秀气的眉毛。满心疑惑地说道:“他们既然脱险了怎的还不过来?华山掌门的那些罪证被冷大叔留给咱们了,难道他不要了?” “未必是不要。”顾文宇索性蜷起一条腿来,慢悠悠地说:“既然人家都死了,那证据的事情也就不急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不过来……”他抬眼望向对面的屋子,念道:“只怕里面还有些麻烦阿……”到了后面话音却微不可闻,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地古怪。 “你说什么?”白仙衣将最后一床褥子晾在竿上,转身看他。 “这几天你要小心一些,我若不在,谁来找你师父都要有师太在场。”顾文宇敛去眸底的微光,直直地站了起来,对她叮嘱道。 白仙衣目光中满是迷茫:“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余大哥对你师父可能有些不满。因为……”顾文宇却嘎然而止,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他烦躁地摆手:“你若不想看我倒霉而你师父麻烦缠身就按照我说的话去做,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小丫头应该知道的。”转头,见对方不满地瞪视自己,呵呵一笑:“你只要关心自己师父的身体就好,其他的不必去管。” 白仙衣不安地看着他,稍顷后转身回房取了一大堆画卷经书来,始终一言不发,神色间带着惶恐疑惑,却聪明地不再多问。 顾文宇见状叹了口气,片刻后换上了一副笑容,几乎用讨好般地语气道:“我来帮忙。喂?你晒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说着便与白仙衣一起将书画摊在石桌石椅上。 “没见识,这些都潮了,不晒会生虫的。”白仙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咦?”突然,顾文宇吃惊地呼了一声。 “怎么?”白仙衣好奇地望去,只见对方手中展开一张画卷,这不是一张画,确切地说,咋一看去,画卷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线条,好像杂乱无章,却又似乎暗合着某种规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不重要,我只是奇怪这图案怎么会出现在师兄的画上。”顾文宇紧锁着眉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玉质的印章来。阳光照耀下,白仙衣看得分明,那印章上面刻的正是画卷中的图案:“我师父画的是这枚印章阿!”她说道。 顾文宇点点头,视线在印章和画卷中巡视着,眉间的疑惑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的浓重了。“奇怪,难道师兄过去见过这个印章?不能啊!”他喃喃自语道:“这东西可是师伯两个月前才找人刻的啊!”…… ※※※ 方拓睁开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白色的纱幔,灵堂一样的白。 “我死了?还是没死?”她叹了口气,努力的回忆,但往事都很模糊,之前记忆停留在自己落崖的时候。这到底是哪里? 她起身环顾左右,床头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屋中的摆设从未见过。 这时候一个丫环打扮得女子推门走进,看到她微微一笑:“夫人醒了?” “夫人?”方拓再听到这声称呼后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在说我?”同时心下惊骇异常,别是又穿了吧? 那丫环奇怪地看她一眼,虽未明说,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哪里?我是谁?”方拓试着问道。 “夫人?您怎么了?”那丫环呆了呆,快步走到床前,伸手便要摸她额头,被她下意识中躲开了,丫环见状更急。慌道:“您别吓我啊?我是如花啊!” “如……如花?好名字!”方拓嘴角抽动,还要开口,却又听那丫环道:“您不认得我,也该记住小少爷阿?这可是您的亲生儿子。”一边从身后掏出一个襁褓递到跟前。 “亲,生……”方拓骇然失色,一丝恐惧流遍四肢。颤悠悠地接过那襁褓,不经意地抬眼,正好看到床头的梳妆台,镜子里映照的,却是一张英俊的面孔,属于21世纪的方拓地脸…… 啊…… “啊!”方拓惊叫的坐了起来,看看周围,是自己的房间,月光照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层苍白的霜。头上的每个汗毛孔开始觉得刺疼,浑身凉飕飕的,转头一看,那窗子还开着,外面的世界和这屋里一样,惨白! “呼!”她舒口气:“还好!只是一个梦罢了!”说完,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为了这个自欺欺人的想法!看来,即便是自认为将一切都看的很淡,但有些东西,却是她一直惧怕的。 “又做噩梦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吓得方拓打了一个冷战! 方拓恶狠狠的说道:“吓唬我很开心是吗?” 赤邪戏谑地话语在她周围盘旋:“你醒来三天了,可是每晚都在做噩梦,同一个噩梦,看来那枚印章的出现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方拓的表情像哭一样:“我有什么办法不怕?” “怕解决不了问题。”赤邪的身影缓缓地浮现在她的床头:“你家祖传印章的第一代持有者竟然是顾文宇。你想不到吧?一直在照顾的弟弟竟然是自己的祖宗,不过这样倒也符合情理,方俊无儿无女,顾文宇做为他的养子自然有义务将‘方’这个姓氏延续下去。”顿了顿,他又说:“你现在一定无所适从,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是不是?”见方拓点头,他邪恶地一笑,突然欺近对方,一字一停顿地道:“不,你现在不应该在乎这些,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后世的方氏血脉必须是你和顾文宇的孩子,到时候你怎么办?哈哈哈……”他夸张地大笑起来,但刚笑两声便继续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身子被方拓踢到了地上。 “做梦……”—— 第一百五章英雄珍重下 方拓捂着有些发昏的头,对赤邪一阵抱怨:“拜托你下次冒出来注意时间,你再来几次,好人也被吓出病来,你就饶了我吧。”方才被对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晚风吹来透体冰凉,就算是夏天,她还未痊愈的身体也吃不消。 “只要有我在,你还怕那些小病小灾吗?”赤邪在脸上摆出委屈万分的表情来:“这怎能怪我?昨天还没等和你说上两句就有人来了,白天的你属于宝贝师弟和可爱徒弟以及慈祥娘亲的,我也只能在夜半无人时见你了。” 方拓翻了翻白眼:“只怕你挑我做恶梦的时候出现是专门为了看我的笑话吧?”冷哼一声,赤脚到了窗前,一边关窗一边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见你一面是越发的不容易了。怎么最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三天之内你竟然现身两次,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阿?” “别把我说得那么坏,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而已。”赤邪呵呵一笑,笑过后,紧接着沉下了脸:“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将轩辕宝玉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孩子看管?” “难道这就是好事多磨?当日我怕隆云对我不利,便将两块宝玉交给仙衣保管,谁想到……”方拓叹息着说道:“原以为只剩下最后一块的。”她有些失落,到底还是看错了人, 但心里同时疑惑起来:“萧春风要那种东西做什么?你确定旁人不知道轩辕宝玉的秘密?” “据我所知,除了你和你娘之外,旁人应该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赤邪愣了愣才说道。 “无难师太……”方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她不记得你了,你不要说这与你无关。” 原以为对方会狡辩的,没想到赤邪直截了当地点头承认了:“不错。” “你竟然有这种能力?”虽然早就隐约的猜到了答案,可经他口中证实,方拓还是忍不住的倒抽了口凉气。 “放心,除非是出于自愿,否则我是无法强行更改他人记忆的。”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赤邪前走几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娘生产之后异能消失,也算实现了愿望,再加上感情受挫更没有心思寻找宝玉了。而我的存在是不能让世人知晓的,经过她的同意才用了些手段消除了有关我的记忆。当日说起你娘我没有讲这些只是怕你心烦,毕竟那时候你我还不知道她的下落,谈论太多终究无用。” 方拓回转过身,只用背对着他,半晌后突然轻微地叹了一声:“赤邪,我与你接触得越多,越觉得你不可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问你什么你也不答,总是敷衍,你到底有什么秘密?这么热心的要我收集宝玉又有什么目的?” “你只要确定我不会害你就是了。”赤邪又走前几步,温言道:“阿拓!寻到宝玉后离开这里,其他的大可不必理会……”说着,从后面一点一点地贴近了方拓,他语调轻柔,嗓音低沉隐带着魅惑。 感受到他吐在脸侧的气息,方拓霍然转头皱眉看他,过了良久才移开目光,神情复杂地说道:“说得轻巧,放弃这里的一切就那么容易吗?” “你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赤邪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随即又掩饰回去:“冷幕白丢了只手臂,你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是不是?”话到这里他刻意顿了一顿,紧接着玩笑般地道:“虽然会折损我很多的道行,可你若真的打算在古代安心做个女人我也会尽量的帮你,让你忘记现代的一切,相夫教子含饴弄孙,保证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方拓恼怒地瞪他:“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的是真话。”赤邪摆摆手,悠然道:“冷幕白的所为,就算你保持着男儿身只怕也被打动了。不过,在这些人当中,他对你的威胁最大,若你仍想维持自己的人格不变,我劝你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好。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身形融在了黑暗之中。 方拓听了这番话,等赤邪地身影完全不见方拓才醒悟过来,不禁暗骂对方狡猾,自己的问题又被他拿话岔开了,竟是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 -----※-----※-----※----- 第二天中午,顾文宇刚走出方拓的房间就把院中独自玩耍的白仙衣拉到院子的角落里。 “你要干什么?”后者甩开拉扯自己袖口的爪子。 顾文宇小心地瞥了眼房屋的大门,然后悄声地问道:“你没有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你师父吧?” 白仙衣哼道:“我若是告诉了师父,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又拿眼睛狠狠地剜他:“要不是你再三求我而且没有真的欺负她,我才懒得替你这个大色鬼保密呢。” 顾文宇困惑地拧眉:“你不觉得你师父清醒过来之后给人的感觉很怪?” “哪有?还和过去一样啊!”白仙衣的脸上一片茫然。 依顾文宇对方拓地了解,自己这次怎么也算帮了对方一回,就算师兄还在恼恨自己也不会像上次那样用软剑赶人走了。而事实上方拓醒来后似乎不再计较过去的事,对他态度比预计中要好了许多。可他的心里却越发得不踏实了。尤其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里面透着很多的东西,分不清是喜是悲是怨是恨。尤其是刚才,本来聊得好好的,他不经意的抬头正好看到方拓的目光,后背立时凉飕飕的,还以为又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了。 “活该。”白仙衣听他说完,不屑地撇嘴:“我送你一个词,做贼心虚。” 顾文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知道与这小姑娘解释不清,就懒得分辩了。半晌后,他才又说道:“我要进城了,你要什么吃的我给你捎来。” 一听说有好吃的,白仙衣地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我要你上次带回来的桂花糕,还有……”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刚走出院子迎面便来了一人。 “师太。”“师祖。”两人赶紧行礼。 无难颔首微笑,与他们聊了一阵才手捧着佛经进了院子。 “你还说我师父怪,我觉得这个师祖才怪。”待她走远,白仙衣拉扯过顾文宇,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这几天在师父那里,不是念佛就是给师父看一些枯燥的佛经,什么向善,什么皈依,她不会是打算要我师父出家吧?” 顾文宇呵呵一笑,做了一个与之前白仙衣完全相同的撇嘴动作:“我也送你一个词,疑神疑鬼。”灵巧地躲过对方挥来的粉拳,又继续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师太是你师父的娘亲,哪有娘亲教唆女儿出家的道理?她只是见你师父杀气太重,想办法化解罢了。” 白仙衣打不中他,气恼地跺脚,良久后才蹙眉道:“我师父根本不喜欢听她念经。”她人虽小,却也能看出方拓在无难念经时那无奈郁闷的脸色,所以打心眼里替自己师父难受。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顾文宇嘟囔了一句,见她又要打来连忙摆手告饶:“好好!我回来后就去劝劝师太。” 白仙衣这才作罢,眼珠转了转,又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这次进城可一定要稍罐鸡汤回来给我师父补补身子,如果再加上几壶酒就更好了。” 顾文宇怔然,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哪有在尼姑庵喝酒吃肉的道理?” “这有什么?”白仙衣满不在乎地道:“你这个男人不也住在尼姑庵了吗?”随即又瞪起了眼睛:“你去不去?” 顾文宇知道她是故意要与无难至气,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点头答应,又聊了一番便飘然去了…… -----※-----※-----※----- “冰儿,你在想什么,还不赶快集中精神?”无难呵斥的声音在耳旁想起,正在思考昨夜赤邪那番话的方拓清醒过来,连忙收敛心神,感受着体内真气的运行。 过了良久,她身后的无难收回了手掌,擦着汗,深深地望她一眼,关切道:“这种时候竟然也敢胡思乱想,险些走火入魔。下次切不可如此。” 方拓困窘地低下头,虚心受教。 无难下床整理了衣衫后,又找了椅子坐下,口中告诫她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只要你按我教的方法运功,伤势自然会好转的。” “有劳师太了。”方拓感激地说,顿了顿,又轻声地问:“今天念什么?” “今日不念佛经了。”无难抬眼,正好看到她解脱似的神情,只得苦笑摇头,口中劝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也就不再勉强你了。只是你身上杀气甚重,今后需得掌握分寸。不要动择杀人,须知世间皆有报应因果,杀人太多,对自己毕竟不好。” 方拓垂下眼睑,这番话却是听进去了。无难见此便不再多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地道:“我当年行走江湖,原也不任命,可惜就因为这个性子和容貌,受了诸多波折,先后委身于三个男子,这些事情,想必你也清楚吧?” 方拓愣了一下,轻轻点头:“大概的事情,我都已知道。” 看出她的窘迫,无难微微一笑:“你不必忌讳这些,为娘确实不算一个好女人。只是……”她叹了一声:“许多道理,等我后悔之时方才领悟。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方拓听她又自称“为娘”,隐隐猜出她要说什么,便要将话题引开,谁知无难挥手示意她不要开口,继续说道:“近几日发生的事,我略有耳闻。冷幕白对你确实真情意切,可你既然嫁与顾文宇,这孩子与你一起长大,想来没人比你更加熟悉。要如何选择,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方拓低下头,没让对方看到自己唇边的冷笑。 “你可能觉得为娘唠叨,可感情的事还是早点解决才好。你也不小了。”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见多识广的无难将她看得透透的:“你与为娘当年的脾气几乎没有分别。你心中如何打算,我也猜出个七八层。顾文宇年纪幼小,你定是觉得不服。但冷幕白如何?他虽然性子风流,但能为你断了手臂,足见其也不失为一个痴情男儿。” “我与幕白,是朋友。”方拓见她提起冷幕白,微微一愣。 “恐怕,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吧。赵匡胤等人,当年为娘何尝不是当他们是朋友,可是……”无难涩然道。 方拓实在不愿将这个话头继续下去,可无难身份毕竟不同,她又不好打断对方的话。正自苦恼间,救星赶到了。 白仙衣噌噌地跑将过来,连门也没敲。 “怎么这么没规矩?”方拓故作不悦地训斥:“到底有什么事?” 白仙衣面色古怪地诺诺半天,才小声道:“师父,余大叔来了,一定要你出去见他。” -----※-----※-----※----- 仲坪是襄阳城外的一处小山村,依山傍水环境幽美。大约在几个月前,一队工匠出现在村外的空地上,忙得热火朝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里即将出现一处占地广大的庄园,而庄园的主人,有的说姓兰,有的说姓方。 如今,将近一半的工匠完成工作离开了,而这片园子也初具规模。 冷幕白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他不愿躺在整日卧于病床。他十分清楚,自己要治疗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 初夏的傍晚,空气虽然宜人。可刚刚建成的院落哪有什么景色好看?但他就是不想回房去,宁愿仰望着天上的浮云发呆,这时候,伤口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或者是他想得出神,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就算再大的痛苦也是感受不到的。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他面前的桌上出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也许是考虑到他只有一只胳膊,茶杯没有盖子,离他也很近,一伸手就能取用。 “你家公子在那里?怎么一整天不见个人?”他收回有些涣散的目光随口问道。这里还没有招雇丫鬟,照顾他的只剩下余文杰带来的那班侍卫了。 没有得到回答。他微微皱眉,这时一只颤抖的手缓缓地抚上了他的肩膀。他身躯一震,缓缓地转头。果然,入目的便是那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那人背对着残阳,浑身上下被渲染的通红绚烂,原本精致白皙的面庞也变得朦胧透明,动人心魄的美…… 第一百零五章 英雄珍重(完结) 冷幕白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容颜,大脑完全停顿,以为自己身在梦里:“你,你怎么……”磕磕巴巴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拓收敛了眸中的悲意,将目光重新投在对方的脸上,展颜微笑,嗔怪地道:“用得着这般吃惊么?像见了怪物似的。” 冷幕白侧身掩饰自己的尴尬,小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心中的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余文杰乐呵呵地从角落里拐了出来:“傻了不是?” 冷幕白已经从惊愕中清醒了过来:“我就知道是你这家伙搞鬼。”随即又皱起了眉:“这里离天元庵可是不近,赶到这里绝对不是一时半刻的事。阿拓也受了伤,怎能惊得起颠簸?你想害死她么?”言语隐约带着斥责之意,怒瞪他一眼,接着关切地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叫大夫?”这一句却是对方拓说的。 方拓见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的伤势,不禁鼻子发酸,低着头,声音哽咽:“我没事的……”后面的话却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真是不公平,我大清早就赶了过去,中间马不停蹄的把人给你找来,你怎么不问问我辛不辛苦?”余文杰撇嘴,故作不满地嘟囔。接着又笑起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神色颇为暧昧:“我倒是想要她休息,可某人得到你的消息便心急如焚,一路上连口水都不肯喝,竟比我先到一步。”话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声音越发的轻微,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补了一句:“看她这样子,我才放心了。” “哪有那般夸张?是你的马慢而已。”方拓不自在地咳了咳,抬头又见两人都在看她,讪讪地一笑:“谁叫你们这么隐秘,这些天来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余文杰微微翘起嘴角,也不再打趣了,只道:“外面还有一个小家伙没安排,你们慢慢聊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冷幕白板直了身子,想要开口,可左思右想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吭哧半天忍不住先笑起来:“你我大难不死,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等伤好了我请你喝酒。” 而从余文杰离开后,方拓始终低着头,面庞隐在阴影中,没人能看清她的神情…… ※※※ 白仙衣收剑入鞘,三步并两步跑到场外,坐在石凳上的方拓浅笑:“师父,你说我练得怎么样?比过去厉害吧?”尽管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可神色间带着掩饰不住地得意。 “不错,看样子并未偷懒!”方拓爱怜地拉过她,取了毛巾为她拭汗。心里却在叹气,真不是个合格的师父。自从收了白仙衣,便聚少分多,教导武功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尤其这次见面她只顾着自己的事,直到今日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徒弟这码事,不负责任至极。也难得白仙衣没将武功落下。 “师父,你真的打算和冷大叔在一起吗?”白仙衣歪着小脑袋突然问道。 心头一跳,手中的动作不觉停顿,方拓垂下眼睑,状似轻松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猜的。”白仙衣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从对方手中夺过了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继续道:“冷大叔性子好,对师父更好,这些人里他对师父恐怕是最在意的。”说着心神不觉一阵恍惚,刹那间似乎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暴雨中的小庙…… 方拓并未注意到徒弟的心不在焉,事实上,白仙衣正问到了她这几日尽力避免的话题。与冷幕白重聚已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对于今后的打算她不是没考虑过,对方的心思更是清楚明白。理智告诉她要拒绝这一切,可每每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 “我本打算置身事外,可实在看不过去了。许久之前便知道幕白与长风对你的心思,原本我是万分不赞成,因你毕竟是顾家的人,我还曾劝过他们,可惜……长风这人糊涂,我不屑说他,可幕白的心思我不信你不懂。他这人虽然风流,一旦动了真情却是谁也劝不住的。对你确是诚心诚意。你扪心自问,顾家小子怎么对你?契丹的耶律隆云怎么对你?长风怎么对你?幕白又是怎么对你?我问他怎么丢的胳膊,他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我不傻,你肯定脱不开干系。是,他不求回报,可你就没有半点表示吗?难道真的长了一副铁打的心肠?话说回来了,就算是一块石头这时候也该被感动了吧?”余文杰在天元庵外的质问是那般清晰,这几日每当独处,往日的种种尽皆浮现眼前,好像魔咒一点一点吞噬着她布在外面的躯壳,冲击着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该怎么办?”她茫然不知所错。 “冷大叔!”蓦地,徒弟的一声招呼将正失神的她拉回到现实,转头,正面对冷幕白温润的笑容。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她微微一愣,这几日冷幕白都遵照大夫的嘱咐静养,一般不会这么早起床的。 “长风正在路上,今晚便会到。”冷幕白察看了她的神色,没发现什么特别便又继续道:“这是文杰地意思,咱们几个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方拓在心里猜度余文杰此举的深意。半晌后轻轻叹道:“来了也好……”转头,白仙衣却早跑没了踪影,不禁皱眉:“这小丫头,刚练了一半就跑了。”回身对他歉意地笑了下:“我去寻她回来。”说罢便抬腿去了。 冷幕白目送她远去,眼中闪动着苦色,伫立好久……—— 柳长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了庄院,得到消息的余文杰冷幕白二人早早迎了出去。几人虽是分别不久,可冷幕白屡经变故成了残废不说还险些丧命,几人交情深厚,今日重聚俱都唏嘘不已。 寒暄过后,冷幕白才想起将人请进大门。 余文杰亲热地把着柳长风的胳膊:“你来得可真巧,正赶上晚饭!” 后者哈哈一笑:“我若再脱晚些,岂不是让自己饿肚子?”进门后便打量四周,他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深处的这片宅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石料,不禁有些吃惊:“幕白好大的手笔!”接着又皱眉,向身旁的余文杰小声的问道:“这里风景是不错,可实在偏僻了些,他不是要在此常住吧?” “这么安排,自然有深意。”余文杰很是神秘地说道:“这宅子可不是他为自己一个人建的。” “深意?他这是……”柳长风正待询问清楚,可话到一半就顿住了。 远远的,正有一翩翩公子缓缓走来,面色苍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势的关系。 “长风兄!” “阿拓……”柳长风一愣后露出惊喜的神情:“听说你也受了伤,不要紧吧?” “哈哈!”方拓勉强一笑:“放心,耽搁不了喝酒。” 冷幕白看了方拓身上的男装眉头颤了颤,接着便恢复正常,虚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嘴上也没闲下来:“她这人啊,只要听说有酒喝,就算躺在棺材里也会跳出来的。” 柳长风也跟着笑:“这下四个人是凑齐了。”几人说笑着进了花园。这座庄院刚刚落成,所谓的后花园也只有简陋的石子小道,光秃秃的几座假山而已。但今晚,最宽阔的地方摆放了数座烛台,上面的烛火将方圆数丈照耀的亮如白昼。夏日的夜相比酷热的白天,要温和许多。这时节在院落中饮酒,肯定是非常惬意的事情。 一张圆桌,四个人坐刚刚好。酒菜并未上桌,柳长风左右两旁是余文杰和冷幕白,几人兴致显得很高,话题自然离不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方拓离他们远远地坐着,并不参与交谈,只是低头默默饮茶。 “丢只手没什么,这次情况实在凶险,若是文杰晚到一步,我的命真就撂下了。”冷幕白说起当日的惊险,仍是心有余悸。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丢了只胳膊,却解开了多年的心结,要我说这未必是件坏事。”余文杰插了一句。他们之间的交情非同一般,是已谈到这类话题也根本没有忌讳。 “哦?能重新练剑了?”柳长风自然对好友知根知底,闻言不禁挑眉,赞道:“手刃华山掌门这等高手,可不是剑法大进么?” 冷幕白点头,淡然而笑。刚要开口,却注意到花园门口一道朝此处张望的身影,皱了皱眉,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余文杰扭头看了看道:“那是他的人找来了,可能有什么事情!” 柳长风环目一扫,视线落在方拓身上,停顿良久后悄悄地向好友问道:“阿拓似乎有心事。” “这时候恐怕谁都有心事。”余文杰见了不禁一乐,挤着眼睛暧昧道:“你不是奇怪幕白为何造这宅子么?便与她有关。”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也许再过不久,对她便要换个称呼啦。” 柳长风闻言神色大变,抬眼盯着他看了半天:“是……是她和幕白?” “当然!”后者勾起嘴角,接着转过身不再理会傻掉的某人,向着园外大声道:“上菜!”早已准备好的仆役们陆续走了进来。 柳长风呆愣当场,脑中混沌一片,翻来覆去的寻思,最后仍是有些不信,倒了杯酒走到方拓跟前,举杯道:“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恩?”方拓愕然抬头,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转头朝注视着二人举动的余文杰处望去,愣了愣,又重新看向面前的酒杯,面上血色尽褪。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一只手取过了酒杯。 “这杯我来吧!”冷幕白浅浅的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的柳长风已经不在乎是谁喝的酒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始终定格在方拓的脸上。 冷幕白的掺入,给方拓解了围,但她并不轻松,自始至终,她都是被动。她觉得是个木偶,反抗不是,接受更不是,犹豫彷徨间备受煎熬。 柳长风审视着面前的人,面前这个人,确实是不同的。她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和作态,大方自在。如同男子,却不是那种粗鲁,举止得体赏心悦目。可是……她又哪一点不是女人?他知道,从多年前的扬州那一晚开始,他便中了方拓咒,自此不能自拔,这段情感好像火里烧水里煮,刻骨铭心。他无力拒绝也心甘情愿在痛苦中翻滚挣扎。可就是这人,将他的一片赤心如弃草屐,更编辑了一套滑稽的借口耍弄自己,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让我单独和她说两句。”他用沙哑的嗓音对冷幕白说道。 冷幕白沉思片刻,眼角余光扫到余文杰做的手势,叹息一声后默默退到远处。“放心,不会出事的。”余文杰走到他身旁。 “你搞什么鬼?方才若不是我赶回来,阿拓岂不难堪?”冷幕白没好气地瞪他。 “长风这人虽然有些死心眼,可到了这份上,他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余文杰并不在意好友的责备,自顾自地说道:“当面把话说开才是最妥善的选择,省得今后麻烦。” “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对方毕竟是为自己着想,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冷幕白才道:“算兄弟求你,今后的事你就别插手了。”他望向远处的两人,惆怅道:“几人中她是最苦的,你这做兄弟的又怎么忍心逼她?” 柳长风沉默良久,突然说道:“那天你在我面前发下毒誓,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你又何必敷衍我?听说江南好男风,幕白不会在意你是男是女吧?” “够了!”方拓腾地站起,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眼睛深深望进他透明的眼底:“你这话过了。” 她严厉的声音传到耳里,柳长风的理智便回到了身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我失态了!”扫了眼怕出意外急惶惶赶到旁边的两人,他拍了拍方拓的肩膀便走了开去。到了摆满酒菜的桌前,突地振臂大呼:“都过来喝酒,今晚开心,咱们不醉不归,谁跑谁他妈是孬种……” 第一百五章英雄珍重下 温馨提示:为了诸位的显示器着想,请看这一章的同志们不要喝水。谢谢! 方拓的酒量一向惊人,但这晚只喝了少许几杯酒气就上了脸,双颊彤红的她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四周的晚风和煦,吹散了酒气,她却仍有些透不过气来。脑袋昏沉隐隐作痛起来。风一吹,似乎醉意更浓了,胸口一阵翻涌。她连忙捂住嘴,奔出亮光,扶着一座假山,张嘴便呕吐起来。 席上的余文杰朝外面勾了勾手,一个仆役小跑进来。余文杰叫他到身边耳语一阵,对方显得为难。 “怕什么?是我要喝他的东西,难道他还能小气不成?记住,就在书房的暗格里。” 等那仆役去了,柳长风斜了眼睛问道:“你又打得什么主意?” 余文杰偷偷看了正朝方拓行去的冷幕白,嘿嘿一笑:“幕白这家伙可是藏着好酒呐!昨日我在他书房翻到一个暗格,里面里面全是好酒!口感玉薤要好得多。” “真的?”柳长风虽然心情很差,可听到有好酒也动了心,余家的玉薤闻名江南,既然有比这还要好的酒,自然要尝一尝,但是……他皱眉道:“直接向他要便是,何必偷偷摸摸的?” “嘿!那样还有什么意思?”余文杰撇嘴:“他伤势未愈,待会儿肯定是不喝的。咱们明日再告诉他,心疼死他个小气鬼!”顿了顿,又咬牙:“上次我藏的酒不就被你们两个这么喝掉的?”这时候,那仆役已经跑了回来。 “你倒是快!”余文杰相当满意对方的速度,接过精致的酒壶,打开了塞子。酒香立刻溢了出来:“不错,正是这个!”他取过一旁的空酒壶,又连忙背转过身,片刻功夫便将美酒转移到寻常的酒壶中。挥手打了那仆役去了。然后一本正经地喝酒吃菜,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一杯水递到眼前,呕吐过后的方拓顾不得许多伸手接了。冰凉的清水进了肚子才稍微好受一些。她直起身喘了喘,可紧接着胸口又是一阵翻涌,不得不再次俯下身去。 “打从认识开始,还是第一次见你喝吐。”冷幕白满面无奈地替她捶背,迟疑了一下,又轻声劝道:“既然心情不好,就少饮些酒吧!” 方拓揉搓心口,听他这么说不禁抬头,笑问:“你那只眼睛看我心情不好?”用眼角瞥了他,接着便转身朝酒桌行去。 冷幕白闻言愣了一愣,然后苦笑跟上…… ※※※ “这些人……”冷幕白看着满地的狼藉和面前这几个醉鬼,心中气结。方拓今日不知为何不胜酒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余文杰烂泥一样地靠在椅子上,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而柳长风则更加不堪,躺在桌底谁都叫不起。一场酒宴到最后成了拼酒大会,他因伤势的关系浅尝辄止,其他则是酒就喝好像跟酒有仇似的,他少喝一些的好心提议竟然被人以“身为外人”的理由否决,连余文杰这家伙都唯恐天下不乱的瞎起哄,到了最后也只有他还保持着清醒。 他看三人总算不喝了,便站起来搀起离得最近的余文杰。他说完自己也不禁莞尔,重新伸出手去,可这家伙实在太重,试了几次才托起来,他伤势未愈又只剩下一只手,显得颇为吃力。刚要迈步离开,余文杰突然又来了精神,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别跑,咱……咱再接着喝……” “喝你个头!”冷幕白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手抽出来,顺势在对方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道:“下才再这样,直接将你们几个醉鬼扔河里去……”说完不禁莞尔失笑,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余文杰,几步到了方拓跟前,却又犹豫了起来。方拓整个面部埋在臂弯里似乎已经睡沉。他不愿让别人碰触她的身体,又不想打扰她的睡眠。 “公子伤还未好,还是交给属下吧?”旁边有人不知好歹地伸手,被他狠狠地瞪了回去。想了想,他俯下身用肩膀顶着方拓的腹部,右手环住她的腰枝儿,一用力,将她整个抗了起来。 “倒也不重!”习惯性地试试重量,感觉自己完全能够承受。 “别……别管重不重,你别颠阿?控得我难受。”一道声音在后背响起:“放……放我下来。” 表情僵在脸上,冷幕白愣了愣才手忙脚乱地放下她:“你……你醒了?”他讪讪地收手:“你醉了,我送你回去。”那小心翼翼地语气惹得四周收拾残局的众仆役偷笑不已。 “不用你送了……”方拓打了酒嗝,往四处看了看,扶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冷幕白又要扶她,被她躲了过去:“我可没醉,自己能……能回去……”她晃了晃脑袋,自顾自地往前走。 见她走路姿态虽是不稳,却也不像随时会跌到的样子,冷幕白知她好强,也就不再坚持搀扶,只是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方拓住的小院其实就在花园隔壁,没多久就到了。 “我到了……”方拓呵呵一笑,回身冲他摆手:“你……你也回去休息吧!等你伤好了,咱们再喝……” 冷幕白看着她进了院门,又站在外面守候片刻,见里面没什么动静,料想方拓可能进屋睡下了,便准备离开。谁知刚转身便听得“彭”地一声响。他忙奔到院子里直接进了屋,见里面空空荡荡,哪有方拓的影子?他面色一变,正要去出找人,“彭彭”地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在外面,他循声找到声音的来源西墙,顿时哭笑不得。方拓身子贴住屋墙,一只手用力地拍打着墙壁,口中正有气无力地叫着:“门呐?谁……谁这么缺德,把门堵死了?”月光下模糊还能看到她额头的那块青肿,显是撞得不轻…… ※※※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醉酒的……”冷幕白将方拓扶到屋内安置到床上。 “谁说我醉了?”方拓嘟囔。 “是,我醉了!”冷幕白无奈叹气,正准备寻找火折子点燃蜡烛。浓烈的酒气从身后传来,背后一具的躯体带着股热气贴了过来,双手搭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脖子紧紧环住。 冷幕白眉头一皱,今晚的方拓太不寻常:“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走了!”方拓身上的酒味儿伴着呼吸吹到他的领子里,声音很轻,带着挑逗和慵懒。脸贴着他的背,暖意暖透了薄薄的衣衫,暖透了厚厚的绷带,将他整个身子都捂热了。 他不敢置信地倒吸口气,脑子翁地一下变得混乱,他忘了想,忘了看,忘了动,忘记了世间的一切,完全傻掉了。只有嘴巴开开合合,机械似的念着:“阿……阿拓!”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方拓轻轻一笑,双手松开,却并不离开他,而是活动起来 黑暗中,冷幕白只感到那双带着魔力的手缓慢地游动,从肩膀,到胸口,再到小腹,最后又往上到了腋下,突觉身上一凉,袍子被褪了下去。 “不对……”涌到前胸的凉意让他恢复了理智,连忙伸出手挡了下:“你不该这样。”虽然之前也曾期待过这么一天,可今晚对方的主动却是让他心惊肉跳。阿拓这人,是绝对不会做这些的。 许是他用的力气较大,方拓的双手被搁开后身子立时不稳,他不及多想连忙转身托住,她却顺势将他重新搂住,头靠在他的胸前:“你可真高……”双手又不老实起来,继续抚摸起来,这次感受到魔力的是他的背。 冷幕白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也许是他们之间暧昧的气息作祟,也许是自私的不愿提起。两人现在近在咫尺,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每一次呼吸,打从认识以来还从未如此近过,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浓重的酒气中裹带着一股清香,丝丝缕缕地绕到他的鼻尖,然后流入他的胸腹,若即若离地撩拨着心尖儿,压在里面的欲望霎时如烈火般喷发出来。这股烈火流经他身上每一存肌肤,每一条经脉,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不自觉地,手臂越来越紧,再不想放开。 方拓似很喜欢他的拥抱,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突然说了句杀风景的话:“奇怪阿美女,你胸罩的拉链在哪?我怎么找不到……” ※※※ 虽然不明白方拓口中的胸罩是什么东西,可那句“美女”却听得再清楚明白不过。背后的冷汗刷地一下冒了出来。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冷幕白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沫,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没想到你醉成这样。我……” “你什么?到这份上你还不乐意么?” 这话若是先前说出来,他是千愿万愿。可这会儿他连想死的心都有。方拓的那双手仍在摸索着,他用力地晃了晃,咬牙道:“你给我清醒点,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是谁?”方拓被他摇得难受,过了好久,抬头看他,微微一顿:“幕白?”那双眼睛映着屋外透进的月光,里面夹杂着一缕绯色,可惜冷幕白这时的注意并不在这上面,否则一定会发现里面的不寻常。 好歹正常一些了。冷幕白在心里长叹口气,口中回道:“是我。”说着放开了手。他本以为这样对方便会离开他了,谁知方拓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他还待再问,方拓突然一扭身,两人的方位逆转。而那双手,仍旧紧紧搂着他。 “你……”他舔了舔嘴唇,刚要开口,眼前景物再变,脊椎搁上了床板,竟是方拓将他推倒在床上。 方拓压在他身上,噬咬她能触及的每一寸肌肤,脖颈,肩膀,前胸。力道不大,可每一次带来的酥麻一点点敲击着他剩下不多的理智。 冷幕白姓冷不姓柳,他自然没有修练到坐怀不乱的无上境界。可以说,这一刻,他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男人。若是对方是另外一个人,他早就忍耐不住了,可这是方拓,不顾一切的吃了这块肥肉他感情上接受不了。理智让他推开方拓离开这里,却又万分舍不得。他的双目被烧得通红,备受煎熬。如果就此下去,恐怕真的忍不住了。 方拓支起身子,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巴:“你叫阿?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顿了顿,又听她说道:“你们不是一直想和我做这事吗?别怕,我会很温柔的。”呵呵一笑:“来,咱们好好谈谈人生……”她侧对着月光,面上的神情模糊不真切。只有那双眸子闪闪发亮。 冷幕白混迹风月场多年,此时与她四目相对,很轻易地便发现了对方眼里的异样,不禁满头大汗:“该死,酒里面掺了什么东西?”此时他已经提不起性趣了,猛一把推开,可方拓似迷糊的厉害,感觉他推开自己,一个翻身抓住了他的裤子,呓语:“男人又怎样?一闭眼就过去了,我就能回家了,回家……”最后几个字模模糊糊,竟带着哭音,不一会儿,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冷幕白本要将裤子从她的手里拽出来,可听了这句话,一下子栽到床上,低着头,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我还以为……”猛地站起,迈了两步,似又想起什么,唤了一声,却久久得不到回应,转头一看,方拓歪在被上,竟是呼呼大睡了。他意兴阑珊地推门而去。等出了院子,他身上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步子也挪不开。佝偻着身子贴墙坐下,将自己藏在黑暗里,再不肯出来…… ※※※ “让我就这么死了吧!”方拓将脸埋在被子里,右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床板。无力的呻吟显示着她的羞愧和焦躁。事实上,她今天起得很早,虽然那时她的脑袋还在受着酒精的折磨,可这并不妨碍她忆起昨晚在这间房里发生的种种。尽管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却也无比残酷地表明了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事实。她差点强奸了一个人,一个自己的朋友,一个男人。而这正是她烦恼的根源。 往日里大清早便会来敲门的白仙衣反常地没有出现,正好给了她暂时逃避的借口。可惜昨日饮酒没吃多少东西,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饿得挺不住了,这才磨磨蹭蹭地从房间里出来。 “你……”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可乍一见到院子里等候很久的人,还是满心的不自在。她咳了咳:“你起得真早……” “还早呐?这都是中午了。”冷幕白轻轻一笑,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似乎昨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喝酒!”方拓扯了扯嘴皮,这个词还真是让她心惊肉跳。 ※※※ 依旧是花园,时间换成了白天,没有大批的仆从随时准备进来伺候。酒桌旁的人也少了。 “他们呢?”方拓看了看左右,问道。 冷幕白自然清楚她问的是谁,随口一句:“今日没有旁人,只有你我。”说罢率先入座。 方拓知道一会儿的酒大不寻常,便也不再问了。 冷幕白斟了杯酒推到她眼前:“第一杯给你赔罪。” “赔罪?”后者不解。 “我已经问清楚了,昨晚文杰偷了我藏在书房里的药酒,那酒男人喝了自然是大补,可你喝了可就……呵呵!如果不是我收藏那些酒,你也不会那般难堪!”冷幕白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只是将自己的酒喝了。 所以昨晚自己才那么丢脸?面皮青一阵红一阵,方拓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窘困。过了半天才稍微正常了一些,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刚将酒杯放下,又一杯酒推了过来。 “这又有什么名头?” “你不顾自己的伤痛,奔波到了这里,原本是来看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招待,可惜我下午便要做船离开了。”冷幕白慢慢地说道:“所以这一杯也是赔罪的。” 手一抖,杯子里的酒顿时洒出不少。方拓抬头,吃惊道:“为什么?” “想知道原因就喝了这杯。”冷幕白见她喝了,这才道:“我也要当爹了!”说完笑了起来。 方拓愕然望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要当爹了,不该恭喜我么?”冷幕白重复了一遍。 方拓细细地看着他,象是要在他脸上找到什么东西,过了许久才道:“呃!恭喜,呵呵!恭喜!”说完,面上也露了笑容出来,眸子里的疑惑虽闪现一瞬后被遮掩下去,却让冷幕白抓个正着。 “当然,如果单单是云巧儿怀孕这件事,不足以让我下定决心离开此地。”他长长地叹口气,继续道:“那日我见你后心中只剩下狂喜,但昨晚才发现,与你相识到如今,只有这几天我离你最远。你最近跟丢了魂似的,我不是瞎子,怎么就看不出来?” “我只是不习惯……”她欲失口否认,可一触到他直视自己的眼神便说不下去了,讪讪一笑,垂下了眼睑。 “习惯……”冷幕白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腾地站了起来,对着她大声说:“我成了残废,你可怜我是不是?”见方拓似要开口辩解,他猛地一挥手:“你别否认,我还不知道你?不管文杰讲了什么,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你管别人做什么?”话到最后越发的严厉。喘了喘,他又瞪了方拓一眼,语气却放缓了许多:“把话说开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你的心不在这里,又何必勉强?当个朋友不是更好?就算困你一辈子又如何?我可不想后半生活在愧疚当中。”接着呵呵一笑,自嘲地说道:“其实这也怪我痴心妄想,你当我收到云巧儿怀孕的消息为何今日才告诉你?因为我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理你与她的关系。现在想来,这也许就是天意,当我以为自己终于得尝所愿的时候,上天给了我一个孩子。呵呵!老天将你带到这里来,可能也不希望你就此消沉下去。” “天意?”方拓凝眉沉思,片刻后苦叹,眼光掠过他的身上,随即飘向远处,好象只是望到了虚空一样:“我怕,我怕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那又怎样?”冷幕白走至她的身前,柔声道:“咱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你过得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你我都是红尘过客,没有多少年好活,更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你有自己的路,你要回家,与其将来后悔,何不继续走下去?阿拓,你不该犹豫的。就算回不去了,你还能更惨吗?至少还有我这样的朋友啊!”说到这里,他勾起手臂,将她的脖子搂住,狠狠地晃了晃:“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 南下的客船上,冷幕白与余文杰相对而作,不同的是,前者神情淡然,后者满面恼怒。 “你和阿拓好好的,怎么就这么分了?” “我告诉她我要做爹了。”冷幕白淡淡一笑:“孩子是云巧儿的。” “真的?”余文杰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这几日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怎的半点消息没有?” 冷幕白看他一眼,然后拿起了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孩子总会有的。” “你骗她?”余文杰腾地弹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气道:“你傻了还是怎的?放着好好的一个人不要,去找那妓女?” “巧儿不是妓女了。”冷幕白拽开领子上的手,不悦地瞪他一眼:顿了顿才说:“我若不找个好借口,阿拓恐怕又会钻牛角尖了。她的未来不该在我这里,我就算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啊……” 余文杰听得糊涂,越想越觉得眼前的好友不正常:“阿拓这人虽然挺倔,可对你确是不同,我不相信她对你一点意思没有。多好的一个人?别人想都不敢想。你倒好,竟然这么放弃了。幸好长风今早就走了,他若在这儿还不被你活活气死?” “我自然知道!”冷幕白微抬起头,眼神似哀怨,更似解脱,只听他轻声说道:“我不傻,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喜欢她,实在太喜欢了。” “因为喜欢她……”余文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艰涩地咽了口唾沫,良久后才开口:“你不傻,你是疯了。别说你没孩子,就算有了孩子又能怎样?难道她还容不下一个孩子吗?” “你不是我,自然不会懂的。其实……”看到好友的样子,冷幕白在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眯缝着的眼睛里面光彩流动。有欣慰,有痴迷,有留恋,甚至还有一分苦涩。良久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行到窗边,眼望窗外青山:“我和她之间,又岂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话到这里,他的视线却模糊了…… ※※※ “师父,他们的船走远了。”白仙衣拉了拉还在沉思中的方拓,观察着她的脸色道:“咱们也回去吧!” 方拓回过神,对她勉强笑笑:“你先到一边玩去吧,让我静一静……” 白仙衣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低头默默地走开了。 等待她的身影消失,方拓才回转过身,重新面向浩瀚的江面。不知不觉间,思绪已经飞得很远,或愁或悲,或欣喜或怨愤,往日的种种,都在脑中不住的游走。她傻呆呆地,如同木偶一般僵立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双手捂面,泣不成声…… 踏歌行——英雄珍重〈完〉 --(本卷结束)-- 精装版 第一章 化了浮萍也是愁 “我说,你们方家的年代够久远的!”暑假的第一天,李冰宇并没有按时回家,而是留在寝室帮他的好朋友方拓收拾行李,突然发现了箱底的一件事物,取出来,竟然是半册古书,只见上面用隶书写着:“方氏族谱”四个字。 正在整理物品的方拓闻言回头,瞥见那族谱,眼中掠过复杂的神色,却是没有答话。 “可以看看么?”李冰宇询问。 “可以!反正也没有什么秘密!”方拓点头。 李冰宇小心地展开,首先入目的是几篇祖训:“……恤人之孤,周人之急,居家以孝弟,处事以仁恕……休存猜忌之心,休听离间之语,休做生忿之事,休专公共之利……”先人说话都挺有道理的,他忍不住点头,接着往下看,却轻咦了一声,转向方拓问道:“你这第一位祖先,方佑,字性延,行三,奇怪……”他看了方拓一眼,疑惑道:“既然排老三,那还有同辈的亲人吧?怎么没有记载?” 方拓撇撇嘴,依旧是淡淡的语气:“祖先的事情,上面既然没有记载,我又怎么会知道?”扭头看了看天,一把夺过族谱,放到行李箱中:“咱们先去吃饭!” ※※※ “什么?你再说一遍?”李冰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对面的好友。 “我要去五台山参禅!”方拓不紧不慢地喝光了杯中的啤酒,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小子……”李冰宇苦笑着摇头,心里却冒出了一大窜的问号:“我才知道你信佛阿?怎么?大学没毕业就想出家当和尚了?” 方拓翻了翻眼皮:“你才当和尚呢!”又笑着解释道:“我只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最近,我总有些心神不宁,不太好!”说到最后,他的眉毛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我也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对劲!去冷静一下也好!城市里毕竟太闹了!”李冰宇点点头,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方拓,你和那个林小姐是怎么回事,学校里的传言可多着呐!” “我们是朋友!”简单的一个回答,方拓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桌面的食物上。 “朋友?现在的传言可难听着呢!”李冰宇嘟囔道。 “我们是谈得来的朋友!她是不是小姐不关我的事!”方拓抬起头:“我不是她包养的小白脸,也没逼着她去卖身,更没花她一分钱,只不过前几天对方被小流氓欺负的时候我帮了一把而已!” “原来你都知道?”李冰宇诧异道。 “谣言嘛,不就那么回事?”方拓满不在乎的说。 “大学两年,你一直是谣言风暴的中心,要是我早活不下去了!”李冰宇瞪了他一眼:“我真是佩服你,依然我行我素。”看他没有回答又接着说:“就像前阵子那咖啡店的阿彪,有名的玻璃,你还和他那么近乎,连我都牵扯进来了!” “那你还敢和我在一起?”方拓笑道:“你不怕我也是……?” “切……我还不知道你!”李冰宇叹口气:“没办法,谁让我已经上了你这条船。” “谣言没几天就过去了!”方拓假惺惺的安慰道。 “认识两年了吧?我一直有话想问你,希望你别介意!”李冰宇放下酒杯,严肃的说。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 “说吧!我早就知道你有满肚子的疑问!”方拓平静的点点头。 “这两年你什么都干,就是没去上课学东西。你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放假打工赚的,档案里没有亲属的名字和大学之前的纪录,可我知道你有家有亲人,因为你每个月都例行公事一样打电话回家,虽然言语平淡得像和陌生人讲话似的。你的朋友从城南排到城北,你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一样,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可没半点真心,你不用那样看着我,因为你笑的时候眼神还是那么冷漠,我认识你时间最长,却从没看到你真正开心和伤感的时候。我知道,你一定有秘密。”顿了顿,又说:“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算什么?可毕竟咱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想替你分担你的苦闷,想了解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点还不足够吗?” “呵呵!你的观察力真惊人!”方拓笑着摇了摇头,半晌才幽幽说道:“对不起,可能我的态度真的伤害了你,不过这些问题我现在不想说,只能告诉你,我是个没心的人,这两年看小说听音乐交朋友玩游戏,都是为了找回那种有心,有感情的感觉。也许,等我真的能感受到心脏跳跃的时候才能给你答案吧!” “我等你的答案!”李冰宇笑着站起身:“走吧!吃完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同学,算个命吧!”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呵!算命算到餐馆来了?”李冰宇奇怪地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人。 “那里算命不都一样,放心,这一卦免费,不要钱。”老人虽然和李冰宇说着话,眼睛却紧盯着方拓。 方拓被看的不自在,猛然起身大声说:“我们不信这个,冰宇,咱们得回学校了!” “这位同学,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告诉你,你不属于这里,再过不久,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老人微笑着说完这段话就出了餐厅。 两人好容易回过味来。“喂!你胡扯什么?”李冰宇见好友被这么诅咒很是气愤,就要追上去问个清楚,而且,刚才那老人在说话的时候,他没来由的心里怦怦直跳。 “行了,他恐怕是神经不正常!”方拓干笑:“你不是说我是祸害吗?祸害遗千年,我怕什么?” “那老头说的也许正合你意呐!”李冰宇笑了笑:“你不是想去参禅吗?兴许另一个世界比山里还要清静!” “那敢情好!”方拓咧开了嘴:“最好能去古代!娶上十七八个美女老婆也是不错啊!嘿嘿!” “美女老婆?”李冰宇锤了他一拳:“别一去就让人给阉了!”…… ※※※ 李冰宇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进寝室,一场车祸,夺去了好友方拓的生命,可能正如那算命老人所说,方拓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不是没有心吗?为什么还会去舍身救人?”他含泪整理着好友的遗物,把它们小心的收在箱子里。“这是?”愣愣的望着手中的日记本,他有些诧异,因为方拓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把东西放在一旁,李冰宇坐到书桌旁,翻开那不应存在的日记本。 “我的家庭并不和睦……没有快乐开朗的童年,没有慈爱温馨的家庭,没有能谈天说地的朋友……所以我来到这个大学,希望能找回失去的一切……我想得到爱情,拥有友情,做个有血有肉能哭会笑的普通人,但是我的心真的会变得火热跳动吗?” 李冰宇看完后已经是黑夜了。叹了口气,他完全了解了好友的一切,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真是不幸,难怪会成为怪人,想了想,提笔写道:“好朋友,你知不知道,能写出这样的话,能有这样的追求,能舍身帮助一个遇难的小孩子,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心。” “无论你在哪里,都希望你会快乐下去!”轻声的说完这句话,他就撕下日记的纸张,打开窗户,用打火机点燃自己的祝福。亲眼看着那燃烧过的嘱托借着风,飘向夜空…… ※※※ 好痛啊! 从身上各处传来的莫名强烈疼痛使方拓清醒过来。他死了吗?死了怎么会痛呢?他的记忆只保留了汽车撞来的部分!接下来呢?对,他昏倒了,自己肯定被撞到了,不死也得重伤啊!难怪会这么疼,还好还好,总算是留了一条小命!不过旁边断断续续的哭声实在恼人. 咦?谁那么没道德?在病人旁边大呼小叫的? 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入目的全然是陌生。自己在一张木板床上,床沿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条手帕惊愕得嘴巴大张:“你,你不是死了吗?” “谁死了,我不活得好好的吗?”方拓怒道,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油灯在床边的桌子上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这是哪?不像医院啊?停电了?还有你是谁?” “呜……你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了?”中年妇女闻言哭了出来:“我是你姨妈啊!这可不成!还得去请个大夫过来,怎么就撞疯了呢?” “你才疯了呢!” “姨妈?冰儿姐姐醒了吗?我听到她说话了!”这时一个小孩跑进来,扑到方拓怀里:“冰儿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这个小孩是你家的?”一样疯的厉害,满嘴鬼话!方拓怜悯的看着这“母子俩” “我哪里像他的冰儿姐啊!我是男的,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母子俩”一愣,哭得更是凄惨,那妇女悲道:“真是可怜,撞的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了!” “我当然是……”方拓摸着胸膛刚要反驳就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入手的感觉是衣料的粗糙和……软绵绵的,很有手感.扯开衣领。“我……我变成女……”他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猛然一个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会疼,怎么这么倒霉阿? “冰儿,你连他也不认识了?”看着惊愕的方拓,妇女揽过小孩,说了一句更要命的话:“他是你的夫君啊!” “……”方拓再受不了刺激,两眼一翻就…… ※※※ 当晨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时候,整夜未眠的方拓依旧用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床棱。心绪如翻倒的江海般,得不到丝毫的平静。 通过刚才那老妈子一刻不停的唠叨,他才对自身的情况有了新的了解。而这一起带给他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现在是北宋太平兴国二年。 他,方拓,一个21世纪的大学生,22岁的大好青年,在车祸中舍身救了一个小孩,没想到醒来之后会是这样一个景象。他的灵魂付在一个15岁少女的身上。该死的现在所处的还是相当保守的宋朝,女人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摆脱了过去的阴影,他重新有了一个家庭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11年前蜀中奇侠顾宁带着家眷来到这个山村定居。他的儿子顾文宇诞生后就和邻居定了娃娃亲,于是8岁的兰若冰和刚满周岁的顾文宇成了夫妻。兰若冰,15岁,顾家的媳妇。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他想不通,那个奇怪的算命老人的话尤在耳旁回响,要是能回去问问他就好了。 我是在舍己救人,做好人好事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方拓的双手紧紧揪住身上的被子,痛苦的呻吟…… 第二章 吟到恩仇心事涌(上) 清晨,吴莲搬张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缝补着衣物一边监督两个小辈习练武功。 方拓小心地适应着手中的软剑,这种武器非常的不好控制,不过她还是勉强的让软剑“硬”起来。由于是武林之家,早上练武已经是顾文宇和兰若冰行之有年的习惯了。每天早上都有两个时辰的练武时间。方拓醒来以后自然得跟着练。 “不对不对!”吴莲看到方拓那笨拙的样子放下针线过来指点。“腰要挺直,对,高点。两腿不要那么硬梆梆的,尽量放松。青莲剑法讲究的是轻灵飘逸,像你这样哪行?” “不行不行!出剑角度要刁钻,挥剑要快,那个手呐?护住前胸,对,就这样!” “顾文宇,你笑什么呢?还有20下,赶快做,想偷懒是不是?你还笑?多做20下!” ※※※ 今天的早饭和以前一样,飘着红薯片的稀粥,参和着菜叶的窝头,一小碟腌制的小菜。其实不只是早饭,差不多每顿饭都是如此。 “这样不行。”饭桌上,吴莲又叮嘱道:“你上午不用陪着文宇读书了,多练习剑法,即便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要把感觉找回来,要不然过去八年的武艺就白练了,晚上我再重新教你内功,你可能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吧?” “好!”方拓点点头,接着吃饭。醒来3天了,大量消耗的体力逼得她很快的习惯了这些粗糙的食物。 “你们慢慢吃吧!冰儿记得收拾碗筷!”吴莲拿起一碗粥走进内房里。方拓知道那里面躺着兰若冰的公公,顾文宇的父亲,吴莲的姐夫。兰氏夫妇和顾文宇的母亲相继去世。顾宁痛失爱妻之后大受打击,当然闯荡江湖时留下的旧疾复发,眼下浑浑噩噩的摊在床上,一切起居都靠吴莲打理。 早饭过后,小文宇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捧着脸看着洗碗的方拓,他今年八岁了,还是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冰儿姐姐,不,现在要叫师兄。自从那次睡醒之后就变得不一样,虽然凶了很多还动不动就打他,但是他似乎更喜欢这样的冰儿姐姐了,不像以前那样这不许那不许唠唠叨叨的。还能陪他上山追兔子,上树掏鸟窝,给他做弹弓,教他布陷阱,一切都不一样了。尤其那次隔村的王二被姐姐打的屁滚尿流之后,大家对她崇拜得不得了,什么事情都找她商量,小文宇觉得自豪极了,现在村里的孩子哪个不羡慕他阿!嘿嘿!谁让他们没有这样的师兄的!小文宇越想越开心,径自笑了起来。 方拓洗好了碗,就看到傻笑的小文宇,双眼一瞪,火大道:“你傻笑什么?还不快看书去?不想活了!” “哦!”小文宇摸摸鼻子,跑了出去。哎!要是能温柔一点就更好了! ※※※ 清晨。 顾家后面的山坡上,一道纤细的身影和着细长的薄刃迎风舞动,劈横刺勾每一招都夹带着凌厉的剑气,人剑合一挥洒俐落,有如行云流水般配合得天衣无缝。 舒缓一口气。方拓收回剑,细长的薄刃却像丝带般软化下来,原来她持的是把软剑,单手熟稔一扣,软剑便系在腰上,有如腰带般。 吴莲满意的点头,不错,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当下夸奖道:“没想到你因祸得福,功力提升的这般快。若是行走江湖,也差不多能独挡一面了!” 沉浸在那种挥洒自如的快感中的方拓很久才回神,听到姨妈的话,不免欣喜。过去只练习过太极的方拓能这么快捡起方拓的武艺也多亏了这副根基扎实的身体,这也是她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能够做到过去一直做不到的动作。踏雪无痕飞檐走壁变成了很容易的事情,而且每次练武之后浑身舒畅精神百倍。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也许是因为穿越时空的缘故吧!功力提高得更加明显。武功,每当想到这个词,她都会忍不住的热血澎湃,恨不得马上就到外面去闯荡一把。驰骋江湖,快意恩仇,这是小说才会存在的阿! “是啊是啊!冰儿姐姐的武功更厉害了!”顾文宇羡慕的说道,他太小,只能每天打坐练桩做一些基本的动作,所以特别羡慕方拓的武功。 “我都说别叫我冰儿姐姐!要叫师兄!”方拓伸手一记暴栗,这小子怎么这么没记性,害得他难堪,该打。 “姨妈!冰师兄打我!”文宇扯着吴莲的袖子,盯着方拓又要举起的拳头撒娇道。 “呵呵!冰儿,你不要总是欺负文宇啊!将来”吴莲宠溺的笑道,过去兰若冰一直柔柔弱弱的,现在才有点江湖儿女的架势出来。侠女出身的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兰若冰。 “嘿嘿!姨妈,我们要饿死了,快吃饭吧!”眼看又要有长篇大论出来,马上递给顾文宇一个眼色,两人牵着手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被口水淹到。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方拓“来到”古代已经半年了。这么长的一段日子,她的活动范围始终局限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内,所作的事情也是一成不变,每天,天没亮就醒来烧洗澡水,因为练的内功《园玉诀》会改变人的体质,每天一觉醒来浑身上下都会沾上粘粘的发出恶臭的黑色物质,据说是体内排除的毒素。过去的兰若冰会在下午的时候和吴莲给别人缝补衣物补贴家用。现在是不可能了,或许是因为对现在身份的排斥,一拿起针线就满头冒汗,脑中一片空白,所以也实在帮不上忙,就这样,除了练武和帮忙做家务事,她都和顾文宇在一起。 上午的安排是练武就是读书,农忙的时候,下地干活,其余的时间,两人会一同上山采野菜,捡树枝,下陷阱捕兔子。 每天傍晚的时候,她和顾文宇会堵上稻田的水渠放水,然后拿着木盆去捡里面的鱼虾,除了较大的留着到城里卖之外,其余的都会被吴莲做成热乎乎的鲜鱼粥,吃不了的晒干用盐喂上之后也是不错的小菜。 方拓学会了不用肥皂洗衣服,用土灶做饭炒菜,学会了犁地锄草喂鸡喂鸭。也能够熟练的梳理自己头上的长发了。虽忙碌贫苦,但过得还算充实。 ※※※ “冬天了!”方拓伫立窗前,凝望着细雪中远山,陷入了沉思。几天前,天上飘下了她到古代之后的第一场雪,随着冬季的来临,方拓能做的事情更少了,一些她不得不面对的,即将面对的问题也就想得更多了,对于自己的未来,她迷惘了。 “师兄!”顾文宇那稚嫩的声音适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什么事?”转过头,正好看到小家伙泛着光亮的眸子。 “咱们去打猎吧!姨妈已经同意了!”顾文宇扬起了手中的弓箭,笑了起来。 “去吧!散散心也好!”吴莲从内屋走了出来,冲方拓点了点头,有些深意的说道。 “他们察觉到自己最近低落的情绪了?”方拓从吴莲那满带着鼓励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又低头,扫向身前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一瞬间,她有些失神。慈母一样关心她的姨妈和一个可爱的弟弟,也许正是这些事物,消减了她内心中的些许阴郁。这种温馨的生活,不是自己一直在追寻的么? 再次看向窗外,那里已经不是花木凋零,冰冷凄寒的世界了。雾霭弥漫中,无数雪花在空中飞舞跳跃,像翩跹的蝴蝶也像飘飞的杨花,如舞似纱。 ※※※ 方拓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前面不远处正挖着草根的兔子,动作及其标准,“嗖!”呼啸声起,利箭化作寒芒,射了出去,气势非凡,可惜……射偏了,那兔子受到了惊吓,一蹦一跳的就待跑远。但它还没脱离危险,又一支箭射来,将它牢牢地钉在地上。 “我又射中了!”顾文宇欢天喜地的跑过去,将那已经一命呜呼的可怜猎物拎了起来。 “笨师兄,这么近都射不到。”他回过身,一边取笑,一边将兔子用绳子系住,然后挂到背上,那里已经挂三只野鸡,而且,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你敢说我笨?”方拓一瞪眼睛:“我只是过去没接触过而已。”不过,她看了看手中的弓,一个猎物都没打到,终究还是有些气馁。 顾文宇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又重新将兔子取下来,快走几步,交到方拓的手里。 “怎么?想偷懒啊!说好了自己的猎物自己背的!”方拓笑了笑,虽这么说,还是将兔子挂到自己的背上,顾文宇太小,背那么多东西还是很累的。 “不是!”谁知道顾文宇摇了摇小脑袋:“师兄,打不到东西也不要难过阿!这个兔子就算你打的好了!”明知到附近每人却还是向左右看了看,压低音量,神秘的说道:“不要告诉别人啊!” 方拓愣住了,但没等反应过来,顾文宇又向自己的手掌吹了口气,贴到方拓的手心上:“呐!我把好运气分你一半,这样师兄就能射到兔子了!” “这小子!”掌心对掌心,在顾文宇幼稚行为带动下,那股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热量直直传到心底,方拓的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 “冰儿,明天陪我进城!”饭桌上,吴莲一边挑着灯里的菜油,一边说道:“你醒来之后还没到过城里吧?” “哦!又要当什么东西?”方拓应了一声,低下头喝着粥。醒来之后再不能像兰若冰在的时候那样帮着吴莲接缝补衣服的活了,要维持一家的口粮和顾宁的药费根本不可能,尤其是这样的冬天,种的那些米扣除种子和交税之后,根本没多少留下,日子就更难熬了。所以这段日子隔三差五就拿几样东西到城里典当。这让她很羞愧,可是没有办法,实在学不来女人的针线活。 “我这有个镯子,反正也用不着。快过年了!怎也得买些米面回来。”吴莲悠悠的看了房里一眼,那里躺着她最敬佩的姐夫,叹口气,要不是有誓言在先,她早就去劫富济贫了。 早餐的气氛更见沉闷,就连平时最好闹的顾文宇也一言不发,幼小的心灵已经接受贫穷的考验了。 ※※※ 来到古代这么长的时间,第一次进城的方拓却一直开心不起来,特别是从当铺出来的时候,一想起那张刻薄的嘴脸她就有气。 “师妹?”正在和米贩讨价还价的吴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定住了,不敢置信的转身看向那招呼的人。 “师妹?”一个身着锦袍,面色方正的中年人走上前,眼睛紧紧盯着吴莲很久,又不确定的又询问了一声:“真的是你!” “大师兄!”吴莲哽咽说道:“是我,是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来人连忙道:“好!好!你怎么样?十多年不见了吧?”他兴奋的搓着双手,竟也红了眼眶。 吴莲自惊喜中清醒,连忙拉过在一旁也有些感动的方拓,道:“冰儿,这是我师兄方俊,你得叫师伯!” “师伯!”方拓抱拳,这江湖人见面行礼的方式她还是会的。 吴莲笑道:“这就是我那个甥媳妇!兰若冰!也算是小妹的徒弟了!” “好!有点江湖儿女的架势!”方俊满意的点点头,等看清楚方拓的面貌却是一愣,接着上前一步,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眸中也闪过异彩。神气很是古怪,凄凉,飘忽,带着几分探究。 “我这个徒弟不错吧?”吴莲慈母一样抚着方拓的背:“今年15了,功夫不弱,尤其是最近长进不少。” 方俊回神,缓缓说道:“这几年江湖再没你的踪迹,原来是调教这娃子!”说着,视线却是再次投在方拓身上,又看了眼她旁边的吴莲,翘起嘴角,那笑容却是苦的:“真巧啊!”—— 怕诸位误会,俺再说明一下下,此版本不会影响“正式版”的更新! 第三章 吟到恩仇心事涌(中)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师伯和吴莲许久未见,在叙旧的过程中又哭又笑,毫不理会旁人的侧目。一下子,方拓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后辈反倒成了闲人,只能在旁看着。察觉到她的尴尬,吴莲微微一笑,冲那方俊道:“既然知道了住处,咱们就先散了吧。” 谁知那方俊不同意,一把将她拉住:“咱们十年未见,有些事请我还得同你说说。”说着,却使了一个眼色。又偷偷地指了指低着头的方拓。 吴莲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面前这位师兄是有事情不想让自己的侄女知道,心中虽疑惑,却还是按照对方的示意停住了脚步,想了想,便从怀中掏出钱带塞到方拓的手里,柔声嘱咐:“冰儿,姨妈还有事要办,你到街上买些喜欢的首饰小吃去吧。” 那边方俊开口了:“丫头你先去逛逛,待会儿再回来找你姨妈。”说罢便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拉着吴莲进了附近的太白居。 方拓明白眼前这两人一定有什么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只能在街上逛一逛了。 掂了掂手中的钱袋,还挺沉的,看样子里面的钱不少。家中的情况她最清楚不过,她可不敢真的花掉这些钱,更不可能照吴莲说地那样买那些“女人的东西”,无聊之下,只能走走看看。 汴京的集市,非常繁华。方拓首次亲临古代的集市,对一切都感到新鲜。走马观花似的逛下去,心情倒也好了不少。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她估计姨妈和那个师伯有什么事情也该谈完了。便打算按原路走回去。谁知她刚一转身,却正好看到街边贴着的一张告示。 “招下人?陇西公府?陇西公?挺熟的。那不是唐后主李煜吗?‘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早就想看看这‘历史名人’了,现在有机会,何不”.方拓走近两步,看清楚上面的字,眼睛一亮 ※※※ “姨妈!方师伯是做什么的?”在回家的路上,方拓好奇地问道。她总觉得那个方俊看自己的眼光有点怪,极不舒服。 “他在朝中做官。”吴莲的回答有些含糊,并未说出那方俊的官职。过了半晌,她突然问道:“冰儿,你过去是否见过你方师伯?”其实她多少也发现了方俊对待自己侄女的异样,询问对方却又得不到答案,所以才有此一问。 “啊?”方拓惊讶的抬头,不知对方为何这么问,自己“失忆”了不是吗?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吴莲看到她的表情,连忙笑了一下。 方拓心中有事,只是哦了一声,便重新思量起来,姨妈有了这样一位当官的师兄,自己的计划岂不是夭折了?接着却又暗自否定掉了,吴莲的脾气她清楚,家中虽然窘迫,可是绝对不会轻易接受别人接济的。 她这边心事重重,却未发现,身旁的吴莲看着她的目光,带上了一层狐疑之色…… “就是你要在这里当下人?”陇西公府的管家眯着一双小眼睛,将站在面前的方拓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微微点头:“样貌倒是不错,你都会什么?女红在行吗?” “不会!”肯定句。 看她回答的“理直气壮”,管家眼睛也完全睁开了:“缝补衣服也不会?那你来做什么?” “粗活也无所谓,打杂也可以啊!”方拓急忙说道。好不容易才让吴莲同意自己在陇西公府“打工”的计划,她可不想就这么被撵回去。难得到了古代,不见见名人实在说不过去。 “好吧!府里也真的缺人,你就到厨房帮忙吧!”那管家微微皱眉,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粗略的告诫一下府里的规矩,方拓就被安排在下人房,这个房间只有她和一个叫小何的婢女两个人,条件倒也不差。甚至比起顾家要好得多。 夜已深沉,皓月以下,楼阁其间,隐隐缠绕上了层层薄雾清纱。汴京的大宋皇宫,灯火点点如星晨般连成一片,在洁白积雪的映衬下,琼宫玉宇耸立,不似人间。然而仅仅一墙之隔的陇西公府花园,却是另一番的景象。孤院冷落,点烛俱无。那沉闷孤独气氛势在诡异,偶尔一阵风吹来,黑压压的人工竹林随之晃动咆哮,声音难听似人的挣扎嘶吼,更是让人恐惧。 奴仆们将酒菜摆放好便下去了,李煜独自一人漫步月下,施然坐于石椅上,望着满天星月,忧自感叹。 往事如烟,昔日的歌舞变成一曲曲悲怆凄婉的亡国颤音。高大巍峨的宫殿成了别人的府邸。诗词歌画,文采风流的一国之君只能以泪洗面。冬日的院落,孤零零,冷清清。往日高高耸立的围墙也成了禁锢自己的工具。 这诺大的公府,完全就是一个大大的囚牢。而在种种禁锢中,也只有这深夜的花园才能让自己摆脱监视的目光,名为陇西公,其实就是当了囚徒,他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吃喝不愁,但身份毕竟不同了,亡国之痛和对自由的无限向往,让他越发地瘦弱下去。尤其最近一段日子,他总是感觉别人的眼光怪怪的,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宋朝皇帝不会留自己太久吧! “咳!咳!”冬夜的风吹到身上,遍体生凉。那满腹的愁肠催得他更见老了。 低声的咳嗽两声,正要起身回房,却猛听到一声异响,那是人踩踏树枝的声音。 “什么人?”他不悦的皱起眉头,全府的上下都知道,夜晚的花园是不允许其他人涉足的,难道连这点自由他们也要干涉?他恼怒得很,打算好好教训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毕竟,他还是这公府里的主子。但当他抬起头,首先看到的却是一张让他心跳加速的面孔。 “你,怎么会是你?”他吃惊道。 “我?你认得我吗?”那人用同样的语气回问道。 “认得?不,怎么会认得你?”李煜的目光经历过短暂的迷茫后又恢复清明,喃喃两句后,又道:“你是新来的吗?过去怎么没见过你?”看看那套白色衫福和嫩青色的裙,李煜知道她是府里的丫环。 “阿?”那人愣了一下才想起应用的礼节来,微微欠身道:“我,我叫兰若冰,几天前刚刚入府!”正是方拓无疑。 ※※※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大词人李煜了!方拓有些激动,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历史名人,而且是面对面的,近距离的接触,对于21世纪的现代人来说,谁会有这样的机会阿?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温文的中年男子。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眉宇间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憔悴,只是,眼睛有点怪。 李煜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淡淡的问道:“你是怎么进花园的?没遇到外面的护卫么?” 方拓那原本就被他瞧得不自在的脸上瞬间变得通红一片。在这里,每天早上都要起来干活,不能像往常一样早上练武了。她十几年来一直保持着晨练的好习惯,尤其在顾家接受正统的武术训练之后更是欲罢不能,一天不走上一路剑法,舞上一套拳就浑身不自在。没办法之下,只好退求其次,在晚上的时候练武了。可诺大的陇西公府,能让她在深夜练武的清静场地实在是少之又少。前几天偶尔发现了这个地方,很是满意,就将这里当成私人练武场了,今天也不例外,避开守卫翻墙进来,却没想到这里早就有人在,一下子被抓个正着。 她不安道:“我,我是翻墙进来的!晚上,睡不着。”慌张下,便连礼节都忘了。毕竟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牌。自己做这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也实在是难为情。 “哦?”李煜将她的样子看在眼底,不由挑高了眉毛,轻笑起来:“既然都是睡不着,那就一起来喝一杯吧!”他指了指桌上还有些温热的酒菜。 看她兀自站立不动,又笑道:“喝点酒也许就有睡意了。”说着,还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谢谢!”方拓见他并无怪罪之意,大舒一口气。她本就是爽快的人,既然李煜这个主人表现出了诚意,也就不再拘谨,径直坐下拿起筷子夹了菜吃起来:“我很久没吃到这种好吃的东西了。”算算快这么长时间了,虽然也能吃到野味儿,但终究是难以尽兴,府里的伙食比顾家好不少,不过和眼前的比就差太多了。一口气喝掉杯里的酒,“真好!我快半年没喝酒了!这酒真不错!” “你酒量不错啊!”李煜见她喝酒吃菜的动作自然大方,毫无做作。很是高兴。又给她倒了一杯酒:“不过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喝一些为好!”虽如此说,语气中却夹带着浓浓的赞赏之意。 “放心,这种黄酒喝不醉的!”方拓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古代的酒度数极低,对于即便是现代也算酒量惊人的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她添了添嘴唇:“有这么好的酒,不妄我辛苦的翻墙过来!” “这种酒量!你是北方人吧?”李煜问道:“你说翻墙进来的,会武功不成?”笑意凝聚在眼角,这女孩子倒是淘气的很,这种粗鲁的事情还拿到嘴边一提再提。 “是啊!很厉害!”一提到武功,方拓有些得意:“起码外面那些护卫肯定不是我的对手!要不然造就被他们抓住了。” “真的会武功?”李煜奇道:“你怎会在这里当个下人?”要知道,奴婢可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 “家里缺钱嘛!”方拓浅笑:“这还是我自己要求的呢!” “你好像很高兴!”李煜看了她一眼,问道。做个丫环值得高兴吗? “当然啦!”方拓笑了:“进了公府,不但有银子赚,还能见到你这位大词人,自然开心!”临了又补充道:“我很喜欢你的词呢!”她毕竟是“未来”人,看李煜随便,她也就放开了心怀,言语间再无顾及。 “喜欢我的词?”李煜扬眉笑道,没想到民间还有欣赏自己这方面的人,而且是个小姑娘:“你真那么喜欢?”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方拓开口吟道,好一会才接着说:“简直是神来之笔,惊魂动魄。这种哀惋,如此境意。有几人勘比?可惜……”她看了李煜一眼,并未将话说完。 “唉!”李煜也低叹一声,方拓的话就像钢针一样揸进他的心房,啼血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见到我这样子一定很失望吧!” 方拓有些恼恨自己的多嘴,放下酒杯,在她身旁转了几圈,摇头晃脑道:“不像,真的不像啊!” 李煜被她那夸张的样子逗乐了,失笑道:“又怎么不像了?” “当然不像!”方拓依旧在那里指指点点:“画像上的你胖多了,胡子没这么短,耳唇也没这么薄!没想到你本人满帅,厄,就是挺英俊的。什么画师嘛,一点没有敬业精神,也不知道画的像一点!大叔,你真的有42吗?” “帅?什么意思?我这样不好吗?”听到她说他英俊,李煜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是啊!老啦!都能当你爹了!”眼角却闪过一丝失落。 “那有什么?放心,就算你七八十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方拓将一切看在眼里,轻笑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煜闻言,身形大振,凝视着她那如花的笑魇,不觉有些失神。 “糟!我该回去了!”方拓又看了看天,已经很晚了,该回去补觉了,否则明天起不来了! “你明天还来吗?”知道她要走,“有好吃的我就来!”方拓眨眨眼睛,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她还是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那种悲酸,也能体会到那浓浓的无奈和孤独。 “我真要走了!”说完这些,她便急急的往厢房的方向跑,和小何说好去赶早集的,她可不想迟到。 诺大的花园只剩下一个孤寂的身影:“真是个奇女子!只是,怎的如此像她阿!” 一个极度失意的朗朗秀士,一个抑郁不得志的冉冉书生。落寞地站在枯竹之下,走不出隆冬时节,满院的孤独。 由于李煜的身份,几乎没有人敢和他过多的接触,更别说聊天的朋友了,而方拓来到古代半年多才找到一个能说的上话又合得来的朋友,所以都十分珍惜这份友谊!在花园中“私会”了几日后,李煜干脆不顾旁人的拦阻,点名将方拓安排到了自己身边,这样一来,他们接触的时间就更多了。 有个现成的大文豪在身边,方拓当然不会浪费,每日里虚心请教行文绘画,填诗作词的本事,这方面也有了很长时间的进步。而李煜接触不到外面,却能听到方拓讲述的种种奇谈怪文,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或咫尺之图,写百里之景,东西南北,宛尔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笔下。”这日夜里,外面又是风又是雪,寒冷异常。李煜看时候还早,便指导起方拓的绘画技巧来。 “要容纳天地万物,才能做到吞吐自如、来去无阻。能保持天人合一、心有万象、天马行空的方法和心态才是作画的最高境界!”耳听着那低沉缥缈的声音,方拓闭上眼睛,在脑中想象过去所见过的,随风摆舞的杨柳。过了好久,才睁开双眼,拿起毛笔飞快地点在面前的宣纸上,她下笔的动作极快,像用剑一样,纵横飞舞。而且没有丝毫的停顿,动作越来越快李煜看到她的动作,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她已经题好了字,将毛笔丢在一旁。 他探过头,看向桌上的水墨画,纸上只画了几株杨柳,着墨不多,寥寥几笔,但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的怪异,除了那根粗枝外,其他的枝桠全都左右摇动,便连旁边的题字也是半楷半草,东倒西歪如醉酒一般。整幅画看上去节奏明快,动荡感十足,却有种狂放不羁,超凡飘逸的神韵。 “这种画法我从未见过!”李煜皱起眉头,看了眼品着茶水的方拓,心中大是疑惑:“你的水平比我只高不低啊!” “这叫写意!这幅画只算是偶然得之,再让我提笔,恐怕就画不出来了!”方拓淡淡的笑道,眼底却掠过一抹苦涩。若是过去,她是话不出来这种东西的,虽然曾在少年时拜一代国画大家为师,但国画首重心境,那时毕竟年少,接触的事物也很单一,现在则不同了,经历过这场人生的转折,身旁又有李煜的指导,她的绘画天赋完全的发挥了出来。 李煜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一道尖细却又有些苍老的古怪声音透过门窗传了进来:“皇上,老奴来救您了!这么多年,您受苦了!”话音不高,有些缥缈悠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却字字清晰如在耳旁锵言。 李煜的脸上突地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成了雪白的一片,他看了看吃惊的方拓,紧张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接着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迈步走了出去。 ※※※ “你为什么不跟着他走?”方拓凝望着倚在门上的李煜,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她在房里偷偷得将外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刚刚那话是由一位蒙面人发出的,当时,院中只有他与李煜二人。那蒙面人苦苦说劝,甚至是下跪恳求,李煜都无动于衷,始终不肯同那蒙面人离开。在最后一刻,她甚至能发现那蒙面人绷紧了身子,无疑是打算用强的将他捋走,却不知为何又放弃了,匆匆忙忙的独自跳墙离开。 “走?能走到哪里去?”李煜自嘲的道:“你以为,他带上我这个累赘,还能平安离开吗?府里的守卫可不是吃素的!别忘了我的身份,陇西公府外围层层重兵把守,一点不亚于皇宫大内,你屡次翻墙乱闯儿没被发现,只能算是运气好而已。” “你!你不怕我出卖你吗?”方拓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会出卖我,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吗?”李煜恢复了镇定,踱步到椅子坐下,淡淡说道:“更何况你当探子?也太嫩了点!”说着,眼中闪过痛苦之色,黯然的说:“他也被发现了!”言下之意,那蒙面人还不是第一个来救他的,其他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算上我呢?”方拓低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既然你将我当成朋友,我自然有义务救你脱困!要知道,皇帝不会让你活太久的!” 李煜感受到方拓的关心,非常欣慰,但他不愿意她犯险。半晌才幽幽说道:“你有亲人,朋友,你想连累到家人吗?”话音一转:“有什么比孤独更令人心碎?如果你真正的经历过孤独,你会发现,死亡比孤独愉快得多!虽然有了你这个朋友,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亡命天涯的日子我适应不了!有尊严的死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你怎么这么固执,被毒死有什么尊严好讲?”方拓还想劝他,她实在不想看到朋友惨死。 看到方拓异常严肃的表情,李煜却只是笑:“毒死?也好,起码留个全尸!” 方拓还待说什么,突然,房门被人大力的撞开,接着冲进来一群拿着武器的人,而为首的正是府里的王总管。 扫了方拓一眼后,王总管凌厉的目光射到李煜的面上,行礼道:“公爷!刚刚府内闯进了刺客,他没有打扰到您吧?” “哦?刺客?没有,我这里清静的尽,哪会有什么刺客?”李煜那起茶杯方在手中把弄,口气很平淡,似乎是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话里提到的人也不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死士。 “那刺客已然伏诛了!还好,他没打扰到您的清静,要不然,小人真的没办法向皇上交待!”王总管故作欣慰道。 “辛苦你了!王总管!不过……”李煜紧紧盯住对方的眼睛,浑身散发出傲然气势,再怎么说他也曾是一国之君:“府中出现了刺客,怎么也算你们失职,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接着甩了甩手:“你们可以下去了!这么一大帮人闯进这里,看热闹么?”…… 第四章 吟到恩仇心事涌(下) 第二天一早起来,方拓刚刚起床便有府中的小厮传过话来,外面有人找她,无奈之下,只得暂时放弃去李煜哪里探风的计划,随着那小厮到了前院,没想到,找她的人竟然是那日见过的师伯方俊。 “是你姨妈托我来带你走的。”方俊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为什么?”方拓问道。她实在不想现在离开李煜。 “我听人说,你竟违背规矩同陇西公走得很近?” “我们是朋友。”方拓愣了一下才开口,却为对方的语气暗自皱眉。不过最近确实有些风言风语。便下意识地解释:“他都40多岁,都能做我爹了,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 “朋友?以后离他远一点,他不是君子!一个女孩家不要和一个大男人总在一起!影响不好!”也不知是为了吴莲不肯接受他的帮助还是方拓在这里做下人削了他的脸面。方俊看到她面上不情愿的表情后,凌厉的目光直射到方拓眼底作色道:“在这里做下人很光彩么?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虽然对方是长辈,但方拓毕竟与他不熟,见他态度如此强硬,心中不觉升腾起一股怒气,我自己的事情同你有什么关系?谁知方俊的下一句话就震得她说不出话来:“你公公醒了,这里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醒,醒了?”方拓没想到会得到这个消息,那像植物人一样的顾宁还有醒来的一天?吃惊之下,原本溜到嘴边的话便被自己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方俊深深看了她一眼,哼道:“这次回去就不用来了!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越说口气越是冷厉,一番话说完,也不待方拓开口,便甩手而去。 方拓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实在想不通方俊为何对她与李煜之事如此生气。难道只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仰起头,雪花迎面落在脸颊,感受着那股清凉,心头却有着抑制不住的紧张,或许是为了同顾宁的第一次见面,也或者,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命运,她感到不安。 ※※※ 方拓刚刚赶回顾家,便被吴莲拉到偏房去,一边问寒问暖,一面强迫她换衣打扮。 顾家虽然不富裕,但房子还是很大的,大门做南朝北,进了门就是正房,是会客的地方,两边三座草屋是吴莲和顾宁的住所还有厨房。从正房能直接来到后院的菜园子,园子旁边就是顾文宇和吴莲的房间,一在东,一在西,再往里就是客房了。 顾宁依旧英俊古铜色的肌肤和挺拔的身段一点也不像40多岁的中年人,那精亮的眸子依然神韵非常。他坐在主位上笑着对旁边的方俊说道:“10年了吧?江湖已经不适合咱们这样的老人啦!” 方俊抿了口茶:“老人?我还没觉得自己有多老,倒是老弟你啊,前些天还不能言语,今天就恢复往日风采了,我都吓了一跳!” “老啦!武功都落下了,与人对阵用什么招式恐怕都忘记了!倒是莲妹勤练不撮,眼下比我厉害多了!” “她啊!”方俊摇头叹道:“要是能改得了这急性子,不再闯祸就万幸了!” “哈哈!”两个男人会心的大笑。 “谁在说我坏话呢?”吴莲扶着方拓走进来,待看到精神的顾宁,脸色才微微一红,放开扶着方拓的手走到桌子旁到了一杯茶交到方拓的手中:“来!给你公公敬茶!”说完就到旁边坐下。 方拓有些尴尬,这是干什么?犹豫了一阵,待看到吴莲鼓励的眼色才下定决心,慢慢的走到顾宁身前跪了下去,双手举杯到头顶,抿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公公,请,请喝茶!”她只觉得面上似火在烧灼,这难受的感觉险些让她昏厥。 顾宁微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是我顾家的媳妇,不用害羞!”却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叫顾文宇也跟着跪下。又转头对方拓说:“你进我顾家门已经有8年了吧?期间受了不少的苦,我又一直不能行动,委屈你了!顾家没有好好照顾你啊!” 众人一片茫然,都不知道顾宁的话是什么意思。方拓急忙答道:“没有,姨妈对我就像新生孩子一样,我没受什么苦!” “今天叫大家来,我是有事情宣布,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顾宁黯然说道。 “姐夫!”吴莲立刻站起来,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 甩手打断吴莲的话,顾宁接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武功尽废,眼下能行动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莲妹,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耽误了你,对不起你啊!” “姐夫!”吴莲哽咽道:“别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好好的吗?”方俊关心的问道。 “这些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交待完!”顾宁摇头苦笑,低头对方拓说:“冰儿,你已经进了我顾家的门,就是文宇的人了。把你的丈夫拉扯长大,好好的对待他,你能做到吗?” 方拓一阵心虚,她能做到吗?她是男人阿,能把小文宇当作自己的丈夫对待吗?自己能习惯么?她很想站起来大声的反驳,更想割断所有人的关系一走了之,可对上那双真挚又略带恳求的眼睛,莫名地心下一软,只好麻木的点点头。她占据的是兰若冰的身体,是不是要把她的责任延续下去呢? 看她点头,顾宁满意的转头又对顾文宇厉声说道:“文宇,我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不准背弃你的妻子兰若冰,今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善待她,你知道吗?” 顾文宇刚才看到方拓吃鳖的样子还在心里偷乐,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自己了。虽然被顾宁的语气吓到,可还是发誓道:“是的爹,我一定不会欺负冰儿姐姐!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我的妻子。” 听到他庄重的誓言,方拓心下叹口气,今后恐怕甩不开他了! ※※※ 果如顾宁所言,第二天顾宁又倒在床上,没几天就去世了。 祸不单行,练武之人的强健体魄也敌不住心碎的煎熬,吴莲在顾宁出殡的当天也病倒了,如何条理都不见效果,身子一天天的瘦弱下去。原本方俊打算将吴莲接到城里方便疗养,无奈,她死活不肯离开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家里一人去世,一人重病在床,想想都让人心酸,于是太平兴国三年的春节,方拓和顾文宇是在忧伤中度过的。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虽然不情愿,方拓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方俊的接济。总算三餐药物有了保障,照顾重病的吴莲成了方拓唯一的工作,日子就在这忧伤沉闷的气氛中过了半年。 这一日,方俊迈进大门的时候,方拓正在缝补着衣服。环境造就人,这话一点不假。吴莲病了之后,一切重担都压到了她的身上,她一面陪着顾文宇习字练武,一面又要操持家计照顾病人,忙里忙外传个不停。便连当初最讨厌的针线也拿起来了,虽然水平一般且速度奇慢无比,但缝补自家衣物,却也对付得过去。 “师伯!有什么事吗?”因为方俊罕见的穿了一件公服过来而且面色焦急,带着疲惫。方拓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先去换身好点的衣服吧!”方俊看了看她身上那件留着补丁的布衣,轻声地叹了口气。 方拓连忙将手中的针线收了起来,回屋换上一件素白的长裙,整理了一下便赶了出来,淡然问道:“陇西公府?” “你倒是聪明!”方俊注视她半晌,才点点头,应道:“公爷时间不多了,要你去见他一面。”语气竟有些伤感。 方拓默然,早知道皇帝毒死李煜的日子在即,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尽管早有准备,但经得方俊证实,心下也不免悲痛凄然。 ※※※ “你来了!”李煜躺在卧床上,瞥见方拓身影,一抹宽慰袭到眸上。 方拓缓步走近,仔细打量他的面容,抿嘴,无语。 “该替我高兴才对!”李煜笑了,笑得咳出血来:“大宋皇帝还算善待于我,让我还能见上你一面!” 方拓凝视着他那比往日清亮百倍的眸光,突地有些了然:“我是该替你高兴!你终于走出那牢笼了!” “不错,不错!还是你知我!”李煜的笑声更大:“我要死了!我一生结下冤家无数,更对不起许多人,但老天待我不薄,临了有你这位朋友……”他嘴角边逸下一缕缕鲜血,喘息着说:“可知当日你善闯后花园,我为何说出那番奇怪的话?更反常的没有怪罪于你?”见方拓愕然摇头,他又续道:“我曾有一位故人,同你长相极为相似,只是你更年轻罢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二十年了!”眼睛却越来越黯淡。 方拓呆了一下:“故人?”直觉告诉她,李煜那位“故人”很可能同兰若冰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年……”说起当年着二字时,李煜的目光又重新凝聚,然后望着方拓的面容,痴痴不语,过了许久,才艰涩道:“朋友一场,我没什么东西能留给你了!只剩下这个……”半抬起身,掏出一块玉佩,交到方拓手上. 方拓见到那块玉,顿然色变,犹豫一下,自怀中也掏出一块玉,两块玉放到一起,竟然一模一样,她苦涩道:“这是兰……这是我小时候带在身上的!” “哈哈!果然啊果然!”李煜凝视那两块玉,猛地大笑起来:“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你果然是那人的子女。”笑罢,他探出身子,将嘴凑到她的耳边,用只能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这里面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千万要保存好!”说完,身子就疲惫的软了下去,喃喃吟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他扭过头,朝向窗子的方向,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怅惘。他每念一句,身子都好像轻了几分,渐渐的浮起,好似穿透了窗,穿透了墙,一直到天上,借着风,到了很远的地方。 方拓伸手合拢了他的眼睛,心中怏怏。等步出房间,抬起头,便看到方俊那探究的目光。咧开嘴,她也笑了。 --(本卷结束)-- 旧版第一卷 似花非花 序章 大宋建隆三年的夏天,五代十国的烽烟依然炽烈,逃避战乱的人群更是随处可见。 “哇!哇!”婴儿嘹亮的哭声在这大雾下的清晨显得尤为清晰。一个竹篮就放在山林小路的道边,在这人迹稀少的山野,这个未满周岁的小生命如果乏人问津,很显然,入暮之后就会惨遭野兽的揉虐。 一张大手伸了出来,抱起竹篮中的婴儿,显得有些兴奋地抚摸着那可爱的小脸:“谁家的孩子?真可怜!” 旁边又一个人抢过孩子:“瞧你笨手笨脚的,别弄痛了孩子!”是女人的声音:“是个女娃。好可爱。” “呵呵!可能是老天看咱们无儿无女,才让她流落在这里让咱们收养吧!”丈夫开怀的笑道,喜欢孩子的他也暂时忘记了辛苦。有些兴奋的摸摸女孩的脸蛋儿,眉头皱了起来:“她身上好凉,不是病了吧!” “呸!呸!你就不能说句好话?”妻子瞪了丈夫一眼,可还是小心的揭开婴儿身上的小被褥。“我说怎么这么凉,你看这块玉,像冰块一样,小孩怎么受得了?” “我看看!哎呀,这可是宝物啊!千年寒玉,价值连城啊!这孩子一定不一般!”丈夫叹道! “呵呵!不一般就不一般,现在她是咱家的女儿了!”妻子到没想那么多,高兴的在女孩脸上亲了一口:“乖宝宝,跟爹娘回家吧!” \‘也对,这是老天给咱们的孩子,谁也不能抢走!\‘丈夫下定决心收留这个孩子 公元2004年夏天,中国北方一大城市某个餐厅 “方拓,你和那个林小姐是怎么回事,学校里的传言可多着呐!”李冰宇对好友说道。 “我们是朋友!”简单的一个回答,方拓努力的消灭桌子上的食物。 “朋友?现在的传言可难听着呢!”李冰宇嘟囔道。 “我们是谈得来的朋友!她是不是小姐不关我的事”方拓抬起头:“我不是她保养的小白脸,也没逼着她去卖身,更没花她一分钱,只不过前几天被小流氓欺负的时候帮了一把而已!” “原来你都知道?”李冰宇诧异道。 “谣言嘛,不就那么回事?”方拓满不在乎的说。 “大学两年,你一直是谣言风暴的中心,要是我早活不下去了!”李冰宇瞪了好友一眼:“我真是佩服你,依然我行我素。”看他没有回答又接着说:“就想前阵子那咖啡店的阿彪,有名的玻璃,你还和他那么近乎,连我都牵扯进来了!” “那你还敢和我在一起?”方拓笑道:“你不怕我也是?” “切~我还不知道你!”李冰宇叹口气:“没办法,谁让我已经上了你这条船。” “谣言没几天就过去了!”方拓假惺惺的安慰道。 “认识两年了吧?我一直有话想问你,希望你别见意!”李冰宇放下酒杯,严肃的说。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 “说吧!我早就知道你有满肚子的疑问”方拓平静的点点头。 “这两年你什么都干,就是没去上课学东西。你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放假打工赚的,档案里没有亲属的名字和大学之前的纪录,可我知道你有家有亲人,因为你每个月都例行公事一样打电话回家,虽然言语平淡得像和陌生人讲话一样。你的朋友从城南排到城北,你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一样,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可没半点真心,你不用那样看着我,因为你笑的时候眼神还是那么冷漠,我认识你时间最长,却从没看到你真正开心和伤感的时候。我知道,你一定有秘密。”顿了顿,又说:“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算什么?可毕竟咱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想替你分担你的苦闷,想了解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点还不足够吗?” “呵呵!你的观察力真惊人!”方拓笑着摇了摇头,半响才幽幽说道:“对不起,可能我的态度真的伤害了你,不过这些问题我现在不想说,只能告诉你,我是个没心的人,这两年看小说听音乐交朋友玩游戏,都是为了找回那种有心,有感情的感觉。也许,等我真的能感受到心脏跳跃的时候才能给你答案吧!” “我等你的答案!”李冰宇笑着站起身:“走吧!吃完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同学,算个命吧!”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呵!算命算到餐馆来了?”李冰宇奇怪地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人。 “那里算命不都一样,放心,这一卦免费,不要钱。”老人虽然和李冰宇说着话,眼睛却紧盯着方拓。 方拓被看的不自在,猛然起身大声说:“我们不信这个,冰宇,咱们得回学校了!” “这位同学,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告诉你,你不属于这里,再过不久,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老人微笑着说完这段话就出了餐厅。 两人好容易回过味来。“喂!你胡扯什么?”李冰宇见好友被这么诅咒恨气氛,就要追上去问个清楚,而且,刚才那老人在说话的时候,他没来由的心里怦怦直跳。 “行了,他恐怕是神经不正常!”方拓干笑:“你不是说我是祸害吗?祸害遗千年,我怕什么?”在这调笑的话语中气氛又活跃起来,但那老人的话还是暗暗的在他们心中留下阴影。 李冰宇脱着沉重的身躯走进寝室,一场车祸,夺去了好友方拓的生命,可能正如那算命老人所说,方拓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不是没有心吗?为什么还会去舍身救人?”他含泪整理着好友的遗物,把它们小心的收在箱子里。“这是?”愣愣的望着手中的日记本,他有些诧异,因为方拓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把东西放在一旁,李冰宇坐到书桌旁,翻开那不应存在的日记本。 “我的家庭并不和睦! 没有快乐开朗的童年,没有慈爱温馨的家庭,没有能谈天说地的朋友所以我来到这个大学,希望能找回失去的一切 我想得到爱情,拥有友情,做个有血有肉能哭会笑的普通人,但是我的心真的会变得火热跳动吗?” 李冰宇看完后已经是黑夜了。叹了口气,他完全了解了好友的一切,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真是不幸,难怪会成为怪人,想了想,提笔写道:“好朋友,你知不知道,能写出这样的话,能有这样的追求,能舍身帮助一个遇难的小孩子,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心。” “无论你在哪里,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希望你会快乐下去!”轻声的说完这句话,他就撕下日记的纸张,打开窗户,用打火机点燃自己的祝福。 亲眼看着那燃烧过的嘱托借着风,飘向夜空 第一章 好痛啊! 从身上各处传来的莫名强烈疼痛使方拓清醒过来。他死了吗?死了怎么会痛呢?他的记忆只保留了汽车撞来的部分!接下来呢?对,他昏倒了,自己肯定被撞到了,不死也得重伤啊!难怪会这么疼,不过还好,总算留了一条小命!不过旁边断断续续的哭声实在恼人. 靠!谁那么没道德?在病人旁边大呼小叫的? 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入目的全然是陌生。自己在一张木板床上,床沿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条手帕错愕得嘴巴大张“你,,你不是死了吗?” “谁死了,我不活得好好的吗?”方拓怒道,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油灯在床边的桌子上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这是哪?不像医院啊?停电了?还有你是谁?” “呜~~~~你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了?”中年妇女闻言哭了出来:“我是你姨妈啊!这可不成!还得去请个大夫过来,怎么就撞疯了呢?” “你才疯了呢!” “姨妈?冰儿姐姐醒了吗?我听到她说话了!”这时一个小孩跑进来,扑到方拓怀里:“冰儿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这个小孩是你家的?”一样疯的厉害,满嘴鬼话!方拓怜悯的看着这“母子俩”:“我哪里像他的冰儿姐啊!我是男的,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母子俩”一楞,哭得更是凄惨,那妇女悲道:“真是可怜,撞的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了!” “我当然是”方拓摸着胸膛刚要反驳就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入手的感觉是衣料的粗糙和软绵绵的,很有手感.扯开衣领。“我我变成女”他在作梦,一定是在作梦!猛然一个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会疼,怎么这么倒霉阿? “冰儿,你连他也不认识了?”看着惊愕的方拓,妇女揽过小孩,说了一句更要命的话:“他是你相公啊!” “”方拓再受不了刺激,两眼一翻就 *************************************************** 北宋太平兴国3年 茂盛的杨柳散在小溪旁,湍急的溪水借着山势蜿蜒而下,在即将汇入河流的地方回旋成一潭清水。偶有阳光透过两岸的树木洒下,留下彩色的光蕴。再放眼望去,远处嫩绿色的稻穗在风里形成一个个波浪,此起彼伏,轻舞飞扬! 方拓安静的坐在清晨的草地上,思绪已经飘到很远的地方。 他,方拓,一个21世纪的大学生,22岁的大好青年,在车祸中舍身救了一个小孩,没想到醒来之后会是这样一个景象。他的灵魂付在一个17岁少女的身上。该死的现在所处的还是相当保守的宋朝,女人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摆脱了过去的阴影,他重新有了一个家庭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11年前蜀中奇侠顾宁带着家眷来到这个山村定居。他的儿子顾文宇诞生后就和邻居定了娃娃亲,于是8岁的兰若冰和刚满周岁的顾文宇成了夫妻。兰若冰,17岁,顾家的媳妇。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他想不通,那个奇怪的算命老人的话尤在耳旁回响,要是能回去问问他就好了。 “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是这样,得过且过吧!”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像顾家的方向走去,因为又到了练武的时间了。 吴莲搬张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缝补着衣物一边监督两个小辈习练武功。 方拓小心地适应着手中的软剑,这种武器非常的不好控制,不过他还是勉强的让软剑“硬”起来。由于是武林之家,早上练武已经是顾文宇和方拓行之有年的习惯了。每天早上都有两个时辰的练武时间。方拓醒来以后自然得跟着练。 “不对不对!”吴莲看到方拓那笨拙的样子放下针线过来指点。“腰要挺直,对,高点。两腿不要那么硬梆梆的,尽量放松。青莲剑法讲究的是轻灵飘逸,像你这样哪行?” “不行不行!出剑角度要刁钻,挥剑要快,那个手呐?护住前胸,对,就这样!” “顾文宇,你笑什么呢?还有20下,赶快做,想偷懒是不是?你还笑?多做20下!” “出拳要狠,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好做到一击毙名”父亲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和吴莲的话混合在一起,不同的是一个执著温馨,一个严肃冷酷。他还是比较喜欢吴莲的教导方式,因为从中能感受到浓浓的亲情。 今天的早饭和以前一样,飘着红薯片的稀粥,参和着菜叶的窝头,一小碟腌制的小菜。其实不只是早饭,而是每顿饭都是这几样东西。 “这样不行。”饭桌上,吴莲又叮嘱道:“你上午不用陪着文宇读书了,多练习剑法,即便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要把感觉找回来,要不然过去八年的武艺就白练了,晚上我再重新教你《长生诀》,你可能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吧?” “好!”方拓点点头,接着吃饭。醒来3天了,大量消耗的体力逼得他很快的习惯了这些粗糙的食物。 “你们慢慢吃吧!冰儿记得收拾碗筷!”吴莲拿起一碗粥走进内房里。方拓知道那里面躺着方拓的公公,顾文宇的父亲,吴莲的姐夫。兰氏夫妇和顾文宇的母亲相继去世。顾宁痛失爱妻之后大受打击,和刀君一战留下的旧伤又复发了,眼下浑浑噩噩的摊在床上,一切起居都靠吴莲打理。 方拓洗好了碗筷就拿起软剑练了起来,吴莲就坐在旁边加以指导。与以往父亲的逼迫大不相同,方拓欣慰的认可了这样的指导方式,并且非常认真的融入其中。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方拓的日子还是一成不变,天没亮就醒来烧洗澡水,因为他练的内功《长生诀》会改变人的体质,每天一觉醒来浑身上下都会沾上粘粘的发出恶臭的黑色物质,据说是体内排除的毒素。过去方拓会在下午的时候和吴莲给别人缝补衣物补贴家用。现在是不可能了,他没有用针线的天分,所以现在实在帮不上忙,除了练武和帮忙做家务事,他都和顾文宇在一起。两人会一同上山采野菜,捡树枝,下陷阱捕兔子。 每天傍晚的时候,他和顾文宇会堵上稻田的水渠放水,然后拿着木盆去捡里面的鱼虾,除了较大的留着到城里卖之外,其余的都会被吴莲做成热乎乎的鲜鱼粥,吃不了的晒干用盐喂上之后也是不错的小菜。方拓学会了不用肥皂洗衣服,用土灶做饭炒菜,学会了犁地锄草,能够熟练的梳理自己身上的长发。虽忙碌,虽贫穷,但过的充实快乐。 期间最长做的事情就是笑,不是过去那样学来的笑容,而是发自真心的愉悦,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童年,有了一个可爱的弟弟和慈母一样的姨妈。他终于解开了心结,不再为自己的身份尴尬. 晨光照向大地,公鸡啼鸣,又是一天的开始。 顾家后面的山坡上,一道纤细的身影和着细长的薄刃迎风舞动,劈横刺勾每一 招都夹带着凌厉的剑气,人剑合一挥洒俐落,有如行云流水般配合得天衣无缝。 舒缓一口气。方拓收回剑,细长的薄刃却像丝带般软化下来,原来他持的是把软剑,单手熟稔一扣,软剑便系在腰上,有如腰带般。 “冰儿姐姐的武功更厉害了!”顾文宇羡慕的说道,他太小,只能每天打坐练桩做一些基本的动作,所以特别羡慕方拓的武功。 身后的吴莲满意的点头,不错,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没想到小妮子失去记忆之后武功恢复的这么快甚至更胜从前。 “我都说别叫我冰儿姐姐!要叫师兄!”方拓伸手给顾文宇一记暴栗,这小子怎么这么没记性,害得他难堪,该打。 “姨妈!冰师兄打我!”文宇扯着吴莲的袖子,盯着方拓又要举起的拳头撒娇道。 “呵呵!冰儿,你不要总是欺负文宇啊!将来”吴莲宠溺的笑道,过去方拓一直柔柔弱弱的,现在才有点江湖儿女的架势出来。侠女出身的她还是喜欢现在的方拓。 “嘿嘿!姨妈,我们要饿死了,快吃饭吧!”眼看又要有长篇大论出来,马上递给顾文宇一个眼色,两人牵着手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被口水淹到。 过去只练习过太极的方拓能这么快捡起方拓的武艺也多亏了这副根基扎实的身体,这也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他能够做到过去一直做不到的动作。踏雪无痕飞檐走壁变成了很容易的事情,而且每次练武之后浑身舒畅精神百倍。 “冰儿,呆会儿陪我进城!你醒来之后还没到过城里吧!全当散散心!”饭桌上,吴莲说道。 “哦!又要当什么东西?”方拓应了一声,低下头喝着粥。他醒来之后再不能像方拓在的时候那样帮着吴莲接缝补衣服的活了,要维持一家的口粮和顾宁的药费根本不可能,所以这段日子隔三差五就拿几样东西到城里典当。这让她很羞愧,可是没有办法,实在学不来女人的针线活。 “我这有个镯子,反正也用不着。”吴莲悠悠的看了房里一眼,那里躺着她最敬佩的姐夫,叹口气,要不是有誓言在先,她早就去劫富济贫了。 早餐的气氛更见沉闷,就连平日最好闹的小文宇也一言不发,幼小的心灵已经接受贫穷的考验了。 早饭过后,小文宇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捧着脸看着洗碗的方拓,他今年八岁了,还是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冰儿姐姐,不,现在要叫师兄。自从那次睡醒之后就变得不一样,虽然凶了很多还动不动就打他,不过他更喜欢这样的冰儿姐姐,不像以前那样这不许那不许唠唠叨叨的。还能陪他上山追兔子,上树掏鸟窝,给他做弹弓,教他布陷阱,一切都不一样了。尤其那次隔村的王二被姐姐打的屁滚尿流之后,大家对她崇拜得不得了,什么事情都找她商量,小文宇觉得自豪极了,现在村里的孩子哪个不羡慕他阿!嘿嘿!谁让他们没有这样的师兄的!小文宇越想越开心,径自笑了起来。 方拓洗好了碗,就看到傻笑的小文宇,双眼一瞪,火大道:“你傻笑什么?还不快看书去?不想活了!” “哦!”小文宇摸摸鼻子,跑了出去。哎!要是能温柔一点就更好了! ************* 来到古代已经1个月了,第一次进城的方拓却一直开心不起来,特别是从当铺出来的时候,一想起那张刻薄的嘴脸她就有气。 “师妹?”正在和米贩讨价还价的吴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呆住了。 “师妹?”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走到吴莲和方拓的跟前,不确定的又询问了一声:“真的是你?” “大师兄!”吴莲哽咽说道:“是我,是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来人兴奋的说:“好!好!你怎么样?有10年不见了吧?中午了,还没吃饭?走,咱们边吃边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吴莲拽到酒楼里。 方拓叹口气,这两人光顾着自己高兴,怎么把她忘了?没办法,只好乖乖的跟上去! 太白居二楼,许久不见的师兄妹俩在叙旧的过程中又哭又笑,毫不理会旁人的侧目。方拓则津津有味的吃着食物,重逢的喜悦气氛让她的心情开朗不少。 “这就是你那个甥媳妇吧!”心情平复之后,那个中年人指着方拓对吴莲说道。 “是啊!今年17了,功夫不弱,尤其是前几天,长进不少!”吴莲慈母一样抚着方拓的背:“冰儿,这是我师兄方俊,你得叫师伯!” “师伯!”方拓抱拳道,这江湖人见面行礼的方式她还是会的。 “好!有点江湖儿女的架势!”方俊满意的点点头:“我说师妹,这几年江湖再没你的踪迹,原来是调教这娃了吧?” “怎么?不行啊?我两个徒弟将来肯定比你厉害!”吴莲白了方俊一眼。 “哈哈!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你怎么也该有点女人的样子,没想到小师妹就是小师妹,一直未变啊!”方俊看到吴莲的神色仿佛又回到当年纵马江湖的岁月,哈哈大笑。伏身到方拓耳边:“你不知道吧?你姨妈当年可是出名的假小子!”方拓想起吴莲的泼辣样,深有体会的点点头,她有些喜欢这个不太正经的师伯了。 “行了!在小辈面前你就给师妹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吴莲嗔道:“我得走了,家里还有两口人没吃饭呢!”拉起方拓就要下楼。 “你啊~还是那个脾气!”方俊苦笑,没办法,谁让她是自己最疼的小师妹呢:“有什么难处就进城,你还有师兄在这里嘛!好了,下次到我家聊吧!你嫂子也想见见你!” “到时候你别嫌我烦就成!” ********************************************* “姨妈!方师伯是做什么的?”出了太白楼,方拓好奇地问道。 “他现在在陇西公府当总管,其实就是监视陇西公的朝廷命官。”吴莲叹口气:“有几人能在江湖中逍遥一生呢?年纪大了还是找个稳定的身份踏实些!就是再穷也好过朝不保夕的亡命生涯!” 陇西公?挺熟的。那不是唐后主李煜吗?“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早就想看看这“历史名人”了,现在有机会,何不 “姨妈,你说让师伯介绍我到陇西公府做事好不好?” 第二章(修改) 第一卷似花非花第二章 计划顺利进行,在方俊家里住了一晚就顺利的进了陇西公府,方俊的妻子刘氏因为一直无所出,所以特别喜欢这个性情直爽大方的师侄女,照顾的更是无微不至,临到陇西公府还一直嘱咐这嘱咐那,更让方俊赌咒发誓好好照看方拓不得有任何闪失。方俊夫纲不振加爱妻心切也不敢不答应。 “你都会些什么?”方俊喝着茶,对坐在他对面的方拓闻道:“女红在行吗?你姨妈的手很巧,你应该也学到不少吧?” “不会!”肯定句。 “哦!缝补衣物也不会?”看方拓点头,方俊有些诧异:“那细活就没法干了!那你能做什么?” “粗活也无所谓,打杂也可以啊!”方拓急忙说道。好不容易说服吴莲答应在陇西公府“打工”的计划,她可不想就这么被撵回去。难得到了古代,不见见肖想很久的名人实在说不过去。 “好吧!你就到厨房帮忙吧!”虽然干这种粗活有些委屈自己的师侄女,但他这总管也不能过分偏颇。 粗略的告诫一下府里的规矩,方拓就被安排在下人房,这个房间只有她和一个叫小何的婢女两个人,条件倒也不差。 陇西公府的夜色永远是沉寂的,而花园又是一番迷人的景色,月光静静洒在池塘的水面上,将水面鳞鳞微波染成银色,轻轻荡漾,映得整个池塘都活跃起来。可惜太过寂静,那沉闷孤独气氛更添诡异,黑压压的人工竹林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偶尔的蝉鸣和虫蟊的话语更是让人恐惧。 李煜漫步月下,忧自感叹。这大大的囚牢中,也只有这深夜的花园才能让自己摆脱监视的目光,名为陇西公,其实就是当了囚徒,他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吃喝不愁,但身份毕竟不同了,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生活和享乐了,再加上亡国之痛和对自由的无限向往,让他越发地瘦弱下去。尤其最近一段日子,他总是感觉别人的眼光怪怪的,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宋朝皇帝不会留自己太久吧! 马上就要进入七月份了,天气越来越炎热,这清凉的夜晚月下独斟本是很好的选择。可惜,人的心情烦乱,周围的景致也变得不堪。 “咦?这是什么声音。”李煜放下举杯的手,仔细聆听这不和谐的声响。三更半夜怎么还会有人到这里来?公府的规矩很严格,除了几个有地位的人,入夜之后是不准随意走动的,就是他这名义上的主人活动范围也是受局限的。他觉得应该去看个究竟。 方拓在这府里过了七天,到也渐渐习惯了,她的工作也就是在厨房洗菜洗碗,打打下手,还学了不少手艺。不过有一点不习惯,就是每天必须很早就起来干活,不能像往常一样早上练武了。她十几年来一直保持着晨练的好习惯,尤其在顾家接受正统的武术训练之后更是欲罢不能,一天不走上一路剑法,舞上一套拳就浑身不自在。没办法之下,只好退求其次,在晚上的时候练武了。 陇西公府的后花园旁有一块草坪,地处偏僻,空间也很大,到夜晚更是连只鸟都没有。当然成了她私人的练武场。 经过这段时间,她的青莲剑法耍起来已经流利非常,软剑也用得更加得心应手。“够帅!”相当满意今晚的表现,欲罢不能之下又空手耍起擒拿拳来,虽然多日不练,倒也虎虎生风,霸气十足。 “这套拳太过阳刚,女孩子还是不要习练的好!”清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拓动作一滞,气息紊乱之下失手跌在地上。 “你!”实在来不及反应,狼狈的爬起来,方拓转身面向害她丢脸的罪魁祸首。只见一个微笑着的男人一身便装站在眼前,是位气质温文的中年男子。 “这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吓到你”看看那套白色衫福和嫩青色的裙,李煜知道她是府里的丫环。 “拜托你啊大叔,晚上睡不着觉也不要装鬼吓人啊?人吓人吓死人啊大叔!”面对笑脸,方拓不好发脾气,只能抱怨道。 “这么晚了还不回房睡觉,你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么?”李煜看到方拓滑稽的表情,心情难得的好了不少。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又为什么在这?”按说到府里已经好几天了,怎么没见过这个人? “我是巡院的护卫,叫锺隐,本来不该当值,不过睡不着,所以到处走走!没想到打扰你练武了!”他是真的睡不着,不过不打算把真实身份告诉她。 “真的?”看他双手交叠在身后,虽然笑着,但眉宇间有藏不住的威严气势。若不是看他一身便服,又和画像上胖胖的样子搭不上钩,她一定会以为他就是那个唐后主李煜。“我也睡不着,所以到这里运动运动!” “既然都是睡不着觉,那就一起来喝一杯吧!就当赔罪!”李煜领着方拓来到花园里的石桌边坐下,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喝点酒也许就有睡意了!” “谢谢!”方拓本来就是爽快的人,径直坐下拿起筷子夹了菜吃起来:“你这护卫一定地位挺高的,还有这么好的东西吃!”算算快这么长时间了,吃到肉的机会都很少,府里的伙食比顾家好不少,不过和眼前的比就差太多了。一口气喝掉杯里的酒,“真好!我快半年没喝酒了!这酒真不错!”她习惯喝啤酒,不过白酒的好坏还是分得出来的。 “是吗?下次我多准备点好东西!”李煜又给她倒了一杯。 “好!”方拓拍着李煜的肩膀说道:“够意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朋友?不好吧?”李煜苦笑道,朋友?不怕惹祸上身? “怎么?你瞧不起我?”方拓把酒杯一放就要发火。这简直是绝大的侮辱,尤其在酒桌上。 “呵呵!你,你很直爽。”李煜干笑,转移话题道:“你不怕我是坏人?这么放心和我单独在一起?” “怕?咱们都是”都是男人?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女儿身,连忙掩饰道:‘难得在这么晚了还能遇到你这么豪爽的人,再说我还会武功,怕你做什么?‘ “豪爽?”李煜苦笑着摇头,接着抬眼赞道:“姑娘的武功很厉害,我虽然武功不高,但自认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是啊!很厉害!”一提到武功,方拓得意道:“外面那些护卫都不是我的对手!总管方俊就是我的师伯。他有多厉害你这个护卫不会不知道吧?”前几天切磋过,实在没什么意思,还得让着他们。 “方俊是你师伯?”李煜奇道:“那他怎么会让你到这里当个下人?”要知道,奴婢可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 “我自己要求的!”方拓又喝了一杯,他酒量一向惊人,这又不是什么烈酒,所以只是稍有醉意:“家里缺钱,我也想见见大词人李煜,我很喜欢他的词!” “喜欢他的词?”李煜扬眉笑道,没想到民间还有欣赏自己这方面的人,而且是个小姑娘:“你真那么喜欢?”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方拓开口吟道,好一会才接着说:“简直是神来之笔,惊魂动魄。我喜欢他的哀惋,喜欢他的境意。可惜,末代帝王的境遇才造就他诗词上的成绩,真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 “唉!”李煜也低叹一声,方拓的话就像钢针一样揸进他的心房,啼血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 “遭!我该回去了!今晚是看不到李煜了!”方拓的惊呼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他该回去补觉了,否则明天起不来了! “你明晚再到这里来,我带你去看李煜!”知道她要走,李煜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真的?一言为定,不过别忘了准备吃的东西啊!”已经很晚了,方拓急急的往厢房的方向跑,和小何说好去赶早集的,她可不想迟到。 诺大的花园只剩下一个孤寂的身影:“真是个奇女子!啊~我还没问她的名字呢!” 一个极度失意的朗朗秀士,一个抑郁不得志的冉冉书生。落寞地站在梧桐树下,走不出清秋时节,满院的孤独。 ************************************************************ “你就是李煜?”方拓险些没把口里的酒喷出来。 “怎么?不像?”李煜把酒菜备好,等了很长时间方拓才来。他郑重其事的宣布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想到会换来这种表情。 “不像!”方拓放下酒杯,围着李煜走了好几圈,指指点点:“画像上的你胖多了,胡子没这么短,耳唇也没这么薄!没想到你本人满帅,厄,就是挺英俊的。什么画师嘛,一点没有敬业精神,也不知道画的像一点!你真的有42吗?” “帅?什么意思?我这样不好吗?”听到她说他英俊,李煜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是啊!老啦!都能当你爹了!‘ “呵呵!我只是有点意外,没想到李煜李重光会是我的朋友!还是大叔辈的人物,而且挺谈得来!” “做我的朋友?你不怕惹祸上身吗?”察觉到方拓的直爽,李煜有些感动 “怕什么?我方我交朋友一向不会瞻前顾后想来想去的,合得来就是朋友,”又吃掉一块鸡肉:“再说你还这么照顾我!你只要不嫌弃我这个小婢女就成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无所不谈。由于李煜的身份,几乎没有人敢和他过多的接触,更别说聊天的朋友了,而方拓来到古代2个月才找到一个能说的上话又合得来的朋友,所以都十分珍惜这份友谊! ********************** 这天,方俊找来方拓,开口就问:“听说你和陇西公每晚都在花园喝酒?” “是啊师伯!”知道自己也瞒不住监视李煜的大师伯,所以她回答得很干脆。 “以后离他远一点,他不是君子!一个女孩家不要和一个大男人总在一起!影响不好!” “咳!”方拓没想到一向开明的方俊也这么死板,不过最近确实有些风言风语。可他还是反驳道:“他都40多岁,都能做我爹了,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 “唉!你的脾气和你姨妈好像!”方俊叹气道,不过他可说错了,真正的方拓可是古代妇德的代表。顿了一下,冷然说道:“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咳!”方拓差点摊到椅子上,有夫之妇?不好意思,他还真忘了!一提到这件事情就觉得抬不起头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是吗?大师伯?”尴尬啊!即便承认了自己现在女人的身份,这丈夫也和自己无缘吧! ‘唉!总之,监视陇西公的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办法照顾周全,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让我怎么和你姨妈交待?‘ “什么?”方拓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这么说的话,李煜身上还有什么皇帝想知道的秘密不成?”那样就更危险了,看到方俊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不禁更替李煜担心。 “这次回去你好好想一想,我不愿看到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回去?”这是赶自己回家么? “你姨妈托人稍信息过来,说你公公醒了,要我放你假让你会家一趟。” “醒!醒了?”没想到像植物人一样的顾宁还有醒来的一天,方拓确实反映不过来! “唉!蜀中大侠当年何等的风光,没料到落入这般田地。你就过完七夕再回来吧!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我找马车送你。”说完就甩头准备去了。 “七夕?那不是李煜的不行,我得去提醒他!”记得今年的七夕就是宋太宗用牵机毒死李煜的日子,她怎么放心回去? 这时候李煜一般都在花厅喝茶,所以她穿过一个个园拱门奔向花厅。不顾守卫的阻挡直接就闯了进去。 李煜确实正在和两个护卫统领聊天,见方拓冒冒失失的闯进来,眉头一皱:“什么事?” “厄!”方拓没想到还有旁人在场,愣了一下才行礼道:“奴婢,奴婢是来和大人辞行的!”呼!这么说话可真累。 “哦?你要走?”李煜站起身来,感到相当意外:“为什么?” “是奴婢家中有事。”方拓瞪了一眼那两个用暧昧目光看着她的护卫统领,这两人他认识,还切磋过。亏得平时称兄道弟,现在看自己有事也不知道闪人,害的她在这里卑躬屈膝的做戏。 “咳!公爷,属下还有事情待办,先告辞了!”两人识相的出去了! “好了!阿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李煜见碍眼的俩个人不在了也放松下来。阿拓是两人私下里对方拓的称呼,权当是缅怀过去男儿身的时光。 “这几天我不在希望你注意一些,尤其七夕那天,不要喝酒和看歌舞,更不要做诗填词。” 看到方拓异常严肃的表情,李煜有些了然道:“你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消息?”早料到自己时日无多,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厄!你小心一点就是了!你也知道,我师伯是方俊,消息怎么也灵通一点!”方拓匡道,即便是再要好的朋友,她也不打算把自己那匪夷所思的秘密讲出来。 “知道了,你也要小心!”李煜黯然道,好不容易有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以后可能再无相见之日,难免伤感。想了想,手伸进衣服里取出一快小玉扁,交给方拓:“把这个戴上!” 接过玉扁握在手中,温热的感觉告诉她这不是凡品,方拓有些犹豫,太珍贵了,弄不好价值连城。 “戴上它!贴身戴好!”李煜的口气有些急促。“你不当我是朋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方拓也不再计较,直接系上红线,从衣领收进去。 李煜满意的点点头,小声说道:“这块玉扁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辗转到了我的手中。据说里面有一个惊人的秘密,参透了它可转移时空移山填海,长生不老飞升成仙!” “哈哈!真的假的?哪有这种事?”方拓被逗笑了:“你别匡我,那你不是把当神仙的机会让给我了吗?”笑声缓和了花厅的气氛。 “呵呵!真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有很多人千方百计想得到它。”李煜笑笑,看到方拓有些紧张的表情安慰道:“放心,宋朝皇帝只是怀疑东西在我这里,况且世人只听说过轩辕宝典,却没人见过它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一个特征,就是上面有只在月下会舞动的龙。别拿出来,以后有的是时间验证。先祖当年偶然得到,却一直没有参透。这个秘密保存得很好,却不知宋朝皇帝如何得知的,不过好在每人知道它是什么,这样交给你安全一些。放心,这里没有窃听的装置,我可是检查了很久!” “这么宝贝的东西,我不能要!”方拓不是贪财的人,要马上拿出玉扁,却被李煜阻拦下来:“这是朋友我拜托你的,因为我有事情要你帮忙,而这块玉扁就是其中的关键!你知道,我是没办法出去的!” “哦!那先放我这里,等我救你出去在还给你!” “恐怕没有时间了,你不是也知道么?”李煜苦笑道:“5年之内,你要到峨眉山中虚观找一个扫地的老头,出示玉扁,他会告诉你怎么做!” “你!你不怕我出卖你吗?方俊可是我师伯,他是监视你的啊?”方拓吃惊的说道,他知道李煜不准备离开了。 “你不会出卖我,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吗?”李煜踱步到椅子旁镇定的坐下,笑着说道:“更何况方俊是正人君子,不会想到这种手段!要你当探子?也太嫩了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不行,作为你的朋友,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什么事情你自己搞定。我可没胆子滩这块混水!” 李煜感受到方拓的关心,非常欣慰,但他不愿意她犯险。半响才幽幽说道:“你有亲人,朋友,你想连累到方俊吗?据我所知他可非常照顾你!”话音一转:“有什么比孤独更令人心碎?如果你真正的经历过孤独,你会发现,死亡比孤独愉快得多!虽然有了你这个朋友,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亡命天涯的生活我适应不了!我会想办法让人怀疑不到你,让你安全的完成我交待的事情!” “你怎么这么固执,你已经连累我了,你一出事,连方师伯都救不了我!”方拓还想劝他,她实在不想看到朋友惨死。 “方俊办不到,我能,他是君子,而我不是!”李煜傲然道:“我可是恋酒好色,贪图安逸的昏君啊!拜托你,外面的传言本来就够不好,你别扔给我一个贪生怕死的头衔啊!让我死的有点尊严毫不?” “你的声誉不好众所周知,还在乎这个?”方拓反驳道:“被毒死有什么尊严好讲?” “毒死?也好,起码留个全尸!”李煜笑道。接着来到方拓身前猛地撕开她的衣襟,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了她一巴掌,又反身推倒桌子,砸了花瓶:“来人啊!”—— 第三章 一直到一干护卫冲进花厅,方拓都还没反应过来,她被李煜一系列的动作惊呆了。 “把这个贱人拉出去狠狠的打!打到她答应条件为止!”李煜用方拓从未见过的表情冷然说道。 “这~”这些护卫已经和方拓很熟了,要他们打她,确实下不去手。再说她还和方俊有关系。不过还是有几个大胆的上前用绳子绑住了方拓,等方俊来处理。 “你怎么”方拓还没说完就被李煜上前拉起了头发:‘本来想和你慢慢的多玩两天,谁知道你不知好歹还想回家?让老子看上是你的福气,以你奴婢的身份要了你也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你这贱人还想反抗?”说完一甩手,就这样压下方拓的话。抬头又一次命令到:“怎么?我不是这个府里的主子了?我的命令你们敢不听?想造反啊?” “大人请息怒!”方俊的到来让一干人舒了口气。 方俊一来就听到刚才的那翻话,眼见满屋的狼棘和方拓青肿的脸暇以及撕裂衣领露出的脖颈,他差点没气死。瞪了方拓一眼:“我早就警告过你!”转身向李煜说道:“大人请息怒,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得罪了您赶她走就是了,犯不着生气,免得被底下的人笑话!” “哼!一个小婢女我就整治不了了?到底我是不是这个府里的主子?让她侍寝是对她的恩赐,谁敢说什么?”李煜冷哼道。 那边方拓终于知道李煜的目的,刚想说什么就被好心人捂住了嘴巴,他们怕她再说什么激怒李煜,毕竟李煜还是府里的主人,来个火上浇油就不好了。这倒帮了李煜的忙。 “大人,她可是有夫之妇!”方俊板起面孔,方拓再怎么说也算是小师妹的徒弟,在他面前被欺负他怎么交待?过去李煜也曾侵犯过奴婢,不过大多数敢怒不敢言,眼下欺负到他头上了,怎么也不会答应。 “有夫之妇?”李煜也被这个消息吓一跳,他怎么不知道,算了,不管它,先把她弄出去要紧,最好永远不要回来:“那又怎么样?好!我不要她了!可惩罚还是必要的!拉出去,打30大板!”虽然平常人不死也得扒层皮,不过她练过武功,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人!”方俊听到周围抽气的声音,还想说什么,就被李煜打断了:“就这么定了!” “怎么?方总管还有什么话想说?她既然反抗我,又砸坏了这里的东西,处罚一下不要紧吧?听说这个贱人是你引进来的?你不会徇私吧?”李煜紧紧盯着方俊的眼睛,浑身散发出傲然的气势,再怎么说他也曾是一国之君。没想到这当皇帝时培养的气质竟然会用在这种时候,他不禁心下苦笑。 “这!”方俊一阵犹豫,也好,这样也算给这小丫头一个教训:“属下没有异议!” 李煜亲自照看下,没有护卫敢手软,这30大板打在方拓的身上是什么效果可想而知,心里明白李煜的绝决,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她反悔,只能照着李煜的计划进行下去,原想配合一下,大喊几声冤枉,可几板子下去就让她说不出话来,朋友即将惨死的心悸和身后的剧痛终于让她昏了过去,绕是她有武功护体,也是血肉模糊。李煜虽然不忍,可戏还是要演下去,演得越真,就越没有人怀疑。 板子打完了,方俊亲自护送她回顾家。他也得给师妹一个交待。等到方拓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顾家门口。刘氏也在顾家,她和吴莲了解事情始末之后已经怒火中烧,两个母老虎指着方俊的鼻子就开骂,可怜方俊40多岁的人倍受言语压迫还不敢出声反抗,想到自己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更是抬不起头来。吴莲更是气极的拿起宝剑就要去结果了李煜,要不是一干人等的阻拦李煜恐怕等不到七夕就人头落地了。 方拓悲伤之余还得装作饱守委屈,更要深明大义的劝阻鲁莽的吴莲,天知道他有多难过。吴莲给她上药的时候更是不敢哼一声,深怕火上浇油使得李煜性命不保。 “命苦的娃啊!先是撞破头,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从小失去爹娘那帮杂种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这白嫩的皮肤哪能这么折腾”吴莲一边上药,一边心疼的哭诉。 方拓觉得耳边嗡嗡做响,过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能够下地活动了,一边感叹那良药的效果一边换上吴莲给她准备的新衣服。穿好衣服,随便把头发缠了一个髻。“女孩子的头发真麻烦!”他实在不习惯古人的长发,若不是怕惊世骇俗早就剪掉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吴莲端了盆水走进来,看她站在桌子旁关心的问道。 “好多了,谢谢姨妈!那药效果真好!”方拓笑道,她很喜欢母亲一样的吴莲,即便是唠叨也让她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呵呵!跟我客气什么!洗把脸就到大厅去!”吴莲笑了笑,看着她洗完脸就扶着她到大厅去了。 顾家虽然不富裕,但房子还是很大的,大门做南朝北,进了门就是正房,是会客的地方,两边三座草屋是吴莲和顾宁的住所还有厨房。从正房能直接来到后院的菜园子,园子旁边就是顾文宇和吴莲的房间,一在东,一在西,再往里就是客房了。 顾宁依旧英俊古铜色的肌肤和挺拔的身段一点也不像40多岁的中年人,那精亮的眸子依然神韵非常。他坐在主位上笑着对旁边的方俊夫妇说道:“10年了吧?江湖已经不适合咱们这样的老人啦!” 方俊泯了口茶:“老人?不是吧?我还没觉得自己有多老,到你老弟你啊,昨天还不能言语,今天就恢复往日风采了,我都吓了一跳!” “老啦!武功都拉下了,与人对阵用什么招式恐怕都忘记了!到是莲妹勤练不撮,眼下比我厉害多了!” “她啊!”方俊摇头叹道:“要是能改得了这急性子,不再闯祸就万幸了!” “哈哈!”两个男人会心的大笑。 “谁在说我坏话呢?”吴莲扶着方拓走进来,待看到精神的顾宁,脸色才微微一红,放开扶着方拓的手走到桌子旁到了一杯茶交到方拓的手中:“来!给你公公敬茶!”说完就到刘氏旁边坐下。 方拓有些尴尬,这是干什么?犹豫了一阵,待看到吴莲鼓励的眼色才下定决心,慢慢的走到顾宁身前跪了下去,双手举杯到头顶,抿着嘴磕磕巴巴地说道:“公,公公,请,请喝茶!” 顾宁微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是我顾家的媳妇,不用害羞!”却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叫顾文宇也跟着跪下。又转头对方拓说:“你进我顾家门已经有8年了吧?期间受了不少的苦,我又一直不能行动,委屈你了!顾家没有好好照顾你啊!” 众人一片茫然,都不知道顾宁的话是什么意思。方拓急忙答道:“没有,姨妈对我就像新生孩子一样,我没受什么苦!” “今天叫大家来,我是有事情宣布,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顾宁黯然说道。 “姐夫!”吴莲立刻站起来,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 甩手打断吴莲的话,顾宁接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武功尽废,眼下能行动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莲妹,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耽误了你,对不起你啊!” “姐夫!”吴莲哽咽道:“别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好好的吗?”方俊关心的问道。 “这些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交待完!”顾宁摇头苦笑,低头对方拓说:“冰儿,你已经进了我顾家的门,就是文宇的人了。把你的丈夫拉扯长大,好好的对待他,你能做到吗?” 方拓一阵心虚,她能做到吗?她是男人阿,能把小文宇当作自己的丈夫对待吗?自己能习惯么?可对上那双真挚又略带恳求的眼睛,心下一软,只好愧疚的点点头。她占据的是兰若冰的身体,是不是要把她的责任延续下去呢? 看她点头,顾宁满意的转头有对小文宇厉声说道:“文宇,我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不准背弃你的妻子兰若冰,今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善待她,你知道吗?” 小文宇被顾宁的语气吓到了,可还是发誓到:“是的爹,我一定不会欺负冰儿姐姐!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我的妻子。” 听到他庄重的誓言,方拓私下叹口气,今后恐怕甩不开他了! 夜色下,方拓抚摸着手中的两块玉扁,一个是李煜给的,一个却是顾宁交给他的。两块玉扁一模一样,区别是一块是温玉,一块是寒玉。两块性质不同的玉扁,其边缘竟能完美的合到一起,形成一个空心的半圆形状,如果没错的话,还应该最少有两块才是,也许具齐了玉扁就能知道轩辕宝典的秘密了。 “兰氏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爹娘,他们是在逃兵难的时候捡到的你,当时这块玉扁就带在你的身上,一看就知道是个宝物,怕有个闪失,一直妥善的收好,你进门的时候他们就交给了我,现在我把这还给你,靠着它,也许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因为这块玉冷如寒冰,所以你的名字才叫若冰”顾宁的话尤在耳旁,她到不在乎能不能找到父母,毕竟真正的兰若冰已经死了,亲生父母是谁对她并不重要。可两块关系轩辕宝典的玉扁都在自己手中,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是纯粹的因缘巧合还是自己来到古代的使命?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在今后的岁月中慢慢摸索了。 果如顾宁所言,第二天顾宁又倒在床上,没几天就去世了。 祸不单行,练武之人的强健体魄也敌不住心碎的煎熬,吴莲在顾宁出殡的当天也病倒了,如何条理都不见效果,一天天的瘦弱下去。忧伤之余,李煜被毒死消息又传了过来。方拓除了感叹外并无其他想法,毕竟这是李煜自己的选择,孤独落寞比死亡更可怕,这样的结局,对李煜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在方俊的接济下,他们还没有到三餐不济的时候。照顾重病的吴莲成了方拓唯一的工作,日子就在这忧伤沉闷的气氛中过了一年。 修炼一段时间后,两人的身体基本上被改造好了。她和顾文宇的武功一日千里,个头都长高了很多,方拓的五官更加细致,皮肤日渐白皙,给人一种出尘的美感。此时的方拓有着冷艳绝尘的容颜,仿佛集天地之灵气,美妙得聪慧绝伦,冷艳得圣洁无比,轩昂眉宇间睨视之傲气,却又透出少年的焕发英姿。似男似女,似正似邪。似温柔也似冷漠。如果穿上男装,绝对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个偏偏美少年! 太平兴国四年的夏天,吴莲忍受不住煎熬也撒手西去了。方拓把她和顾宁夫妇合葬到一起,吴莲的心事虽然没有对人说过,可她能无怨无悔的照顾摊在床上的顾宁五六年,这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跪在坟前,一身素衣的方拓想起那慈母般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来到古代后第一次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孩子,不要伤心了!”刘氏红着眼睛安慰道:“你还有小文宇要照顾,不要坏了身体!” “是啊!”方俊叹口气,悲哀的说道:“小师妹终于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了,应该替她高兴才对,生不能同处,死了同穴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和我们住在一起吧!”刘氏上前扶起方拓,关心的问道。 “我准备带着小文宇出去闯荡两年!顺便会一会刀君冷不凡!”顾宁就是与刀君的一战才受的伤,临去世前交待要顾文宇10年之后再会刀君。方拓觉得有义务去探查个究竟。 刘氏劝阻道:“这怎么成?你们还那么小,再说外面正在打仗,这兵荒马乱的,万一”一个劲的给丈夫使眼色,让他帮忙劝说。 “咳!咳!”方俊第一次没有迎合妻子,“江湖儿女,是该出去见见世面,我这里有快令符,遇到麻烦找到当地官府,他们都会帮助你!” “你!”刘氏生气的瞪着丈夫。 “唉!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办吧!顾老弟去世前夜再三交待让他们去闯荡闯荡,故人的心愿怎好阻拦?”方俊安慰的拍拍妻子,又转身对方拓和顾文宇说:“你们放心的去吧,家里有我帮忙照顾,不过要经常回来看看我们,我和你们伯母先回去了。”递过来一块双龙玉佩:“师伯没什么好送你的,这个留个纪念吧!听说能避邪!”顿了一顿,悠悠说道:“千万别忘记,在这汴梁,还有你们的家!”说完携着妻子飘然远去。 “师兄!咱们真的要到外面闯荡么?”顾文宇两眼发光的说道,小孩子伤心归伤心,可回复的永远最快。 “是啊!过几天就走。”方拓勉强笑道:“给长辈磕个头,咱们也先回家去吧!” “哦!”依言磕了三个响头:“师兄我在家里等你!”顾文宇拔腿向家的方向跑去。 风吹起了方拓的衣角,抚摸着她的长发。望着天边的浮云,不知何去何从,真的能以现在的身份过完一生么?在夏的景色中,她迷失了! 第三章 一直到一干护卫冲进花厅,方拓都还没反应过来,她被李煜一系列的动作惊 呆了。 “把这个贱人拉出去狠狠的打!打到她答应条件为止!”李煜用方拓从未见 过的表情冷然说道。 “这~”这些护卫已经和方拓很熟了,要他们打她,确实下不去手。再说她还 和方俊有关系。不过还是有几个大胆的上前用绳子绑住了方拓,等方俊来处理。 “你怎么”方拓还没说完就被李煜上前拉起了头发:‘本来想和你慢慢的 多玩两天,谁知道你不知好歹还想回家?让老子看上是你的福气,以你奴婢的身 份要了你也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你这贱人还想反抗?”说完一甩手,就这样压下 方拓的话。抬头又一次命令到:“怎么?我不是这个府里的主子了?我的命令你 们敢不听?想造反啊?” “大人请息怒!”方俊的到来让一干人舒了口气。 方俊一来就听到刚才的那翻话,眼见满屋的狼棘和方拓青肿的脸暇以及撕裂 衣领露出的脖颈,他差点没气死。瞪了方拓一眼:“我早就警告过你!”转身向 李煜说道:“大人请息怒,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得罪了您赶她走就是了,犯 不着生气,免得被底下的人笑话!” “哼!一个小婢女我就整治不了了?到底我是不是这个府里的主子?让她侍 寝是对她的恩赐,谁敢说什么?”李煜冷哼道。 那边方拓终于知道李煜的目的,刚想说什么就被好心人捂住了嘴巴,他们怕 她再说什么激怒李煜,毕竟李煜还是府里的主人,来个火上浇油就不好了。这倒 帮了李煜的忙。 “大人,她可是有夫之妇!”方俊板起面孔,方拓再怎么说也算是小师妹的 徒弟,在他面前被欺负他怎么交待?过去李煜也曾侵犯过奴婢,不过大多数敢怒 不敢言,眼下欺负到他头上了,怎么也不会答应。 “有夫之妇?”李煜也被这个消息吓一跳,他怎么不知道,算了,不管它, 先把她弄出去要紧,最好永远不要回来:“那又怎么样?好!我不要她了!可惩 罚还是必要的!拉出去,打30大板!”虽然平常人不死也得扒层皮,不过她练过 武功,应该没什么问题! “大人!”方俊听到周围抽气的声音,还想说什么,就被李煜打断了:“就 这么定了!” “怎么?方总管还有什么话想说?她既然反抗我,又砸坏了这里的东西,处 罚一下不要紧吧?听说这个贱人是你引进来的?你不会徇私吧?”李煜紧紧盯着 方俊的眼睛,浑身散发出傲然的气势,再怎么说他也曾是一国之君。没想到这当 皇帝时培养的气质竟然会用在这种时候,他不禁心下苦笑。 “这!”方俊一阵犹豫,也好,这样也算给这小丫头一个教训:“属下没有 异议!” 李煜亲自照看下,没有护卫敢手软,这30大板打在方拓的身上是什么效果可 想而知,心里明白李煜的绝决,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容不得她反悔,只能照着李煜 的计划进行下去,原想配合一下,大喊几声冤枉,可几板子下去就让她说不出话 来,朋友即将惨死的心悸和身后的剧痛终于让她昏了过去,绕是她有武功护体, 也是血肉模糊。李煜虽然不忍,可戏还是要演下去,演得越真,就越没有人怀疑。 板子打完了,方俊亲自护送她回顾家。他也得给师妹一个交待。等到方拓醒 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顾家门口。刘氏也在顾家,她和吴莲了解事情始末之后已 经怒火中烧,两个母老虎指着方俊的鼻子就开骂,可怜方俊40多岁的人倍受言语 压迫还不敢出声反抗,想到自己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更是抬不起头来。吴莲更是 气极的拿起宝剑就要去结果了李煜,要不是一干人等的阻拦李煜恐怕等不到七夕 就人头落地了。 方拓悲伤之余还得装作饱守委屈,更要深明大义的劝阻鲁莽的吴莲,天知道 他有多难过。吴莲给她上药的时候更是不敢哼一声,深怕火上浇油使得李煜性命 不保。 “命苦的娃啊!先是撞破头,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从小失去爹娘 那帮杂种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这白嫩的皮肤哪能这么折腾”吴莲一边上药, 一边心疼的哭诉。 方拓觉得耳边嗡嗡做响,过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能够下地活动了,一边感叹那良药的效果一边换上 吴莲给她准备的新衣服。穿好衣服,随便把头发缠了一个髻。“女孩子的头发真 麻烦!”他实在不习惯古人的长发,若不是怕惊世骇俗早就剪掉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吴莲端了盆水走进来,看她站在桌子旁关心的问道。 “好多了,谢谢姨妈!那药效果真好!”方拓笑道,她很喜欢母亲一样的吴 莲,即便是唠叨也让她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呵呵!跟我客气什么!洗把脸就到大厅去!”吴莲笑了笑,看着她洗完脸 就扶着她到大厅去了。 顾家虽然不富裕,但房子还是很大的,大门做南朝北,进了门就是正房,是 会客的地方,两边三座草屋是吴莲和顾宁的住所还有厨房。从正房能直接来到后 院的菜园子,园子旁边就是顾文宇和吴莲的房间,一在东,一在西,再往里就是 客房了。 顾宁依旧英俊古铜色的肌肤和挺拔的身段一点也不像40多岁的中年人,那精 亮的眸子依然神韵非常。他坐在主位上笑着对旁边的方俊夫妇说道:“10年了吧?江湖已经不适合咱们这样的老人啦!” 方俊泯了口茶:“老人?不是吧?我还没觉得自己有多老,到你老弟你啊, 昨天还不能言语,今天就恢复往日风采了,我都吓了一跳!” “老啦!武功都拉下了,与人对阵用什么招式恐怕都忘记了!到是莲妹勤练 不撮,眼下比我厉害多了!” “她啊!”方俊摇头叹道:“要是能改得了这急性子,不再闯祸就万幸了!” “哈哈!”两个男人会心的大笑。 “谁在说我坏话呢?”吴莲扶着方拓走进来,待看到精神的顾宁,脸色才微 微一红,放开扶着方拓的手走到桌子旁到了一杯茶交到方拓的手中:“来!给你 公公敬茶!”说完就到刘氏旁边坐下。 方拓有些尴尬,这是干什么?犹豫了一阵,待看到吴莲鼓励的眼色才下定决 心,慢慢的走到顾宁身前跪了下去,双手举杯到头顶,抿着嘴磕磕巴巴地说道: “公,公公,请,请喝茶!” 顾宁微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是我顾家的媳妇,不用害羞!”却没 有让她起来,而是叫顾文宇也跟着跪下。又转头对方拓说:“你进我顾家门已经 有8年了吧?期间受了不少的苦,我又一直不能行动,委屈你了!顾家没有好好照 顾你啊!” 众人一片茫然,都不知道顾宁的话是什么意思。方拓急忙答道:“没有,姨 妈对我就像新生孩子一样,我没受什么苦!” “今天叫大家来,我是有事情宣布,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顾宁黯然说道。 “姐夫!”吴莲立刻站起来,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 甩手打断吴莲的话,顾宁接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武功尽废 ,眼下能行动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莲妹,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耽误了你, 对不起你啊!” “姐夫!”吴莲哽咽道:“别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好好的吗?”方俊关心的问道。 “这些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交待完!”顾宁摇头苦笑,低头对方拓说:“ 冰儿,你已经进了我顾家的门,就是文宇的人了。把你的丈夫拉扯长大,好好的 对待他,你能做到吗?” 方拓一阵心虚,她能做到吗?她是男人阿,能把小文宇当作自己的丈夫对待 吗?自己能习惯么?可对上那双真挚又略带恳求的眼睛,心下一软,只好愧疚的 点点头。她占据的是方拓的身体,是不是要把她的责任延续下去呢? 看她点头,顾宁满意的转头有对小文宇厉声说道:“文宇,我要你发誓,今 生今世不准背弃你的妻子兰若冰,今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善待她,你知道吗?” 小文宇被顾宁的语气吓到了,可还是发誓到:“是的爹,我一定不会欺负冰 儿姐姐!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我的妻子。” 听到他庄重的誓言,方拓私下叹口气,今后恐怕甩不开他了! 夜色下,方拓抚摸着手中的两块玉扁,一个是李煜给的,一个却是顾宁交给他的。两块玉扁一模一样,区别是一块是温玉,一块是寒玉。两块性质不同的玉扁, 其边缘竟能完美的合到一起,形成一个空心的半圆形状,如果没错的话,还应该 最少有两块才是,也许具齐了玉扁就能知道轩辕 宝典的秘密了。 “兰氏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爹娘,他们是在逃兵难的时候捡到的你,当时这 块玉扁就带在你的身上,一看就知道是个宝物,怕有个闪失,一直妥善的收好, 你进门的时候他们就交给了我,现在我把这还给你,靠着它,也许你能找到你的 亲生父母。因为这块玉冷如寒冰,所以你的名字才叫若冰”顾宁的话尤在 耳旁,她到不在乎能不能找到父母,毕竟真正的方拓已经死了,亲生父母是谁对 她并不重要。可两块关系轩辕宝典的玉扁都在自己手中,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 理。 这是纯粹的因缘巧合还是自己来到古代的使命?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在 今后的岁月中慢慢摸索了。 果如顾宁所言,第二天顾宁又倒在床上,没几天就去世了。 祸不单行,练武之人的强健体魄也敌不住心碎的煎熬,吴莲在顾宁出殡的当 天也病倒了,如何条理都不见效果,一天天的瘦弱下去。忧伤之余,李煜被毒死 消息又传了过来。方拓除了感叹外并无其他想法,毕竟这是李煜自己的选择,孤 独落寞比死亡更可怕,这样的结局,对李煜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在方俊的接济下,他们还没有到三餐不济的时候。照顾重病的吴莲成了方拓 唯一的工作,日子就在这忧伤沉闷的气氛中过了一年。 修炼一段时间后,两人的身体基本上被改造好了。她和顾文宇的武 功一日千里,个头都长高了很多,方拓的五官更加细致,皮肤日渐白皙,给人一 种出尘的美感。此时的方拓有着冷艳绝尘的容颜,仿佛集天地之灵气,美妙得聪 慧绝伦,冷艳得圣洁无比,轩昂眉宇间睨视之傲气,却又透出少年的焕发英姿。 似男似女,似正似邪。似温柔也似冷漠。如果穿上男装,绝对没有人会怀疑她不 是个偏偏美少年! 太平兴国四年的夏天,吴莲忍受不住煎熬也撒手西去了。方拓把她和顾宁夫 妇合葬到一起,吴莲的心事虽然没有对人说过,可她能无怨无悔的照顾摊在床上 的顾宁五六年,这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跪在坟前,一身素衣的方拓想起那慈母般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来到古 代后第一次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孩子,不要伤心了!”刘氏红着眼睛安慰道:“你还有小文宇要照顾,不 要坏了身体!” “是啊!”方俊叹口气,悲哀的说道:“小师妹终于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了 ,应该替她高兴才对,生不能同处,死了同穴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和我们住在一起吧!”刘氏上前扶起方拓,关心的问 道。 “我准备带着小文宇出去闯荡两年!顺便会一会刀君冷不凡!”顾宁就是与 刀君的一战才受的伤,临去世前交待要顾文宇10年之后再会刀君。方拓觉得有义 务去探查个究竟。 刘氏劝阻道:“这怎么成?你们还那么小,再说外面正在打仗,这兵荒马乱 的,万一”一个劲的给丈夫使眼色,让他帮忙劝说。 “咳!咳!”方俊第一次没有迎合妻子,“江湖儿女,是该出去见见世面, 我这里有快令符,遇到麻烦找到当地官府,他们都会帮助你!” “你!”刘氏生气的瞪着丈夫。 “唉!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他们自己去办吧!顾老弟去世前夜再三交待让他 们去闯荡闯荡,故人的心愿怎好阻拦?”方俊安慰的拍拍妻子,又转身对方拓和 顾文宇说:“你们放心的去吧,家里有我帮忙照顾,不过要经常回来看看我们, 我和你们伯母先回去了。”递过来一块双龙玉佩:“这个你带上,这是皇上赐的 宝物,有什么困难出示这个,会有帮助的!”顿了一顿,悠悠说道:“千万别忘 记,在这汴梁,还有你们的家!”说完携着妻子飘然远去。 “师兄!咱们真的要到外面闯荡么?”顾文宇两眼发光的说道,小孩子伤心 归伤心,可回复的永远最快。 “是啊!过几天就走。”方拓勉强笑道:“给长辈磕个头,咱们也先回家去 吧!” “哦!”依言磕了三个响头:“师兄我在家里等你!”顾文宇拔腿向家的方 向跑去。 风吹起了方拓的衣角,抚摸着她的长发。望着天边的浮云,不知何去何从, 真的能以现在的身份过完一生么?在夏的景色中,她迷失了! 第四章 宋太平兴国4年8月 方拓和顾文宇两人在东京乘船,延汴河汇入淮水已经到了楚州,准备在这里休整几日然后直接南下抵达兰若冰向往已久的扬州。 此时的方拓,白缎子扎巾,内穿襦裙,外罩对襟白衫,一身男子打扮。那无意中透出的勃发英姿和那似正似邪的特殊气质,谁人见了也不会怀疑她的性别。也因为她帅气的装扮和特殊的气质吸引了男男女女的目光。 “师兄!咱们是不是也买匹马?”顾文宇吃着牛肉面,兴奋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马匹说道。他还没有骑过马呢?坐在上面一定非常的威风。 方拓头也没抬:“江南多是水路,过些时日再说吧!”他也想骑马试试,可惜一来不会,二来确实不太方便,在这水乡之地,还是老老实实坐船吧! “哦!”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小孩子马上就被碗里突然出现的几块牛肉吸引住了。 方拓细心地为狼吞虎咽的弟弟擦掉嘴上的残渍,这段日子两人相依为命,感情也深了很多,也不再总是欺负这个弟弟了。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早就有伙计上前牵马招呼,帐房堆满了笑容道:“客官,一路辛苦啦。” “老板,有上房吗?”说话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看样子是个保镖。 “有啊!要多少有多少!” “3间清静的上房!”大汉满意的点点头,就回身出去了,不一会就和两个丫鬟搀着一个戴帏帽、穿粉色襦裙的女子进来,那女子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美丽妖娆的体态和起舞般的步子就知道一定是位绝色的女子。 方拓从未见过女人走路会走得这么好看,一时之间也有些痴了。 深夜,方拓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索性起身打算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练练剑,谁知刚出房门就看见一道身影掠过。疑惑之下,两脚轻点地面,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见那道影子落在客栈的一处院子里,他便伏在墙上准备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男人正用匕首打算挑掉门栓。“盗贼”一词闪过大脑,方拓来不及细想便抽出软剑,纵身跃过去,同时大喊道:“是谁?”剑气激荡,直指那人脖颈,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人眼见门栓已经松动,觉得好事已近,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危机,连忙向旁边躲避。 方拓看这全力一剑竟没起到任何作用,心中一凛,“好快的动作,好灵敏的反应,是个高手!”好胜心起,在空气提气转身,双脚点在门窗上,旋身又是一剑,这是青莲剑法的旋字决,违背常理,难度相当大,只有配合《长生诀》才能顺利的在空中提气转向。那人看杀招又来,打算再行躲避,哪料到刚一转身,对方纤细的手掌就已经就已经拍在胸口,喉咙一甜,吐了大口鲜血,身体如断线风筝般抛落后方。 “靠!还以为是什么高手,结果只是一个小贼,浪费精力!”这是他昏倒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方拓还以为找到了能练招的高手,战意高昂,精神抖擞,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击晕对手,相当不自在,正在考虑如何处理地上的人时,附近已经传来杂乱的声音,想必是被这里的声响引来的。 “你是什么人?”说话正是下午那帏帽女子的保镖,此时和几个丫鬟正警惕的盯着方拓:“为什么到我家小姐的客房来?” “他是丁字房住的客人。”几个客栈伙计也拿着扫把和菜刀斧头赶来了,看清楚方拓,对那保镖解释道。 “在下途径此地见一人鬼鬼祟祟,于是进来瞧个究竟,结果发现这个小贼。”方拓指着地上的人说道:“你还是看看你家小姐有没有事情吧!” 保镖仍然是满脸戒备,不过还是依言拍门喊道:“小姐?您没事吧?开门啊小姐!” “江平?什么事?”好一会儿,房门才打开,走出一位妙龄女子,那微合的眼睛说明她正在半睡半醒之间。那稍乱的发式,反显得闲宜优雅,在夏夜微风的吹拂下,衣诀向后飘扬,紧贴着她如柳柔姿,使她看来如同能在下一刻,飘离尘世,返归天界的仙子。就连方拓都看痴了,那客栈的几个伙计更是毫无形象地流了满地口水。“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那女子见院子里站了这么多人,微微皱眉道。 方拓这才回神,把事情的经过大概描述一遍。 “江秋水在此谢过公子相救!”江秋水微微一福,感激地说道,要知道,在古代,女人的贞节比生命还要重要,也幸好方拓及时赶来,否则就 “哪里!哪里!凑巧罢了!”方拓连忙谦虚的说。 “江平,去叫伙计准备一桌酒菜还有结实的绳子。”江秋水吩咐道,又对方拓说:“外面风大,请公子入屋一叙。”见方拓有些迟疑:“顺便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那贼子!” “请公子务必赏脸!”江平也劝道,虽然觉得一个大男人不该进入小姐的闺房,可他还是顺从了主子的意思。 “好吧!”方拓微微一笑,提起地上的贼人就跟着江秋水走进房间。 丫鬟们把灯烛点上就退了出去,江秋水打量了方拓一圈之后,关上房门,转身掩口笑道:“妹妹的力气可真大,就是有够粗心。” 方拓正在为她关门的举动奇怪的时候,冷不丁听到这句话,骇然地张大嘴巴,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怎么会被发现了呢?“你,你怎么知道?” 江秋水看到他的狼狈笑得更加开心,上前抚摸他的脸:“试问天下间哪个男人会这般俊俏,比惜花公子冷幕白还略胜一筹不止,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是”点了点方拓的胸脯:“男人有这么大,走起路来还颤巍巍的前胸吗?而且稍加试探你就露出了马脚!” “唉!”方拓叹口气,这才想起睡觉之前为了舒服把缠胸的白布解下来,再起身的时候就忘得一干二净。“失败,太失败了。” “其实妹妹比我高上一头,虽然比那些男人略矮一些,但你这身打扮出去,只要小心些,谁会怀疑你的性别?”江秋水收起笑容,叹气道:“姐姐到是很羡慕你,自由自在,武功又高强。” “江小姐说哪里话?遇到这种事情还能镇定如此,甚至笑谈不忌,当真是一代奇女子,在下我佩服得紧啊!再加上您那天仙般出尘的容貌,怕是天下男人都会为您疯狂吧!” “小姐这个称呼太生疏了,我跟妹妹一见如故,更何况妹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个女人不爱听别人说她漂亮?江秋水拉着方拓的手开心地说:“你叫我姐姐,或是秋水都行!” “我未必比你小啊!姐姐就不用了,交个朋友如何?我叫方兰若冰。”方拓也非常喜欢格直爽大方的江秋水,觉得非常投缘:“不过我喜欢你叫我阿拓,我的好友都这么叫我!” “阿拓?好怪的称呼,不过”指了指方拓身上的装束:‘正适合你现在的身份!‘ “我还想请秋水答应我一件事情。”方拓上前抱拳说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那样会令我很为难!”真的很为难的说?要不然他怎么在江湖上混阿? “小姐,酒菜已经准备好了。”门外传来江平的声音。 “进来吧!”江秋水亲自开门,等到菜都上齐之后把方拓摁在椅子上:“阿拓,你坐这里!” “秋水,不是还要处置那个人吗?”方拓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还在昏迷的人。 “当然了!”江秋水白了白眼,又对下人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江平等人应道,虽然他家小姐性格直爽,广交朋友,可从来没有进展这么快的,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如此亲密,实在是难以想象,所以临出门前还瞄了方拓一眼。 方拓见这里再没别人,上前蹲在地上,只见那被擒住的贼人仍未醒来,仔细搜了一遍,搜到不少瓶子,打开看看,里面都是颜色奇怪的药丸。“长的像个人样,可惜专门干些下流的勾当。喂,醒醒!喂!”用绳子捆住,紧接着踢了他一脚。一向瞧不起这样的人,所以脚上没留力气。 那人在剧痛中醒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被死死的绑住了,不免为自己的未来担心,看到方拓,知道这是打晕自己的人,连忙跪下求饶道:“大爷饶命啊!我这是第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你叫什么,是做什么的?”方拓抽出软剑,指着他说道:‘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要是答案我就割下你的肉!‘ “小的花留心,是个偷啊!”花留心没说完就痛得大叫,因为方拓的剑真的割在他身上,虽然没有掉肉,不过也留下一个不小的口子。 江秋水哪见过这么血淋林的景象,当场也惊呼出来。 方拓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接着对花留心冷然说道:“说实话,要不然”其实他也手心冒汗,他杀过狼,杀过鸡,就是没动过人,更别说拿剑去割人家的肉了。 “我,我说!”花留心冒着冷汗,就把真实的情况原原本本的交待出来。当年有名的淫贼“花剑客”白文印被刀君冷不凡阉割并废了武功之后仍然不知悔改,又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裴冷,二徒弟花留心。几天前,白文印去世,两人为争夺掌门之位打了赌,一个月后在扬州回合,这期间拿到落红最多的人就是掌门。此前花留心已经迷奸了10个清白女子。 “迷奸?你想来”江秋水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方拓帮忙,她的下场可能就和那些可怜的女人一样了。她如何还能保持平静。 “这些是什么药?”方拓指着桌上的瓶子厉声问道。 “那是本门密制的药”花留心小声地说:‘白色瓶子里的叫‘仙人倒’,是迷药。蓝瓶装的是‘天香合欢散’,吃了它的女子会陷入疯狂中,即便没有男人也‘ “别说了!”江秋水受不了地喊道,她恨不得吃了花留心。 “为了自己的欲望竟然牺牲无辜的女子,真给男人丢脸!”方拓鄙视道,站起身出了屋子,对站在门外的江平小声地说:“把里面那个垃圾阉了挂张写着淫贼的牌子送到官府去。”又马上拉住他:“要悄悄的送去,别让人知道!” 江平了然地点点头,事关小姐声誉,当然马虎不得。 看江平把花留心带了出去,方拓想一想又走进房间,把蓝色的瓶子揣进怀里,对一脸疑惑的江秋水说:“这个以后有用,我先留着。” 江秋水相信他,所以也不再询问,福了福:“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然可就” ‘好了!咱们不是朋友吗?‘方拓笑道:‘天太晚了,明天还要赶路,我得回去睡觉了,告辞!‘ 江秋水看着方拓的背影,突然涌起奇怪的感觉,随后强自压了下去,有些恐慌地喃喃说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她恍惚中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和眼前的景象交合在一起:“今天一定是太累了!” **************** 江秋水早年流落扬州青楼成了流芳阁的一名歌伎,卖笑不卖身。一年前应邀前去东京,因她超凡的琴技和出尘的美貌名噪一时,结识权贵才子无数。此次回来是为了参加扬州的赛花大会。 “你不会瞧不起我吧?”在马车上,江秋水抱着顾文宇对方拓笑道:“为什么急着下车” “怎么会?”方拓留意到她眼中的那丝苦涩,急忙解释道:“男女同车引人非议!” “你又不是”江秋水白了他一眼,差点忘了丫鬟在场:“风流倜傥,英俊无双的方,方公子害怕我这个‘小’女子不成?”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和方拓在一起,恨不得永远不分开。 方拓舒了口气,苦笑道:“秋水小姐的追求者不计其数,在下我可不想被醋淹死。还想留条小命游览这著名的烟花扬州呢!” “笑什么?”瞪了丫鬟们一眼,江秋水安慰道:“放心,进了流芳阁没人会发现你。” 方拓微笑点头,他才没傻到在这荒郊野岭下车的程度,步行去杨州?那不得累死?挑起车帘,山村的景色映入眼中,扬州城到了。叹了口气,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前途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而且会充满挑战性! “总之,这次你一定要陪我走一趟!”江秋水剥颗葡萄扔进嘴里,悠闲地说:“因为战乱,30多年未曾举办的赛花大会,赛前如果不能加深那些官员乡绅的印象,那就没什么把握了!” “那今晚你去赴宴不就成了?还用得着我?”方拓笑了笑:“人言可畏!”江秋水虽然也是住在流芳阁,但幽静许多,小院内雅致清新,使人忘俗,颇符合她的才貌。由于各酒楼客栈均已爆满,在江秋水的邀请下方拓自然的也留在这里,而且和江秋水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这可是古代,如果自己跟着去赴宴,等于向全天下承认两人有暧昧。自己倒无所谓,但在这流言已经满天飞的情况下,江秋水的名声会进一步损害彻底。 “那又怎么样?你再避嫌也没法澄清事实,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站在人前,只要你表现得够好,成为一段美谈也说不定!”江秋水瞟他一眼:“其实我也有私心,大会完结可要你帮忙脱离妓籍呢!”跟在你身边,莫名的会感觉到安心,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没问题,关键是我没见过大场面,实在不敢出去丢人!”方拓努力地把精力集中在手中的书本上:“去了不是让醋淹死?呵呵!这段真有意思!” “知府苗大人宴请扬州名士,而且将展出本次大会奖品吟霄,人家必须去哩!”江秋水从方拓手中抢过书本,直接甩在床上,撒娇道:“你会武功,当然得保护我不被登徒子欺负!” “还好没有外人,”方拓苦笑着摇头道:“外界传言的傲骨美人江秋水哪去了?江大家此等小女儿神态,恐怕能吓死几个吧?愿做护花使者的人很多啊?不缺我一个吧?”自从住在这里之后,江秋水像得到宝贝的小姑娘一样缠着他,一点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冷漠孤傲,也许这才是她的真正性格吧? “废话少说,你去不去?”江秋水眼睛一瞪,凶道。 “好!去还不行!”方拓苦笑道:“我可没做过人家的如意郎君,你可得帮衬着点!”玉石制成的琴,他想也想见识一下。 “马上换衣服,咱们一起赴宴!”江秋水见目的已达,笑嘻嘻地去准备了! 第五章 虽然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宴会,但举办者是扬州的父母官,自然无人敢怠慢。 再加上一代奇琴吟霄即将面世的消息,持有请柬的客人很早就赶到宴会现场,场 面热闹非常。 经过五代十国的战乱,女子受到的限制大大松懈了,虽然远不及唐朝中期以 前的开放,但比之以后的一千多年,风气也算开放很多了!单在赴宴的途中,方 拓就看到好几对偎依在一起的男女,不仅感叹:“谁说古代保守来着?” 府內处处张灯结彩,婢仆全体出动招呼来客。一身男装的方拓对任何人都是 不卑不亢,江秋水温婉地跟在他身边,一路上轻笑着施礼,体态盈盈,仿若清梅 绽放。旁人先看到江秋水已是魂不守舍,在看到身后英俊的方拓更是眼前一亮, 两人出众的身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走到哪儿都引起小小轰动。托江秋水的福, 方拓能处处受到警惕目光和浓浓敌意的款待,让他心下苦笑不已。 等两人走进大厅,在场的人全部加入迎接的行列,看那老老少少流着口水又 奋力巴结的恶心模样,旁边的方拓都会忍不住想踹上几脚,江秋水却能妥善地应 付自如,迎刃有余,直叫他佩服不已。 那苗知府身着便衣,年约五十左右,面容清卓。不是文诌诌的文官,而是威风 凛凛气概不凡的一府之主,见到两人,也只是淡淡的打个招呼,接着与旁边的一 个黑脸大汉交谈。 江秋水知道苗知府的为人,行了礼就识趣的走开了。 “总算有人不为秋水小姐心动了!”方拓打趣地笑道。 “苗大人绝迹花街,怎会瞧得上我这风尘女子?”江秋水淡淡地说,她很敬 佩苗知府的为人,不被女色迷惑的官员实在是太少了!又对围着她的众人轻轻施 礼,拉着方拓走向侍者安排的座位。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翩翩入坐的江秋水身上,她的歌喉琴技天下称绝,容貌 更是无人匹敌,大家一眼不眨实是情有可原。 “秋水!”一声亲切的招呼传来,江秋水扭头见一个锦衣公子坐在对面含笑 看着她。 “冷公子也来了!”江秋水高兴的呼道。 “哈哈!京城一别,着实让幕白想念的紧,没想到多日不见,秋水小姐更加 出色,不知又夺走多少男儿的心!”那男人难掩喜悦之色,兴奋地说道。 方拓听他们一说便知道那男人就是江秋水提过的惜花公子冷幕白,确是传言 的那样,说不尽的风流倜傥、文质彬彬,宛如玉树临风的偏偏公子,一把纯白的 折扇,正轻柔的摇晃着,一派悠然自得之状。方拓正好迎上冷幕白探究和稍带敌 意的目光,含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心下却叹气:“今晚的戏可不好演啊!” 那冷幕白也为方拓的出色和气量惊心不已:“这位是?”他问出全场男人都 想知道的问题。 “在下方拓,是秋水小姐的朋友!”方拓浅笑,抢先江秋水答道。右手用力 ,带近了身旁美人的娇躯。江秋水倒在方拓怀里,没料到他会有这番动作,俏脸 微红,怪嗔地瞄了他一眼。 “方公子和秋水小姐在一起,确实是全场最出色的人物!在下羡慕的很啊!”冷幕白略带酸意的说,一向冷漠孤傲适的江秋水公开跟在一个男人旁边,甚至 流露出小女儿姿态,确实让他的自尊心受到打击。 “公子说哪里话?”一个身着红衣,容貌不下江秋水的妩媚女子款款而来, 双手缠上冷幕白的脖子,娇声道:“奴家和公子在一起也不逊色啊!”说完还示 威似的瞟了江秋水一眼。 “那是,那是!”冷幕白有些尴尬,搂住身边美人,柔声说道,两人暧昧的 动作象是热恋的情侣,一切都很自然,但方拓却看到冷幕白那一瞬间皱起又舒缓 下去的眉头。心里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她是满月楼的月湄儿,今年也要参加赛花大会!”江秋水淡淡答道。 “确实是美女!”如果江秋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青莲,那月湄儿就是鲜 美艳丽的牡丹了。他刚说完却感觉腰间一痛,“你拧我干什么?” “我在你身边呢!你就不会收敛点?”江秋水白了他一眼。 “大姐,我是说实话嘛!”方拓苦笑,又靠在她的耳边细语:“你不是知道 我的身份吗?若是旁人,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咧!~” “反正我在身边的时候,你看别人就是不行!”江秋水强词夺理道,心里却 也有些吃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真的把方拓当成男人,而且下意 识的受到吸引。其实她不知道,方拓的骨子里可是男人,自然会有女人受到那股 魅力的影响。 晕,真把我当成你包养的小白脸了?方拓刚要反驳,却为走向他们的一个身 影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个很有精神的男人,皮肤略黑,长得甚是雄伟,浑身透 出慑人霸气,却又不惹人厌,反使人生出愿意臣服于下的感觉。可惜,他有棱有 角的阳刚面貌上却生着一对仿佛能勾魂夺魄的,异常“美丽”的凤眼。如果加在 女子身上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可惜啊!可惜!”他有些遗憾的感叹道。 “秋水小姐”那男人走到跟前,就当方拓是空气一样,直接对江秋水献殷勤 :“这,这,是我买的头钗,挺,挺配小姐,所以” “谢谢,余公子好意,不过在知府大人的府里,恐怕不好吧!下次再说!” 江秋水冷冷的回答道。同时握着方拓的手紧了紧。 “怎,怎么会?这,再配小姐,不过了!”那余公子竟然伸手要亲自给江秋 水戴上。 方拓看那人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完整句子,脸上还直冒汗,显然是第一次给女 人送东西,非常紧张,做出失常的举动也有情可原。心下有些同情,但收到江秋 水求救的信号,叹口气,抓住余公子递钗子的手腕:“朋友,这不妥吧?” “你管什么?”余公子生气道,就要把手腕拽回来,微微用劲,那抓住自己 的手却纹丝不动,轻“咦”一声,另一只手也探出来,直接袭向方拓,电光火石 间,两人已对了七八招,不仅都为对方的武功修为感叹。 “你就是进出流芳阁的小白脸!”余公子上下打量方拓,又以两人才能听到 的声音说:“没想到是个高手!” “什么小白脸,余文杰,你说话注意些!”江秋水冷冷地说。 那余文杰被一阵数落,有些尴尬,但还是对着方拓说道:“咳!你就是那个 进出流芳阁的人?” 方拓没有言语,放下余文杰的手腕。微微点头,难道江秋水让他来就是应付 眼前的事吗? “我要想你挑战!” “凭什么?”方拓俊眉上挑,他最看不起公开争风吃醋的男人,尤其是这样 一切都付之武力的野蛮人。 “当日我曾许下誓言,胜过我,才能有资格接近秋水小姐!”余文杰却没有 被轻蔑的语气激怒,只是略有深意的看了看方拓一眼。 “好啊,怎么比?”方拓了然的点点头,看来他和自己一样,刚才没有过瘾。 “余文杰,当日我曾拒绝于你,我想你也应该死心了,怎么仍然是执迷不悟!”江秋水有些担心,示意方拓不要答应。 “就比武,现在!”余文杰的眼睛闪现异常的光亮,没有搭理江秋水,现在 他一心想着痛痛快快的和方拓比一场。 “在知府大人的府第争斗?不好吧!”方拓假惺惺地说,此话却引来全场的 不屑。 “这你不用担心,我去说项!” 江秋水有些着急:“这余文杰是江南三公子之一,父亲又是当朝尚书,财力 势力雄厚,更是年轻一代的一流高手,你怎么能这么莽撞的答应!” 方拓自信地笑笑:“没关系,我能应付!”师伯方俊曾说他的武功已经能够 列入一流高手的行列,此次机会难得,怎么能错过?青莲剑法讲求轻灵飘逸,力 斗不成,纠缠个百八十招完全没有问题,大不了就是平手,绝没有失败的道理。 果然,余文杰很快就转身回来了,而且当场宣布在大厅比武的消息! ****************************************** 余文杰见目的已达,笑容浮现在脸上,一扫刚刚那跋扈的样子。 “你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冷幕白搂住他的脖子,小声说道。虽然江秋水有魅 力,但也不至于让月文杰失去理智,自掉身价的亲自挑战一个无名小卒。 “你马上会知道的!”余文杰还了一个笑容,抖擞精神,把自己的宝刀驭风 提在手里,深吸一口气,走向大厅正中。 “真有猫腻!”冷幕白看好友一丝不苟的言行,甚至从中觉察到一丝紧张, 心下暗暗吃惊,驭风公子余文杰,还有个外号叫“武痴”,生平只和值得动手的 人挑战,而且对手越厉害他越是兴奋。虽然他比余文杰的武功差上一截,但也不 至于看走眼吧?那个叫方拓的怎么瞧怎么是一个文弱书生,值得余文杰这么兴奋 吗? “你不是个爱争风吃醋的男人!”方拓叹口气,看他那挺拔的身材,哪有刚 才在女人面前结结巴巴害羞的样子?“在你心中,武功恐怕比女人更重要!”心 里又补上一句:“你真不会追女人!” “争风吃醋?有点!”余文杰点头,随即双眼一亮:“不过更想和你光明正 大的比一场!” 方拓浅笑:“你找的理由不好,万一输了,很难看的!” “你不是也希望这样吗?”余文杰瞥了瞥嘴,他才不信方拓没有这种想法: “要不然会答应的这么干脆?” 随着几声脆响,方拓腰间的软剑出鞘:“废话少说,开始吧!” “等等等等!”这时候苗知府走过来:“这一场算是给宴会助兴,希望两位 点到为止!”又指了指他身后的黑脸大汉:“这位是扬州总兵秦墉秦大人,在这 里做个公正!” 秦墉向在座的众人抱了抱拳,一句话也没说,只点了点头,算是开始了。 比武的两人却谁也没动,方拓潇洒的侧身占在场中,软剑在内力的摧动下嗡 嗡做响,剑尖斜指地面,另一支手靠在背后,脸上表情平静,而且一番怡然自得 的样子。要是四周没有这么多人,再加上阵阵微风,偶尔几片飘下的落叶,那萧 索的景象真的很像电影里高手决斗的唯美场面。方拓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 余文杰把刀横在胸前,小心的观察着方拓的一举一动,开始只是推测方拓是 个高手,才临时起意来场比斗,没想到会被这么爽快的答应,而且看大厅中方拓 的站姿和神态就知道他真的是个高手,即便不如自己也是一个难得的练武对象。 好武成性的他异常兴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更是专注的寻找对手身上能 让自己突破的缺口。 就是现在,方拓刚刚露出笑容,余文杰就知道机会到了,大喝一声,抡刀就 向方拓劈去。那边正想的出神的人见宝刀来势凶猛,挺起精神险险的避到一旁, 心里暗暗后悔,以后在打斗的时候一定不要胡思乱想,再像这样失去了先机就糟 了。就这样狼狈的躲过了四五招,他终于能缓口气,运起青莲剑法,剑光流转, 聚成一朵朵花环,一环接一环,压向余文杰,真力潮涌般送入他的刀上,每次都 与前次力道不同,在烛光的反映中,他的剑仿佛生出一朵莲花,美的让人目眩, 更使人不能摸透其剑路。 余文杰的刀法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仿若上阵杀敌的猛将铁骑,拦道而立的高 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方拓的剑法轻灵飘逸,时上时下,忽左忽右,虚实难 测。仿若随风摇摆的落叶,穿梭于波涛中的小舟。却能在阵阵刀风中来去自如, 攻守兼备。这一勇猛一飘逸,一刚强一柔和的身影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绝妙道 不尽的精彩,大厅观武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如痴如醉! 两人以快打快,对了数十招,谁也占不到便宜。要说方拓的功力比得过余文 杰,那纯粹是胡扯,正式算来他才练了不到两年的内功,即便《长生诀》再奥妙 无穷也不能让他一下子达到一流高手的境地。方拓暗暗叫苦,这余文杰武功强横 至此,让他感到有些失败。再过十数招,感到气息一窒,知道自己消耗甚巨,看 到宝刀又一次袭来,深吸口气,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拨开他的侧攻,脚尖轻点 地面,后退数丈,与余文杰拉开距离。一声脆响,软剑插回腰间,方拓负手而立 ,朗朗说道:“这次小弟败了,余兄的武功果然厉害!”他才不傻,自己已经气 力不济,而对方却连汗也没出过,再打下去必败无疑,硬撑到最后能怎么样?不 是更难看更狼狈?直接承认失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余文杰有些诧异的收回了宝刀“驭风”,感叹道:“兄弟的气量当真让人心 折!”这是真心话,有几个人能够坦然承认自己失败呢? 方拓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好感,为他的直爽。笑了笑返回自己的座位。他刚 一坐定,江秋水就趋向前来娇媚地笑道:“能在驭风公子的刀下坚持那么长时间 不败,看来你不出名也难啊!” 方拓原本想笑着回应,待见到江秋水望向自己的目光,心头一跳,这眼神? 这眼神不正常,那是爱慕的眼光,难道??他不敢想下去,只能干咳一声,转移 话题道:“该看琴了吧?” 江秋水意识到自己的反常,避开方拓的视线,脸暇一阵陀红,暗暗埋怨自己的不 小心,她知道自己实不应该有这种表情,两个女人在一起,那是世俗所不容的。 观武的众人此时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扬州总兵秦墉再不是初见时那冷冰冰 的样子,一脸兴奋地说道:“能看到如此精彩的比武,这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又转身对方拓说道:“老夫若没看错,方贤侄用的是青莲剑法吧?你也姓方,不 知和方俊方大人是什么关系?”语气亲切了很多。 在赵匡胤起兵的时候就跟随左右,立下汗马功劳,在李煜被杀后,他也站到 台面来,倍受重用,现在已经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又因为清廉俸公,颇受地 方官员和百姓的爱戴。方拓知道秦墉如此看重自己的原因,苦笑一声,忙施礼答 道:“那是在下师伯!” “哦?”秦墉感叹道:“当年老夫跟随方大人麾下,驰骋疆场,斩敌无数, 今日能再次看到方大人的成名绝技,深感欣慰!”苗知府听他们所言,当下也对 方拓另眼相待,方俊没有子嗣,那这位方拓自己确实得罪不得。 “来了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又引了过去,只见一个妙 龄少女捧着个盒子款款走进大厅。 苗知府面脸笑容的站起来,接过少女手中的盒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吟霄!”当下打开盒子,一张精致的玉琴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吟霄出自制唐代雷氏的一位子弟,据说,他的妻子酷爱玉石,后来莫名 其妙的突然去世,他把妻子生前收集的玉石制成了这张琴,每日弹奏以诉哀思。 琴声低沉浑厚却又不失清脆,在所有名琴中是最特别的一个,而且以后再无人制 成类似的琴,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江秋水目光缥缈,悠悠的诉说着吟 霄的故事,众人被她磁性温婉的嗓音吸引,沉醉其中。 方拓却有异样的感觉,颈上的两个玉扁一个透冰寒,一个散发着火热,一冷 一热的感觉充斥胸前,非常难受。他知道,眼前的玉琴吟霄一定和自己怀里的玉 扁有着莫大的联系。他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得到这张琴弄个明白。 第六章 宴会散场后,方拓和江秋水漫步在星光照耀的大街上。 “连知府的女儿给你敬酒你都不搭理人家,那么美的人,就让你得罪了!真 是让人伤心例~~”江秋水笑道:“那苗小姐的表情当时真的很精彩!”话里有些 兴奋,让人知道她很乐意看到那个苗小姐吃鳖! “难道秋水小姐放弃车马陪在下漫步月下就为了说这个?”方拓调笑道,当 时他一直在想着如何得到吟霄,完全没注意那捧琴入厅的小姐在给自己敬酒,现 在想来,自己真是失礼至极。 “你真的很怪!”江秋水天籁般的嗓音在夜风中变得悠远:“如果不是知道 你的身份,我还真以为你是男人呢!太像了。从神态,举止,气质,哪点都像, 一点都看不出女人的痕迹。我纵横风尘近10年,自认已经看透的人生百态。但是 你,对我来说,始终是个谜!你的身上似乎有说不完的秘密。” “人人都有一张面具,你看到的,也许只是我众多面具中的一个罢了!人心 隔肚皮,谁敢说真正看透某个人呢?”方拓喃喃说道:“我有过两次生命,第一 次没有心,似乎体会不到人间的喜怒哀乐,第二次,我才发现自己是正常人,我 能哭,能笑,会生气,现在想来,我其实还是我,也许,我还是没有找到心,这 些不过是个假象?我还是没有追求,没有欲望!” 江秋水听不懂这些话,也不打算深究:“有的事情,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变得连自己都不熟悉!如果是前几天,我还相信你没有心,因为当时你对任何事 情好像都提不起兴趣,但是过了今晚,我知道你是一个正常人,那些感情都是真 的!你真的那么想要吟霄吗?” “是不是我表现太明显了!我确实想要!”方拓失笑道,自己掩饰的不够好 吗?这么明显? “我坐在你旁边,当然看到你狂热的眼神了!虽然和旁人比起来几乎没什么 区别!可是别忘了,在场的人中,只有我最了解你!”江秋水不无得意道。 “我想你一定会把那张琴赢来给我对不对?我只想研究研究!” “当然,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江秋水坚定的语气让四周的空气一滞: “如果你是男人,我一定会为你疯狂到底的。即便即便是现在这样,我知 道,我已经不能自拔的动了情,我”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这是世俗不容的感情 ,她没有勇气说下去. “傻瓜!”方拓忘记了此时的身份,温柔的给她拭去了泪水:“你明知道” “是的,我知道”江秋水不顾一切的靠进他的怀里:‘我知道不可能,可 是,已经身不由己了,怎么办?怎么办?‘ 方拓再无言语,只能抱住怀里的娇躯,紧紧的,紧紧的! **************************************************** 方拓一觉醒来已经是正午了,洗簌完毕,见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找人一问,才知 道江秋水领着顾文宇出去逛街了,难怪今早顾文宇反常的没有来打扰他睡觉,心下 叹气,江秋水对待小文宇比自己这师兄还体贴细心,看来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监护人。 他刚要出去吃些东西,余文杰就差人送来了一张请柬。“今日午时,仙客来 ,敬侯光临。” 等他到了仙客来,才知道为什么要发请柬那么隆重了,仙客来不是酒楼,而 是画舫,此时停靠在岸上,入口处都有带着武器的武士把手,如果没有请柬,还 真的进不去。 刚刚登上船,就感觉到脚下微微晃动,看来自己是最后一个客人了。 “方兄弟这么晚才来,该罚!”余文杰微笑的迎了出来,像认识多年的好友 一样搂住他的脖子:“到你的地牌还让我吃闭门羹,更该罚!” “罪过罪过!”方拓喜欢他的直率,当下也亲热道:“那些婢女丫鬟们舍不 得叫我起来,谁让你老兄没我英俊来着!” “该死,说我难看?我不管,一会儿罚酒三杯!”余文杰双眼闪烁着异样的 光彩,神秘的低声说:“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见到了柳长风,方拓终于知道为什么余文杰提起他的时候会那么恭敬,因为 柳长风确实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柳长风有着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瘦长有如 刀削的脸庞,配上一弯薄唇,当得上美男子之称,尤其那眉毛,细细的,好像柳 叶。虽比不得冷幕白那样细腻漂亮,方拓男装时的飘逸出尘,却也是一等一的帅 哥。且他独具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很让人倾心臣服。在四个人中,他是最高的 一个,却不如余文杰那样魁梧,显得有些瘦弱,穿着普通的青色文士服。手掌很 大,背脊极雄阔,却半点没有影响他的文雅之气,反让人觉得他该是文武双全。 这样的人物,到哪里都是最闪亮的,难怪能做江南三公子的老大,而且让冷幕白 等人心服口服。 当然在场的还有惜花公子冷幕白,这江南三公子全都聚齐了。虽然不解为什 么会邀请自己到这里,但他不是做作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没有拘束的 感觉,大大增加了柳长风等人对他的好感,几杯酒下来,场面已经渐渐热络起来。 “阿拓,我们都输给你了!”冷幕白放下酒杯,表情有些古怪的说:“秋水 小姐确实爱你极深,否则感情从不外露的冰雪美人则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啊?”方拓被搞糊涂了,本来谈的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冷幕白会说出这 样的话。江秋水又作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冷幕白知道他不明白,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折扇,放在桌子上:“头午在市集 ,秋水小姐交待我们把这个送给你!” “这是?”方拓只有摇头苦笑,古人送扇子是一种传情的方式,江秋水表面 上送给他扇子,其实是要冷幕白等人打消追求她的念头。他不得不佩服江秋水的 聪明,既表明了心迹,又杜绝了麻烦,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她对自己有意了。 “秋水小姐不但琴艺高超,嗓音妙绝,更难得的是兰心慧质,虽出身青楼却 出淤泥而不染。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啊!”冷幕白苦涩的说道。 方拓只能看着他们的表情淡笑不语。“好了好了!”柳长风看气氛渐渐沉闷 ,他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虽然咱门都是为了支援秋水小姐而来,不过 今天不谈女人,说些别的” “是啊!阿拓和秋水小姐在一起是再般配不过了!”余文杰立刻附和道。 “对了,阿拓要在扇子上题词啊!不要辜负了美人的一片心意。”冷幕白戏 疟的笑道,其实他对江秋水的琵琶别抱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失落,只是对自己的 魅力输给方拓有些不甘心罢了! “这写什么呢?”此时方拓的酒劲已经上来了,他刚才不知怎么的想起过去 和一帮朋友在一起的日子,苦闷下就喝了很多,现在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见伺候 的伙计已经拿来了笔墨,还好他受家庭影响,从小练了一手好字,在这古代也能 拿得出手,于是站起身来,想也没想就提起笔写下他最喜欢的诗句:“滚滚长江 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 中。” 柳长风等人见他运笔娴熟,等他写完仔细看去,初觉字体势如龙蛇。笔意苍 劲雄厚,余意悠长,禁不住心中赞叹,待看清词的内容,全都心中震撼,许久说不 出话来。 方拓写完才发现盗用了后人的诗词,一阵羞赧。但反悔已经来不及,正考虑 被询问后的说辞时,一个守卫在船外的武士跑进来,一路上大声喊道: “各位公子不好了。江秋水江小姐出事了!” ***************************** “你没什么关系吧!”方拓一回来就直接闯到江秋水的房间里:“到底出了 什么事情?他们说你受了伤!” “还好!可惜没法参加赛花大会了!”江秋水晃了晃包扎过的手臂,把经过 说了出来,原来下午的时候,江秋水一个人到流芳阁的对面买胭脂,遭到一个男 子的袭击,还好流芳阁的护院听到呼救及时赶来,捉住了凶徒。江秋水逃过一劫 ,但是两条手臂都受了伤。 “我没办法把那个吟霄亲自交给你了!”江秋水有些伤心。 “胡闹,吟霄可以再想办法,你现在要紧的是抓紧养伤!”方拓叹口气,他 明白江秋水的心意,可惜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心下非常愧疚。 “怎么办?白老板和我有约定,只要赢了这次赛花大会,我就恢复自由身了 ,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会想办法的!”方拓安慰道。偷也能把琴偷来,只是现在想让流芳阁赢 出赛花大会就有些难办了,据他所知,除了江秋水没有任何人能与月湄儿抗衡。 “实在不行让余文杰他们帮忙,怎么也能把你赎出去!”这流芳阁有江秋水这块 宝当然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他的心里也没底。 “不能那样,我想靠自己,再说白老板和对待我们这些为妓者都是照顾有加 ,从未强迫过谁,若是请余文杰他们的势力施压,实在过意不去!”江秋水摇摇 头,她不想做负情弃义的人,也不想欠人情。 “那我帮你吧!”方拓笑了笑,已经想到了一个注意。“我帮你,没什么话 说了吧?” “你怎么帮?”江秋水疑惑道。 “我替你去参加赛花大会!”方拓低声说道。 “这怎么行?”江秋水坚决反对:“参加过一次这样的大会,就等于加入妓 籍,我怎么能让你” “我会用假名子,再请余文杰担保的。事成之后,得到吟霄女子的方拓就会 在扬州消失,谁知道我是哪个啊?”方拓劝解道:“必要的时候,设计场戏,来 个假死。我这也是帮我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吟霄嘛!” “那好吧!该怎么办?”江秋水觉得头疼,她不理解方拓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 一般的女子对这些事情可是躲都来不及。 “方拓男扮女装,成了江秋水的表妹!这件事情,只能让白老板和柳长风他 们知道,对外呢,就宣称我是你表妹!”方拓之所以打算这样是想还江秋水一个 人情,想到她对自己百般照顾,不做一点什么终是心里难安。 *************************** “什么?你替秋水参加赛花大会?”白老板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 “你,你在开玩笑吧?”柳长风的面部肌肉一阵扭曲,有些不敢相信。 冷幕白站起来绕着方拓仔细打量:“这身板,这脸蛋扮成女人还能有几分姿 色,不过你肯定能赢吗?” “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方拓早料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神秘的笑了笑, 就转身走进屋子里。 众人正被他弄的一头雾水,没过多久,方拓的房门再次打开,只见一人轻挪 莲步,缓缓的步出房门,柳长风等人只能张大眼睛,看着一出尘飘逸的女子缓步 走近他们。她,不施脂粉、面白唇红,秀丽的鼻梁,明媚的双眼,面带微笑,灿 若桃花。一头乌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柔顺,轻挽一个髻,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端 庄迷人。偏偏眉宇间还有一股英气,使得她似男也似女,如浮云,精灵般捉摸不 定。 “你,你是?”余文杰紧盯着那有些熟悉的眉眼,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女人笑得更加甜美:“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我现在就叫归燕!”赫然是方拓的声音。 ************************************** 太平兴国4年,停办30多年的赛花大会在即将入秋的扬州举办,官员商贾,文 人雅士蜂拥而来,这著名的烟花之地更见热闹,简直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在大会举办的前一天,江秋水遇刺受伤的事情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让那些准 备一睹芳容的人伤心了很久。各个赌坊上面的价码也因此而改变。即便是又传来 江秋水表妹归燕代替“上阵”的消息,但大多数人都不再看好流芳阁的赢面。 “你真的要这么参加?”柳长风仍然不敢相信,男人参加赛花大会,他可是 第一次听说。 “你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我想用不着再重复一次吧?”方拓有些不耐烦,柳 长风精明干练是众所周知的,今儿个怎么这么多废话? “可是你的声音实在不像女人啊!”很显然,冷幕白也不看好方拓。 “这个啊!”方拓神秘的一笑:“这样呢?” “咦?怎么变了?”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此时方拓的声音完全改变了,变 得柔细好听,还略带磁性。 “其实,有很多种方法能够改变声音!”方拓笑了笑,其实这才是他现在真 实的声音,往常着男装的时候他是特意改变的,这个绝活他可是练了很久。“我 还需要你们帮忙才能顺利的赢得大会!” 柳长风等人不再劝解,知道这件事情势在必行,只能点头答应了。 ***************************************** 古代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敷铅粉,抹敷脂,涂鹅黄,点口脂,描面靥 ,贴花钿,这一些列繁杂的化妆直让方拓头昏脑胀,还好有江秋水的帮忙才能顺 利进行下去。 他的头发随意的散在背后,系上一条白色的丝带,显得无拘无束,自由活泼。一身宽大的长袖白袍没有半点修饰,整体看来,有如诗韵般清纯、梦幻般神秘 , “阿拓真是神仙般的人物,让我妒忌哩!”江秋水没想到方拓这般美丽,眼 光有些迷离夹带着惊羡。 “是么?我宁愿当个男人!”方拓叹口气,他不敢正视镜中的自己,觉得眼 前的美丽一点都不真实。 把柳长风等人叫过来,没有理会那些痴迷的目光,直接交待了他们要做的事 情。 “接下来,就要看晚上的表现了!”方拓喃喃自语,考虑着晚上要表演的曲 目,他也没有自信一定能赢得比赛,但事在人为,他不得不去争取。 第七章 夜晚的扬州热闹非凡,街道四周都由彩灯装扮,远远看去,就像天上的繁星耀眼,令人沉迷。尤其是瘦西湖附近,更是人山人海,人们为了目睹各大青楼花魁的表演,早早的就来抢占位置。 江秋水原本就是被排在最后表演,代替她的归燕自然也是这个顺序,在江南三公子的大力吹捧下,她的人气一路彪升,使得人们对她的出场万分期待,都想看看这神秘的人物是否如传言般的美丽。 满月楼的月湄儿微笑着结束了她的表演,她对今晚的表现非常满意,如果没有江秋水,她相信自己必然赢得头筹。 那个什么归燕看你怎么赢我!月湄儿想到这里,心中却泛起一股酸气,一直以为,除了江秋水也只有自己能够得到惜花公子的垂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归燕,把他的注意力从她的身边引开。那冷幕白还对归燕赞赏有嘉,她怎么能够不恨?她到是不担心归燕会超过自己,毕竟自己出入红尘五六年,有一大批的追求者和很高的人气,这不是刚刚出道的小丫头能够做到的,即便对方有江南三公子那样分量的人物撑腰,她也完全有自信替满月楼赢得第一的荣誉压过流芳阁。 月湄儿表演完就轮到流芳阁的归燕上场了,但人们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难道弃权了?很多人不禁猜想道。 这时候流芳阁的白老板在苗知府的耳边说了几句,苗知府点点头,站起身来,宣布:“流芳阁归燕小姐表演开始!” 人群大哗,人影都没看见怎么表演阿?仔细看去,那充当表演台的画舫已经被人挂满白纱,在微风下起伏动荡,上面确实空无人影。难道这苗知府疯了不成? “你们快看!”一个人指表演台对面的一座小楼惊呼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二层的小木楼上,站立着一个浑身皆白的身影,她宽大的袖子和裙角随风飘扬,仿若天外之人,随时会飞离尘世,冲到天上的星河中去。 她就是方拓无疑,亲自设计了这样的出场方式就是为了增强人们的印象,早在下午,这里的半空中就被扯上了两条绳子,四周按九宫八卦的方位排列着巨大的火炬。 方拓深吸口气,轻喝一声,腾空而起。在人们的惊呼中,踩着那些绳子向表演台掠去。而在人们眼中,她就像飞天的仙女,脚踩空气,漫步于夜色中。每走过一个象是火炬的柱子旁,那柱子的顶端就会冒起熊熊火焰,映着她那精致的面孔,让人觉得,出尘,美丽,圣洁而又神秘! 四周的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无疑的,这杨的出场方式确实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似乎过了很久,那飘飞的身影终于来到表演台的上面。方拓的脚踏上地面,做了一个旋身的动作,缓冲了临空而下的劲力。坐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微笑着等待人们在震惊中回神。 那边柳长风等人看他登上画舫,才出了一口气,他们遵照方拓的指示在他出场的时候以暗器点燃火炬,如今顺利的完成任务,以后就要看方拓自己的了! 瘦西湖的湖畔响起了震天的掌声,人们陶醉在方拓那从未见过的,神秘的出场方式。那些评审的官员商贾更是排得卖力。 第一步计划非常的成功,方拓找到一点自信,笑得更是甜美,霎时又有无数人在那梦幻般的笑容中迷失了自己。 两个负责弹奏的女子款款走上画舫,分立方拓两旁,琵琶声起,四周又安静下来,人们都要看看这倍受江南三公子推崇的归燕小姐能拿出什么绝活代替江秋水赢得大会。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方拓朱唇轻启,以人们前所未见的音律唱起了这首歌,唱到这里,旋律更见活泼。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一曲完毕,看着沉醉的人群,暗想自己这把赌对了。记得过去自己五音不全,如今到得古带来,竟生得如此好嗓子,不知道算不算幸运的事情。 大会规定每个人要表演两个节目,所以他微微调整一下,又接着唱起来:“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这两首歌可是他搅尽脑汁想起来的,记忆中适合古代,又是女人唱的实在不多,还好他记忆力超凡,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才好。第一首轻快活泼,放浪不拘,第二首优美娴静,暗带忧伤。这两首歌一出,她想不赢也难! “他要是女子,她要是女子,我一定”一向处事不惊的柳长风呆呆的望着台上洁白的身影,有些语无伦次. “他要是女子,我第一个不放过!”冷幕白的声音带着苦涩,显得嘶哑。握紧的拳头说明他此刻心情复杂。 余文杰眼睛紧紧盯着画舫:“说不定他真的是女人,哪有男人学女人学得这么像?” “我到是希望他是女人!”柳长风喃喃自语:“可惜,他是男人!还记得昨天他写的那首词吗?一派大家风范。” “还有那字!”冷幕白叹口气:“势如龙蛇,精练泼辣,意境深远!分明是男人的手笔,试问天下那个女子有那种胸襟和气魄?” “可惜,可惜!”几人一片叹气声,到是旁边的顾文宇顾自不解,师兄明明是女的阿?怎么着几个大人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不过他是不会说透的。反而有点得意:“嘿嘿!师兄是我自己的,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那晚在瘦西湖的人以一首《洛神赋》来形容归燕给他们带来的震撼,一夜之间“临波仙子”归燕的大名就已经传遍了扬州的每个角落。方拓也因此为流芳阁取得了赛花大会的头名。 “吟霄,长六尺,安十三弦”一身男装的方拓望向玉琴的眼中满是狂热,双手上下抚摸着来之不易的宝物. “它是你的了!”江秋水好笑地看着他的反应“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张琴哩!”据她所知,方拓不懂操琴,要来这个有什么用呢? “当然!”方拓头也没抬:“要是不喜欢我干嘛出卖色相?”弄得知道内情的人看他的眼光怪怪的,尤其是柳长风那三个混蛋,一看见他就遗憾的叹气,让他浑身不自在! “真伤心呢!”江秋水假装悲伤道:“人家还以为你是为了我才去表演的,没想到我江秋水竟比不上一张琴。” 方拓有些尴尬:“呵呵!我那是开玩笑的,这也是一部分原因嘛!” “嘻嘻!江秋水抚嘴娇笑道:“人家是逗你的啊!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先去休息了!”说完拍了方拓后背一把,转身又合门而去! 江秋水的离去正合方拓心意,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吟霄上了。 这吟霄通体雪白,首尾刻了一些简单的图案,虽美观但属于稀松平常,检查半天,既无暗格也没有特别的地方,连普通古琴的题词都欠缺,难道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琴?不可能,那天玉扁的的反应那么强烈,胸口的异样也不会是幻觉,更何况刚才琴拿到手的时候自己的胸口又是忽冷忽热,这琴明明就和轩辕宝典有关,想到这里,又仔细的察看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方拓让然一无所获,渐渐失去耐心的他索性把琴往旁边一放,打算明早再想办法,今晚先睡个觉再说!谁知刚熄灯,身后就传来女人的声音:“你在找我吗?”他全身不自主地起鸡皮疙瘩,抬头看看房间四周阴阴暗暗的,由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少得可怜,房间看来更阴暗。这声音一响,很容易就会让人与那种东西联想到一起。 “你是谁?赶快出来!”方拓叹口气,无奈的问道,因为这种声音仿佛是直接在脑中响起,根本不能确定声音的来源。 “是我啊!”一股白眼自吟霄缓缓升起,慢慢的凝聚成一个女人的身形,在月光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面孔,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面孔。 “你!”他咽口口水,有些艰难地说道:“你是人是鬼?”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每当场晕过去已经十分难得了! “你不会害我吧!”故事里这样寄生在古琴中的鬼魂多半是要杀人的,他的大脑里禁不住想起恐怖电影中的情节来。 “谁想害你了?”白烟的声音透漏着不满:“你身上有种让我熟悉的感觉,看你检查吟霄很久没有收获才好心现身出来的,要不然你找一百年也发现不了吟霄的秘密!”到最后还很情绪化的哼了一声。 方拓听那声音不像电视里那样凄厉,觉得如对方所言没有什么恶意,稍微松了口气:“你!和这张琴有什么关系?” “我生前有个名字叫怜香,做这把琴的人就是我的丈夫!”白烟悠悠地说道,语气夹带着一丝苍凉,顿了一顿,缓缓地向方拓讲述了一个故事。 怜香的家族秦氏据说是秦始皇的后人,一直隐居蜀中。那是一个美如仙境的人间净土,群山绿水环绕,民风憨厚纯朴。到了她这一代,虽然只剩她一个传人,但蜀中秦氏的玉器一直闻明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她嫁给制琴大师雷啸天之后,夫妻感情深厚,生活美满,可惜她自幼体弱多病,不到三十岁就因为风寒而香消玉殒。死了之后,魂魄就一直付在由13块稀世寒玉制成的玉手环上,到现在已经几百年了,这是第一次以灵体的形式出现在人前。 “后面的我知道,你的丈夫为了怀念你,将你生前所用的玉器制成了这张玉琴吟霄!”方拓接口道,吟霄的传说他可是耳熟能详,却没想到今天能亲自看到故事中的主人公。 “是啊!可惜当时我没办法现身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心失落,一蹶不振。”怜香语气悲凉,让闻者也不自觉的跟着伤感起来。“这个玉手环是我的家传之宝,和它流传下来的还有一段关于轩辕宝典的秘密!” “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个秘密,因为我有这个!”方拓拿出玉扁喃喃说道。 “轩辕宝玉?!”怜香看到方拓手里的东西惊呼道:“没想到真的有轩辕宝典,我还以为那只不过是个传说呢!” “传说?”方拓讽刺的笑了笑:“就因为这个传说,不知道引起了多大的腥风血雨,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你有两块,说明你是有缘人,玉手环和宝玉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怪不得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感觉!”怜香叹口气:“如果传言不差,这样的宝玉共有五块,合在一起就能找到轩辕宝典了。而这玉手环就是找到其他宝玉的钥匙!只有它才能感应到宝玉的所在!” 方拓要了摇头,他今天才知道玉扁真正的名字,若是在人前出现,怕是又要引来一场腥风血雨了吧!叹口气,把两块玉贴身收好,觉得有必要不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及既然是从琴里出来的,玉手环必然是吟霄的一部分,能拆下来么?”走到哪都带个这么大的琴,怎么也是不方便! 怜香又叹口气:“因为那是我最钟爱的东西,他不忍心破坏掉,所以整个镶在琴额上” “噢!”方拓恍然大悟,之前只是按照玉扁的形状去寻找,自然忽略了琴额一大串的玉石,但是单纯的以为那是装饰!若不是怜香提起,自己恐怕还找不到呢!当下取了玉手环,因为不习惯在手腕上戴东西,所以就揣到了怀里! “我就付在手环上,以后只能跟着你了!”怜香笑道! “对不起!”方拓觉得有些愧疚:“打扰了你的平静!” “没什么!”怜香满不在乎:“跟着你也见见世面,总好过成天呆在琴盒里,几百年了,还真闷哩!” 就这样,方拓又多了一个鬼朋友在身旁! *************************************** 今天的仙客来可谓是高朋满座,完全不是上回冷清的模样,方拓递了请柬,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最里面的一个雅座。 “就等你了!”柳长风站起身来,向方拓爽朗的笑道:“待会儿要自罚三杯哦!” “行啊!”方拓坐下来:“老大今天要我来有什么事情吗?不会只是吃顿酒那么简单吧?”多天的相处,他已经和柳长风等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了! “难道没事情咱兄弟不能聚聚喝酒聊天吗?”余文杰怪叫一声,给他的杯子满上酒。 “归燕小姐事忙,可以理解!”冷幕白坏坏地小声说道。 “你找死是不是?”方拓瞪了他一眼,这小子从那天开始就用归燕这个名字称呼他,还一脸的痞子样。 “你们注意点!这件事怎么可以在这里说?”柳长风老神在在地喝了口酒,警告道。 “哼!”方拓转投对柳长风笑道:“长风兄,最近几日始终不见你的踪影,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 “唉!”柳长风送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下来:“前几日扬州首富的千金遭到淫贼凌辱,那斯轻功甚高,我最近正帮着官府查办此事!” “我倒有一个线索!”方拓想起和江秋水处遇的那晚发生的事情,当下把那日的情景说了一遍。 “裴冷?”柳长风皱了皱眉:“敢在咱眼皮子底下作案,天给的胆子!”语气森寒,显然已经动了杀意。 “别说这是事儿了,太扫兴!今天咱就谈风弄月,烦心的事情还是别想!”余文杰劝解道。冷幕白也点头称是。 “是啊!甭让那杂碎坏了兴致!”柳长风面色缓和下来,又转头对方拓说:“阿拓擅歌,来一曲助兴怎么样?”说完还略有深意的笑了笑,显然此事并不简单。 方拓低头沉吟一下,忽然抬头道:“我说柳老大。今天这事儿是早计划好的吧!请我来就是试探我是哪种嗓子?是男是女?”若是冷幕白那不正经的提议,他回绝就是。但今天要求的是一向沉稳的柳长风,这明显是几人对他的试探,不得不答应,可自己这男声是装出来的,要唱歌不是露馅了吗? “不错!”出乎方拓的意料,柳长风没用任何借口,爽快的直接承认下来:“你那晚太象了,分布出真假,让我非常疑惑,于是定下今天的计划,就是想让你澄清一下。也免得让我们胡思乱想啊!反正试探一下没什么损失。”方拓要是拒绝,反而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因为他们可都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方拓是女人。 “好吧!”方拓故作轻松的喝口酒,想了一下,开口唱了起来:“美人千古一笑,青山迎风醉倒,看那走石飞沙也为你心跳。 谁在月下吹箫,想你白衣飘飘,温柔乡里佳人俏。既是情字难逃,做个情侠最好,情为何物今世答案得不到。许是真心痴心,许是俗心凡心,也许你还得不到。让我策马扬鞭,豪情冲云霄。我的剑为你挥,斩断红尘伤悲,我愿流尽天下泪。我的马为你追,踏遍千山万水,要把你的梦找回。我的酒为你醉,痛饮千杯万杯,为真情放纵一回。江湖中人笑我,太痴太傻太累,他们不懂我的爱你的美。”他没有特意改变声道,反而是完全放开,唱到后面,声音渐渐变得沙哑,让人听了却觉得其中满含感情流露,很容易就能投入歌声中。 这样一来,柳长风等人更是糊涂,说他是男人吧!声音和那晚瘦西湖畔很像,用在女人身上也非常适合!但换了旁人遇到这种事情谁不是尽力的掩盖女声的痕迹?哪有方拓这样的?或许也只是声音尖细一些而已!而且他的声音虽然不若男人般低沉,却也比寻常女子多了股磁性,更是让人难以分清! “埃!”柳长风的口气中有掩不掉的失望:“这次怕是不能分辨了!” “难道要我脱掉衣服你们才罢休?”方拓戏虐地笑了笑,突然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又开口说:“我有一个办法能打消你们的疑虑!” “什么办法?”冷幕白好奇地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去一个好地方!”方拓神秘地眨了眨眼,站起身来。于是四个人在刚刚从歌声中缓过劲来人们那热烈的掌声中离开了仙客来! 第八章(修改) “这,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地方?”冷幕白结结巴巴的指着头上的牌子,他这回是彻底死心了,方拓一定是男人! “是啊!”方拓故作正经的点头:“我早就想见识见识,既然今天有你们作陪,当然要来乐一乐!” “你!要是让秋水小姐知道我们陪你到这种地方,她非拔了我们的皮不可!你不是住在流芳阁吗?那里可比这强多了!”余文杰皱眉拍掉直往他身上靠的手。 “怎么?男人逛妓院是很正常的事情,流芳阁有秋水管着,我看不到好玩的东西!”方拓换上一脸坏笑,见他们还是站着不动,脸色一沉:“你们还是不是男人?畏首畏尾的,有事情我担着,走!”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妓院,老鸨随即涎着笑脸迎了上来。他们很快进到一个小厅,刚坐定,跟着便见一票青楼女子鱼贯走了进来,穿插在四人之间敬酒谈笑。 “你们不是经常自称是花柳班头吗?怎么这么放不开?”方拓搂着一名女子,对一脸拘束的柳长风三人坏笑道。他们四周的女子都是方拓亲自的,仔细的挑选过的,简直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而且一个劲儿的往身上缠,推也推不掉,若不是涵养到家,他们还真想一走了之,省得在这里活受罪。 “这,怎么能一样?”柳长风低声说。他们这次明显的是被方拓摆了一道,怎么乐得起来? “就是,你还是请我们到流芳阁好了!”冷幕白脸上冒汗,看了一眼旁边那给他敬酒的女子,又马上扭过头,真不知道这老板怎么想的,这么旁的女人也让来接客?有些羡慕方拓,虽然怀里的人不算什么绝色,但比起其他的人来也胜过许多,起码不让人反胃。 “切~”方拓撇撇嘴:“你们刚才试探我,这算我还你们的!明天天亮以前都不许走!”摸了怀中那叫如花的妓女一把:“宝贝,咱们进房休息去!”站起身又把嘴凑到柳长风的耳边:“不过你们可以自己花银子换一个能看的!”说完哈哈大笑,牵着如花的手走进隔壁房间。 一走进房间,他就点了如花的穴道,将从花留心那里搜来的“天香合欢散”给她服下去,将全身变得火热的如花放在床上,自己用棉布堵住耳朵,躺在桌子上,他要休息,等着明天看好戏。 第二天从房里出来,就看见满眼血丝的柳长风等人站在门外。来到妓院外面以后,方拓一路哼着小调一幅高兴的样子。与他的神清气爽相比,身后的柳长风等人垂头丧气。“大家昨天痛快吧?” “痛快?可不是?光听你那个如花叫床了!”余文杰嘟囔道。 “哈哈!”方拓听到他的话,笑得更加得意,这次自己总算扳回一局。 *********************************************************************** “你真厉害!”方拓刚一进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江秋水迎了上来:“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踏歌公子方拓昨天在仙客来精彩的表演呢!” “踏歌公子?”方拓有些疑惑? “是啊!”江秋水端来一盆洗脸水,将毛巾拧干递给他:“你的武功可比余文杰,又是方大人的侄子,来头不小。当然能够和柳长风他们一起并列,成为江南四大公子啦!说不定还会成为中原四大公子呢!”看向方拓的眼神渐渐有些痴迷:“他们都在谈论,说你唱歌的样子好像要踏着仙乐飞去。所以就给了你这个名号!” 看着江秋水那双异常闪亮的眼睛,方拓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能出名,可要不是昨天那一唱,自己还没办法脱身呢! “你先休息一下吧!昨晚一定很累!”江秋水将盆子端起来,又转身笑道:“那天你可得表演一场,那两次我都没有看见,难过死了!”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方拓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躺在床上,拿出玉手环想找怜香聊天,却怎么也得不到回应,索性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可能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吧!很快就进入梦乡。 方拓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大学的宿舍中,李冰宇还在桌子上玩着电脑,看样子又通宵了! “李冰宇,你又通宵没睡啊?”方拓站起来穿上衣服,猛地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已经爬得很高了!“没上课?” “你有病!”李冰宇白了他一眼,接着奋战他的A3:“星期天上什么课?” “星期天?”方拓有些糊涂,自己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捶捶脑袋:“真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什么?不会是今天上什么课吧!”李冰宇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你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是不是昨天看那劝酒的mm太漂亮,一不小心喝多了啊?”语气中有一丝嘲讽。 “我不记得几天有课!”方拓皱眉,眼前的一切都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记得咱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来了一个算命的” “那算命的我想起来了!”李冰宇关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上次东子打架,我去派出所的时候见过那老头,是一骗子!” “真的?”他有些疑惑。 “当然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冰宇拿出两罐可乐,递给他一个。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头都疼!”方拓为自己现在的状况有些担心,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 “今天大新生日,他让10点去他家,你快收拾吧!否则又要罚酒了!”李冰宇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可能是感冒了!”他笑着掩饰道。 ************************** “阿拓,你今天很不对劲哦!”走在马路上,李冰宇又上下扫了方拓两眼。 “哪有?”方拓摆弄着手机,奇怪,这上面存的电话号码自己怎么会没什么印象,仿佛是几年前留下的似的! “没有?没有你把林小姐的号码都删了,你们最近不是走得很近吗?” “是吗?”方拓抬起头尴尬的笑笑,却见李冰宇身后的人行道上,一辆失控的轿车正冲向一个小女孩。 “让开!”他大喝一声,似乎出于本能的绕过好友闪到人行道上,一把将那呆住的小女孩推开,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李冰宇的一声惊呼,那辆轿车已经撞到自己的身上 “啊!”方拓满身冷汗的坐了起来,最先入目的是一盏油灯,这里是流芳阁他住的房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自己这一觉竟然至少睡了六个时辰。勉强塞了点东西进肚,就独自走出院子,郁闷的他打算一个人出去走走。 漫步在寂静的小巷里,方拓叹口气,看了看天上明亮的月亮,远处的梆子声告诉他,现在已经是三更了,他自己在外面转了很长时间,却一点回去的念头都没有。多久了?这两年来虽然偶尔会想起过去的时光,却从未象今天这梦中那样的清晰,仿佛是自己又一次经历那改变他一生的车祸,这种感觉让他彷徨,令他不安。 “救命啊!”这声音沙哑,凄惨,无奈,虽然微弱且很快就消失了,但方拓肯定这是呼救的声音,当下想也不想,纵身翻越围墙,向声音的来源冲去。 这显然是一个有钱人家的院子,亭台楼阁花园假山一样不少,沿路上倒了满地的家丁护院,上前察看,还好,只是被迷晕过去,这时又一声呼救声传来,是由宅第边缘的一个二层小楼传出的,方拓当下抽出软剑,奔向那座小楼。 几盏油灯躺在地上,闪着寒光的长剑穿透一名妖娆的女子,血,喷涌而出。方拓破门而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种情景。“不要伤人!”一声大喝,他的软剑直刺黑衣人的肩头,那黑衣人见到方拓,浑身一颤,躲开他的攻击拔出女尸上的长剑,与方拓打起来。 黑衣人使的都是以命博命的狠辣招数,一时真让方拓难以低档,不过渐渐的他发现对方的修为并不算高,于是镇定心神,小心应付,两人以快打快,拼过数十招。这时候远方传来嘈杂声,隐隐伴随着火光,那黑衣人不愿恋战,虚晃一招,猛地转身,腾身跃出楼外,一眨眼就到了墙外。 方拓顾不得招呼前来察看的人们,紧紧跟在黑衣人的后面。那黑衣人身形灵巧,,翻墙走壁忽左忽右,方拓轻功造诣也不低,依然牢牢地跟着他,虽然追赶不上,不过隐匿身形不让对方发现还难不住他,所以黑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多了条“尾巴”!不一会儿,黑衣人在一个大宅院停下,方拓心头一惊,这宅院正是苗知府的住所,方拓知道苗知府是个好官,所以不希望有人对他不利,却见 那黑衣人吹了一声口哨,又一个和他同样装扮且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的人出现,那两人一照面,相互点了点头,联诀向城外奔去。 破烂的屋瓦,倒地的佛像,堆积许久的尘埃和遍布庭院的荒草,这是一座废弃的小庙,方拓伏在房上,察看里面的动静,因为那两个黑衣人就在里面落脚。 “裴大哥,我的东西你都拿了吗?”说话的正是那和方拓对过招的黑衣人,听声音竟然是一个妙龄女子。 “带了,一样不落!”在知府宅院出现的黑衣人提了提包袱:“咱们连夜离开!”嗓音低沉,是个男人。 “嗯!”女人点点头,语气有些伤感:“我不太放心我爹,不过我既然杀了人,就不能再见到他了!”说完拉下面罩,方拓在月下看得清楚,那女人赫然是苗知府唯一的女儿,苗蕴仙。 那男人揽住苗蕴仙的细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都是我没用,要是武功再好点,就不用你去冒险了,更不用你们父女分离了!” “不,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苗蕴仙抬起头,坚定地对这男人说到:“更何况,母仇已报,我还能有什么奢求?” “仙儿!”男人叹口气:“我裴冷对天发誓,今生今世,都要爱护我的妻子苗蕴仙,永不分离!” “裴大哥,”苗蕴仙异常感动,再度投入裴冷的怀抱。 “精彩!知府千金和文明扬州的采花大盗结为连理,真是精彩!”这时候,一个声音在这黑夜的庙里响起,惊得两人连忙分开,拿起武器戒备来人。 却见一英俊男子站在庙门口,明亮的月光下衣炔飘飘起浮,不是方拓是谁? “踏歌公子方拓!”苗蕴仙瞳孔猛地收缩:“没想到你还是追来了!” “仙儿退后!”裴冷大喝,将苗蕴仙护在自己身后:“方公子,你名列江南四大公子,我们知道打不赢你,只希望你能看在蕴仙身怀六甲的份上放过她,今天的事情我来承担!” “不,大哥,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苗蕴仙上前拉住裴冷的手,深情地说。 方拓见他们感情真挚,很是感动,决定要帮助他们,不过他不能这么轻易的放人,他还有很多疑虑需要解决,当下神秘地笑笑:“在下只想问几个问题,为什么苗小姐好好的千金不做却改行当了杀人犯,甚至和一个淫贼在一起!” “哼!”苗蕴仙冷哼,斜了方拓一眼:“我说了,你能放过我们?” 方拓不为她的敌意所动,收回软剑负手而立:“今晚的事情只有我看到了,我不说,天下没人会知道!”顿了一顿,又仔细地打量了两人,那苗蕴仙确实可称得上是个美人,只是那裴冷长相一般,不过却无印象中淫贼的猥亵,反而给人一种堂堂正正的感觉,心下不觉感叹,这两人在一起,也许会过得很幸福吧!他从不以世俗的眼光看人,个个矿她的思想与古人的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远,于是点头说道:“在我的掩护下,你们才能顺利离开,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 苗蕴仙看方拓面带真诚不似作假,与裴冷对视片刻,才缓缓地说:“大哥与我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因战乱才被迫分开,直到一个月前才团聚!” 方拓点点头,这段感情再正常不过“那你为什么要杀人呢?” “我爹当年因为不满南唐某地官吏的暴行,准备揭竿起义,没想到消息泄漏,只能和家眷分两处逃走,只苦了我娘被叛徒出卖最后因不甘受辱而自杀身亡,若不是由我师父极力相助恐怕我也难逃一劫!” “那你杀的就是那叛徒?” “不错!”苗蕴仙语音凄厉:“后来我跟着爹投靠大宋,没想到那仇人也在这个阵营。我爹为顾全大局将仇恨忍了下来,可那厮不但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千方百计的欲置我父女于死地,你说,该不该杀?” “该杀!”方拓颔首:“你怎么不将他送交官府呢?你这样一来,一辈子不是全毁了吗?”为了报仇搭上自己,他替苗蕴仙不值! 这时裴冷苦涩的摇摇头:“我苗伯父为官清廉,做人又老实,不会巴结高官,所以立了再大的功也只是一个知府,反观那老贼,虽不在朝为官,但酒肉朋友金钱之交遍布天下,更成为扬州乃至江南的首富,谁感动他?” 方拓深有同感,这样的人到哪个时代都不会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说那人是扬州首富,那他女儿的事情是你做的?” “不错!”裴冷直截了当的承认下来:“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将她的衣服脱光捆在院子里。那女人平日骄横跋扈无法无天心狠手辣害人无数我也只是略施薄惩而已!” 方拓觉得这么做并不过分,虽然对女人的名节有些损害,不过街头巷尾的传闻他也听过不少,这扬州首富包天德的女儿不但正如裴冷所言的蛇蝎心肠,而且花名在外,想来也损失不到哪里去!“那你们将包天德全家怎么处置的?” “我还是没有那么狠心!”苗蕴仙叹口气:“我只是杀了当时直接害人的包天德夫妇二人,连他们的女儿都下不了杀手,其他人没受什么伤害,不信方公子可以去查问!” “我信!”方拓点点头:“单从你只是迷昏那些守卫家丁的举动看,你并不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苗蕴仙谨慎的问道,手又放在剑柄上。 “当然!”方拓笑了笑“不过要快点了,我在一路留下痕迹,相信城里的人很快就会追来的!” “多谢公子!”裴冷拉着苗蕴仙跪下来,惊得方拓不知所措,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他行如此大礼,连忙闪到一边“你们快起来,要不然来不及了!” “公子大恩只能留待日后报答了!”裴冷不再罗嗦直起身,在方拓的注视下投入黑夜当中 方拓见他们走远,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若是现在离开,依余文杰等人的功夫要追到裴苗两人并不困难,送佛送到天,那他就再帮忙一把!于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布,蒙住脸坐在佛像前面等待余文杰等人的到来。果然没过多久,就听的外面传来声音“长风,在这里呢!”此时冷幕白的声音不像平日那样懒散反而充满精神甚至能从中觉察到一丝兴奋。 “果然是年轻人,遇到这种事情没有不兴奋的!”方拓想到这里嘴角泛起一股笑意,一种恶作剧式的微笑就藏在他蒙面的布下,而对象,就是站在他身前各自戒备的3个朋友。 “裴冷?”柳长风眯起眼睛,那眼皮夹缝中透露的精光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方拓点点头,顺手拿起地上的一根木条站了起来,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不能使用自己的软剑。 “苗小姐被你藏到哪里了?”柳长风的语气变得森寒,他是从苗府追到这里来的“苗知府是个好官,我不希望他的女儿受到伤害,所以你最好把小姐交出来!” 方拓摇了摇头,苗蕴仙早走了,他上哪找人交出来? “既然裴兄不肯妥协,那我们只有速战速决,得罪了!”柳长风冷酷地笑了笑,一闪身,一双青白的手掌已经伸到方拓的胸前。 冷幕白见老大出手,也将自己的折扇舞动起来,攻击方拓的下盘。倒是余文杰觉得以多攻少胜之不武。站在一旁暗自戒备!饶是如此,方拓面对两个和自己相同水平的高手也是非常吃力的,没过几招便渐显不支,一个不注意,就让冷幕白的扇风江他蒙面的布刮了下来。 “阿拓?”柳长风在月光下看清敌人的真面目大吃一惊,伸到了对方咽喉的手掌也缩了回来。 “你怎么在这里!”冷幕白吃惊的问道。 “怎么?不打了?”方拓见身份这么快就泄漏,微微失望,不过他不会将自己真实的心情表现出来,反而大方的坐到地上。 “你在这里干什么?裴冷呢?”柳长风皱眉追问道,这件事明显和方拓有关,他不得不问个清楚。 “裴冷啊!”方拓叹口气,没想到自己如此不济,这么快就败下阵来,要是柳长风他们顺着行迹追去,自己在这里一点作用都没有,不行,得再拖一会儿,这是他对裴冷的承诺,一定要完成,想到这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不就是了?” “你是裴冷?”在场众人惊呼道。 “是啊!”方拓点点头:“当日我巧妙地接近江秋水并结识了你们,没想到百密一疏,哎!要不是我垂延苗小姐的美色,你们恐怕还蒙在鼓里!”方拓并不担心柳长风等人会伤害自己,大不了误会一阵子,等裴苗二人安全了,招徕江秋水将事情澄清就万事ok了! “别开玩笑了!”余文杰不相信。 “谁说我开玩笑了?”方拓白了他一眼,伸手从怀里拿出“天香合欢散”扔到柳长风面前:“你们不是奇怪我昨晚为什么那么勇猛吗?其实我是用这个!” “这么说一切都是你亲手设计的了?”柳长风冷冷地说道。 “是啊!”方拓感觉事态有些严重,不过此时反悔已经来不及了,骑虎难下,他必须坚持下去:“我的一切都是骗你们的!”这句倒是真话! “好!好!”柳长风语气凄厉,浑身散发着阴寒的气势,连冷幕白和余文杰都被他影响得脸色发白。他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到最后咬得牙齿咯咯直响,显然悲愤至极“枉我等当你是兄弟,没想到你一直在骗我们!”说到这里,两眼喷火般怒视方拓:“不管怎么样,朋友一场,只要你交出苗小姐,我就放你离开,从此再无瓜葛!” “苗小姐是没有,”方拓咽口口水,没想到事情会到这种程度,更没想到柳长风发怒是这么恐怖,他觉得应该将真相说出来,面的害人害己:“我是骗了你们,不过”还没说完就感觉脖子一凉,柳长风得手掌已经贴在他的颈上。 “你知道吗?只要我一用力,你就活不成了!”柳长风气喘吁吁的轻声问道。 “我知道,”方拓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点的火熄灭下去。 “我不在乎什么苗小姐了,为什么你要欺骗我们,我一生最恨欺骗朋友的人,最讨厌被人欺骗背叛”冷冷的言语,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 “我”方拓苦涩的摇摇头,今天的事情早晚会发生,因为他从始至终都在欺骗着柳长风他们,甚至是整个世界,他是应该挨上两掌,作为对柳长风等人的一种补偿,反正迟早要真相大白,虽然他不认为换另一种情况他的处境会和现在一样,可能公布真实身份后能得到柳长风的理解.但是他骨子里是个男人,逃避责任不是他的所为,也不愿意靠那种女人的身份来维护自己的安全:‘你打我两掌吧!就算对欺骗你们的惩罚,一种补偿‘等了半天却不见柳长风动手,他方拓也是倔脾气,既然打定主意就一定要办到:“你他妈是不是男人啊?打两下还不敢?还是你说你最恨骗你的人那是假话?你是”还没说完,心口就一阵剧痛,一股温热涌到嘴边,他强咽下去,接着挺直身子“来啊!还有一下!受了这一掌,咱们的事情一笔勾销,怎么?下不了手?” 面对他的坦然,柳长风真的不知所措,旁边冷幕白和余文杰已经被他们两个吓呆了,不知道该劝谁,今晚实在太奇怪了!方拓不像方拓,柳长风也不象柳长风!从一开始到现在,两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怪异!方拓他们还不怎么了解,但柳长风就不同了!他是绝对不会因为欺骗就如此暴怒的!可是,他们又想不出其中的关键,只能干着急! 柳长风又想到眼前的人欺骗了自己,心中的怒火又激荡起来,抬手又照方拓的胸口一掌,这一下用了全力,等他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咯吱”一声脆响,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连带的方拓的衣襟也迸裂开来。只见月光下,方拓口鼻喷血的栽倒在地,胸前衣衫敞开,那束胸的布条也禁不住雄厚的掌力断开了。 “咳!咳!”方拓觉得两眼发黑,脑袋晕沉无力,勉强的站起身,遮住前胸,轻声说道:“这就是欺骗你们的代价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们的了!还有,苗小姐和裴冷青梅竹马两厢情愿,希望你们成全他们。”说完不理会呆愣在场的三人,径直走出庙门,刚跨出门槛,就忍不住将一口鲜血喷出来,冷风一吹,他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回忆刚才做的事情,不由得后脊发凉!刚刚那是自己么?依自己的性情怎么会做出这种不能理解的事情!可是这破庙里的情景却记得一清二楚,怎么回事儿?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虽然皎洁,却怎么看怎么有种阴森的感觉!难道是中邪了?怎么万没有替人背黑锅的道理阿!她想清理一下思绪,将事情弄明白,却在这时候血气上涌,她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方拓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仍然软弱无力,心口撕裂般的疼痛,昏昏沉沉中,觉得旁边一女子在哭泣,依稀是江秋水的声音,可惜再怎么努力也睁不开那双紧闭的眼睛,心头一急,又昏了过去。再一次醒来,他已经能够轻微的活动四肢,修养大概四五天勉强能够下地走路,用大夫的话说他这样的恢复速度已经是奇迹了!遗憾的是他没有找到付着怜香魂魄的玉手环,四化在那天晚上掉到哪里了,动员了很多人也没有找到,方拓打定主意,等伤好以后靠着两块玉扁一定要将玉手环找回来。他之所以能还原那么快,就是胸前玉扁的功劳,当初柳长风的一掌正好拍在玉扁上,那块李煜给的温玉现在被镶在它的胸前,怎么也弄不下来了,可惜找不到怜香,要不然就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疗伤期间柳长风他们来了几次,不过也只是问了问他的情况,没有见面。对于伤害到方拓,柳长风似乎存在一种罪恶感,连带的冷幕白和余文杰也不敢面对方拓,几个人现在产生了心结,恐怕也只能靠时间来治愈了! “谁送我回来的?”被换上素色女装的方拓斜躺在床上吃着江秋水递过来的桔子,不时无聊的打个哈欠。 “还不是那三个混蛋!”江秋水恨恨的说:“就算每天都送来昂贵的补品也不能弥补重伤你的错误,好在你恢复得快,要不然我非抽了他们的筋不可!” “恐怕就是因为你太凶,所以他们不敢来了!”方拓笑了笑,他不怨柳长风,毕竟这也算是他自己的过失。自己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受次伤算是补偿也不错! “他们伤了你,又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以为还敢来啊!”江秋水撇撇嘴:“不来才好呢!”方拓刚要说什么,却见一个丫环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江秋水皱眉道。 “小姐!”丫环看了方拓一眼:“衙门的刘捕头带了好多人过来,说是有要紧事情见归燕小姐!” 方拓和江秋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疑惑。“我去看看吧!”方拓刚要起身,就听的外面一阵女声的尖叫,接着房门被撞开,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带着四五个人闯进来。 那中年人看到床上的方拓,立刻大声喝道:“绑了!”不由分说,一干人等将方拓拉下来,七手八脚捆绑了个结实。 江秋水脸色铁青:“刘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捕头没理会江秋水,只是对着方拓冷冷的说道:“奉知府大人手谕,捉拿杀人凶犯归燕归案!来人,走!”说完拉着方拓就走出了流芳阁! *********************** “下跪何人?”一个面容清濯的中年人端坐中央,对着被捕快们押在地上的方拓喝道。 方拓被莫名其妙绑到这里,心头万分不爽:“你不好我是谁还派人捉我?”待看清那人的相貌,又疑问道:“怎么是你审理?苗大人呢?” “本官戴肃,庙知府卧病期间全权打理扬州的事物!” “苗大人病了?”方拓叹口气,看来因为女儿的出走而大受打击,心下不禁有些凄哀,却又听戴肃说道:“归燕,原名兰若冰,东京人氏,对不对?” 方拓翻了翻白眼,打定主意今后轻易不再使用路引了。像今天这样,要是自己穿着男装上来不就全露馅了:“知道还问?全是废话!” 扫了方拓一眼,戴肃拍案道:“大胆狂徒,本官问话竟敢胡乱回答!若再贫嘴,休怪本官掌你的嘴!” 方拓没好气的问道:“敢问大人,在下犯了什么罪?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不要狡辩!”戴肃道:“本官问你,五天前的戌时到亥时,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方拓一惊,那不是自己受伤的那晚么? “怎么?答不上来是不是?”戴肃看到方拓惊讶的表情,冷冷一笑:“让我 替你说吧!那晚你迷晕了包府家丁,下手杀了包天德夫妇,是不是?” “不是!”方拓大声说,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大人如何断定这件事情是我所为?”又昂首问道:“我并不认识包天德,甚至见都没见过,怎么会沙他呢?没有动机啊!” “哼!”冷哼一声,戴肃挥了挥手,一个捕块将一木盘放在方拓面前:“这个你可认得?”正是付着怜香魂魄的玉手怀:“据查,这是玉琴吟霄上的物件!” “这是我的!”方拓点点头,原来在这里,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 “承认就好!”戴肃又是一阵冷笑:“带人证!” 不一会儿,一名妖艳的女子走到堂前盈盈跪倒,正是满月楼的花魁月湄儿“民女见过大人!” “月湄儿,请将当日你所见之事讲来!”戴肃道。 “八月初三晚,民女正和满月楼的老板也就是包天德包老爷商量我到京城演出的事情,谁想到半夜闯进一个蒙面人,见到包老爷提剑就杀,民女害怕得躲在桌子底下,听得那贼人喝道‘包老贼拿命来,‘我才知道那蒙面人是个女子!”说着看了方拓一眼:“后来我听得外面半天没有动静,才爬出来,一看包老爷夫妻俩已经双双毙命,而在他们尸体附近发现了这个玉手环!” “很好!”戴肃看月湄儿说完,一拍惊堂木,对方拓说:“兰若冰,你既然说不认得包天德,那你的玉手环怎么会在包府出现?” 方拓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大人,就算玉手环出现在尸体附近,也不一定是凶手掉的啊?”摇摇头:“我当时确实出现在包府,不过是听到求救声前去帮忙,与歹徒搏斗时不慎掉落了这个物件,人确实不是我杀的!” “还敢狡辩?”戴肃道:“你既然在当时出现,就有杀人的嫌疑!” “大人!”方拓一抱拳:“我没有动机杀人啊!再说这玉手环价值不菲,一个歹徒行凶的时候会在身上带这种东西给人留下线索吗?” “哼!没有动机?”戴肃冷笑:“你可知道,当日你表姐江秋水之所以受伤都是包天的一手安排,你为了报复,自然起了杀心!” “胡说!”方拓怒火中烧,这家伙明显是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推:“我今日才知道此事,再说我已经得到赛花大会头名,哪犯得着冒身败名裂的风险杀人啊?” 只听堂上戴肃道:“你真有张好嘴,还能强自狡辩,不用刑看你是不会招,来呀,刑杖侍候。” 方拓重伤未愈,怎能经受杖刑?口中还想再说,却被身上的疼痛搅得说不出话来。看来戴肃是有心陷害,一般女子是不会用杖刑的,事情尚有很多可疑之处,他非但不想,而且立即用刑。他是盘算着屈打成招,速战速决呀! “停”戴肃说道:“你可认罪?” 方拓冷笑一声,猛地抬头,把心一横,咬牙道“不认!”竹签、挟棍、烙铁一干刑具扔在他面前,方拓倒吸口凉气,这些他在电视上看过,不用问,用字自己身上肯定痛苦非常,当下更是气愤:“屈打成招,严刑逼供,这就是大人你办案的手段〉我不服!”他曾想过出示师伯给的双龙玉佩,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是非自有公论,拿权利压人不是他的作风,更何况出示了玉佩,他和方俊的关系就摆在明面上了,兰若冰同方拓是一个人的事情也会报露出来,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戴肃微微一笑:“屈打成招?眼下人证物证具在,那融得你抵赖?用刑!” 方拓从未有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除了疼痛外,心中的怒火也是痛苦的来源之一。在一次又一次酷刑的冲击中,他感觉自己身体的生命力一点一点的流失下去,眼前的景物渐渐分解,模糊,失去了过去的轮廓。冰凉的水泼到他的脸上,方拓醒过来,耳边听到柳长风和江秋水等人正在大骂戴肃,具体说什么,他却听不清楚,浑身上下涌来的痛楚冲击着他的神智,四周传到她耳朵眼睛的信息都是断断续续的,只能听到屈打成招什么的话,接着就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首先入眼的就是黑漆漆冷冰冰的天花板,这是知府大牢,而自己正躺在一堆稻草上。而他的身边,柳长风等人正商量着什么,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醒来。 “怎么办?戴肃这么做,明显是想把事情就这么定下来,要是不早打算,阿拓就真完了!”冷幕白愤愤地说。 “有我们在这里,阿拓不会死的,实在不行,用强的也得让他离开!”余文杰冷哼一声:“我正派人连夜到京城传送消息,让我爹把这件事情押下来,说不得只有动用家族的权利了!” “我最担心的是阿拓,面对武功全失的现实他会怎么反应!”柳长风叹口气:“都怪我当时下手太重!我也不知怎么的!当时就是什么也顾不得了!非常生气!简直不能控制自己了!” “你说什么?”方拓直起身,柳长风的话不赦是个晴天霹雳,一直以来,自己面对这种离奇的情况,唯一让他能支撑下去的就是本身的武功还有轩辕宝典的传说了,如今失去武功,自己如何能在这古代立足?所以他的心里乱成一团。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你好好的活下去的!”冷幕白上前说道。 “是啊!”江秋水红着眼睛劝解道;“我不会武功,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方拓叹口气,努力的让自己表现出平静的样子,殊不知自己越这样越让他们觉得担心“都给我滚出去!”看他们站着不动,他大喝道。 等牢中就余他一人,茫然不知所措的他将自己身子蜷起,头紧紧的靠在膝盖上,这一夜,他想了很多。 恍惚中,锁链哗哗作响,方拓又被拖了出去,外面的透进来的阳光照得他难受,他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了,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按照一种轨迹来验证自己的命运。 “你认罪么?不认的话,可要受很多的苦,听说你大病未愈,恐怕挺不住啊”虽然是劝解的话,但戴肃说的不带一丝感情,其实他说得再生动好听,方拓也分辨不出来了。 方拓没有说话,两眼无神,下意识的摇头是他唯一的反映。接下来自认又是一翻酷刑,戴肃在毫无收获的情况下只有将方拓收押待审。 这一夜,方拓倒在稻草上,恍恍惚惚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来到他的面前,仔细一看,竟然是方拓异常熟悉的脸,那是兰若冰的脸:“你这个强盗,把我的身体还给我,还给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啊!”他努力的想争辩,可自己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任由兰若冰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喊。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没有了那让人难受的哭喊声,方拓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的面前:“阿拓,你过的怎么样?”话里满是亲切,一如记忆中的那种温情的感觉,是李冰宇。 “冰宇,你怎么来了?”方拓想上前拉住他,却被一把推开!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了!”李冰宇的话突然充斥了嘲讽:“你竟然不要脸的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而且好像很糟糕,把人家的武功都弄没了!你干脆回来吧!” “我也想回去!”方拓笑了笑,苦苦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只有死亡,只有死亡!只有死亡!”霎时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变成了混沌的一片,只有这个声音在四周飘荡回响,一直回响,回想在方拓的心里,久久不曾散去! 第九章(修改)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方拓恍惚中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上一下的起伏,总算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一个人的背上,四周到处是喊杀声和铿锵的刀剑声。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一个人的捕快在自己身前被砸晕过去,方拓拍打着身下的人吃惊的问道。 “救你出去啊!”那是余文杰的声音。 “你糊涂啦!”方拓骂道,这不是越狱吗?还好,看这情景没有看守的捕快受伤,只是被点穴或是昏了过去,要不然单是杀官的罪名就够受的了。 “要是今天不带你离开,你明天认不认罪都是死路一条了!”余文杰的宝刀上下翻飞,杀出一条路,很快的,又有几道身影汇合过来,顺着一个方向,几个人冲出知府大牢。 夜晚的长街,空寂无人。唯有身后的大牢人声鼎沸,搅得附近的民居鸡飞狗跳。一伙人朝不同的方向奔去,明显是为了分散追兵的注意,余文杰左拐右拐,熟悉地形,不一会儿就在一个小阁楼停下,按特定规律扣打门环,里面人应声开门,显然早有约定。 方拓惊魂未定,对于这些突变还来不及反映。被扶到一张床上躺下,可能是做了一宿噩梦的缘故,又怕又困,一接触枕头,魂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方拓的大脑一直不能清醒的思考,只是觉得忽冷忽热的,有人一直在用沾着冷水的手巾敷在他的头上。 “怎么办?这样子根本没发出城!”这焦急的声音是江秋水的。 “只能先在这里呆上一阵子了!你们先出去免得被人怀疑,我会找可靠的人照顾他!”这是柳长风那晴朗的声音,只是现在显得有些沙哑。 方拓感觉浑身似火烧,异常的难受,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怎么了?” 此话一出,他的四周就站满了人,原来柳长风和江秋水等人全聚在这里。 “你怎么样?好点了么?”江秋水红着眼睛说道。 “还好!”方拓勉强的点点头:“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会把你们都牵扯进来的!” “没办法!”柳长风轻声的说:“如果我们不救你,你即便是没有被屈打认罪,也会死在苦行的折磨之下,现在的你根本经不起戴肃那么折腾!”又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当时伤你在先,你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不用这么说!”方拓叹口气:“这谁也怪不得!”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显得格外憔悴。 室内再没人说话,大家的心思都放在那未知的将来,时间就在这沉闷的气氛中过去了。 ****************************************** 虽然戴肃怀疑柳长风等人就是劫狱的主谋,但在没有找到方拓的情况下,碍于他们的身份还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加几个尾巴,可惜依柳长风他们的身手,实在没有什么作用。所以他只能将流芳阁当作突破口。 “流芳阁被官兵看住了!”柳长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带嘲讽。 “噢!看来戴肃确实没有办法了!”方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难怪今天没有看到江秋水,原来是出不来,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不见面,江秋水不会有什么危险! “等你伤好的差不多,我就派人送你出去!”柳长风小心的看了看床上的人,他并不想提及方拓的伤势,这样会让他想起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方拓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虽然还是上午,但是他仍然昏昏欲睡,一到夜里,就会被怪梦搅得身心疲惫,那“只有死亡”这四个字一直在困扰着他,像个魔咒挥之不去。 “你”柳长风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余文杰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苗蕴仙回来了!”这个消息让方拓猛睁开眼睛。 “今天下午就会回到扬州来,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都跑出很远了,却折了回来!”余文杰有些搞不懂,和一个男人私奔可不是什么小事情,还能光明正大的返回来就更需要勇气了“这苗蕴仙还真是一个奇女子!”说到这个词,他瞄了一眼方拓,这不也是一个? “她回来了!裴冷呢?”方拓皱着眉头问。 “好像没在一起,我估计那淫贼是自己跑掉了!”余文杰有些愤恨的说,要是有一个女人为他私奔,他一定会珍惜的,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家乡刁难的人! “怎么会这样?”方拓摇摇头,苗蕴仙为什么会回来?估计是知道了这里的消息,以她的心性来说是不会让别人替她顶罪的。 柳长风笑了笑:“看来你是白忙活一场!要不要去骂她一顿?”他想活跃一下气氛。 方拓没有理他,只是向余文杰确认一下:“下午会到?” “是啊!”余文杰奇怪的点点头,不知道方拓关心这个做什么! “那就好!”方拓说了一句别人听不懂的话,她的眼睛在一瞬间竟然发出一道青色的光芒来!一闪而逝. 中午的知府衙门,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气氛变得异常怪异,一干官兵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意想不到来形容。 方拓站在微风里,原本因伤病而苍白的脸色因为走很长一段路的关系变得红润,怀着一颗超脱生死的心,带着一个能解救他人的决定,他洒脱的走到这里,很超凡的,穿越朱红的大门,擦着那些捕快的肩头走过,面带微笑的欣赏着那些目瞪口呆的嘴脸。 “你!”戴肃惊得说不出话来,神经一阵乱颤,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方拓笑了,表情很自然:“这几天来还得大人劳师动众,真过意不去!”顿了一顿,又嘲讽的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认罪么?我来了!” 戴肃叹口气,狐疑地问:“你认罪?” 方拓笑得更加灿烂,他正在猜想柳长风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出现的各种表情。他的笑容让衙门的人产生了不小的骚乱! “认罪!”他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人,坚定的点了点头,又伸出了双手:“绑我吧!” ********************************************************* 这次一如前几天的情景,戴肃稳坐公案后面,手中的惊堂木却许久没有拍下去。一反常态的俯身问:“你真的认罪?” 跪在地上的方拓闻言笑道:“你还真是奇怪,之前恨不得我早点认罪,现在目的达到了,怎么还犹豫起来了?还怕良心不安吗?” “啪!”惊堂木终于拍了下去,却远没有过去那么有气势,有尊严。“下跪何人?” “兰若冰!”方拓翻了翻白眼,怎么一上来就是这句话,一点花样没有! “本官问你,八月初三,包天德夫妇惨死家中,可是你做的?” 方拓又一次看看四周,平静的说:“是我!” “你能把当时的详情道来!” 方拓点点头,这样一件简单的杀人案根本不需要什么想象力,很容易的,他就编排了一个既合情又合理的故事,从他因为包天德伤害江秋水而起了杀心,一直说到怎样作案逃匿,差点没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天怒人怨的杀人惯犯。 戴肃皱眉道:“这么说,你确实是杀害包天德夫妇的凶手喽?”话里却是半信半疑,竟然忘了这一番话最开始出自他的口中。 “我都认罪了,你还问个什么?不是人证物证俱全吗?难道还有假的?”方拓可记得之前所受的待遇,自然话里不会客气。 “来人,画押!”戴肃难得的好脾气。挥了挥手,示意师爷将供状递到方拓面前。 “这很简单!”方拓说完直起身,走到师爷跟前,拿起笔,想学阿Q画个圈,不过想来也没人识得,只好草草的写下兰若冰这三个字。 “呼!”轻出口气,潇洒的将笔一扔,他扭头对戴肃说:“大人,看在我这么帮忙的份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说!”戴肃点点头。 “我最喜欢那个玉手环,能不能先还给我?”方拓想见怜香一面,非常的想。 “这是物证!”戴肃没想到她会有这种要求,有些犹豫。 “我都认罪了,你还在乎什么啊?” “好吧!”戴肃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达到预先的目的,不过这一切都太怪异了。就好像一切都是方拓安排好的一样。 方拓接过玉手环,在捕快的押送下步出大堂. ***************************** “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方拓笑了笑。他囚室的栏杆外正站着铁青着脸的柳长风等人。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时候还这么高兴!”余文杰嘟囔道,听到方拓自己回到知府大牢的消息,他们几个人险些没被吓死,来到这里一看,当事人却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精神状态是这几天来最好的。与之前死气沉沉伤病交加的情形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人! “难道我武功全失,就要一直闷闷不乐吗?”方拓撇撇嘴:“那样你们才高兴?” “他不是那个意思!”冷幕白气恼的摇头:“你怎么能犯险回来,而且认了罪!”最后几乎是大吼着说:“你不想活了!”这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看向方拓。 方拓在脸上挂出副笑容:“不要乱说,我还没活够呢!”转过身去,扯了扯镣铐叹气道:“要是没有这副东西会更好吧!对了,文宇安置好了么?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江秋水扶在木质的栏杆上,戚哀的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要来寻死?是不是?” “怎么会?”方拓摇摇头:“我还没活够呢!”叹口气,又接着说:“我有你们帮忙,再劫一次监狱就好了,难道你们能看着我去死?” “我们当然会救你”余文杰皱眉道:“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冷幕白扫了柳长风一眼,又略有深意的看着方拓:“再劫狱?谈何容易!有了上次的那件事情,戴肃还不加紧防范?要是请来秦墉看管,那咱们更是没有胜算。而且你们没注意他没追究上次劫狱的事情吗?恐怕正等着将咱们一网打尽呐!”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一切随意吧!”方拓勉强笑了笑,瞥见那正在接近的身影:“牢头下来赶人了,你们该走了!” “我们不会让你死的!”柳长风深深看了他一眼,扔下这句话,就领着众人离开了。 “我也不想死!”看着那几道离去的背影,方拓喃喃说道,这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可未必哦!”怜香这时现出身形说道:“你这么做难道没有一点寻死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方拓叹口气,坐在稻草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支配我,让我控制不住想死的念头!”而且冷幕白好像也发现了他这种想法,那眼神像能穿透他的身体一样,令他不自在。 “那是心魔!”怜香也跟着叹口气:“但愿你能安然度过这关!” “心魔?”方拓疑惑道:“听来好象是修行人经历的玩意儿!怎么会找上我?” “你的胸前镶着块宝玉对不对?那就是你烦恼的根源了!表面上你的武功似乎废了,但我能感觉道一股力量正在改造着你的身体,虽然微弱,不过那确实是你胸口的那块宝玉发出来的!” “这么说我武功还有恢复的可能?”方拓有些兴奋,这可能算是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 “不错,时间也许很长,不过恢复后你的武功一定会更高!”怜香以肯定的语气说道:“不过伴随而来的就是心魔的困扰,能过这一关,也许还会有一想不到的收获!” “这心魔就是我做梦的主使者喽?我想死的念头也是它引起的?” “你是不会被困难折服的人,所以心魔能影响你的不多,这次因为你受伤才有机可乘,明白这一点,我想你能战胜它!” “你好像知道很多的事情!你的来历一定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方拓露出几天来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觉得心头豁然开朗,一些疑问也被解开了。没有扼拌,更见洒脱。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怜香转移话题道:“现在这种情况,你真的甘心去死吗?” “顺其自然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反悔也没用了!”看怜香不准备告知答案,方拓也不想深究,将头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我有朋友在帮忙不是吗?” “是啊!那个柳长风不是说不会让你死吗?”怜香调笑道:“他挺关心你的样子!弄不好是喜欢上你了呢!” “那我还是死了算了!”方拓转过头去,嘟囔道。想来柳长风这几天确实不太正常,眼神也怪怪的,看来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 “罪妇兰若冰因一己之私,连害两命,罪大恶极,现判三天后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以平民愤!”戴肃在天黑的时候带着判决结果来到牢房。 “知道了!”方拓点点头,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那本官就告辞了!刘捕头会带你去死牢!” “大人,”方拓叫住转身要走的人:“不是应该在认罪画押之后当场宣判么?这次怎么这么晚?” “这”戴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 方拓看他的样子,禁不住嘲讽道:“不是被我之前的举动吓着了,所以忘了宣判吧?” “哼!”戴肃尴尬的冷哼一声,在方拓嚣张的大笑声中,甩了甩手就走没了身影! *************************** “不用这么夸张吧?”方拓哀号着说,除去先前手脚上的镣铐不论,他现在连脖子和腰上也被铁链锁住了,而另一头被牢牢地钉在墙上,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使足力气才能用指尖勉强触到牢门。 “这是戴大人特别交待的!可不能让你再被劫走了!”刘捕头一边锁门一边叹气道:“这可是专门关押江洋大盗的房间,铁链全是精钢所铸!” “那我太荣幸了!”方拓咧咧嘴,苦笑着摇摇头! “小姐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找牢头商量!”刘捕头抱拳道:“在下告辞了!”因为白天方拓惊人的表现,衙门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别的有些特别。 “三天后!”方拓抿抿嘴,也许自己真的只有三天好活了! “你后悔了?”怜香没有献身出来,而是直接在他的耳边吹气道。 “虽然不喜欢这些‘装备’和这里的伙食。”他拖动四肢,弄得铁链啷呛直响:“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正我怎么做,都会是这种结果!”说着望向外面墙上那跳动的火光,瞳孔时明时暗:“后悔药可不是好吃的!” “其实你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帮她的!”怜香叹口气。 “那不同的,这样最直接不是么?”他表情未变。“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值得?”怜香再次叹气道:“你根本不必这么做!” “万一呢?我始终不明白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只会让江秋水他们伤心,苗蕴仙为你内疚儿以!”怜香第三次叹气,如果她还有身体,非砸开方拓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不可。 “那比拆散一对鸳鸯,夺走一个孩子的母亲要强吧?”方拓转过头,却没有 看到怜香的影子,苦笑一下:“就算死了,也只能怨我自己,孤家寡人换得别人一生的幸福,值了!” “你仍然被心魔困扰着呐!”怜香语气哀婉:“怪不得一心求死!” “没有!”方拓大声反驳:“这是我本身的问题,也不会去送死的,哪来的什么心魔?” “真的?”怜香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的话为什么前后矛盾呢?恐怕你也把我不住自己寻死的念头吧?从一开始的甘愿受柳长风一掌的鲁莽,到现在自动定罪的疯狂,你哪一样不是莫名其妙?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你又哪点表现的正常?不是心魔的影响又是什么?连你的本心也被自己假造出来的表面给欺骗了啊!” 过了半响,方拓才比上眼睛,表情有些痛苦:“现在讲什么都晚了!”叹口气低下头,再也没说什么 ***************************************** “没想到我到死牢,第一个看我的人是你!”方拓盘坐在地,看着牢门外站着的人,话里有着掩不住的惊讶。满月楼的月湄儿屈身蹲了下去,仔细的看了看方拓的样子,那跳跃不停的火光照在她的脸庞上,格外诡异:“冷公子他们被阻拦在门外,据说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晚上不让探监,他拜托我进来瞧瞧你!” 方拓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不可能他们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更不会将这种事情交给你!” “你说得不错!”月湄儿神色一黯:“他们却是恨不得杀了我。”顿了顿又说道:“你就不恨我吗?” “恨你?”方拓说话的语调猛地抬高:“我为什么要恨你?” 月湄儿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悠悠说道:“当时我听到凶手和包天德说话了,也知道她就是苗蕴仙,更清楚方拓身上掉下玉手环的全过程,但是,因为你在赛花大会上超过了我,所以,少说几句话,你就成了凶手!” 方拓苦涩的笑了笑:“我是自动认罪的,与你何干?但是”猛地抬起头:“如果是来炫耀,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希望你能永远的忘记这件事情!” “我会的!”月湄儿扶着栏杆站起来,望向方拓的目光满是怜悯:“我可能永远都不会了解你,为了一个贪婪的人失去性命,值得么?” “贪婪?”方拓疑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别装蒜!”月湄儿冷笑一声:“我可听得清清楚楚,苗蕴仙向包天德索要吟霄上的天魔珠,得不到的情况下恼羞成怒的杀了人,这不是贪婪是什么?你这么袒护她,想来那个天魔珠真的很重要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贪婪?”方拓咽了口口水,一阵孤寂的感觉涌上心头,牢房里少了一个人,确实显得空旷:“对了怜香,你付身的那个总是玉手环玉手环的叫,它既然是你的传家宝,总该有个名字吧?” “我真不愿意提起它!”怜香喃喃说道:“十八天魔珠,持者鬼神惊,轩辕宝典现,天地任我行!它叫天魔珠,连带五块轩辕宝玉,正好是十八个,所以外面也叫十八天魔珠! 第十章(修改)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早睡觉了!”方拓面带微笑对跟在牢头身后的人说道。 “那真不好意思了!我可是非常想看你呐!”苗蕴仙等待牢头打开门,低头进到里面,有示意牢头离开。 “你可真好,知道带吃的来给我!”方拓看见她手中的食盒眼睛一亮。 “当然啦,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呢!”苗蕴仙浅笑,一边蹲下将碗筷递到方拓手里:“可惜没有带酒,不知道你想不想喝!” “没关系!”方拓夹了块鸡肉放在嘴里:“这牢饭有够难吃,你能带这些来我就感激不尽了!”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苗蕴仙双眼一红道:“因为我才让你受这些苦!我一赶回来,你已经被判刑了!我去找戴大人解释也没什么用!” 方拓扒饭的动作顿了一顿,却没有抬头:“什么你不好的?这完全是我自愿的!” “我明天再同我爹和戴肃说明真相还你清白!”苗蕴仙站起来:“我不能让你代替我送命!” 方拓放下筷子,看了看她,叹口气:“你真的以为我的品格高尚到能替一个人死的地步?你会武功,应该知道失去武功队咱们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换句话说,即便不帮你顶罪,我也会想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你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宽心,但我根本就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苗蕴仙摇了摇头,捉住方拓的手哭道。 “你杀人都敢,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方拓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随即平静下来,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我已经签字画押,你在解释也于事无补,不如为了裴冷想想,为你的孩子想想,为你爹想想”接着又笑了起来:“就算为了可怜可怜我,你也要想开点阿!我临死前向你要个舍身救人的好名声,你都不给吗?” “你!”苗蕴仙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你真要为我好,就让我平静得过完这三天吧!”方拓收拾好碗筷,将食盒递给她:“我现在想睡觉!” 苗蕴仙点点头,向外走去,没看见身后方拓脸上那一瞬间出现又立刻小时的古怪笑容。 待她走远了,方拓仰起头看向天花板:“怜香!我该怎么做?被人利用的滋味可不好啊!” “我有办法!”怜香现身出来:“如今要救你,还不能担上逃犯的身份,就只有这么做了!” *************************************************************** “我需要你们帮忙做几件事情!”第二天一大早,看到柳长风江秋水等人,方拓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来探监的几个人不由疑惑的相互对视,猜不出他在打什么注意。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这天早上,方拓的面前被摆上了酒菜,再过两个时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就会被带到外面斩首示众了! 牢头老李暗自松了口气,眼前这个麻烦一死,一切也就太平了,自己再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活。 “兰小姐,吃一些吧!吃点喝点才好上路呐!” 方拓闻言不禁一笑:“上路?上什么路?” “小姐!您别说笑了!”牢头摇摇头,给方拓斟满了酒:“午时三刻一过,您就不在这尘世了!跑天上去享福了!” “噢!”方拓装作恍然大悟,又浅笑着说:“如果我说我绝对死不了你信不信?” “您不要和小的说笑了!”牢头的腿一阵哆嗦,又立刻在脸上堆满笑容:“那白纸黑字的都写着呢,哪是这么容易更改的事情!您就别吓小的了!这几天,小的的胆都快被吓破了!”三天来,官府大牢总是有蒙面的武林高手光临,这样算来,每天三四次之多,虽然没有囚犯逃脱,也无人伤亡,但明眼人却知道这些人与死牢中那唯一的囚犯有关,他是深怕一个不小心,让人成功劫了人去,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听说最近不太平!”方拓若有所指。 “是啊!这几天,大批的武林中人聚集在扬州,听说是江南四公子联名邀请的各地朋友!”牢头小心地瞄了方拓一眼,又接着说:“监察御史朱瑜朱大人在杭州被劫持,凶徒一路正向扬州赶来,现在总兵衙门,各处捕快是整装待发,整个扬州地面草木皆兵。” 方拓点点头,还想问什么,却见一个看守在牢头耳边嘀咕什么,牢头听完皱眉道:“她这时候来做什么?” “是苗小姐吧?”方拓扬起嘴角问道。 “是!”牢头吃惊的看他一眼。 “让她进来吧!她不会放我走的!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好吧!”牢头不想得罪他们,暗想没有自己的钥匙别人也打不开锁住方拓的锁链,点头答应了。 ************************ “我可一直在等你呢!”方拓浅浅笑道。 “你等我?”苗蕴仙有些反应不及。 “是啊!等你来问天魔珠的事情啊!”方拓扬了扬眉毛。 “你还知道什么?”苗蕴仙猛地站起身靠向方拓,两人的鼻子差一点就贴在一起了。 “我知道你杀包天德的真正原因了!”方拓其始终保持着平静,目光直视苗蕴仙那满是杀意的眼睛:“你一开始就骗了我!” “不错!”苗蕴仙冷哼一声:“我就是要吟霄上的天魔珠,包天德交不出来,我自然要杀了他!不过,他确实和我有杀母之仇,也不算骗你了!” “这样我还能接受一些!”方拓笑了笑:“不过按理说吟霄在我手里,你找我要才对啊!怎么会找上包天德?” “向你要?别忘了之前吟霄可一直在我手里,我都没有发现,你怎么会知道?” “我想问你个问题,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方拓闭上眼睛,说出他的疑惑:“真的是为了回来认罪的么?你和裴冷到底什么关系?” “我有了裴大哥的孩子!”苗蕴仙的声音有些痛苦:“但我是组织的人,我不能让孩子生活在组织的阴影当中,知道任务失败,我想逃得远远的,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逃脱组织的制裁!” “裴冷呢?”方拓睁开眼:“你要怎么做?” “裴大哥受了重伤,被我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其实是继续潜伏下去,直到得到天魔珠的下落!”苗蕴仙叹口气:“毕竟,知府千金的身份,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组织舍不得放弃!” “到底是什么组织如此神通广大,连你这样地位的人也会被控制?” “我不能说!”苗蕴仙摇摇头:“我只能告诉你!一旦加入这个组织,就永远没有脱离的可能!” “你已经说很多了啊!也不差这个!”方拓失笑道。 “你马上要死了!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说出组织的秘密!” “你到是挺忠心!”方拓禁不住嘲讽道,弄了半天,自己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忠心?谢谢夸奖!”苗蕴仙撇撇嘴:“不过那种被毒药控制的忠心我宁愿不要!组织简直无孔不入,我不能拿自己的性命我孩子的安危冒险!”说完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完全没有刚刚狠厉的模样。 “你回来认罪的那出戏是怎么回事?”方拓实在不想提这样杀风景的事情,但是在所剩无几,他必须问个明白。 “其实不用你,也自然会有人替我开脱罪行的!”苗蕴仙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方拓:“我的任务是回来铲除知情的方拓方公子,不过你这么一搅和,我省事不少,只要保证你午时顺利被斩首,我就算完成一项任务了!真没想到,一个人因为服饰的不同,竟然会有两种完全不一样效果,男装时有男人潇洒的气质,女装时又尽显女人的娇媚。若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倒霉的替罪羊呢!” “外面有柳长风他们,你应该清楚,让我死,即便是我愿意,恐怕没那么容易吧?”方拓苦笑道。 “现在外面如此紧张的局势,多半是你一手策划的吧?”苗蕴仙笑得很灿烂,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吃了这个,即便是你被劫走也不活过午时三刻!你现在没有武功,更是没有办法反抗我的计划了!” “哎!”方拓看着她拿药的手接近自己,叹口气:“你的这些话足够我无罪释放了!”眨了眨眼睛,又低声说道:“如果有下次,劝你在作案的时候小心察看四周的情况,杀包天德的时候你让月湄儿了解了底细,现在,你又用自己的行动挽回了我一时的愚蠢,我真该庆幸你的这种粗心!” “你?”苗蕴仙听他这么说,非常疑惑,刚要问个清楚,身边突然就出现了两个人,明白了一切已经晚了,她瞬间被制住了穴道。 “怎么样?让你们藏在这里收获不小吧?”方拓笑了笑,他的对面,冷幕白站在那里,他的一支手正揪着一个穿着官服的年轻人的衣领。 “还可以,就是等的时间太长,我的腿都麻了!”冷幕白笑了笑:“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这时候外面传来喧哗声,不一会,柳长风和余文杰绑着戴肃来到这里,他们的身后,一群拿着武器的蒙面人正和官兵对峙着。 “参见御史大人!”柳长风等人见到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行礼道。 “免,各位免礼!”监察御史朱瑜看了看拎着自己衣领的冷幕白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干笑道。 “大人,这是为何?”戴肃使劲挣扎,想挣脱捆住自己的绳子:“这些人无故捉来本官,难道是大人你的命令?” “本官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苗蕴仙作案在先,还妄图杀人灭口,罪大当诛。戴肃办案不利并严刑逼供,以至屈打成招,卸去其官职。兰若冰纯属无辜,揭发真凶有功,现无罪释放,朝廷另行褒奖!”一个浑身狼狈的监察御史当场说道,不过他的话实在太流利好像事先背好的一样。讲完这些,还献媚似的对冷幕白笑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冷幕白笑了一下,放开手,并且帮着他理平衣服。 “大人,下官没有错!”戴肃不服道。 “没错?”年轻人冷笑一声:“犯人刚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而且满月楼的月湄儿已经改了口供,证实苗蕴仙就是杀害包天德的凶手!你对兰若冰使用酷刑也是事实,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他总算在戴肃的身上找回监察御史的官威。 “大人”戴肃还想说什么,却被柳长风点了穴道. “这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你们已经看到的,柳长风等人虽然劫持身为朝廷命官的戴肃甚是不妥,姑且念其初犯,又是在救人心切的情况下,所以不予追究。现场官兵捉贼有功,待我禀报圣上再做封赏,现在都退下吧!”朱瑜当场宣布完,挥了挥手,就将仍然是云里雾里的众官兵打发了! 当然也没忘了让人将苗蕴仙和戴肃也带了下去! “师兄,你下次能不能出手轻一点?”朱瑜见没有外人,便毫无架子的向冷幕白抱怨道。 “谁让你动作那么慢?武功也不好好练,要不然能用我这么累?”冷幕白撇撇嘴,一连不屑的样子。 “哈哈!”柳长风几天来阴沉的面目总算舒展开来:“小瑜不及二十便官拜御史,你师兄自然眼红,见面难免火爆些!” “我也没想到好赌成性,懒散惯了的朱小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作为,比你那整天装模作样的师兄可强多了!”余文杰也不甘落后的挑拨道。 “各位大哥,留点口德吧!你们是诚心想让我被师兄弄死啊!”朱瑜苦笑着转圈作揖道。 “喂!”方拓半眯着眼睛,很是火大道:“你们聊得倒挺开心的,把我凉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说完摆动一下四肢,他还被铁链锁着呢! *********************** 使劲的吸了几口外面清新的空气,方拓揉了揉手腕,笑道:“还是自由好啊!关在牢里太阳都看不见!” “你还有脸说?看你下次还敢这么胡闹?”前来迎接的江秋水看见他的样子,劈头训道:“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害我哭得好惨,尤其是听说他们劫狱屡次失败之后,人家真的以为你要死了哩!” “对不起!”方拓愧疚的说道,随即神色变得黯淡:“我也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没想到,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你,”江秋水看清他的表情,心脏抖的厉害,着实后怕:“你那时真的是要” “好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冷幕白叉开话题,并不想这样的气氛继续下去:“也算是给我的师弟洗尘压惊!” “好!只要你们请客,小弟随时奉陪,什么监察御史?玩几天再说!”朱瑜聪明的迎合道,走到方拓的面前,深施一礼:“生命诚是可贵,轻易放弃不是聪明之举!”顿了一顿,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方拓:“姑娘真的好漂亮,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很特别!不知”还没说完,腰上已经重重的挨了一记。 方拓被他说得烦躁,索性就一脚揣来眼前这讨厌的人。倒是旁边的柳长风等人见状大笑道:“朱小子惨了,阿拓最恨别人叫他姑娘,若在往日,不死也得残废!哈哈哈!” “跟你们在一起,人家的阿拓也变得粗鲁呢!”江秋水掩口轻笑,也加入了调笑的行列。几人不理会行人惊艳羡慕的目光,就站在大路中间肆意说笑,直说得方拓脸色发青才聪明的住嘴。 “你们误会了!”朱瑜抚着腰,解释道:“我的一个丫环和兰阿拓给人的感觉非常相像,我是想问,她们是不是同时来自一个叫21世纪的地方!我没别的意思啊!” “什么?”方拓猛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领使劲的摇晃道:“你那个丫环人呢?在哪?” “今天下午就能赶到扬州!”朱瑜扒开前胸的手,心疼的理平衣服,这可是刚做的官服啊!这帮人怎么都爱揪衣领呢? 方拓强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转过身吸口气。21世纪,多遥远又亲切的名词啊!没想到今天还能从别人的嘴里听到! 众人都感受到他激动的心情,虽然不解,但他们也不打算深究什么,只要眼前方拓能平安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 ************************** “怜香,该告诉我心魔的真相了吧?”方拓一回到流芳阁,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抚摸着手上的天魔珠开始召唤怜香。 “什,什么真相?”怜香语气有些慌张,而且没有现身。 “不用骗我了!你口中的能影响我心智的心魔,就是你自己对不对?”方拓晒道:“你说的话才是前后矛盾,最先说心魔是因为被打在胸口的温玉产生的,后来又说我从甘愿受柳长风一掌那里就开始不正常,这就是很大一个破绽啊!” “这是十八天魔珠的考验,也是轩辕宝典持有者资格的测验!”怜香叹口气:“你以后还会经受很多!” “那些也会像这次一样影响一个人的行为心智?”方拓皱眉,那也太危险了,光这次就差点让自己丧命。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那晚,我同柳长风都很反常,是不是也是那个什么心魔在作怪!” “可能吧!按照你描述的情景来看!那股力量想要你的性命!”怜香说完这句话,又安慰道:“不过,你现在过关了!以后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形了!” “那就好!看来你的来历真的不简单。那这次测验的是什么?勇气?心胸?智慧还是品格?” “这个嘛!”怜香顿了一顿:“暂时保密,你以后会知道的!” “你怎么能这样?”方拓无奈的叹口气:“好了,我不想深究,毕竟我安全过关了!不过,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什么话?”怜香疑惑道。 “我的武功能恢复么?”方拓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在古代,尤其是自己这样的情况,没功夫还混什么呀! “当然能!要我帮忙的化会更快!”怜香的语气相当肯定,让方拓放下心来。 “那就好,以后拜托你了!”方拓喃喃的说,目光望向窗外很远的地方,自己也在心中做下一个决定! *************************** “方拓”方拓抿着嘴,对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子自我介绍道:“也是兰若冰,你可以叫我阿拓!” “于芊芊!”女子笑了笑:“不过我喜欢你叫我嫣玉。” “嫣玉?看样子你很喜欢现在的身份!”方拓给自己倒了杯茶。 “习惯了!”嫣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迷茫又深邃 ******************************** “什么?苗蕴仙死了?”方拓赤脚站在房门外,朱瑜和嫣玉今早就离开了,聊了一整天的他刚要睡下补眠却听到这样的消息,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不错,是服毒自尽!”余文杰叹口气:“我到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柳长风也走了过来,看到方拓的样子,呆了半响:“你,你能不能去穿上鞋,这样很不雅观!” 方拓白了他一眼,柳长风最近的表现实在有够神经质。决定不理会他:“苗蕴仙有身孕,绝对不会自杀!现场没有别的线索?” 余文杰摇摇头:“看来,要彻查哪神秘组织的事情,这条线是断了!” “算了!我有感觉,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方拓抬头看看天,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天下,正涌动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并且与他们有关! 流芳阁江秋水的住所,因为方拓的回归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但是,三天之后 余文杰有事情到杭州了,极度无聊的柳长风和冷幕白一早就来到这里,因为太早,不方便进入内院,所以只能坐在前厅蹭茶。 正说得开心的时候,披头散发的江秋水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你,你怎么了?”冷幕白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阿拓呢?”柳长风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江秋水的身后。 “你们自己看!”江秋水叹口气,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后会有期?”柳长风和冷幕白凑过去,看到纸上的落款是方拓,不由倒吸口凉气。 “他,他就这么走了?”冷幕白有些不敢置信。 “这怎么成?”柳长风急得跳了起来:“她现在武功全失,不是很危险吗?” “是啊!”江秋水叹口气,倒在椅子上:“就这么走了!带着小文宇,伤还没养好!关键是她们带的钱根本就不多,到外面不是吃苦去吗?”说完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要走怎么不带上我啊,我都说死也要跟着你了!” “把余文杰找回来,能派的人都派出去,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回来!”柳长风头上青筋涌动:“一个人受着伤,还带个小孩子,没有多少钱,能到哪去?简直是胡闹!”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 这时,扬州南下的一条小路上, “师兄,以后就咱们两个闯荡江湖啦!”顾文宇有些兴奋,这段日子方拓陪在他身边的日子少只又少,前几天甚至连面都见不到,好不容易回到流芳阁了,师兄还天天被几个缠人精磨着,这是他的师兄耶,怎么总有人抢呢?所以方拓一带他出来,他就高兴的不得了,终于能摆脱那些人了。 “是啊!咱们先找个地方,我养好伤!”方拓宠溺的摸了摸小文宇的头:“去峨眉山,再拜访一下刀君,顺便游览整个江南!” “好啊!”顾文宇一下揽住他的脖子:“我还以为师兄不要我了呢!” “怎么会?你是我这世界唯一的亲人了,怎么回不要你!”想到这几天确实忽略了顾文宇,方拓有些愧疚的说:“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师兄最好了!”顾文宇完全的沉浸在那温暖的怀抱中,眼睛有些湿润了。 “可怜的孩子!”方拓叹口气,紧紧的抱住了他。阳光下,山道上,两人的影子洒在路中,被拉的老长老长! --(本卷结束)-- 旧版第二卷 红尘狂歌 序章 太平兴国五年初夏杭州地界的南新镇 一个三面环山的谷地,美丽的小河悠然前行,潺潺流水,啾啾鸟鸣。一座农家小院临山而立,半掩在河岸的绿树当中,神秘,平和,宁静! “我回来了!”顾文宇风风火火的闯进菜园子,对穿着一身文士服,却蹲在地上用镰刀除草的方拓说道。 “今天挺早的嘛!”方拓头也没抬,手中依旧忙碌着,这草长得真快,没几天就这么高了! “今天学堂换了夫子,所以提前放学了!”顾文宇蹲在方拓旁边,将手放在草根处用力的一拽,一堆连着菜苗的东西就从土里出来了,偷看方拓一眼,吐了吐舌头,又将菜苗连着杂草重新埋了回去,不再帮忙,以免挨骂! “王老夫子呢?”方拓诧异的问道,那王夫子年纪是大了点,对人也没有好脸色,不过学问还是不错的。他并没有发现顾文宇捣乱的动作。 “王夫子家里有事,明天就要走了!”顾文宇站起身,有些亢奋。王老夫子在的时候顽皮的他可没少受到惩罚,这下可解放了! “那得准备一下,明天咱们就去送他,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不管怎么样,他是位相当尽责的老师。”就是死板了点,酸气浓了一些。这半句也只能在心里说,顾文宇的想法他哪能不明白,不过方拓觉得自己有责任将文宇培养成一个能独当一面同时又心地善良的人,所以言行上言传身教外,在各种小事情方面也不忘利用机会进行引导教育,毕竟,小时候接收到的东西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哦!”顾文宇点点头:“那我去捉只兔子给他好了!” “其实是你想去玩吧?”方拓笑了笑:“去吧,不过这之前先将鸡窝里的蛋捡出来。” “是,我走了师兄。” 看着眨眼间就跑出很远的顾文宇,方拓摇了摇头,小孩子就是天真活泼精力充沛,低下头却惊呼出来,原来自己一个不小心用镰刀将菜苗划折了,他心虚地四下看看,和前五棵一样,使劲儿将那菜苗得根部往土里敦,再将断掉的那节合到缺口处,最后培上土:“这样大概就能活了吧?”他自我安慰道,虽然压根就不相信,但是这么一做,心里确实踏实不少。 方拓和顾文宇摆脱柳长风他们的搜寻来到这个小镇居住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了,当初还是怜香执意要将这交通不便少有人来往,同时又风景秀丽的地方当作方拓的疗养之所,现在他们已经过得很习惯了! 凑巧的,他们刚到这里就有一个人家要北上寻亲,于是没花多少钱,这靠山临河的院子连带着几亩好地就成了方拓的财产,因为出门前师伯给的200两银子本就所剩不多,有了这些地,至少在方拓疗伤期间,他们会衣食无忧,生活有了保障。 方拓仿佛又回到当初和吴莲在一起的那虽清贫却自在快乐的日子,开春的时候,他还种了很多菜,养了几只鸡,这样看起来和普通农家根本就没有区别。 多亏了怜香,方拓现在虽然恢复的缓慢但效果相当明显,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细微的真气流动了。即便是还不能够运功,这也是让人很兴奋的事情了。当然其中还会有令人苦恼的事。那种疗伤的过程实在太痛苦了,首先将一种叫“吉莫草”的剧毒山草磨碎,熬成汤水每日服用,这种药有很大的副作用,会让人像长重病一样,长期胸闷,身体虚弱甚至出现咳血的现象。而且每隔一天。还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身无寸缕地泡在水了,用金针插入头顶七处大穴。怜香则现身控制方拓体内的真气运行,这个过程是最关键也是最痛苦的一步,浑身上下撕裂一样,时冷时热,各种几可乱真的幻觉也会出现,每一次都像经历鬼门关一样让人心悸。 第二天夜里,顾文宇睡着之后,方拓披上一件衣服,准备到附近小河的僻静地方去疗伤。 没想到刚出屋子就听得院子的栅栏外传来异常的声响。“谁?”放眼望去,皎洁的月光下,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他。 方拓叹口气,知道自己为了方便没有束头发,让别人看到了他“真实”的性别。“你是谁?三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开门绕过去,来到那人眼前。 “我学生”那人看着方拓的脸,竟然慌张的说不出话来。 方拓见他这样,索性抽出夜晚用于防身的软剑抵在那人的脖子上,连拖带拽地将他“领”到院子里来:“你是谁?来干什么?说?”越到后来语气越严厉。 “学生学生”那男人看到颈上闪着寒光的利刃,更见慌乱,但奇怪的是说话却流利起来:“学生肖子颜,见过姑娘!”谁知刚说完,大腿上就被狠踹一脚。 方拓眯起眼睛,靠近肖子颜的脸,冷冷的说:“我警告你,不要叫我姑娘!” 平白挨了一记,肖子颜痛呼出声:“那叫小姐?” “啊!”又挨一记更重的,他哀号:“大嫂?” “噢!”这一下,肖子颜疼的叫都叫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抽气,半响才委屈地说:“那你让学生叫你什么啊?” “大侠!”方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也知道自己有些不讲理,不过他可不管这些,他心里不爽着呢:“你叫我大侠,听到没,小子?” “大,大侠?”肖子颜脸色古怪,撇撇嘴,突然感觉脖子更凉了,连忙唯唯诺诺的说道:“您是大侠!” “你到这里做什么?”方拓看他的力气连此时的自己都不如,而且明显毫无武功,一身宽大的文士服再加上这呆傻的样子更不是做偷儿的料,对他的来历更加感兴趣! “学生的老师王老夫子要回乡,学生去送他,没想到迷了路,就来到这里!”肖子颜咽口口水,畏惧地看着他。 “胡说!”方拓两眼一瞪:“王老夫子在东边出镇,你跑镇北干什么?而且他中午就走了,你半夜来送行?” “北面?”肖子颜愣了一下,随即干笑道:“学生自幼有个毛病,辨不明前后左右,分不清南北东西,出门必定迷路!”顿了一顿,神色突然有些兴奋:“这次只走了几个时辰就找到了离东面不远的北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唉!”方拓无力的叹口气,哪有人白痴到这种程度,刚要再问,旁边就传来顾文宇的惊呼:“肖夫子?” “夫子?”方拓好好打量了一番肖子颜,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你还是夫子?”不是吧?这白痴还能教学生?那学生不是很辛苦?每天上课都得先去找迷路的老师! 肖子颜扫了光脚站在屋门口的顾文宇一下,又瞄了一眼方拓,尴尬地搔搔头:“学生是今天接替恩师王老夫子的,碰巧来到这里,打扰了,打扰了!” 方拓收回软剑,面对这样的人,他还能怎么样?只能扯动嘴角:“先生受惊了,真是对不住!”接着反应过来,上前拉住他的手,显得非常热情地说道:“先生‘累’了一下午了,还没吃饭吧?快,进屋吃点东西,真是怠慢!” 不由分说的扯肖子颜进了屋,热了一些饭菜给又累又饿的肖子颜。 叹口气,坐在狼吞虎咽的肖子颜对面,趁顾文宇不注意,拽了他的一只手,小声的,恶狠狠地警告道:“今天你看到的一切,希望你能忘掉,我不愿意听到任何关于我的传言!” “噢!”肖子颜被他那冷冰冰的眼光看得脊背发亮,连忙听话的点头。 “嗯!”方拓满意的笑了笑,却瞟见顾文宇向这里看来,忙变脸道:“哎呀,先生怎么不吃了?” “我!”肖子颜畏惧地眨了眨眼睛,又接收到那警告的目光:“我吃饱了!” “文宇,送你先生回家,小心一些!”方拓笑着站起来:“先生,那我就不送了!” 肖子颜可怜的对桌子上那些吃了一半的食物咽了咽口水,虽舍不得,但还是老实地跟顾文宇出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方拓的眉头皱了又皱,半天才无奈的叹口气。自己这样子被看的一清二楚,但愿不要惹来麻烦才好! 第一章(修改) 方拓担心了几天,但镇上一直没有关于他性别的传言出现,这让他放心不少,看来肖子颜是个守诺的人。 除了学堂中的孩子们多了每天寻找失踪的夫子的工作之外,小镇的一切仍然是那样平和宁静。方拓也恢复了往日的心态,似乎那晚的泄漏事件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河边,柳下,微风中,方拓弹起那把从流芳阁带来的古琴,一群闲来无事的人聚在附近,这样的节目,自从方拓搬来之后就经常发生,在江秋水那里学习了操琴的基本方法,自己已经练了半年,虽然还比不过江秋水那样超绝美妙,但叮叮咚咚的琴音中充满自然和谐的声音。他之所以在流芳阁放弃了吟霄而改用这不知名的琴,除了吟霄太过显眼外,这张琴发出的音响低沉雄厚,很适合男性的自己,这也是其中的原因。 在这小镇里,方拓是名人,因为他那独此一家的音乐和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文采。纯朴的村民认为他这样有学问的人是值得尊敬的,所以非常喜欢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也爱找他商量。而方拓呢?除了对那些以各种借口接近他的那些少女头疼之外,他还是很享受这种生活的。 附近山顶白云飘浮,云雾缭绕,山上的树林郁郁葱葱,茂密苍翠。这时候,正是花开的季节,各种颜色点缀远处的平野,加上潺潺的河水与绚丽的夕阳,让人留恋陶醉。而方拓的琴声,给这美景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韵致。没人会忍心打破这如画似梦的景致。 似乎过了很久,方拓结束了手指的动作,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看看天上那即将落山的太阳,时候不早了!站直身体,对听琴的那些人略微颔首,抱起琴,在那些惊羡,崇敬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院子。但,早有人在那里等着他。 “你!”方拓看见自家门口站着的人,微微一愣:“自己来的?”又向四处看看。 “我是自己来的!”肖子颜自豪的点点头。 “真不容易!”方拓看到他那神情,着实诧异,一个路痴竟能从学堂走到小镇另一头的这里,什么不容易?简直能用奇迹来形容! “方拓,方公子!”肖子颜特意加重“公子”那两个字:“不请我进屋坐坐!” “这,怕是不方便吧!”方拓觉得有些头疼,眼前这人完全不似前几天那样任自己摆布,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想早些打发了他。 “这男女同处才不方便,咱们两个大男人哪有此说?”略有深意地笑了笑:“我来可是有事情专门找大侠你的!” “进来吧!”方拓叹口气,打开了院门。 “说吧!什么事情?”方拓倒了杯茶递给肖子颜,一般情况下,待客的礼节他还是会照做的。 肖子颜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是学堂的事情,学生希望您能教孩子们琴艺!” “哦?”方拓品了口茶,抿起嘴角,玩味儿地看了看肖子颜:“我这种奇淫技巧竟能入得夫子法眼,真是荣幸之至。”没想到这穷酸儒生竟能看得起自己这点本领。 “哪里,其实这里的人们都希望由你来担任夫子一职,教导孩子们。”肖子颜抬头看了方拓一眼:“学生原本也有此打算,无奈仔细想来,学生尚需凑足进京赶考的路费,实在退让不得,而且”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他发现方拓的真实性别,更加不会让贤了! 方拓了解的点点头,撇嘴嘲讽道:“说到底,你是瞧不起我!”对于这种思想,长在男女平等时代的他自然不会习惯。 “学堂的孩子们特别喜欢你,所以学生希望能在农闲的时候有人多教他们一些东西!”肖子颜站起身,对方拓一揖到地。 “夫子如此低姿态的请求,我若是不答应是不是显得太不讲道理呢?”方拓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悠闲地端起茶杯:“好吧!我明天就去学堂!” “那学生在这里就多谢了!”肖子颜又施礼道,他那种欣喜的表情让方拓很不自在,有一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接着两人安排了彼此的课程,而且讨论了一些细节。肖子颜直到吃过晚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方拓捧着琴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跟着肖子颜。这几天的事情果然应证了方拓之前的不安感觉。这小子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方拓,偏偏能够找到各种理由,让方拓没办法反驳,就像今天,借口方拓一个人走路不安全,非得要送他回家,天知道,他现在虽然因为“吉莫草”的副作用表现的虚弱一些,不过和一个每次都找不到家的路痴相比不是安全多了?不过方拓答应了,因为觉得让他回去的时候迷路走上一宿也不错,算是对这几天自己吃瘪的一点补偿吧! “我跟你说,今天我可不让文宇送你,你自己回家!”方拓翻翻白眼,恶狠狠地说道。先把话说明白,免得到时候赖帐。埃?这个顾文宇下午没有上课,跑到哪里疯了?回去非得收拾他不可! “好!”肖子颜点点头,他才不在乎呢! “你”方拓还要说什么,却见他家附近的钱家大小子跑了过来,见到他就气喘吁吁地喊道:“方,方大哥,你家文宇出事儿了,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事?快说!”方拓心中一急,捉住钱大的手臂就向前跑,边跑边问。 “我们几个在西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就进去探险,没想到里面有一个能冻死人的水池,文宇不注意掉了进去,我们拽上来的时候怎么叫也不醒。李大夫说恐怕不行了,让我来找你!”钱大总算嗑嗑巴巴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现在就开了?”怜香的声音传了出来,方拓身体一顿,但时间不等人,虽觉得问题不简单,但也不打算现在追究,松开手,自己率先往家里奔去。 ************************ 方拓家的小院子里,此时已经站满了焦急的村民,见方拓赶来,忙让出一条道让他通过。 方拓心急火燎地奔到屋里,只见包着几层棉被的顾文宇痛苦地躺在床上,脸上结了一层霜,嘴唇被冻得发白,心中更是惧怕,这可是他弟弟。 “别碰他,会冻着你的!”李大夫见方拓要触摸顾文宇的脸,连忙告诫道。 方拓却顾不得这些,使劲拍打着文宇的脸:“文宇,文宇,你怎么了?快醒醒!”果然,一接触顾文宇的皮肤,方拓的手也立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怕是不行了,准备后世吧!”李大夫悲切地叹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方拓听他一说更是焦急万分,坐立不宁之际却听得脑中怜香说道:“你别急,有办法治好他!不过先把这些人打发走再说!” 方拓总算放下心来,怜香的本事他清楚,说能救顾文宇就一定会有办法。 “你们都回去吧,我有办法让他活过来!” 村民们听到他这用平静的语调说出的话,都很吃惊,还以为他是伤心过度疯了,这人冻成这样,身上的肉都青了,怎么能救过来? “出去,让我静一静!”方拓见他们不动只是诧异的看着自己,心中恼火,说的话也不再客气。 “出去吧!”李大夫觉得这样也好,将村民们打发出去,回头看了方拓一眼,叹口气,自己也关门出去了。 “怜香,这是怎么回事儿?”方拓见屋里没人,打算向怜香问个清楚。 “事情紧急,你先按照我的话做,咱们边治伤边解释!”怜香说道:“还记得我给你疗伤时真气的运行方法吗?你试着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到文宇体内,按照那个路径疏通他的血脉,将你身上的寒玉挂在他胸口,让它吸收透出来的寒气!” “好!”方拓急忙照着怜香的话做,刚将寒玉挂上,房门就撞开了。 “文宇怎么样了?”肖子颜狼狈地闯进来喊道。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没看我要救人么?”方拓皱眉道。 “他们说文宇不行了,我来看看!他们还说你疯了”肖子颜没有看到方拓不耐烦的神色,还要上前察看方拓:“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 “你他妈给我滚!”方拓再控制不住,指着肖子颜的鼻子喝道。这人怎么那么烦? “我”肖子颜从未看过他这么狠厉的神情,一时反应不及说不出话来。 方拓见他还不出去,抽出软剑,对肖子颜身后的几个村民喊道:“你们把这杂种拖出去,要是谁不长眼再敢来打扰我,我宰了他!”说完不顾身体不能妄动真气的情况,挥起软剑,身前的桌子瞬间化为粉末。 村民们哪见过这种情景,惊惧地照着他的话将吓呆的肖子颜带了出去,谁也不敢进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落到那桌子一样的下场。 方拓牵动心脉伤口,喷出一口鲜血,见没人来打扰,心情总算平复下去。坐到顾文宇床边,按照怜香的指示开始进行治疗。 ************************************************************** 接下来的几天,方拓能从村民们望向他的目光中明显地感觉到崇敬,惧怕。毕竟,他不但在村民的眼前露了一手镇住场面,而且成功地救活了顾文宇,村民们对他的评价已经不只是有学问,有能耐那么简单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今晚的行动。据怜香所言,当初之所以选定这里作为疗伤地点,不只因为山上茂密的吉莫草,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一百年一开启的神秘岩洞中的寒泉。方拓的伤,原本就是要靠地底那种泉眼散发出的寒气才能治愈,因为这里靠近寒泉,所以即便那神秘岩洞不开启,也能慢慢的治愈伤势。如今那寒泉出现了,只要能在夜晚泡在寒泉里运功,那他的武功就能立刻恢复了,他怎能不兴奋。 “晚上带我去那个岩洞,你就把守在洞口,不能让任何人进去,知道么?”方拓对已经生龙活虎的顾文宇嘱咐道。 “噢!”顾文宇点点头:“可是师兄,那水很冷,你真的要靠那个恢复功力?”一想起当时的感受,他现在还会浑身发凉,恨不得多加几件衣服。 “对!只要过了今晚,我就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不用象现在这么虚弱了!”方拓在收拾东西,功力恢复后,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离开,现在开始准备并不嫌早。 “肖夫子这两天总是站在咱家门外,好像不敢进来!”顾文宇从窗口扫了眼外面栅栏的方向,哪里有一道让他熟悉的身影,在那里很长时间了! “不用理他,他差点让你丧命!”方拓狠狠地将一个包袱对紧系严,又发泄似的拽了拽。这人真烦,他最讨厌这种只知道读书的穷酸,婆婆妈妈的,看了就生气。 “可这样不理他好吗?”那可是夫子阿,不是应该受到尊敬的吗? “咱们走的时候会和他打招呼的!”方拓不打算再为这种事情伤脑筋,直起身,伸出右手,对肖子颜所在的地方竖起一根中指 ***************************** 方拓觉得心情好极了,虽然由于长期服用毒药的关系,身体还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随时都会咳血。但他已经能够自如的运行武功了,甚至功力比过去高了一倍,相信现在余文杰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师兄,恭喜你!”顾文宇高兴地说,师兄的功力恢复了,这样是不是意味着真正闯荡江湖的日子里自己不远了呢! “同喜同喜!”方拓抱拳笑道,心里估算了剩下的资产:“为了庆贺,咱们到镇上唯一的酒楼大吃一顿,咱们样?” “好耶!”顾文宇跳起来抱住方拓的胳膊:“什么好吃的都可以吗?” “这个嘛!”方拓摸了摸下巴,笑了笑:“只要银子够,没问题!” 来到镇中央既是酒楼也是客栈的太白居,和往常一样,这里人少得可怜,只有零星的几个喝茶的闲人。 “老板,好酒好肉上上来!”还没进屋,顾文宇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方拓苦笑着摇摇头,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在顾文宇点菜的时候,他的目光望向外面的街道上。谁知这一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里走来,那人来到跟前,正好与方拓的目光相对,方拓震惊的几乎昏了过去,失声道:“苗蕴仙?” ********************************************* “这么说来,你是假死,连余文杰都骗过了!我就说嘛!怀孕的你怎么可能自杀!但也没有人接触过你,怎么会不明不白的死了呢?”方拓给苗蕴仙斟满了酒,再见到这个让自己差点丧命的人,他倒是没有多少恨意,对女人,他是恨不起来的! “裴大哥得了一种病,受不得刺激,现在浑浑噩噩的,时好时坏,都怪我,他是听说我出事之后才受了刺激变成这样的!”苗蕴仙叹口气:“听说妙手神尼无难正在四川,我就是要带他寻医才路过此地,没想到遇到了你!” “那你不是过得很辛苦?”方拓感叹道。 “不会!”苗蕴仙突然呈现一种幸福知足的神态:“我现在能和爱的人在一起,而且顺利生下一个儿子,我觉得这样很幸福!” “你不是被毒药控制了吗?”方拓问道。 “现在药期早过了,除了开始时难受一些外,现在基本上没有感觉了,看来这种毒药没什么大不了的!早知道我不会做那么多坏事了!”苗蕴仙撇撇嘴。 “哦!”方拓挺同情苗蕴仙的,现在知道她没事,心里也总算踏实些。 “你不是想知道组织的情况吗?我现在告诉你!”苗蕴仙调皮的眨眨眼,摆脱了那神秘组织的阴影,她也开朗很多:“要加入那组织,必须服一种药,据说那药会控制人的意识!刚开始我也有那种难受的感觉!好象是被控制,心里面却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做的事情!好像在身体里还潜伏着一个灵魂,并且自己本身的意志会渐渐的失去!不过”她笑了一下:“看来我只是杞人忧天而已现在得我不是很好么?” “是挺不错的!”方拓点点头,面前的人给她的感觉与之前大不相同,更活泼了更有生气了! “他们”谁知道刚说两个字,苗蕴仙的眼睛和嘴角就怪异的抽动起来,她好像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只见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深吸口气:“你,你,跟我来!”失神地向外走 方拓感觉事态不妙,将一些银子交给顾文宇:“你吃完结帐就回家,我有事情出去一下!”说完就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酒楼的后面。 “你怎么样了?”方拓看苗蕴仙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在地,忙上前搀扶,关心地问道。 “报应啊!”苗蕴仙仰头向天哭道:“愿意为摆脱了一切,没想到一旦触犯禁忌,仍会得到如此下场!” “你,怎么了?”方拓有些不知所措,苗蕴仙的情景太怪了。 “我动了不该动的念头,现在惩罚来了!”苗蕴仙留着眼泪:“我留下了一些东西,在里面记录了我没加入组织前的一些事情,你找到它,能从中发现组织的线索。裴冷大哥知道那东西的所在,现在他和孩子在客栈的丁字房。”说完用力地拽住方拓:“我求求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们,将裴大哥的病治好!” “我会的!”方拓点点头:“你怎么了?是毒发了吗?”他谈谈苗蕴仙的额头,好烫。 “我,我”苗蕴仙还要再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翻翻白眼,身体就软了下去,方拓急忙抱住她,想看个究竟,却感觉手臂火烧一样的疼痛,忙公开双手,只见苗蕴仙那颤抖瘦弱的身体不断冒着白烟,而且散发着恶臭,不一会儿就化为一滩尸水,渐渐的再找不到一丝她在这世界停留的痕迹。 方拓看着这一切,忍不住靠在墙角呕吐起来,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人类如此悲惨的死法,怎能不惧怕?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心头冒起一股凉气,好歹毒的毒药,只要动一下禁忌的念头,就会遭到惨绝人寰的惩罚,而且连一点迹象都不会留下。心中对那神秘组织的印象更加深了一层。 “咚!”突听上方传来物品倒地的声音,向上看去,只见太白居一个房间窗户大开,心头暗叫不妙,纵身从那个窗口跃到房间,只见裴冷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直愣愣的躺在地上,已经是人事不知。 第二章 一身女装的方拓将必要的东西都收到包袱里,转头看了看床上呆坐着的裴冷和襁褓中婴儿,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苗蕴仙死亡的第三天了,他退了苗蕴仙在太白居的房间,将裴冷和孩子接到自己家里。 他又想起裴冷恢复神志时那怨毒的眼神和话语,心中泛起苦涩的滋味,裴冷完全将他当作杀害苗蕴仙的凶手,那种被冤枉却百口莫辨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无奈的是,为了找到那神秘组织的线索,他必须带着裴冷去求医。 “师兄,车准备好了!”顾文宇走进来说道,眼睛却一直瞪着裴冷,他还记得这个男人对师兄的态度,心中自然不会高兴。 “你把包袱拿到车里去吧!”方拓勉强笑了笑,抱起了孩子。 “我们来帮忙了!”几个热心村民走进来,看到方拓的打扮却呆住了,惊艳,迷茫的表情全都挂在脸上;“方,方先生,你怎么,怎么” 方拓表情尴尬地站在那里,倒是顾文宇走进来,看到那些人的样子,嘟囔道:“我师兄本来就是这样子,他就是女的。是你们笨而已!” 在那些晕乎乎的村民的帮助下,一辆载着两大两小四个人的马车总算行驶在向西的官道上。想起临走前那些村民们的表情,坐在车夫旁边的顾文宇禁不住笑了起来,那些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尊敬了半年的人是个女子,那些追求过他师兄的那些少女的表情更是精彩,有号啕大哭的,有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更有要投水上吊自杀的,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车里的方拓十分不自在,他总是感觉裴冷那满是恨意的眼神在瞄着他,不管怎么说,苗蕴仙的死总和自己有关联,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手里抱着他们的孩子,心头涌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找到一块布,刚打算披在裴冷的头上,车子却挺了下来,害得他险些跌到,欲开口相问,却见顾文宇拉开车帘,用下巴指了指外面:“师兄,外面有人要见你!” 方拓抱着孩子下了车,看见一身狼狈的肖子颜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你今天没迷路?”方拓扯动嘴角,强自笑道。 “我从早上就等在这里了!”肖子颜说道,又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你,换回女装了?” “这不明摆着嘛?”方拓皱起眉头,这人还是那么迂。 “我想问,你可以带我走吗?”肖子颜搔搔头,半响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方拓被他吓了一跳,飞快地答道:“不能!” “为什么?”肖子颜失望地说。 “这,”方拓顿了一顿,突然举起孩子,笑着说:“这是我的孩子,怎么样可爱吧?” “可爱,可爱!”肖子颜回答说,有立刻低下头。 方拓看他那瞬间变绿的脸色,心头开朗不少:“那你保重了,我要走了!” “等等!听车夫说车里还有一个大人,能告诉我他是谁吗?是你什么人?” 方拓的心情一下子又黯淡下去,苦涩地摇摇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说完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其实他也不知道裴冷算什么人,仇人?不算吧!朋友?更不是! 马车又开始前进了,顾文宇回头看了看孤单单站在身后的身影,心里好笑:“师兄,你为什么骗他?” 方拓也回头看了一眼,“他让我最近恨不自在。这么对他已经是恨宽容的了!”自己这段日子处处吃瘪,实在活得窝囊,前面就是余文杰的老家,到哪里不如给他搞一搞,谁让他们是朋友呢,有难同当嘛!心中拟定了一个计划,在面对未知的道路中,在朋友那里找些乐子也是应该的嘛! ************************************************************** 方拓很反感穿女装,在他看来,那种要命的装束就是代表古代那扭曲的道德规范的绳索,会给他窒息的感觉,很累,很颓废,男装就不同了,他能够完全放开自己,依稀,变回了真正的自己,虽然他仍然摆脱不了那命运的枷锁。 尽管千万个不愿意,方拓这次从镇子离开之前就换上了女装,因为一帮大男人带个婴儿太过显眼了。 严陵山下的一个小镇。 “又吃这些啊!”顾文宇看着桌上的东西抱怨道,已经好多天了,天天都吃这个! “先对付着吧!”方拓叹口气,就着咸菜咬了一口馒头,他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目前的窘境,钱没了!这一路下来车钱不算,光是给裴冷买药的花销就非常大,虽然已经再三节省,但现在剩下的钱也只够买几个馒头吃,要是再不想办法,那明天就只有露宿街头了。早知道不管多少钱,把房子卖掉好了!当日离开南新镇,一来时间仓促,卖不出满意的价钱。二来也想今后在苏杭一带有个落脚的地方,所以只是拜托邻居帮忙照看,现在想来,有了那些钱的话,起码能支持到去睦州城向余文杰求援。听说那有钱的小子现在就猫在家里,借个千八百应该不是问题。 “师兄!”顾文宇瞪了眼床上一声不吭的裴冷:“咱们不要管这家伙好不好!”他虽然不到十岁,但现在的情况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而且就因为这家伙对方拓的态度,这一路上气氛相当沉闷,谁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可以不管?”方拓摇摇头,终究不忍心让裴冷自生自灭,对于他们夫妇,方拓多少有些愧疚,若不是他一心想知道那神秘组织的情报,也不会害得苗蕴仙惨死。“答应过苗蕴仙要照顾他们父子,再说他身上还有重要的线索,现在放弃太可惜了!”这是他给自己找的理由。 “可是”顾文宇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你一个小孩子该关心的不应该是这种事情!”方拓打断他的话。裴冷现在浑身动弹不得,一般时候就像痴呆一样躺着,偶尔清醒过来还能说几句话,方拓觉得他这种情况并不是患病而是中了毒,更不能忍心撒手了。“想这样一个病人,你能看着不管?做人做事要心存善念!”说着小心地抱起婴儿,用匙羹盛了粥,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吹了吹,放在那孩子的嘴边轻轻的微凉的粥送进去。真是可怜的孩子,妈妈一死,才几个月大就被迫断奶了! “哇!”也不知道是不是粥太烫,那孩子大哭起来,弄得方拓手忙脚乱,他是喜欢小孩子没错,但这么小的孩子可从未接触过,那哭闹声摧残着他的神经,却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满头大汗的做着徒劳的安抚“别哭,别哭,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天啊,在这么下去,他要哭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方拓舒了一口气,将孩子交给满脸不情愿的顾文宇:“看好他,我出去一下!” “师兄!你可要快点回来啊!”顾文宇带着哭腔:“我看不好他!” “我去卖点不用的东西!”方拓苦涩地说,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腰部。 当铺里。 “你要当什么?先说好,不收衣服不当锅!”当铺掌柜低头打量了下面穿着粗布衣裳的方拓,语气轻蔑。 方拓看到那张恶心的嘴脸,心下叹口气,这是他第二次进当铺,这掌柜的态度和第一次如出一辙,难道天下间的当铺掌柜都是亲兄弟不成?要不怎么有一模一样的嘴脸? 他犹豫一下,终于抽出腰间软剑,倒递过去:“我当这个!” 那掌柜接过软剑,仔细检查一番,又看了看方拓:“姑娘打算当多少钱?活当死当?”客气了不少,他是识货的人,这软剑可不是凡品。 方拓皱了皱眉头:“这是我的随身武器,当时是活当!至于多少钱,你看着办!” “不瞒姑娘说,我们东家也是练武的,再三交待我们这些下人对江湖同道要万分礼遇,您这软剑虽不是凡品,但按照规矩活当只能当一百五十两银子,不过今儿个小的做主,加五十两,二百两银子,姑娘你看如何?” 方拓没想到这软剑只能当这么点钱,不过他急着用钱,也不愿再和那恶心的人谈论下去,咽口口水,点头答应了! ********************************* 睦州城外的余府,是整个睦州最有名的地方,不单因为它的占地广阔,富丽堂皇。还因为余家人才辈出。当今家主余德隆白手起家,如今挣得富可敌国的诺大家业。儿子余泓达一直跟在当今皇上身边,现在已官拜户部尚书,而他唯一的孙子余文杰算然年轻却已经是江南四公子之了,在江湖和商场上都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有睦州小孟尝之称,虽文采有限,但武功和魄力都不在他祖父之下。一家三代都是名人,这已经成了睦州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了! 这天早上,余府饭厅内。 余文杰低头扒饭,不时用眼睛偷偷地向周围扫上几眼。他旁边坐的是他祖父母和母亲,一家人都聚奇了,余家家教甚严,餐桌上一般是不说话的,余文杰在外面疯惯了,面对这样的生活颇不自在,要不是祖父明令这几个月必须呆在家中,而且家规中有早饭必须全家在一起这一条,他早就撒丫子跑外面找兄弟胡混去了,哪还会呆在这里受罪? “文杰,你心不在焉啊!”余德隆悠闲地享受着早点,孙子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精明的眼睛。 “没!”余文杰低下头,一点头没有在外面那粗爽的样子。对于祖父,他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哼!”余德隆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却见一个家丁走进来“老爷,柳公子和冷公子来了,在前厅等少爷!” 余文杰大喜,刚要起身却猛地想起什么,看了祖父一眼。 “看你那德性!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余德隆眯起眼睛:“坐下把饭吃完!” “哦!”余文杰灰溜溜地坐了下去,谁知他刚拿起筷子,又有家丁进来了。 那家丁神色古怪地鞠躬说道:“老爷,门外有一抱着孩子的女子来找少爷,还说”瞟了瞟余文杰。 “还说什么?”余德隆瞪了一脸迷惑的孙子一眼,向那家丁问道。 “她说是来要帐的!” 这一句话可把饭厅的气氛调起来了,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形 “余文杰!”余德隆拍桌而起。 “爷爷,我不知道啊!”余文杰也是一头雾水,他自问在外面没有风流帐阿,要是冷幕白那小子还差不多。 “还说没什么,人家姑娘都找到家里来了”余德隆还要大骂,却被妻子拽住衣袖. 余文杰的奶奶潘氏向他使了个眼色,满脸笑意的说:“这不一定是坏事啊!”接着转头朝向宝贝孙子:“文杰啊,你快去看看!” 余文杰额头上青筋显现,脸都绿了。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他得去看个究竟,哪个混蛋敢派人来耍他! 等他出去,潘氏才笑呵呵地说道:“那女子若真的是来要那种帐,儿媳妇,你等着抱孙子吧!老头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重孙吗?文杰一直性格内向,以至年届二十也没有心仪的女子,咱们不是也为他着急吗?” “是啊婆婆!”余文杰的母亲笑道:“给他介绍那么多女子他都不愿,现在有了这机会自然得好好把握,就是不知那女子长得怎样?”转头看向那报信的家丁。 那家丁连忙上前:“小人敢对天发誓,那门外的可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就是脸色差了点,身上的衣服粗躁一些,怕是出身寒微。” 余德隆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那到不要紧,身体弱些调补就好,只要身家清白,一切都不打紧的,只是这小子一下子就弄出这么大个动静,不教训一下不像话!” ********************************** “你?”余文杰那满脸的愤怒在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的时候瞬间变成惊讶。 “是啊!好久不见,吓你一跳吧!”方拓仔细的欣赏了余文杰那古怪的难以描述的脸色,笑了笑,郁闷的心情舒展不少。 “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老朋友来看你,你不高兴啊?”方拓撇了撇嘴。 “阿拓,我没想到你在失踪之后会主动找我们!”余文杰总算在震惊中恢复过来,欣喜之余又想到现在面临的窘境:“你向我要什么帐?” “要帐?”方拓装作惊讶道:“噢!我说的是借帐,口误!没给你带来麻烦吧?” “天,你差点害死我啊!”余文杰拍拍额头:“走,进去跟我去解释清楚,长风他们也在!”说完就上前拽住方拓的手。 “我不进去了!”方拓摇摇头,拒绝道:“我有急事,先借我点钱!”他虽然也想见柳长风他们,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钱?”余文杰愣了一下,马上点头道:“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麻烦你先把手放开!”方拓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余府的门里面。 “噢!”余文杰回头,才知道刚才说的起劲,没注意身后已经远远的大门里已经出现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连忙将拽着方拓的手放开,尴尬地搔搔头:“你现在用?”说完凤眼打量个方拓一下,心下叹气,看他这样子,这段日子明显过得不好,脸色苍白,发髻微乱,显得相当憔悴,还带个孩子,孩子?对了:“这孩子是谁的?” “我现在就要,这孩子你不用管,反正和你没关系!”方拓叹口气,他才不会告诉余文杰呢,那样可就不好玩了!这次的目的一个是借钱,一个就是找点乐子! 余文杰看到他那瞬间暗淡的神色,聪明的没有问下去,转身走到一个家丁跟前低声吩咐了一下。那家丁飞快地跑进府里,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就拿个包袱走出来递给余文杰。 余文杰接过包袱,掂量一下,塞在方拓怀里:“这里面有银票,黄金,现银!大概两千两,不知道够不够用!” “谢谢你!”方拓笑了笑,又察觉到余府大门里面的骚动,连忙说道:“我明天过来找你们,现在先走了!”转身就跑。这次来除了借钱外就是为了让余文杰头疼一把,现在目的已达,还不闪人就玩出火了,看样子余文杰的家人要出来了,还是先走为妙。 “阿拓!”余文杰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跑那么快,想说什么却听到了后面的声响,再联想方拓之前的举动,全清楚了:“你害死我啦!” “谁害死你啦?”余德隆走出大门,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身影:“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呢?” “是啊!我的重孙子呢?”潘氏也附和道。 “什么重孙子?什么女人?”余文杰咧咧嘴:“你们瞎说什么?” “瞎说?”潘氏笑道:“你当着那多人拉扯一个女子,还送了银子给她,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啊!他是我朋友!这次来借钱的!”余文杰苦着一张脸,委屈地说。他自问没有得罪方拓的地方啊! “还敢狡辩?”余德隆喝道:“跟我来祠堂!晚一步,家法伺候!”说完就走进门去。 余文杰脑袋一缩,只有老实地跟在后面 ************************ “这小子怎么还不来,该吃完早饭了吧?”冷幕白喝了今天的第七杯茶,看看日头,叹气道。 “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柳长风一向是那么悠闲:“对了,你有什么事情非得人聚齐才说,他现在还不来,你先和我讲吧!” “再等等!”冷幕白神秘地笑了笑,转头问站在一旁的家顶道:“你去看看你们家少爷怎么回事情,这么半天还不过来?” 那家丁领命去了,不一会儿怪笑着回来:“两位少爷,我家少爷确实有事了,被老爷请到祠堂去了!” “哦?”柳长风和冷幕白的兴致被提起来,连忙问道。 “是这么回事儿,今儿早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来我家少爷,我家少爷见了他别提多激动了,还拿了银子给她”余府的规矩虽严,但能到这里伺候的人多是心腹,所以在言行上大胆很多,而且余文杰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哈哈!竟然有这种事情!”柳长风朗声笑道:“我以为只有幕白你才会欠上这种风流债呢!没想到,没想到!” “真看不出来,平时好像不进女色的文杰老兄竟然会留一手!真不够意思,他来了得好好拷问!”冷幕白摇摇头:“既然这样,长风,咱们先说正事儿?” 柳长风笑笑:“早该这么办!” “那你可镇定点!”冷幕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放在桌子上。 “这是?”柳长风惊讶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冷幕白的胳膊:“这怎么会在你这?” “昨晚参加侯昆侯老爷子的寿宴,听他偶尔提及得到一把上等的软剑,名叫‘云瑶’,我曾在阿拓的身上见过这把剑,自然特别留心,取来一看,确实是阿拓的佩剑!所以讨了个人情,要了过来!”冷幕白拿起软剑叹气道:“你看,这剑身柔而不失钢性,色泽发黑却显得干净,无锋却犀利,吹毛立断。剑柄与剑身一体,上缠百年蛛丝,这可是伪造不得的!” “不错,这确实是阿拓的!”柳长风皱眉道:“怎么会到侯老爷子手里?” “你知道,侯老爷子盈利的生意之一就是当铺!”冷幕白放下剑:“这把剑就是一个女子以200两的价钱当掉的!那女子要不是阿拓,那阿拓的情况可就不乐观,若是阿拓,那他” “200两?”柳长风惊呼道:“他缺钱?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也许找不到,也许来不及,也许是根本就不想见咱们!”冷幕白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喃喃道:“200两!” 第三章 睦州城云来客栈 方拓吩咐店伙计上一些酒菜到房间里,又借了熬药的工具在客房的门前熬裴冷吃的汤药.等药好了,酒菜也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你先吃吧!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方拓对顾文宇笑了笑。盘算着什么时候去赎回软剑。 “师兄最好了!”顾文宇欢呼道,动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方拓将裴冷扶起来靠好,自己坐在床边,拿起药碗准备喂他吃药。 “终于忍不住要毒死我了?”这句话惊得方拓险些将手里的碗掉到地上,他抬头,正好与那双冷冷注视自己的眸子对上:“你清醒了?”虽然之前他也曾清醒过,说过话,但远没有今日来的清晰明了,像正常人一样。 “怎么?吓着了?你想害死我,却没想到我会这么醒来吧?”裴冷撇了一下嘴:“你的计划落空了!” “你别胡说八道,我要杀你还用这么费尽?你早死了!”方拓皱皱眉,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 “就怕你心虚不敢!”裴冷满脸不屑,扫了扫方拓:“怕报应!”这句话却说得格外有力。 “我都说八百遍了,苗蕴仙不是我杀的!你到底怎么才会相信?”方拓非常不喜欢这种被冤枉的感觉。他抱着手臂,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如果可能!他真想毒死他,可惜,这不合自己的作风,要不然 “除非你死”裴冷的脸因激动而扭曲,呼吸粗重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 “你又发作了,把药吃了!”方拓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发病了,好心地将碗靠近他。算了,还是不要与他计较了! “你这贱人,给给我滚”裴冷却不领情,反而使足了力气,甩起右手打向方拓。 方拓一个反应不及被打到手臂,失去平衡下整个人倒在地上,而那辛苦熬的药全洒到了自己的领子里 ****************** 再说余文杰费劲口舌才摆脱祖父母的纠缠,与柳长风他们会和后交流了彼此的信息。立刻派出手下打探方拓的消息,得知他的落脚点后连饭也没吃就赶到了云来客栈。 三个人站在客栈的前堂,却没有再进里面去。 “他带了个孩子?”柳长风向余文杰问道,语气很轻。 “是啊!”余文杰点点头:“你已经问了十多次了!” “谁的孩子?”柳长风好像没听到其中的不耐烦,接着问。 “我怎么知道?”余文杰翻翻白眼,他有点受不了现在的柳长风,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平常的精明稳重就不见了? “裴冷的!”冷幕白晃了晃手中客栈登记的文册:“跟她在一起的人除了小文宇,就是裴冷了!” “不可能!”余文杰大声说:“裴冷不是喜欢苗蕴仙么?而且他在苗蕴仙死后就失踪了!”柳长风在边上点点头。 “其实这样才合理!”冷幕白慢慢踱步,缓缓道;“你们好好想一想,当初阿拓不惜受伤也要阻挡咱们追踪裴冷和苗蕴仙?之后甘愿替苗蕴仙顶罪,最后莫名其妙地出走!难道还看不出来什么么?” “你说清楚点好不好!”余文杰皱眉道。 “假设!阿拓喜欢裴冷,而裴冷却喜欢苗蕴仙,她为了成全心爱的人,所以在长风手下受了伤!而后,更是甘愿顶罪求死!之后的出走更简单,因为她怀孕了,不得不走!” “那不见得!”柳长风摇摇头:“后来苗蕴仙伏法,不是他安排的么?” “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冷幕白叹气道:“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而他们到了客栈里面,正好看到方拓给裴冷喂药的情景。 柳长风他们看方拓被推在地上,连忙抢上去搀扶。 “苗蕴仙当日陷害阿拓在先,在死牢还妄图伤其性命,死了也活该,你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余文杰揪住裴冷的衣领,语气严厉。 “算了!”方拓站起来,叹口气:“他发病了,你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他根本就听不到。” 余文杰闻言看了看裴冷,见他那痴呆样子一阵反感,甩在床上。 冷幕白走到床边,抱起苗蕴仙的孩子:“这孩子真可爱,姓什么?” “哼!”方拓冷哼一声,将头撇到一旁!他都快被裴冷气死了! 倒是顾文宇插嘴了:“这小孩姓裴!”他还特意加重语气,让那个裴字听起来象是呸! 柳长风脸色一变,没想到真是裴冷的孩子,转过头,刚好看见冷幕白同样苍白的脸色! ******************************************* 云来客栈 方拓打发了顾文宇去看小孩,换了一身衣服,又亲自下去端了一碗药过来。 “他这么对你,你还”柳长风看见他手中的药,其不过地指着床上的裴冷冷冷说道.在他印象里方拓绝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如今受到裴冷如此过分的对待竟然还会拿药喂它,是因为方拓的性格改变了还是因为对方是裴冷才会如此?柳长风的心情可说是复杂至极。 方拓耸耸肩:“这样最好喂药了,他绝对听话!”说完就将一碗汤药全都灌了进去,并用手捂住裴冷的嘴,不让他将药吐出来。裴冷害他出丑,即便之前方拓对他心存愧疚,现在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地受下去,更别说好心地喂药了,那还管不管的上什么病人,他是一定要给自己出口恶气的,反正大夫没说这药忌口,熬药的时候他特意多加了满满两大勺辣椒,闻着都难受更别说喝了!果然,药一入口,即便是不知人事的裴冷也立即两眼园睁,浑身大汗,满面通红,方拓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在场的几人更加难受,柳长风当下甩门而去。 “看来我之前的推测都是对的!”冷幕白对着余文杰的耳朵小声说道,言语中却无半点得意,反而夹带着几分失落:“看来长风有功夫难受了!” 余文杰看到这一切,一把拉住也要出门的方拓:“这药喂了,你也该给我们一个交待了吧?” “交待?”方拓不知道柳长风为什么突然出去了,要过去问问却被拽住了,听余文杰这么一说非常诧异:“什么交待?” “这个是怎么回事儿?200两?”余文杰将软剑扔在桌子上,又把左脸靠上前去:“因为你早上的作为,我被祖父好顿训,你不该说个清楚?” “真惨!”方拓尴尬地咧咧嘴,话里满是同情,只见余文杰那左脸上流着一个很大的巴掌印,又红又肿玩过火了!不过他现在可不敢把真想告诉余文杰! ******************** “真好!你又回来了!”方拓抚着手中的软剑,心下却挫败得很,在别人口中才得知自己的“爱剑”名叫“云瑶”,这让他郁闷了很长时间,说来惭愧,他从未想过这些。不过那冷幕白确实挺有能耐的,刚刚当掉的东西他都能要过来。 昨天,他就已经向余文杰的长辈们澄清了彼此的关系,忆起那些失望的神情,方拓摇摇头,天下间的父母亲人都对儿女的情事很热心呢!抵不住热情的邀请,他们住在了余府,这样也好,比客栈要清静许多,只是无聊了些。顾文宇和裴冷的孩子被喜欢小孩的潘氏及余母霸占去了,柳长风他们又是一天不见个踪影,害得他只能滩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 “裴夫人!”一个丫环走了进来,对昏昏欲睡的方拓说道。 “裴,裴夫人?”方拓砖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仔细瞧了瞧那丫环的表情,用手指着自己:“你不会再叫我吧?” “奴婢当然是在叫您了!”丫环奇怪地说:“您不是裴夫人么?老夫人这么说的呀!” 方拓翻了翻白眼,这哪跟哪阿?不过他也不打算和一个小丫环计较这么多:“有什么事情?” “老妇人要带着顾少爷上香,他问您去不去?” “麻烦你转告老夫人,说我要睡觉,不去了!”一大群女人浩浩荡荡进庙里上香,想想就头疼,他自然不会去了。 “是,奴婢告退了!”那丫环又一福,走了出去! 方拓叹口气:“裴夫人?”苦笑摇头,难怪柳长风他们见到自己的表情会那么奇怪,难怪昨天将他和裴冷安排在一个房间,原来是这样,问题可能出在孩子身上,看来还是早点解释清楚才好,偶尔玩玩还可以,但是他可不想在自己头上安上什么某某夫人的头衔。 这时候却有一个沙哑的在他身后响起,惊得他站了起来:“看样子,你还挺喜欢裴夫人这个称呼呢!” “你能动了?”方拓猛地转身,他对面的不是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裴冷又是谁!昨天能清醒地说话打人已经十分希奇了,没想到现在还能下地,这已经不是奇迹能够形容得了。 “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好起来!”裴冷温和的笑道,仿佛昨天的敌意只是错觉:“看来你给我的药枕得很有效!” “难道是”方拓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多半是辣椒的功劳,否则裴冷早就活蹦乱跳了,没想到自己为报复而喂服的三大碗猛药竟然会收到这种效果。 “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完这句话裴冷九头也不会地往外面走。 方拓叹口气,只有跟在后面。 “我平安无事的好过来,你很失望么?”裴冷带着方拓出了余府,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你好不好于我无关!”方拓看了看脚下,这是一处悬崖,下面是河谷,只要是摔下去保证连渣都不剩:“我再说一次,不是我杀的!” “我亲眼看见他被你化掉了,这还有假?”裴冷猛地走到方拓跟前咆哮道。 “你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全过程!”方拓有些无奈:“苗蕴仙加入一个神秘的组织,而毒药是那组织下的!” “你在说笑话!”裴冷真的笑了,那笑容却让人背脊发凉:“她加入什么组织,我这做丈夫的会不知道?” “你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方拓摇摇头,又叹口气:“好!你说,我为什么要啥她?总得有个作案动机吧?” “哼!你其不过自己在扬州替人顶罪,所以怀恨在心,见她没死,自然就想报复了!” “天!”方拓拍拍额头:“看样子她没告诉你实情,不过我要是凶手,干嘛还收留你和孩子?受你的气?” 裴冷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那是因为你心里有愧!”顿了一顿,伸出手想抚摸方拓的脸瑕,看他扭头让开,语带嘲讽道:“你还想做裴夫人,否则一个清白怎么会如此糟蹋自己的名节?” “早知道让你去死!”方拓咬牙道,他也急了,没想到裴冷不但死心眼还这么自大!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杀了你!”裴冷扬了扬眉,语气却像是在说情话一样:“我现在心情平静,因为就要报仇了!放心,你死了,我会下去陪你的!” “你杀不了我的!”方拓看裴冷的样子摇了摇头,他疯了,那眼神,那语言,那神态,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 “听说你武功全失成了废人!”裴冷的语气又转向轻蔑:“我功力恢复三层,对付你足够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谁也救不了你!” 方拓听他这么说刚要笑出来却又马上有了主意:“这你都知道?看来我死定了!对了苗蕴仙说她之前记下了一些东西留在你那里,看我照顾你这么多天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 裴冷呆了一呆:“你又在耍我?蕴仙根本不识字,怎么记东西?”说完杀机已起:“看来你是为了什么东西才杀她的!” 方拓才被吓了一跳,不识字?苗蕴仙不识字?自己又被骗了!正当他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裴冷的手掌已经扑到他的面门!方拓慌忙相迎,提力硬拼一掌,虽然仓促之间没用多少力气,但他功力今非昔比,裴冷岂是对手? “你有武功?”裴冷被反震回去,却收式没有再攻。 “看样子你也不象疯了啊!还有自知之明!”方拓撇撇嘴,对他的突然袭击很气恼。 “我打不过你!”裴冷颓废地跌在地上,喷了口鲜血,双手狠狠地抓住土壤:“我真没用!” “你跟我回去吧!我将真实的情况仔细的告诉你!相信你会明白的!”方拓看他的样子,心下不忍:“人不能总是为了仇恨活着,别忘了你还有孩子!” “孩子?”裴冷抬起头,看象方拓的眼神已经涣散:“是的,我有孩子!我有孩子!” “对,你和苗蕴仙的孩子,是个儿子,你们裴家的香火!”方拓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继续劝解道:“跟我回去吧!”伸手就要捉住他。 “不要靠近我!”裴冷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你不会放过我的!对,你一定会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疯话?”方拓皱了皱眉头,眼前的人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了。 “疯话?不,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裴冷哈哈大笑道:“再没有这么清醒过了!”说着手舞足蹈起来,他又后退一步,随时都会掉到悬崖下面去。 “你要掉下去了!”方拓轻声地说,他知道面对这样的人一定要小心的安抚,即便知道裴冷身上灭由自己要的线索他也不忍心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小心点,过来,咱们回家!” “回家?”裴冷指着方拓的身后说:“不,你一定会和那几个人杀了我!” 方拓闻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柳长风等人满脸惊讶的站在那里。不由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刚到,刚一回家就听说什么也不知道的活死人不但能行动了,而且还把你带到这里来,所以来看看!”余文杰叹口气,他们是不放心,依裴冷对方拓的态度,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疯狂的情景。 “你们帮我把他架回去,他疯了!”方拓叹口气。 “你不如让他这么死了干脆!”柳长风冷冷的开口,他确实希望裴冷就这么死了,同时也猜测,如果自己变成这样,方拓会不会如此上心。 方拓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裴冷说道:“他们不会杀你的!”没办法,见死不救不是他的作风。 “别骗我了!”裴冷突然邪笑道:“你杀了蕴仙,就会杀我,还会杀我的孩子!”顿了一顿,又睁大眼睛:“对,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能报仇!”说着又向后挪动了一下。 “你!”方拓咬咬牙,见柳长风他们还是站着不动,顿时气恼喝道:“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再不帮忙他就死了!”这帮人亏得天天把侠义挂在嘴上,竟然会见死不救! “留下他只会让大家更痛苦!再说他这样子,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冷幕白看了看柳长风,抿起嘴唇说道。 方拓翻翻白眼,还想说什么,却听得裴冷呼道:“死亡!死亡!”那阴冷充满死亡气息的语调传到耳里,不觉浑身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 裴冷吃吃一笑,突然指着方拓大声说道:“你,兰若冰,我诅咒你,诅咒你今生没有好下场,我死后我的孩子会给我们报仇的!哈哈哈!”说完猛地起身,在一阵狂笑声中,身体直直向崖底跃去。 方拓听到那阴毒的语言,呆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再冲到崖边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色的疯狂扭动的身影,缓缓地向下飘去,直到落到河谷,最终消失不见 第四章 傍晚余府的某个厢房外 “怎么样?”余文杰从前堂回来,对一直守在房门前的冷幕白和柳长风说道。 “不知道啊!你奶奶出来也只是叹气,还不让人进去!”柳长风满面忧愁,自从那悬崖边回来,方拓就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一下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偏余文杰的奶奶潘氏不让他们几个男人靠近,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谁进去看看!”冷幕白提议道:“长风,你去,是你先不管裴冷死活的!” “不行!当时大家可都有分!”柳长风不依,斜斜眼:“现在姓裴的死了,你们不也是高兴?” “你们怎么能这样?”余文杰皱眉:“现在阿拓在伤心啊!你们不想办法单单说这些没用的!” “是啊!”冷幕白也扇风道:“这么半天没有动静,老夫人也一个时辰没进去了,他不是想不开” “呸!呸!”柳长风锤了他一下:“阿拓性格虽刚烈,但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更何况他还有孩子呢!” “不管怎么样,也该有人进去看看!下午送去的食物恐怕他也没吃哪!”余文杰提高了音调。 “我去!”柳长风咬咬牙,他确实很担心方拓。 ********************** 在方拓的房间门口,柳长风数次举起手,又几次落下,最后终于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阿拓!我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便的好!”柳长风低着头,走到方拓的床前:“再说那裴冷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他的声音很低,没有一丝的力气。 “我知道你在怪我们当时见死不救,他那样确实不如死了的好!”柳长风见没有动静,又说道:“再说他那么对你,我们也都想替你出气!” 床上还没有动静,柳长风再忍不住,抬起头来,只见,那落地的轻纱旁,一个人正一手扶着床,一手捂着肚子,表情象开心也似痛苦,异常的古怪。 “阿拓?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柳长风见方拓那个样子,忙上前关心地说道。 “我!我!”方拓辛苦地咽口气,还是禁不住笑出声来:“我笑你傻!进来说些莫名其妙的傻话,这还是江湖上有名的青叶公子柳长风吗?哈哈!” “阿拓,你没事儿吧?”柳长风想起今日崖上裴冷的样子,不由更加担心,阿拓不是也受刺激疯了吧? “我没事儿!只是一觉起来就听到一段傻话!哈哈!”方拓索性坐到地上狂笑,他没有想到一向精明的柳长风会说出如此单纯的话,之前的那点郁闷也慢慢舒解开来! “阿拓,你冷静点!”柳长风看他这样子更是着急害怕,连忙上前捉住方拓的双肩:“冷静点!”突然见方拓的身体猛地抖动,剧烈地咳唆起来,替他捶捶背,竟看到地上有一滩鲜血,惊得叫起来:“快来人,阿拓咳血了!” ******************** 大夫放开方拓的手,摇摇头:“她身体里有很强的毒素,要想清除干净,只能靠时间了!不过中了这么剧烈的毒竟然能到现在,真是奇迹!” 众人听他所言,惊骇异常,柳长风等人更是着急:“真的治不好了么?” 那大夫叹口气:“老夫是没什么法子了,只能开几贴清热去毒的药,要想根治,另请高明吧!”说完就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没事情的!”方拓笑了笑,当初为了恢复功力我特意吃的毒草,所以它们不会要我性命,只是段时间身体虚弱些罢了!”看他们不信,又说道:“真的!要不然我为什么活到现在?因为我的真气性质与毒素相克,所以我的内力越高,毒素也就越没危险,直至排除干净!” “真的?”柳长风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搏虽若,但很有规律,显然同方拓讲的一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你简直拿生命开玩笑!” 方拓苦笑着摇摇头,他不想失去辛苦得来的武功,再危险也要尝试。 这时候余老夫人潘氏领着顾文宇进来了,看到床上方拓憔悴的样子说道:“怎么才听说你咳血了?要不要紧?怎么会这样?” 方拓经她这么一问,又想起柳长风在房间里的话来,当下便笑着说起当时的情景,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柳长风困窘地搔搔头:“当时老夫人到外面只是叹气,我们很担心哩!” “我只感觉很累,睡了一觉而已!”方拓笑了笑:“不知道老夫人来过了!” 潘氏叹口气:“你死了丈夫,又一下午没了动静,他们自然担心!” “丈夫?”方拓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的误会,苦笑起来。倒是一边的顾文宇不依的大声说道:“我师兄才没有死丈夫呢!”我不活得好好的么?他小心地看了眼方拓,聪明的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裴冷不是你师兄的丈夫么?”余文杰好奇道。 “那个讨厌的家伙才不是我师兄的丈夫!”顾文宇撇撇嘴。 “没成亲?”冷幕白问道,看顾文宇点头,又喃喃说道:“连孩子都有了竟然没成亲?小孩子不要胡说” “孩子也不是我师兄的!我才没有胡说!”顾文宇几乎咆哮的说出来。 方拓看他急得脖子都红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解围道:“我是十几天前遇见的裴冷,怎么会这么快有孩子?”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潘氏松了口气,之前她对方拓的印象非常不好,认为他刚死了丈夫还能按新的睡觉一定不是好人,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知道方拓竟然无私的照顾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不由心生敬佩,对他的好感立时提高到极点。 “没想到,苗蕴仙没有死,竟然连我都骗过了!”余文杰叹口气,缓缓说道。 “是啊!她骗了我好多次!”方拓觉得心情烦躁,这女人太厉害了,连死了也耍他一码! “现在他们都死了,在讨论这些也无济于事!”柳长风开心地笑道,他现在觉得一切都特别美好! “孩子怎么办?你们都没成婚,照料个孩子确实不妥!”潘氏细心地提醒道。 “这”方拓沉吟一下:“不如咱们收他为徒,共同培养他,如何!”江南四公子共同的徒弟,说出去一定很有震撼力! “也好!”几人不想违背方拓的意思,连忙点头答应道。 “不过现在还是让他留在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吧!”潘氏笑道,他十分喜欢那可爱的孩子。 “也好!反正他还小,就让奶奶先玩几年!”余文杰讨好道。 “该打!小孩子是玩的吗?”潘氏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早点成亲,让我抱重孙子!”说完又看向方拓,越看越喜欢,这要是自己的孙媳妇该多好! ************************************* “泸州要开武林大会?”方拓拿着茶杯的手停下来,看向宣布消息的余文杰那眼神满是兴奋。 “是啊!这是给江南四公子的请柬!”余文杰扬了扬手中的红贴。 “为什么?最近江湖上发生什么大事了么?”柳长风皱眉道,自己的消息还没闭塞到那种程度吧?出了大事也不知道? “那倒没听说!”余文杰摇摇头:“不过听送信的人说泸州的百刀门捉了一个妖怪,好像是什么除魔大会!具体的情况只有到那里才会清楚!”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完全能够打探清楚!五十多年未曾举办的除魔大会再次召开,内幕一定不简单!”冷幕白点点头。 “现在就得准备,这几天就离开!路可不近啊!”余文杰笑道,总算不用在家里困着,他自然高兴! “等等,咱们怎么去?”方拓举起手。 “当然是骑马去!”柳长风奇怪道,这算什么问题? “我要求坐车!”方拓摇摇头:“就当是游山玩水吧!坐车舒服一些?” “噢!”冷幕白点点头,又问:“为什么非得坐车呢?咱们坐马,到了大河乘船也方便啊!再说那样也能游玩啊!”他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知道!”吃着糕点的顾文宇也参和进来,学着方拓的样子举起了手:“我师兄不会骑马!而且怎么学也学不会!” “真的?”柳长风不敢置信道,江湖中人平衡感很强,不会骑马的实在是,很,很少见。 “是的!”方拓被他们看的不自在,红着脸低下头!他一坐到马背上就头晕恶心,一点办法都没有! ******************************************************* 烈日下,余文杰操控着一辆超大型的豪华马车行驶在土道上,一身白色男装的方拓坐在他旁边,开心的将脚悬在车外,随着车辆的起伏不停的前后摆动。柳长风和冷幕白起着马紧紧跟在后面,他们那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尤为醒目。 “为什么我苦命要当车夫?”余文杰满头大汗地抱怨道。他可是睦州余府的少爷,如今竟沦落到这步田地。 “是你说不要车夫跟来的!”方拓扬了扬眉:“你也别抱怨,说好一人一天,明天就该我了!”有钱人家就是会享受,这马车里被铺上厚厚的几层棉被,后方还放置了糕点水酒,也难怪顾文宇要赖在车里不出来了! “我哪有抱怨!我是心疼我的马!”余文杰叹口气,他的爱马流星啊!这西域有名的千里马,现在被拴在前面拉车呢! “哈哈!谁让你倒霉呢?抽签的运气不好!”冷幕白在旁边调笑道。 “你不用笑话我!总有轮到你的一天!”余文杰瞪着眼,反驳道。 “那这样好了!到前面的城镇雇个车夫,你就可以骑马了!”方拓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那我都拉了一天车了!不行,一定要轮完一圈再说!”余文杰才不会让别人好过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牺牲一点就不行?”柳长风也加入调笑的行列!就这样,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上非常轻松! 绕过一道山梁,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打斗声,加速上前,远远瞧见一大帮手持武器的武士正围攻一个高壮的汉子。 “好一个英雄人物!”浓密的宽眉,方正的额头,上面横流着的一片黑发,使额头显得更加方正,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布在黝黑的满是棱角的脸上是那样的自然悦目。那比余文杰还要魁梧的身段,傲然挺立在人群当中,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浩然正气。方拓见了,自然会忍不住称赞。那群武士虽然各个彪勇凶悍,状若拼命,但那汉子手中的黑色长棍势如飓风,快似流星,在他身边飞快的舞动,根本没有人能靠上前去,只看的人眼花缭乱,只觉得精彩异常。 “这群人支持不了多久的!”柳长风靠过来,对方拓轻声的说道。 方拓点点头,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也能看出目前局势的导向:“这是什么棍法?耍起来这么犀利好看?”这棍法只能用正,快,狠来形容,正,大开大合,满是浩然之气。快,迅捷如电,让人反映不及,狠,每每都能打向敌人的关键,而且一击必中,中者必定会受损伤。 “这是军中的棍法,虽然招式简单,但能体会其中意味的少之又少,在战场上最为实用!”余文杰也插口说,顿了一顿不由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功夫,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和敌人血肉碰撞得来的真髓,最是让人热血沸腾!” “说得好!”这声音响彻山道,却一点都不刺耳,反而显得清朗。只见那汉子哈哈大笑间,围攻他的武士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好一句热血沸腾!没想到兄弟如此年轻竟有这般见识!”他竟然不再理会地上的人,直接向方拓等人走来。 “哪里!大哥过奖了!”余文杰跳下车来,抱拳行礼道,语气特别恭敬! “现在的人都认为军中的武学粗鄙难看,能用正眼瞧的,实在是少啊!”那汉子微微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没有战场上军人的奋力拼杀,哪来和平安定的局面?”方拓也下了车,深有感悟的说道:“国家要是没有一个能打的军队,终是要受欺负的!”他不禁想起今后中国那充满血泪无奈,屈辱和悔恨的历史。 那汉子闻言动容道:“兄弟的见识,比那些只会放屁的官员要强上百倍,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说完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大哥太厚此薄彼了吧?我们是一起的,怎么也要算我一份!”冷幕白笑道。 “哈哈!对不住,老曹不会说话,你们都是年轻俊杰,是要交个朋友!”那汉子脸色微红,不好意思道。 “这小白脸只会胡说,大哥不要理他!”柳长风跳下马,揣了冷幕白一脚。 “我只是开玩笑的,大哥不要见怪!”冷幕白尴尬地搔搔头! “等我处理完了,咱们好好聊聊!”那汉子说完转头对地上的武士喝道:“尔等若再在此地为非作歹抢劫商旅,老曹必定收拾你们!今天结识几位兄弟,我不愿杀生,你们快滚吧!”说完不理那些人,径直走到马车上坐下,没有丝毫客气。 方拓等人为他那毫不做作的坦率言行心折,也就放弃了一切客套,痛快的聊了起来! 那大汉叫曹天道,在北方的军队中当个小统领,这次奉将军之命去泸州执行一次军务,没想到在这路上遇到山匪,更和方拓等人结识。 虽然几人觉得曹天道绝没有如此简单,但交友贵在交心,他们也不想探究什么!很快,在经过一个小镇之后,他们已经称兄道弟了! *************** “曹大哥!”方拓看了看路边的酒肆,突然一个打发时间的主意涌上心头:“咱们比酒如何?” “阿拓要比酒?”曹天道眼前一亮,显然也是好酒之人。 “是啊!大哥敢不敢?”方拓点点头,早就对小说中那斗酒的情节神往不已,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遇到曹天道这真正当兵的人,自然不肯放过! “小瞧你大哥?说!怎么比?”曹天道应承下来,征战沙场的人,有几个不是酒精考验? “暂时保密!”方拓神秘地眨眨眼,转头对余文杰他们说道:“你们帮帮忙。把这里的酒斗买下来装到车上!” “阿拓!你行不行?”柳长风不放心,方拓现在可谓病毒缠身呐! “帮帮忙,就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吧!”方拓说着走进车里,一脚将顾文宇替出来,将棉被卷起来,好放置酒坛。 他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没法反驳,只好照着办! *********************************** 方拓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将几张宣纸铺在车顶上,率先坐了上去:“坐在这里,挪动了算输,喝酒的时候,洒出来沾到纸上算输!这一车的酒,会在沿路上补满,先醉的算输!不过可以用内功逼出酒气!怎么样,大哥敢不敢?” “好!”曹天道也坐了下去:“不过,人坐在这里不动地方会出汗的,那纸湿了该怎么办?” “那不一样!”方拓抿嘴笑道:“汗渍是洇上去的,酒渍是滴上去的!怎么能一样?” “不错!这样的比法倒是新鲜有趣!那我们就当见证!两位!准备好了么?”冷幕白点点头,觉得这样颇有意思,也来了兴致! 于是,这场奇特的赛酒大会就在马车上开始了 ************* “我说长风!你说他们谁能赢啊?”冷幕白靠近柳长风,小声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柳长风看着曹天道和方拓那丝毫没有酒意的脸色,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三天了,这两个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喝酒已经连续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他们这些递酒坛的人都有些支持不住,准备要轮班替换着来了,这两人却象没事似的,仍然使出各自的能耐比试着酒量,不,这已经不能算是比酒量了,而是在比内功修为,两人通过不同的途径释放着身体里的酒精,要不一般人被尿憋也憋死了!方拓的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手指始终都是湿的,因为他身体里的酒是在这里流出体外的,而曹天道更绝,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头上始终环绕着一股雾气,那是头上逼出的酒气形成的。 “没想到阿拓的功力进步这么快,怕是比我高出很多吧!”冷幕白叹气道。 “不知道那半年他有什么奇遇,下次得好好问问他!”柳长风点点头。 “外面怎么这么吵?”半合着眼的余文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睡你的吧!一会儿就该你了!”冷幕白白了他一眼。外面都是随行观看热闹的人,方拓和曹天道的车顶比试已经成了难得的风景,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人观看。无奈之下他们雇了两个车夫轮班驾车,一路上吃喝睡都在车上,但这样也丝毫没有减少围观的人数,有些顺路的甚至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就想知道这场比试的输赢。使得他们的马车周围始终围绕着一群“护卫”。倒是车顶上的两个人,一点都不在乎旁人的品头论足,犹自丝毫不动。 方拓喝了一口酒,脸色微红,他从未这样疯狂过,不过仗着一身内功,相信自己还会支持很久。看了看同自己一样的曹天道,笑道:“大哥!这已经三天了吧?你不累?” “那里!”曹天道也微微一笑,没想到方拓如此年轻却有这等不凡的修为,心里佩服,但他也不会轻易认输:“还早着呢!兄弟累了?” “没有!”方拓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马匹,车辆上指指点点的人,不由豪气大发:“光喝酒没什么意思,来点节目助兴如何?” “哦?什么节目?”曹天道的注意被吸引过来。 其实方拓是想休息一下,他在怎么必也不会比曹天道的功力高,眼下自己酒气已经上脸了,而对方一点改变也没有,他要是不找个理由休息一下,即便能支持很久,最终的赢家也不会是他:“小弟的绰号是踏歌公子,我来高歌一首,如何?” “好!”曹天道笑笑:“阿拓有如此雅兴,大哥怎么阻止?愿洗耳恭听!” 方拓沉吟一下,又看了看四周,开怀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击打节拍。高唱起来: “轻裘长剑,烈马狂歌, 忠胆义胆,壮山河; 好一个风云来去江湖客, 敢与帝王平起平坐. 柔情铁骨,千金一诺, 生前身后起烟波; 好一个富贵如云奈我何, 剑光闪处如泣如歌. 一腔血,流不尽英雄本色; 两只脚,踏破了大漠长河; 三声叹,叹,叹,叹,只为家园故国; 四方人,传诵着浩气长歌.” 虽是轻唱,更没有记忆中古筝序曲的铮然铿锵,但听了之后也是让人豪气顿生,尤其四周多是掣马独行的江湖人物,更是能引起共鸣。歌声一落,叫好声,感叹声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此后,踏歌公子方拓与沙场阎罗曹天道车顶比酒的故事带着这首满是浩然正气的奇歌在武林和民间流传了很久,给后人留下了难得的一段佳话! “这等气概,此等意境!”曹天道的目光变得悠远,深深叹了口气:“阿拓的歌声,深得我心啊!” “可惜!如果我的声音再低沉些会更好!”方拓的神色有些黯淡:“大哥唱起来,想来更有韵味!”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候,气氛变得更为融洽! ************************ 这时候。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缓缓跟在方拓他们后面。 “主子,年轻的人是踏歌公子方拓,另一人属下就不知道底细了!”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卑微地伏在马上,轻声说道。 一个锦衣的青年也坐在车顶上,他矗立风中远远的凝视着洒脱的二人,俊秀纤细的脸上满是向往:“中原,南国,果然是卧虎藏龙!”叹口气,心事重重地闭上眼睛,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道:“若是能与这等人物把酒言欢,此生无憾矣!” 第五章 方拓举起酒坛,将里面的酒小心地倒进嘴里,他的心里其实有很多的疑问。 战场上,谁会用没什么杀伤力的木棍作武器?余文杰又怎么认识军人习练的棍法?听说北方正准备和契丹打仗(这得说一下,故事发生的时候,北方的辽国将名 字改回了契丹,几十年后才改过来称辽!)作为军人的曹天道只身南下,真的只 是为了执行军务?又怎么有时间陪自己拼酒?不过他不是喜欢打破砂锅的人,从 他这么长时间仍然不知道自己佩剑的名字就能够看得出来。而且通过斗酒的一段 时间接触,曹天道已经成功的在众人心中树立了宽厚的大哥形象,而这已经足够 了! 曹天道同样在打量着方拓,年纪很轻,连胡须都没有,长得相当俊俏漂亮, 举止得体潇洒,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表现出来。当然他最欣赏的还是那种尽显男儿 本色的豪爽作派。注意到方拓脸狭那抹不自然的红润,他笑了笑,这小兄弟的修 为虽然十分难得,但比起刀口求生的自己还是差了一截:“兄弟,还继续比下去 么?” 方拓摇了摇头:“大哥,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你了,但事情要有始有终,不如 这样,咱们不要用内功逼出酒气了,怎么痛快怎么来,一醉方休,如何?”他之 前拖延时间也有找个乐子的成份在里面,如今曹天道已如此说,他自然不会硬撑 下去,更何况他喜欢享受这种过程,根本不在乎输赢。 “好!”曹天道立刻同意了,之前这么做只能算是拼酒,绝对不是喝酒,能 痛痛快快的喝一顿,他为什么要反对? 方拓拿起酒坛,作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率先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口酒气 ,对曹天道颔首致意。于是两人你来我望,真正的对拼起来,不一会儿,半坛酒 下肚,方拓已经有了晕眩的感觉了,很长时间没喝过这么多白酒,现在只觉得过 瘾,于是又喝了一口,松了松衣领,想让自己更舒服些。 “兄弟”曹天道看他那贪酒的样子笑了笑想说什么,目光触及方拓衣领 下那洁白的脖颈时却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瞳孔猛地收缩,刷地站了起来,他这一 突然举动立时吸引了当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拓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看曹天道:“大哥,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一醉方休么?站起来做什么?”他说话的神态已经带着明显的醉意。 曹天道张了张嘴,一副育言又止的样子,眼睛扫了扫围观的人们,低下头对 方拓轻声道:“跟我来!”说完就向道路旁边的一个小树林跃去/ 方拓呆了呆,只好站起身,顾不得那酸麻的痛苦感觉,强自提起已经失去知 觉的双腿,也跟了上去,不过他仍然没有忘记拎上一坛酒。 一个姿势利落,快若流星,一个上下起伏如风中舞蝶,洒脱飘逸。一前一后 ,几个起落间就消失了身影。只留下众人心中的疑惑以及满路的赞叹。 *************** 方拓斜身靠在一株老树上,又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擦嘴,向背对着他的曹 天道说道:“曹大哥,你让我跟过来,到底什么事情啊?”已经很长时间了,曹 天道一句话没有说,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你!”曹天道美育回头,但他那犹豫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方拓的耳朵:“ 你不是男人?” 手上的酒坛松脱出去,落到地上变成点点碎片,声音尖锐刺耳如他此刻的心 境。“你不是男人!”这句话引出了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痛。如今酒精已经侵 袭大脑,让他再撑不起往日那洒脱的伪装。“我曾经是男人,现在也是!”说了 这句话,方拓两眼无神的蹲了下去,仿佛是了所有的力气,蜷在一起,浑身颤抖 着。 曹天道转头看到了方拓的表情,心下疑虑顿生,按照之前的设想,现在的方 拓要么惊惶失措,要么故作镇定抵赖到底甚至大方的承认自己是女扮男装,但方 拓的表情却只能用悲痛欲绝失魂落魄来形容。“曾经是男人”?什么意思?心中 想起一种可能,连忙上前拉住方拓的双手。手上布满老茧,曹天道一眼就能看出 这绝对不是练武留下的,而是粗重劳动留下的痕迹,这是一个从小就遭受贫穷折 磨的孩子啊! 这时候方拓已经渐渐平复过来。他抽回自己的手,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是 男是女都没关系啊!我现在过得很好!”自己的秘密还是藏在心里为好,别人是 绝对不会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的。看来以后还是少喝一点酒为好,免得又像刚才 那样失态。 “可怜的孩子!”曹天道看他那种表情心中更是不忍,叹口气,上前扶住他 的肩膀:“虽然你做不成男人,但大哥绝对会照顾你,不让人看不起你!” “看不起我?”方拓的大脑还是昏沉沉的,并不能很快的理解曹天道这句话 的意思! *************************** “到哪了?”方拓挑起车帘,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自己乘的马车 行驶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明显是到城镇了。从树林回来后酒气上涌,三天 没睡的他狠狠的睡了好久,要不是四周越来越嘈杂的喧哗声,他还在跟周公下棋 呢! “白沙渡!”旁边的柳长风牵着马小心地避开撞向他的路人,一边笑着回答。 “我睡多久了?”方拓提起精神,看了看日头。 “一整天了!”冷幕白也凑过来:“怎么样?第一次看你喝醉!饿了吧?” “切~”方拓撇撇嘴:“这算什么?想当年”猛地住口,当年和哥们通 宵拼酒,最后在宿舍睡了两天一夜,不过这可是不能说的:“想当年谁见了我不叫声 酒仙啊!” “师兄,不对吧!”顾文宇也来凑热闹:“过去姨妈让你喝酒你可死活不肯呢!”这也差太多了,当初师兄滴酒不沾,姨妈直抱怨说她不是江湖儿女,什么时 候成酒仙了? “就你多话!”方拓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我喝酒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顾文宇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做个鬼脸嘟囔道:“就会欺负人!”他那可爱的 表情一下子把众人都逗乐了。 **************** 白沙渡余府别院 “不是要在这里等三天后的船么?有什么节目安排没?”方拓将顾文宇打发 给两个车夫,就跑到另一个房间,打开门就大呼小叫,他可是睡足了! “什么节目?当然是睡觉!走了那么多天,我们还没沾过床呢!”余文杰摇 摇头,举起茶杯,对曹天道说道:“曹大哥喝茶,不要理他!” “不行,难得来着热闹的地方,不好好逛一逛怎么行?”方拓坐在椅子上, 拿起旁边的茶杯就喝了起来,他也想散散心,舒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那你说要干什么?”冷幕白悠闲地打开折扇:“这地方你可不熟悉吧?没 我们引路,你不怕把自己丢了?” “我!”方拓四下扫了几眼,然后坏坏的笑道:“我想去妓院!” “不行!”除了曹天道,其余的人都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过去不知道方 拓的身份才依着他去那种污秽的地方,现在他们死活都不能答应。 “为什么?”方拓扬了扬眉,他其实是想到那次在妓院戏耍几人的事情,故 意拿话来刺激他们的:“那次你们玩的‘很开心’不是么?” “那次我们不知道你是”柳长风看了看曹天道,终是没有将话继续下去: “反正就是不可以!” “你只能看不能‘摸’,有什么乐趣可言?不如到酒楼吃些河鲜!”冷幕白摇 晃着扇子,语气轻佻。 “我支持阿拓!就去妓院!”曹天道这时候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冷幕白一眼。 “曹大哥,你不知道他其实是”余文杰甚感诧异,要解释什么却被曹天 道打断了! “我不想看到你们欺负他,瞧不起他!”曹天道语气坚定:“他说去妓院, 就去妓院!”说完揽住方拓的肩就往外走!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干瞪眼,一头雾水阿!自问没得罪曹天道阿,怎么会 弄成这样? ********************************* 方拓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夸张的招牌。“百花楼?”再转过身看看百花楼的对 面:“万花楼?”心里叹口气,怪不得小说里某某妓院都是什么百花楼,万花楼 的,原来事实就是如此阿! “阿拓!你摇头做什么?这里可就只有两个大妓院,你还不满意?”曹天道看 他哪家也不进,只是站在街上自顾自的摇头,当下奇怪地问道。 方拓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两家妓院的招牌:“扬州的流芳阁,满月楼,好听 又文雅,你再看这里。”摇了摇头:“俗,简直俗不可耐!”又对站着不吭声的 柳长风等人说到:“你们说是不是?” “哎呦~~”一个老鸨带着令人窒息的香风迎了上来,显然没有听到方拓刚才 的话:“公子啊!第一次来是不是?我们百花楼的姑娘可是各顶各的温柔娴熟! 这方圆百里没有不知道的!”上下打量了方拓,两眼一眯,腻声道:“公子这般 俊俏人物,妈妈我要是年轻十岁,一定舍不得放手哩!”又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 :“那万花楼的老鸨出了名的黑心肝,您一进去呀,这腰包里的银子可就都飞到 别人拿里去了!” 方拓强忍住捂鼻子的冲动,学着电视里的情节笑嘻嘻地淫笑道:“给我安排 个好房间,找最好的姑娘上来。”说完掏出一锭金子递过去,那老鸨金子入手, 更是眉开眼笑,攀住他的胳膊就往里拽,口中还喊道:“这位公子要最好的姑娘!快,把翠莲,红香,倚鹭都叫来!”这举动将街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方拓 的方向,让他好不尴尬! 这时候,一声讥讽传来:“下流!”这声音虽小,怎能逃过他的耳朵?循声 望去,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斜对面的胭脂店门口,是一个穿着粉红色儒裙的 女子,那比之江秋水也毫不逊色的精致面孔眼下正满带不屑地看向他。 方拓毫不在意那轻蔑的目光,甜甜地笑了笑,轻摇折扇,略微颔首致意一下 ,就再不理会旁人,拉着曹天道等人走向百花楼。 却不知道他那带着独特魅力的笑容和洒脱的举止让那女子愣住了,半响才止 住脸上的阵阵烧红。 ************************* 来到包厢,刚一坐定,老鸨却推门而入,让方拓一阵恼火:“不是说不让你 们过来打扰的吗?” “几位公子,外面一个大爷说有事情找方拓方公子!”老鸨看到室内几个人 的表情,愣了一下,不过又马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笑着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 粘上来。 老鸨的话让柳长风等人着实松了口气! “是谁?”方拓看了看众人,自己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难道是顾文宇来了?不是吧?除了什么事情:“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老鸨领进几个人,却没有顾文宇的身影。 “在下隆云,久仰踏歌公子的大名,特来拜见!”一个出众的年轻人站在最 前面,看到方拓眼睛一亮,率先报拳行礼道。 “您是?”方拓还了一礼,想不出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更不知道他为什 么一眼就认出了他。 “公子在车顶拼酒的时候在下就在场,对公子的气魄尤为仰慕,听说您在此 ,忍不住过来打扰一番,尚请见量!”那年轻人有着俊俏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 ,一双黑而大的眸子发着夺目的光亮,比之天上的星辰也毫不逊色。薄的很有个 性的嘴唇微微上翘,很是性感,浓密的黑发由一根银色的丝带束着,服顺地贴在 身上。高挑的身材,很瘦却并不显得单薄,反而在那略黑皮肤的衬托下,削减了 咋一见面带给人的书生印象。不得不承认,这是方拓见过的人当中,最出色的。 甚至比有江南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冷幕白还要英俊。(江南第一美男子,方拓出现 后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只是他不承认而已!) “您已经见到了!”冷幕白这时候开口了,显然,对于这个比自己还要英俊 的人,他有些敌意。 方拓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他现在也确实没有心情结交什么新的朋友 ,也就有着冷幕白去了! 那隆云显然修养极好,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阻止身后欲上前的手下,又一抱 拳:“在下明晚将在城东宴请宾客,希望公子能够赏脸!”说完,那张美丽的纤 细的大手递过来一张红贴子。 方拓接过来,微微一笑:“隆公子,在场几人都比在下的名头要响亮的多, 为什么单单只请我一个人呢?” 隆云微微一笑:“隆云当然知道各位的大名,只是准备仓促,只留了一个贴 子,稍候,其余的自当奉上!”说完,就礼貌的走了出去,顺手还关了房门! “真是好周到!”冷幕白讥嘲道。 “我闻到一股味道!”曹天道这时候却突然插口。 “味道?”方拓一愣?不知道曹天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让人不解的话来。 “一股蛮子的臊味儿!”曹天道站了起来,似笑菲笑地看了看方拓,略带深意 地说道 第六章 “柳长风,你平日的精明哪去了?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唯唯诺诺的?你不是遇到事情最冷静的么?你强干的气魄在那里?你打我一掌时那种男儿气概在那里?为什么遇到我就象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我都看不过眼!你!余文杰!你的豪爽呢?还是最初见面那喜欢武功,喜欢直来直去的余文杰么?我告诉你,你再怎么装的温柔体贴也不象!会在马车里准备几层棉被,装上水果糕点,这样细心的活计不是你能想到的,有人支招吧?你奶奶还是你娘?还有你!冷幕白!你别在那里嬉皮笑脸的,一幅不正经的样子就能掩盖花花肠子和满肚子坏水?诶?又摆出委屈的样子给谁看?我还能冤枉了你?你那些背后的小动作瞒不了我!你也就糊弄这两个,”方拓手中的扇子向旁边点了点“糊弄这两个傻帽的能耐!什么为朋友追老婆!狗屁!你是巴望着他们被我反感后你好分一杯羹吧?你摇头干什么?不是?那我看错了,你才是天底下最傻的混蛋!” 方拓头向后靠在椅子上,悠悠地说:“人都说青叶公子稳重,泰山崩于顶而不乱,做生意能把石块变金山。驭风公子豪爽,为朋友两肋插刀义气为先!惜花公子洒脱无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看看现在,一个学得优柔寡断成了十足的应声虫,一个呢?武功也不练了,为了什么母命,奶奶命的专想着怎么讨好女人,最后一个更过分,摇身一变,成了狗头军师,女人不碰了,妓院也不进了,净在背后出坏主意!别狡辩!在余府,你提议先除掉裴冷对不对?睦州的悬崖上,也是你打手势让柳长风不帮我忙的对不对?还好他是自己发疯跳崖死的,要不然你会让我更讨厌!我的修为可比你们都高,下次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记着找僻静的地方商量!” 方拓的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怪你们!只是不希望因为我一个人而给你们带来不便,那样我会良心不安!我是方拓,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记住这一点就对了!就像今天这样,四个兄弟在妓院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大家都是‘男人’不好么?”他站了起来:“我不疯不傻,不痴不呆,你们的心意我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世上,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如果你们再不醒悟,我只有离开!”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却做着挣扎,如果他们依然这样,他将来怎么面对这几个人,明知道不可能还要给他们希望么?难道真的离开永不见面?虽无男女之情,但朋友的友谊还在阿! “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你们都应该明白!具体该如何,好好想一想吧!”方拓打开窗子,外面夜色正弄,凉风吹过,带进几份清爽。 过了很长时间,方拓才吐出一口气:“怜香,你说到时候我这么说好不好?是不是特别有那种气势!”原来室内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不,还有一个鬼! “不好!真要是这么说,你怎么相处?难道真要离开?”敞开的窗户外就是皎洁月光下那妙蔓的夜色江景,室内没有点灯,怜香以轻烟的形象出现在白茫茫的月霜上,将这个空间带进一种浓重的,异样的美丽氛围之中。 “我也没办法啊!你没发现自从我那次受伤之后,他们一个个变了很多吗?如果在这样执迷不悟下去,我怕,到时候会伤害他们更深。”方拓强自笑了笑,冷汗却从他苍白的脸上冒了出来,一刻也没有制止过,放在胸口的手更加用力:“不是时间越长我体内的毒素越少么?可我怎么感觉身体更差了?现在心口疼得厉害!” “毒素是越来越少!”虽然没有身体,怜香还是作了一个叹气摇头的动作:“但我没说你的身体会好起来啊!” “什么?”方拓惊呼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耕耘哪来的收获?一切选择皆有代价。你能这么快恢复功力甚至还提升了一倍不只,如果没有一点牺牲,根本不可能做到!要知道循序渐进才是自然之道,以剧毒激发潜力打通心脉原本就是旁门左道的事情,只是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是自愿选择捷径,而你只有一条路可走。”怜香幽幽地说:“当初向你隐瞒这点,就是怕你分心而走火入魔发生危险!” “天下间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其实早该想到的!”方拓苦笑着说:“那我今后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么虚弱,偶尔还会心口疼,这要在关键时刻,不是死的很冤枉?” “是啊!不过你放心,这些其实只是表面症状,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武功和心智的发挥,下感,每当这时候,你的反应会更快,功力更精纯!”怜香劝慰道。 “竟然有这种事情?”方拓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比童话故事还要离谱。 “你现在的头脑不是很清醒吗?”怜香的话里带着笑意:“这其实与放血的道理相同!” “可我还是不甘心呢!”听怜香如此说,方拓有些放心:“我现在功力是高了,但与高手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用我一生的健康换来这些,太亏了吧?” “不只,原本你的资质平凡,注定不会有什么成就,但在温玉的帮助下,你现在可谓是脱胎换骨大有可为,而且还拥有了特殊的能力!” “特殊能力?我怎么没感觉出来啊?”不会是超能力吧? “慢慢就会体现出来了,反正前途不可限量,人家还真羡慕你呢!” “那我就放心了!”方拓坦然笑道,虽然还不清楚那特殊的能力是什么,但怜香提起来一定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只要身体不影响今后的行动,那他还是大有作为的。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情,我还以为你会失落一阵子呢!”怜香可是准备了好多安慰的话,现在看来没有用武之地了。 “你不是说了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这样我不放宽心接受事实还能怎么做?大哭一场?”方拓笑了笑,自己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吗?再说能拥有更多更奇妙的能力,更高的武功,对他今后的生活非常有利,说实话,即便他当初没有失去武功,面对这样的诱惑,他还是抵制不住的。 “你也要小心啊!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到了一定的零界点那可就危险了!”怜香不无担心的说。 “那没什么,只要凑齐天魔珠,找到轩辕宝典就没事了对吗?”方拓无所谓道,反正今生找不到那种东西的话自己或者也没什么意思。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将双手支在窗台上,外面,太阳早已露出了脸,染的天地间一片绯红,早晨的凉爽空气通过毛孔进入身体,说不出的舒畅,他闭上眼睛,将全身放松在这又如新生的气氛里,深吸口气:“人生短短几个秋,生死福祸两无常,人生百年,其实不过弹指一挥间,碌碌无为好,逍遥自在也罢!还不都是个是个活法?不管我是男人还是女人,舍弃情爱,这世间还是有很多美丽的事物等待我去发掘体会。江湖人送我踏歌公子的绰号,不就是因为我踏歌而行狂放潇洒么?就算我不能活的洒脱而轻快,我也可以活的认真而坦荡啊!我要精彩的活!快乐的活,几年寿命都没关系!”又扭转过头:“怜香,你明白这种感受么?” “不太明白!”怜香的声音带着犹豫。 “算了!”方拓挫败的叹口气:“出去走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就在一只脚成功跨出客栈门槛的那一刹那,脑中却响起怜香的声音:“真的能忘记一切烦恼?” 方拓身体顿了顿,继续跨出客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大步走在晨光照耀的街道上,脚步异常有力! ******************************* 方拓心不在焉的咬着油饼,心里盘算着银子的事情。上次向余文杰借的银子还了回去,自己就留了几十两金子,昨天妓院用了十两,今晚去赴隆云的约会,总不能穿着这件有些破损的衣服去吧?那还得买件衣服,这样算来,就只有二十两了,这些钱说少不少,但也不多阿!如果再找不到挣钱的营生,恐怕就真的没法活了,难道要靠余文杰他们接济下去?望向那冒着热气的各式早点,禁不住又想到,今后开个面店生意也许会不错。 他正想得入神的时候,旁边又坐下一个人。“这生意可真好!”方拓叹口气,将身体向一边挪一挪,却听的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老板,来碗粥!”有些熟悉,于是循声望去,正好与一双美丽的眸子相对。 “是你?”那人惊呼一声,随后又轻蔑地说:“下流鬼!”正是昨天在妓院门口的粉衣女子。 方拓歪歪鼻子,决定不理她。转过身去,看向手中的油饼,这饼做得真好,咬上去,油都能冒出来,真才实料,而且有种清香味,真好吃。 “坏胚子!”又一声谩骂传进他的耳朵,他放下饼,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真蓝,一片云彩没有,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不会下雨。 “好色之徒!”那女子还是不肯放过他,方拓咬住嘴唇,使劲扭头向街道另一头看去,那卖菜的中年汉子的真早,而且吆喝声像乌鸦叫似的,好听极忍不住了,他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打扰自己吃饭的人:“我说小姐,你有完没完?我在这吃饭碍着你了?值得这么整我么!” 那女子看他回头,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对你这种下流鬼有什么好客气的?” “嘿~”方拓扬眉道:“我怎么下流了?不就是到妓院叫几个姑娘么?”又上下打量了那个女子,长得挺漂亮,就是脾气刁蛮一些,脸上换了一副笑容,带着异样的腔调笑道:“有能耐你也去呀!百花楼的姑娘,各个温柔体贴,忍不住的就想去疼惜,哪向你,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没个女人味儿!”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四面射来的鄙视的目光,更有几个酸秀才低声骂道:“有辱斯文!” 方拓一阵气结,白了那女子一眼,扔下早点的五个铜板转身就走。今天的好心情是全没了! ********************************** “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方拓苦着脸,无奈地回头说道。那女人一直跟在后面,已经走了两条街了。 “谁跟着你啦!这道又不是你家开的!”那女子撇撇嘴说道,眼睛一直向上瞟。 方拓又走了几步,猛地回头,正好对上她的脸,没好气道:“小姐,我和你没仇吧?我认识你?” “我才不认识你这个下流鬼呢!”女子翻了翻白眼。 “好!”方拓恨恨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向一幢小楼,就不信制不了她? “喂!”果然,那女子看到头上的牌子,终于挺不住说话了。 “呦!”方拓暗笑一下,面向那女子,装作之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小姐,有什么事情要在下效劳吗?” “你!”那女子指了指招牌:“你大清早去妓院?” “谁规定必须晚上去妓院啊?”方拓拿出扇子扇了几下,得意的说,又向四周看了看,早上的花街果然冷清:“一半女子根本不涉足这里,难道小姐也住在这里?”说完还盯着她猛瞧。 “你才住这里呢!下流鬼就是下流鬼!”那女子被他看的不自在,咽了口口水,口中依然强硬道。 方拓冷笑一声:“小姐既然没什么事情,还是早些回家为好,在下可要敲门了!”做势就要转身。 “你等等,我有话问你!”那女子犹豫一下,低下头轻声的说。 怎么不嘴硬了?方拓笑道:“什么事情?” “我”那女子偷偷抬头看他一眼:“我哪点没有女人味了?” “”方拓听了她的话,瞬间呆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 白沙渡的某间酒楼,方拓等人正坐在那里,为着一桌酒菜,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曹天道走了,虽然临走的时候约定要在泸州会合,但大家就是高兴不起来,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曹天道却已经在众人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咋一分别,当真舍不得! “呦!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老朋友!”一道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楼下不知何时上来一群人,为首的相当年轻,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身旁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婢女打扮的女子,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保镖。 “你小子不是在京城混的挺舒服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冷幕白显得相当意外,那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身为监察御史的朱瑜朱怀风。 第七章 “师兄好!”朱瑜笑了笑,又对众人转圈行礼道:“各位大哥好!许久不见,小弟想念的紧哩!” “你们看看!”柳长风苦笑着摇摇头:“只怕再过几年,你把我们卖了,哥几个还替你数钱呢!” “还不过来坐下?”冷幕白摆出那副师兄的臭架子:“是不是要我们请你啊?”话里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不用不用!”朱瑜连忙上前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冷幕白旁边,那些保镖被店伙计招呼到楼下去了,而婢女嫣玉却一言不发地立在主子身后,微笑着看向众人。 “嫣玉越来越漂亮了!”冷幕白全不似先前对朱瑜的态度,满面春风地向嫣玉笑道:“朱小子没有欺负你吧?有就和师兄说,我帮你治他!” “我哪敢!”朱瑜抱屈道:“她管得我可严了,好像她才是主子,这不准,那不许的!”眼睛却弯了起来。 “活该!”余文杰插嘴道:“你这小子就该有人管管,免得做了官也给我们兄弟丢脸!”又抬头对嫣玉说:“嫣玉以后可得更严厉些,让他多吃些苦头!” “嫣玉知道了!”嫣玉微微一福:“不过我家少爷虽然年轻,调皮好动了些,但每遇大事却临危不乱,处理的井井有条,恐怕再过不久就用不到我了!”随即脸色一黯。 “哪里话?我是不会不要你的!”朱瑜连忙转头,当众捉住她的手软声道:“你不是说要一辈子服侍我吗?不许反悔哦!” “咳!”众人一阵猛咳,并一个劲儿地瞟向方拓:“收敛点,不像话!” “嘿!”朱瑜尴尬地搔搔头,却也突然瞧见方拓,没有认出来:“这位大哥是?” “你不认识他?他是阿拓!”柳长风拍拍他的肩,露出一副吃惊的脸色,却假得很:“怎么样?是不是与上次完全不同?” “阿,阿拓?”朱瑜音调抬高不少,明显被吓住了。转头看向嫣玉,她也是差异的面孔,于是将嘴贴在柳长风的耳边,轻轻说道:“上次见她明明是个相当妩媚动人的女子,没想到穿上男装是这样有,有气质,真让人不敢相信!”有仔细地打量了方拓,再次压低声音:“如此与众不同的人物,我师兄竟然放过了!更是不可思议!这样”缓了缓,搓着双手,用最低的声音道:“你看小自由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大哥引见一下,扇扇风什么的,小批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刚说完就觉着后背火辣辣地疼,却见嫣玉阴沉着脸盯着他,且一只手放在他的身后,又一阵疼痛传来,他立刻头一缩,再不说话。 方拓心里叹口气,终于忍下杀了那两人的冲动,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嫣玉,不知道她和朱瑜的感情到底达到什么程度了。 “对了,小瑜怎么跑这里来了?还带了保镖!”余文杰给自己到了杯酒,朱瑜这一搅和,原本郁闷的心情舒解不少。 “没办法,我这差事原本就是东奔西走!”朱瑜叹口气,有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将脸凑到桌子中间:“最近可不太平,两个知府全家被杀,一个总兵在马上丢了脑袋!民间的灭门惨案更是屡有发生,江南各地人心惶惶,万岁镇怒,命我立即探查此事!” “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这些我们早就知道阿!”冷幕白撇撇嘴。 “但你们不知道吧?我已经有了一些线索,泸州的武林大会可不简单啊!”朱瑜神秘地笑了笑。 余文杰来了精神:“现在很多人在查这件事情都没什么进展,你都知道什么,说一说我们不会泄漏出去的!” 朱瑜难得的严肃下来:“曾捉到一个凶犯,他交待这些事情都是一个组织所为,这个组织非常神秘。而且利用毒药控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人数,规模。甚至连名字也不清楚!因为” 一直专心聆听的方拓猛地抬起头,接口道:“因为凶犯刚要说什么就被那组织的毒药化为一滩尸水,连个渣都不剩,对不对?” 朱瑜连忙点头:“就是这样,你怎么知道?你知道线索?”上前拽着方拓的手使劲摇晃,直到杯柳长风等人强拉开才稍微平复心情。 “苗蕴仙就是那么死的!”方拓叹口气,又将那天的事情重复一边,末了,众人的脸上一片凝重,整个二楼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 “你在这里做什么?”吃过午饭,方拓信步来到江边。想舒缓一下烦躁的心情,却见嫣玉早就呆呆的坐在那里。 “我在想家!”嫣玉的眼睛还是直直望向江面,日光照在粼粼的江水上,闪得眼睛痛,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因为她那空洞的目光已经没有了焦距。 “想家!”方拓深叹口气,挨着她坐了下来:“你来这五年了吧?该想家了!想那些关心你的亲人!” “你呢?”过了半响,嫣玉收回目光,看了眼方拓,轻声问道:“你不想么?” “不想!”方拓回答得很快:“他们对我不好,家?给我的记忆只是痛苦,我想它做什么?”神色却瞬间黯淡下去。 “他们能养活你那么,能容忍你去想去的大学读喜欢的专业,对你不好么?”嫣玉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就算那样!人是很奇怪的动物,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生出感情!你说不想!只怕只是嘴上说说吧?” “那又怎么样?”方拓苦涩的摇摇头,却没有反驳她的话:“我和你不一样,在那里,我已经死了,而你不同,你是活生生的失踪,终究会回去的!” “只怕回到家里我已经老了!而且” 方拓扯了下嘴角:“有学者说时空分布是不对称的,要是这么算来,这里的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等于未来的一年。看你的头发,上次见面时就比古代女人要短,一年了,似乎一点都没长,所以你有的是时间等待机会!只怕你担心的是朱瑜会不会同你回去吧?” “别说这些了!”嫣玉摇头道:“我很烦!” 方拓笑道:“你还好,有那么多日子好活,哪象我,活一天少一天!要是整天这么伤感就早死了!想开点总是好的!” “活得长可不一定是快乐的事情!” “起码在你死的时候能体会很多的事情!”方拓扬了扬眉,随即轻声朗诵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两手轻击膝盖,身体随着词句前后晃动,颇为惬意的样子。 “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嫣玉接道。 “不对!是说一回唱一回吧?” “你什么记性,明明是先吹后唱嘛!”嫣玉提高音量道。 方拓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朗声说道:“后面的那位朋友,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露露脸了吧?”同时猛地站起身面向身后的树林,右手已经探向腰间。以他的功力,竟然不能发现附近来了人,显然对方不是庸手,要不是怜香通知的及时,恐怕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在下不忍打扰二位的雅兴,才不得不隐藏行迹,没想到方兄功力高超至此,轻易就发现了在下的伎俩,冒昧之处还请见量!”一个长相俊美衣着讲究的年轻人从树后走了出来,眼中精光四射,那语气明显是对方拓能发现他感到诧异。 “原来是隆兄!下此可小心一点,免得被人误会!”方拓没用任何行动,话里却带着嘲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天道嘴里的蛮子,那晚白花楼见到的隆云。 隆云点点头:“是的,是的!在下下次一定小心!”竟似对方拓的话完全不在意。 方拓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人:“隆兄也来这里散步?真是巧啊!” “是啊!不如”隆云看了眼嫣玉:“两位请移架一叙,如何?”说完恭身作了个请的姿势。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既然如此放低姿态,方拓也不再说什么,倒是嫣玉大方的拉着他的手,走了过去! ************************************** 隆云带着方拓和嫣玉来到一处宽阔的草地处,两人正奇怪对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却见他拍了拍手掌,只见几个大汉突然出现,搬了张华丽的大桌子放到地上,又续上三张椅子,随后一大队婢女鱼贯而出,将各式糕点水果依次摆放在桌子上,甚至还有几人将鲜花洒在地上。 隆云点点头,对呆在那里的二人微微一笑:“荒郊野外,没什么好招待的!有些简陋,还请方兄和姑娘多多包含啊!” 方拓和嫣玉相视苦笑,这也太夸张了吧? 方拓半响才说出话来:“你早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哪有那个能耐!”隆云摇摇头:“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好整洁清静!所以每到一处,都要准备一番,这次临时起意,准备不周!到要您笑话了!” 方拓看了看四周,叹口气,这叫准备不周?那不是要把豪宅搬来才算周到?看看嫣玉,她也是舞煞煞的表情。 “二位不要站在那里!请坐,请坐!”隆云说完率先做到椅子上,看方拓还站在那里,连忙招呼道。 方拓苦笑一下,和嫣玉也坐下了! 隆云又拍拍手,一个婢女拎着篮子走到桌前,将篮子里的东西摆了出来。竟是一个酒壶和三个精美的玉杯。 “在下这里没什么好酒招待,只有这几壶西域的葡萄酒勉强算得珍贵,怠慢之处,还请方兄见谅啊!”隆云说完拿起酒壶,亲自给方拓斟满了酒,要给嫣玉斟满,嫣玉却连连摇头拒绝,他劝道:“姑娘不妨尝一些,这酒没什么力道!” “谢谢公子!小女子从不饮酒!”嫣玉说完就闭上眼睛,在不理会两人。 隆云无奈,自嘲的摇摇头,放下酒壶。 葡萄酒?不知多长时间没有喝过了,真是怀念阿!方拓看了看酒杯,抬头询问道:“夜光杯?”见隆云点头,浅笑着拿起杯,放在眼前轻轻的摇晃,杯中那浅红的液体渐渐散发出让人心醉的香气,凑上去嗅了嗅,再忍不住,啜入一小口,满意的闭上眼睛:“好酒,真是好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时吟起王翰的“凉州词”也算是对景了。 “方兄还是品葡萄酒的行家啊!”隆云看着他那一番动作,有些意外地说。 方拓神秘的笑了笑,他过去才不会这么喝,这次不过是为了面子,只好按照电视上的那样去做,口中却道:“哪里,过去和过一些而已,隆兄,还说拿不出手?这酒怕是最少百两黄金吧?”据他说之,虽然这时候中国已经能够自行酿造葡萄酒,但西域的葡萄酒仍然是非常昂贵的,一般官员商贾都喝不起,单说这酒杯,也是足够一些人倾家荡产的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确实是他喝过的最好的酒了。 隆云哈哈笑道:“在下喜欢用冰块镇着喝,可有人说那样会让酒味稍逊一筹,还是比不过方兄啊!” 方拓眼中精光一闪,更加断定眼前之人来头不简单,刚要再说什么,附近却传来喧闹声,却是一群小孩子吵闹着跑了过来,那些护卫做状要趋赶,却叫隆云制止下来:“没关系,放他们进来吧!”同时抓了一把干果,向那孩子们笑道:“你们过来,有好东西吃啊!” 那全小孩见这里有从未见过的好吃的,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伸手要取干果,隆云的手却缩了回去:“这可不能白吃啊!你们每人表演个节目,觉得好,才给你们!”说完还扯了扯其中一个孩子娇嫩的脸袋。 那些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好看的大哥哥要干什么! “你们唱首歌?”隆云俯下身,笑着说,见他们摇头:“念首诗?”见那些孩子还是摇头,有些挫败道:“那你们会什么?什么也不会?那可惜,这些不能给你们了!”说完还颇似遗憾的叹口气。 “我看你们这些小崽子给我家主子磕个头吧!”一个护卫哈哈笑道,他的提议引起身后一大片的哄笑。 方拓见他们那双嘴脸,没来有的一阵心烦,刚要说什么手被嫣玉拉住了,诧异地转头,却见嫣玉眉头紧皱,显然也是极不舒服。 方拓叹口气,站起身,向隆云抱拳道:“在下还有事情,告辞了!”走出几步,却又回头说:“对了。今晚我们几个兄弟比较忙,所以您的宴会可能没办法赴约了,抱歉!”说完不理会在场众人突变的脸色,拉着嫣玉大步离去。 回到余府别院,余文杰迎了上来:“我们也收到那隆云的请柬了,什么时候去?” 方拓看了眼旁边的嫣玉,笑了笑:“不去了,那约会取消了!” ************************************************ 第二天 顾文宇在余府别院花园的桂树下挥洒着汗水,一套拳打完,他偷看一眼那书房窗里执笔的人影,正准备抬脚开溜,就听到师兄的声音:“不要偷懒,接着练!出拳要平和,你太急了!”顾文宇叹口气,认命地摆个起手式,看来今天上午是没办法到江边玩了! 方拓见他很听话,满意地点点头,将注意力又放回到案上未完的山水画上。突然升起作画的念头,大概勾了几笔,手法还未生熟,很是欣慰。 “他就是你那个小丈夫?”嫣玉出现在窗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顾文宇,似笑非笑地说。 方拓苦笑着点头,手却没有停下来,腕部转动几下,挺立的苍松在纸上生了出来。 “虽然年纪小点,不过长相还可以,关键是够听话!”眼余米起眼睛,双手扶住窗台,将头探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多画了一笔,方拓皱了下眉头,心里叹口气,只好将错就错,原本的树苗瞬间变成山道上的大石头。 “我看你认命得了!老老实实的嫁给他,这样也是不错的选择啊!”嫣玉歪了下脑袋,突然退后几步,躲过了方拓点来的毛笔。 “再胡说我真画只乌龟上去!”方拓威胁道,收回手,在画上打了个大叉,兴致全没了:“一副好画就坏在你手里,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 “切~”嫣玉撇撇嘴:“真是好画?那历史上怎么没有你的大名?” 方拓摇摇头,倒了两杯茶,放到窗台上一杯:“别说我了,一年前你是丫环,现在怎么还是丫环?”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凉了,有些苦! 这回换嫣玉苦笑了:“没办法,我不做丫环,吃什么?”一只手在茶杯的边缘游动,却没有端起来。 “让他养你啊!反正朱瑜养得起!”方拓扬了扬眉。 “他为什么要养我?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嫣玉脸红的低下头。 “你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心意?”方拓感到意外:“不对啊!昨天你们那样子,明显是调情,说互相没感觉?我不信?婚期近了吧?” 嫣玉脸色一黯,叹气道:“老夫人不同意!” 方拓了解的点点头,老人家是挺难办,什么时代都是如此:“那你们还明目张胆的在一起,他娘就没反对?” “老妇人同意我们在一起,对我也不错,但是我不能做正妻!”嫣玉苦涩地说:“他家虽然没什么钱,但祖辈几代为官,书香世家,如今他又官拜御史,怎么可能娶我这个下人?” 方拓的手停了下来:“要你做妾?朱瑜什么意思?” “他是孝子!”嫣玉别过脸去,只说了四个字! 方拓搔搔头:“那你认命了?不去争取了?你可是未来人!还是大学生,怎么可以接受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男女平等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尤其到古代之后,更能感受到这种思想的公平和正确,再说一般女人谁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如此。 嫣玉仰头望天:“这附近有两个女孩跳江自杀了,一个不想被父母卖掉,一个受夫家嫌弃,还没进门就被休了。就这么干净的来,干净的去了!有人说她们死的苦,也有人说不苦,两个女孩就象是约着进林子采蘑菇那样走了,林子太远,迷了路,就不知道回家了她们一同跨出人生最后一步,越过了声响,越过了痛苦,越过了幸福,也越过了最难越的制度和习俗.”转向方拓,神色非常平静:“人世间留给女人的路太窄,太少了,而且路上尽是坑坑洼洼,坎坎坷坷,全是深渊陷阱。那种艰难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方拓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那种无奈和悲伤却是听得出来的:“那你还是趁早离开他算了,当丫环,做小妾都不是好的选择!”他完全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看待这件事情,做小妾?那对深受21世纪文明熏陶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南门那时候不照样有人心甘情愿做二房吗?”嫣玉看象方拓的眼里有着一丝嘲讽:“你不了解女人,即便有个女人的身子皮囊,你骨子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讨厌的味道,所以你根本不会明白女人这时候真正会有的想法!”顿了顿,直起身子:“不过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女人,朱瑜成婚那天,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方拓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不满地咧开嘴,双手放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好像,你的朱瑜也你口中讨厌的男人吧?” “那不一样!”嫣玉白了他一眼,拿起杯喝口茶,却整个吐了出来。 “凉了!”方拓笑了一下。 “即便不凉,也是糟糕透顶!”嫣玉放下茶杯:“你对人性的认识就象是你泡茶的功夫一样,仅仅停留在表面,所以做事全凭性情,看上去潇洒狂放,大大方方,其实啊!一塌糊涂,到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既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在我看来,你就是小孩子一个。学会看透事情本质,抓住事物关键才是最重要的。我走了,这些话你好好想一想!”说完将手放在背后,哼着小调就离开了! 方拓愣了半天,最后用手指向自己的鼻子:“小孩?”苦笑着摇头,想看看顾文宇练功的情况,却见桂树下空无一人,他早趁自己聊天的时候跑没影了! 第八章 “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方拓张大了嘴巴,一艘商船停泊在岸边,巨大的桅杆竖直朝天,几十面锦旗迎风招展,在晨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高宏伟岸,这小小安江哪能养得起这样的大船,也难怪四周会满是好奇围观的人群了。 “这是我特意从大江调来的船。”余文杰得意道。 “哦!”方拓点点头,他知道余家的产业也包括一只船队,调这么一艘船过来也算平常,不过,他又看了看船边那几个管家模样的人,他们正站在一群光着膀子的纤夫面前,指高气昂的说着什么:“你真的确定它能在这里顺利行驶?不会是靠人拉着走吧?” “这个,一般来说,应该能顺着江到上游吧!”余文杰的眼睛渐渐向下移:“当然,到水浅的地方是得让人拉一会儿!” “你老实和我说!”方拓心里叹口气,说道:“你要的真是这艘船?” “不是!我要他们派的是小船,没想到” “他们觉得余家少爷出行坐小船太不体面!”方拓又叹口气:“那咱们为什么要走水路?坐马车不是挺好的么?非得在这里的三天!” “因为路途太远,走陆路赶不上泸州的武林大会!而且这里的道路太复杂,更耽误事儿!”冷幕白这时候憋着笑插嘴说。 “路途太远?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是说时间充裕的么?”方拓奇怪道。 “咱们走错了!本应该向北,结果向西了!”余文杰咬咬牙,承认道。 “等等,当时是你说这附近是你地盘,信誓旦旦非得带路的吧?”方拓皱着眉头说,这家伙难道也是个路痴?心里不禁想到了一个人!“你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不是!”余文杰连忙摇摇头:“那条路原本是先往西再转到北的,结果我那时正赌气走差了!” “哦!”方拓明白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叫的船?”这船应该离得很远才是,三天不可能到这里吧? “咱们出发的第二天!”余文杰的声音已经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了。 “什么?”方拓抬高了音量:“出发第二天你就知道走错了?那你还为了面子继续错下去?”又用手中的扇子指着在一旁偷笑的柳长风和冷幕白:“而你们,当时都知道吧?谁也不出来纠正?”最关键的是:“你们竟然瞒着我?真把我当傻子耍啊?” 余文杰三人摸摸鼻子,识相的什么也没说,灰溜溜的走了。方拓看他们的样子撇撇嘴,对身边的嫣玉说道:“小孩?他们才是吧!” 嫣玉掩着嘴,娇笑道:“谁让你地理学的不好,被他们骗也是活该!”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这几个人特别有意思。 “切~”方拓扬扬眉:“你家那个朱瑜好像也到泸州,怎么也走这条路?不是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吧?” “我们原本就在这里不远!”嫣玉摇头道:“特意来会你们的!”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犯傻了不是?”嫣玉白了他一眼:“你和人车顶拼酒,三公子充当裁判,弄这么大动静谁不知道啊?” “搞半天就我蒙在鼓里!”方拓又长叹口气。 “走吧!他们叫人过去呢!快开船了!”嫣玉拉着他,走上了那艘夸张的大船。 ******************** “你怎么在这里?”上了船,方拓和嫣玉看到甲板上还站着一帮人,仔细一看,认识。 “在下也耽搁了路程,眼下正好有余兄帮忙,才能解除后顾之忧!打扰之处,还请见量!见量!”隆云依旧是那么彬彬有礼的模样。 “反正船上能住的地方多的是,正帮隆兄这个忙,我也是深感荣幸啊!”余文杰哈哈道,揽住了隆云的肩膀,态度甚是亲密,显然,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相互认识,而且相处甚欢。 方拓和嫣玉对视一眼,又一个走错路的? *********************** 船上的日子真的很无聊,最初还能靠欣赏两岸的风景打发时间,但几天下来,再美的景色看在眼里也变得枯燥乏味。聊天,喝茶,切磋武学,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过去。方拓这几天更是不舒服,浑身没半点力气,心口时不时传来阵阵难以抑制的痛楚,让他的脸色更见苍白。众人看他那憔悴的样子,问其原因,他也只用晕船敷衍过去。 这日,众人依旧在舱里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却见一个船夫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余文杰执子的手停在半空,看自己手下那慌乱的样子,皱起眉头,不悦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少爷!外面有人打劫!”那船夫看了看舱里的诸人,然后施礼道。 “打劫?”这两个字一出,众人皆惊。柳长风摸摸下巴:“打劫?谁消息这么不灵通?连咱们的船也敢动?”好笑的看了看余文杰:“你家在水路不是挺有面子的么?” “不是打劫咱们的船!”那船夫急忙解释道,又小心地看了看自家主子快要变黑的脸色,轻声说:“前面有一条船火光冲天,不时传来喊杀声,所以” “下次说清楚点!”余文杰很有架子的呼喝一句,转头对众人抱拳道:“各位,怎么办?” “还等什么?救人啊!”朱瑜怪叫一声,率先往外跑,柳长风,隆云等人也不甘落后的跟了上去。 船舱内瞬间就只剩下嫣玉和方拓两人。 “还是这么急性子!”嫣玉叹口气:“小孩子一样!” “都一样!”方拓笑了笑:“这几天都憋坏了!还好文宇因为偷喝酒现在躺在床上,要不然第一个也轮不到朱瑜,他才是小孩子呐!” “你怎么样?不要出去了吧!”嫣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说。 “没关系!”方拓哭笑道:“要是不活动活动,只怕更加难受!” *************************************** 方拓走到外面,却见前方一艘客船火光冲天,一大群黑衣人正屠杀着船上的旅客,喊杀声依稀传了过来,却因为距离尚远,众人只能干巴巴的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不能快点?”朱瑜拧着眉头,他身为朝廷命官,对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在这么浅的水里,能这样已经不错!”余文杰叹口气,解释道。 这时候一个须发洁白的老者走了过来,站到隆云的身后,操着一种独特的腔调说道:“那船上有会武功的人,而且不弱。看样子能支持到咱们赶过去!” 方拓闻言也放目观去,果然,在那客船的侧面一道翠绿的身影上下翻飞,明显是个女子,她一去一回间都有黑衣人惨叫着掉到水里。但这毕竟只是一小部分,他仍能看到手中毫无村寸铁的百姓被凶残屠杀的场面,老人,孩子,妇女就在那些刽子手的武器下变成个异乡的亡魂,连跳到水里的人都不放过,被他们一一射杀,这是何等的凶残?火更大了,那船的一半都已经燃烧起来,若是再不想办法,剩下的人就算不成为刀下之鬼,也会葬身在火海之中。 他目测了一下距离,心中有了想法,虽然冒险,但目前能以最快速度到达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了,因为除了《长生诀》他没听说过那种武功还能够凌空换气。更何况他的水性也不错,游也游过去了。 想到此处,他拿起原本供人休息用的椅子,快步走到船前,使劲的将椅子甩了出去,在众人的惊呼中,轻喝一声,纵身一跃跳出船外。身体呈美丽的弧线飞了出去,待到半空中,气势已滞,就在即将下落的刹那运转本身气息,猛地旋身,就这样硬声声的将身子拔高丈许,平伸双臂,像鸟儿一样,又越过了一大段的距离,顺势落下去,脚尖轻点水上浮着的椅子,又一纵身,直接跳到燃烧着的客船上。这一连串动作只在瞬息之间,却让他身后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违背常理的凌空换气,确实能让人吃惊一阵子了! “我来帮你!”方拓顾不得想什么,双脚刚一接触船板就向记忆中那道翠绿的身影靠近,因为两人联手才能更快的清除敌人。腰中软剑出鞘,刺中一名强盗的胸口,再一回身,将另一个敌人踢了出去,顺利的和那女子会合。 “多谢壮士相助!”那女子的声音悦耳好听。 “不用谢!”方拓怎么听都觉得那声音耳熟,疑惑间连原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词汇都忘的一干二净。转过头去,却看到熟悉的面孔,吃惊道:“是你?” “下流鬼?”那女子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他不是别人,正是方拓那天在妓院门口看到的女子。 那些强盗真的很垃圾,有了方拓的加入,船上就再没有那些讨厌的人了。 “谁让你多事来着?”清理完强盗,那女子终于有了时间数落方拓。 方拓撇撇嘴:“我帮你?要不是某人太没用,连几个蟊贼都对付不了,我若是不过来,只怕船上无辜的人都得给你陪葬!”直说得那女子脸色发红,青筋毕露才满意的收口。 “你们先过来再吵架好不好?”这时候余家的大船已经赶了过来,客船上劫后余生的人们正顺着梯子逃离燃烧着的地方,语文饥饿看见方拓竟然还和人吵架,大觉头疼:“那条船快沉了!” “哼!下次要你好看!”那女子扶住绳梯,回头冲方拓说道。 “随便!”方拓回了一个白眼,转身向里走。 “喂!”那女子见他竟然走入燃烧着的地方,不禁惊呼出声:“你不要命了?里面烧着呢!” “知道!”方拓有些不耐烦:“我看看里面还有人没!”怜香告诉他里面还有一个活人,他不得不去看个清楚。 固然没走几步,他就发现一个颤抖着的人蜷缩在船舱的角落,四周的火烧的越来越旺,他随时会被大火吞没。方拓二话不说,上前拽住那人就往外拖,谁知走到舱门口了,那人却斯拉住门框怎么也不松手。 “你快放手啊!要不然就死在这里了!”方拓恼火道。 “不,我不出去!”那人的嗓音尖细刺耳,而且有些语无伦次了。 “喂!大叔!我可得罪了!”方拓开始还以为是个女的呢,借着火光一看,却是个满头白发,没长胡子的老人。心里叹口气,一掌击向他后颈,谁知道手刚一接触那人的皮肤,就觉得一阵大力传来,自己竟硬生生的被震退数步:“你!”刚才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能被反弹回来,这份功力得高到什么程度? “我不走,我不走!”那人看也不看方拓,嘴里兀自念叨着。 “不出去,你就死了!”方拓小心地上前,轻轻搀扶起他,劝解道。 “死?”那人终于抬起头,看见方拓的样子却更见慌乱,挣开方拓的手,指着方拓连连后退:“你,你不是?” “我?”方拓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我没什么啊?大叔,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那人呆愣了半天,喃喃自语,突然上前揪住方拓的衣领:“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我!”方拓不知所措,这人怕是真的疯了,胡言乱语的!却猛地看见一个拳头就在眼前,慌忙中,身子向后仰,想也不想,抬腿就踢向那攻来的拳头,“咔嚓”一声脆响,方拓惨呼的飞了出去,拳脚相碰,折的竟然是自己的大腿。 这时候柳长风他们听到声音赶来,看到这情景连忙上前拦在那人和方拓之间。柳长风蹲下来,检视了一下方拓的伤口,叹口气:“还好,只是骨头错位了!” “你是谁?为什么无故伤人?”余文杰抽出宝刀,厉声喝道。 “我是谁?我是谁?”那老人看了愤恨的众人一眼,突然又恢复到之前的疯态,一个纵身,竟脚踏着江水疾驰而去,口中还不停的叫着:“皇上,皇上”一声比一声尖细,一声比一声哀婉凄厉,在这夜幕即将降临的傍晚,让人禁不住从心底泛起一股凉气,麻嗖嗖的. “这人的武功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没想到竟是个疯子!”余文杰缓缓说道,语气里夹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 “我想到一个人!”嫣玉听了余文杰的话,微微一笑,趴在方拓的耳朵旁边说道。 “谁?”方拓疑惑道,也顾不得疼痛了。 “西毒欧阳峰!”嫣玉调皮的眨眨眼睛。 “西毒”方拓失笑,却马上咳了起来,被那老人如此折腾,他伤的不轻阿! “不是我,不是我!”嫣玉瞧见柳长风等人投来的询问目光,连忙远离开方拓,摇着手否认。 **************************************** 大船停在江心,中午,人们都去休息了,此时的甲板上非常安静。 “今天天气真好,就在这里晒太阳吧!”嫣玉把篮子放在说桌子上。又将方拓扶到椅子上坐好:“你看你,几天不出房间,脸色更难看了!” “我原本就是这样啊!”方拓摇摇头,任由她摆弄:“谁让我倒霉来着1” “你又想发什么感慨?”嫣玉将一条薄被盖在他的身上,还仔细地掖紧被角:“我发现你这几天特别多愁善感!” 方拓嗔怪地看她一眼:“我现在可是伤患,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况下,自然会想得多一些。”轻叹一声:“你不觉得我很倒霉吗?” “你多好!武功高,连柳长风他们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嫣玉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还有人伺候你,哪像我啊!” “除去隆云那一伙,这船上就你一个丫环”方拓将“丫环”两字加重了语气:“你不伺候我,难道要朱瑜阿,余文杰他们来?他们敢吗?” 嫣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边拨着桔子一边说道:“所以我说你好命嘛!不用做下人。”恨恨地咬了一口。 方拓摇头叹气道:“我刚来的时候,三餐不济还要努力适应这种身份,再说”从嫣玉的手中抢过剩下的桔子,也不管是不是别人咬过的,直接塞进嘴里,又吐出里面的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在陇西公府当过差呐!真甜,就是核多了些,下次挑没核的吃!”头向后仰,避开嫣玉挥来的拳头:“刚出来闯荡,就被冤枉杀人,押到大堂受刑,还在死牢住了几天,受重伤,武功没了,小村子用剧毒疗养将近一年,那个痛苦啊!现在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被那疯子打伤了腿,你说我冤不冤?” 嫣玉又拿了一个桔子,这回先拨了皮放在方拓手里,自己才又取了一个:“过去看小说以为现代人在古代生存挺容易的,没想到” 方拓越想越觉得郁闷,索性东西也不吃了,闭上眼睛养神. “对了!”嫣玉不想让气氛沉闷下去:“你那个小相”看见方拓拧紧的眉毛,连忙改口道:“你那个小师弟呢?这几天怎么没见他缠着你?” “他啊!”方拓睁开眼睛:“他整天跟着余文杰他们不知道瞒着我在做什么,几个人都神神秘秘的。”不过顾文宇确实像大人了。 “这很正常,男人之间的事情嘛!自然不会让女人知道的,为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是!”方拓伸伸舌头:“那又怎么样?顾文宇才10岁,他还不是男人吧?” “一个道理,古代的人早熟不是吗?你认命吧!像今天他们几个人躲在船舱里商量事情,却将咱们打发出来吹风,这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吗?”嫣玉靠近方拓:“他们在排斥咱们,因为他们瞧不起女人,即便你再洒脱,武功再厉害,他们眼里,你也只是一个特别点的女人而已,想开些吧!”说完还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听你的话里都有幸灾乐祸的成分!”方拓的目光在四下游动,他强压下心头那不舒服的感觉:“他们不会这样的,我了解他们!” “真的了解?”嫣玉眯起眼睛盯着他:“你从来没有站在女性的角度看待问题,有些事情你真的全知道么?别忘了,我带古代时间比你长,接触的古人比你多,也比你敏感啊!”看他不说话,叹口气:“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了!” 方拓看了看远处朦胧的群山,幽幽说道:“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嫣玉愣了半天,皱眉道:“你又在胡说什么啊?” “胡说?”方拓又闭上眼睛,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沧凉语气缓缓说道:“我昨天猛到家了,这是第一次,三年了,第一次体会到想家的感觉。”看到嫣玉的眼神,他苦笑一下:“反正那种感觉你也明白,现在想来,不是他们对我不好,而是我不孝啊!” “这是每个人成长必须面对的!”嫣玉悠悠一叹,帮他掖紧滑落的被子。 “嫣玉!”方拓突然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你做什么?”嫣玉惊叫道。 “有两个人在那里看了半天,明明什么也听不到却仍然不想走开,咱们要是不来点精彩的,怎么对得起观众啊?”方拓靠近她的耳朵,向里面吹着气。 嫣玉缩缩脖子,偷偷像船舱附近瞟了两眼,果然发现可疑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方拓,神采奕奕的,哪有半点失落伤感的样子!“你的心情好了?”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好了!”方拓神色一黯,却又立刻振作起来:“谁没有一两个面具啊?” 嫣玉了解的点点头,不暴露真实的情绪,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手段,蒙蒂察觉到异样,回过伸来,却见方拓的嘴已经靠近自己的脸了,心中一急,挣脱开来:“这种玩笑开不得,即便你现在是女人也不能这样!”说完就红着脸跑开了。 “失败!”方拓失落的叹口气,不知是因为不能戏弄别人才发的感慨,还是为了那夭折的一吻。 第九章 “哈哈!今天天气很好啊!”隆云来到方拓的面前就坐到刚才嫣玉的椅子上。 “是啊!天气要不好,您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不早就病了?”方拓歪着头笑了笑。 “哈!”隆于对他话中的讽刺毫不在意,反而另有所指的说道:“我听说嫣玉姑娘可是朱瑜的爱婢,夺人所爱可不合方兄一贯的作风啊!” “是吗?”方拓表情未变:“非礼勿视,您的作为也不妥当吧?” “呵!”隆云苦笑着摇头:“我是不会同别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我只想以后和你交个朋友!” “咱们现在不算朋友?”方拓故作惊讶状:“原来是我自以为是了!” “算我错!”隆云大感吃不消,搔着头干笑。半响,又提起精神:“怕是方兄太闷了才会招惹一个丫环吧!这要出了事情可不好处理。上次我的手下介绍来几位青楼的姑娘,可惜我怕影响不好,打发掉了,嘿嘿!她们可不是良家妇女!如果方兄有意思,尽管同我说,我保证没别人知道,”说完露出一个男人都了解的表情。 这下轮到方拓苦笑了,没想到自己同嫣玉的事情会让人想得如此龌龊,看了看隆云那英挺的鼻子,真想一拳砸上去了事儿。 隆云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不好意思,当下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候甲板上的人多了起来,方拓看看四周,有了主意,马上摆出一副最无害的笑容:“隆兄,小弟想再品尝你的葡萄酒,可又行动不便,麻烦你帮我连同几样小菜送来可好?” “好!”隆云立刻站起身点头说道:“咱们好好喝几杯!”说完就往船舱里走。 方拓见他走开,坏笑一声,用最高的音量喊道:“隆兄,下次召妓可得多想想这帮兄弟啊!别像上次那样光顾着自己享受!”这些话一说完,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隆云的身上。 隆云脸上困窘,没注意脚下一个啷呛跌到了甲板上,慌忙站起来,运起轻功,用最快的速度闪入船舱,再也没敢出来。 ********************* 今天很忙啊!方拓看了看眼前的椅子,这么一会儿工夫它就换了三个主人。 来人坐下来,掏出手帕在眼前晃来晃去:“真热啊,你说是不是?” “你又凑什么热闹?”方拓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见一次吵一次的那个 “女人!” “别女人女人的。人家可有名字!”那女人噘着嘴:“我叫沈如芸!记住,可别忘了!” “噢!”方拓挖了挖耳朵算是应付过去了! “没想到你这下流鬼竟然是踏歌公子方拓!”沈如芸拧起眉毛,上下打量着他。 “我不叫你女人,你也别说我下流!” “还说不下流?刚和女人亲热完,就又谈起妓女的事情!”沈如芸撇撇嘴。 “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酸味儿?” “那有?”她连忙反驳,声音也大了好多。 “没有最好!”方拓抬高下巴,不屑的说了一句,又转头对刚来在身边的人笑道:“你主子怎么没过来?”那人正是隆云的护卫之一。 那护卫将一个托盘放在方拓身前的桌子上,欠身行了一礼:“我家主人身体不舒服,特别嘱咐小人向公子赔个不是!” “没什么!”方拓了解的点点头,看那护卫下去了,才笑了起来。丢那么大的脸,要是身体“舒服”才怪拉! “你们有钱人的命真好!”沈如芸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咽了口口水说道。 方拓懒得和她多说,看她的样子笑了笑,将酒壶递了过去:“尝尝这个,这一壶可值千两黄金!” “真的?那可不能给你们留了,我都要了!”沈如芸犹豫一下,立刻接过酒壶,对着壶嘴就仰头倒了起来。 “喂!那有这么喝酒的?”方拓惊呼道,这也太没规矩了,让别人怎么喝阿? “呸!这什么东西啊?”沈如芸却将口中的酒都吐了出“辣死了!” “大惊小怪!你是不是没喝过酒?”方拓呵斥道。心下却奇怪,葡萄酒不辣阿!拿过酒壶,打开盖子看了看,红色的,颜色对啊!凑上去闻了一下,好家伙,这哪是葡萄酒阿!分明是辣椒炸的油嘛!这不注意还真的分辨不出来!隆云是存心想报复!又看了看正哭着脸蹲在地上不停吐口水的沈如芸,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替他遭罪了,这就是嘴馋的代价,一下子喝那么多,不辣才怪! ********************************************** 接下来的日子还算是风平浪静,除了沈如芸偶尔回来吵一架外,隆云也来得很勤,自从有一天他喝多了说出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份后,大家对他的态度算还是和过去一样,但真正能放下心中包袱对待他的人恐怕就只有方拓了。 经过长时间接触,他发现隆云除了奢侈一些,自大一点外,在他俊美的容貌下还掩藏着游牧民族特有的豪情,不拘小节,大方豁达。就是 “喂!我说你这人棋品怎么这么差啊?”方拓火大道。 “缓一步吧!就一次,最后一次!”隆云用身子挡住方拓要收棋子的手,口中苦苦哀求道。 “好了!好了!”方拓不耐烦的摆摆手,心里叹口气,这隆云口中“最后一次”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他心软来着。“最后一次啊!你说话可得算数!”同时看向窗外,他们已经到了长江岸的芜湖,休息几天后将继续逆流而上,今天朱瑜他们连同顾文宇都跑出去了,将自己仍在这里,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好了,你来吧!”隆云说道。 “你真的决定这么走了?可不能后悔了!”方拓看了看棋盘,用眼睛扫了隆云两眼,看他点头,拿起“车”就吃掉了对方的炮:“将车!”同时心里加上一句“白痴!” “不要啊!”隆云还要反悔的时候,一个人却闯了进来:“不好了,朱瑜少爷出事啦!” *********************************** 方拓和隆云走出房间,正好看见柳长风等人扶着朱瑜回来,顾文宇则与嫣玉远远的跟在后面。 “怎么了?”方拓看了看虽是鼻青脸肿,神色却异常兴奋的朱瑜:“他们说你出事儿了?” “别理他们!就会大惊小怪,这点事情算什么?”朱瑜撇撇嘴,也不用人搀扶了,自己利索的坐到椅子上。 冷幕白沉这一张脸也跟着坐下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堂堂监察御史在赌场赌博也就算了,还与人争风吃醋在街上大打出手,成何体统?好看啊?” “你没看到那厮的德行!”朱瑜不服气道:“我家嫣玉是他能调戏的?” “你还好意思说?疯剑客的徒弟被一市井无赖打得鼻青脸肿!”冷幕白双目一瞪:“咱们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你以为这还是在你家任你胡闹?你多大了?” “打架嘛!动用功夫那是欺负人,男人之间的决斗,拳头对拳头,拳拳到肉,那才叫过瘾!”朱瑜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你再说?”冷幕白举起手威胁道:“你用不用和我过过瘾?” “本来嘛!”朱瑜缩了缩脑袋,口中却依然嘟囔着。 方拓已经了解了大概,不由失笑道:“懒赌鬼又去赌了?”朱瑜的赌性奇大,这是众所周知的,却又有些疑惑:“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是一起出去的!到市集不是又分开了嘛!”柳长风笑了笑,对待方拓他永远是这种满面春风的表情:“谁想到转一圈回来,正好看见这家伙在赌场门口和人拳拳到肉呢!” 方拓摇摇头,又看向嫣玉,见她一直低头不语,便凑上去轻声问道:“你和他在一起,就任由这小子胡闹?” 嫣玉的头更低了:“我不是看他在船上太闷了嘛!他要开开心,我也就答应了!” 冷幕白这时候拍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对嫣玉厉声喝道:“你更胡闹,你主子因为你跟人打架,你不劝开也就算了,竟然站在那里拍手叫好,和你主子一样,太没规矩!” “我们没什么不对!你不要对她这么凶好不好?”朱瑜这时候不干了,走到嫣玉身前,看她那泛红的眼圈不由大为心疼:“你们能在大白天去喝花酒,我嫌闷去赌几手,打打架有什么不行?” 冷幕白没想到他会这么对自己说话,大觉自己这做师兄的没面子,刚要再喝斥什么,衣服却被人拽住了。 “喝花酒?”方拓拧紧眉毛,气愤地指着一直躲在余文杰身后的顾文宇,大声喝道:“你们领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去那种地方,还喝花酒?” “是啊!是啊!”朱瑜来了精神,也不顾其他几人那能杀人的目光了,适时的添了把火,浇了点油:“他们说让小文宇去见识见识,知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别整天缠着你这个”看看方拓,小心地说:“男人婆!”又连忙摇手解释:“这是他们说的,可不是我的意思!真的!” 方拓咬咬牙,张了张嘴,到最后却只能叹口长气:“算了!”脸色瞬间黯淡下来,落魄的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隆云看了看四周众人的脸色,向旁边横移几步,来到余文杰身旁,神色古怪地问道:“男人婆?”瞟了眼门口,叹口气:“真没想到!” ************************************ “喂!下流鬼,你在做什么?”沈如芸看见方拓,脸上露出笑容:“听说这里挺热闹,我来看看,你怎么一个人啊?”却见他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江面,不像过去那样反击自己,觉得奇怪,走到跟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皱起眉头,又使劲在他后背捶了两下:“说话啊?傻了?”却听的方拓叹口气,终于吐出三个字:“男人婆!” 沈如芸气的七窍生烟,刚要上去踹几脚,隆云却走来打断她的动作。 “他们要处罚嫣玉姑娘!”隆云站在方拓身旁,没理会撅着嘴的沈如芸,只是抬头盯着远处的云彩:“你不去看看,你们不是关系不错吗?里面吵起来了,她可不妙啊!” 方拓这才收回目光,对着江水轻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男人婆?”一直没人搭理的沈如芸挫败地嘟囔道:“我哪点像男人婆?之前也说我没女人味,真是”抬头瞧见隆云争看着自己,冷哼一声,将脸贴了过去,凶道:“看什么看?长的俊有什么用?娘娘腔!”当下也转身追方拓去了。 只剩下隆云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苦笑:“娘娘腔?我招谁惹谁了我?” “跪下!” 方拓刚进房间,就听的冷幕白这声大喝,于是接口道:“人生在世,上跪天、下跪地、中 间跪父母,凭什么让她给你下跪?”眯起眼睛在众人尴尬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定位在嫣玉身上:“你跟我来!”说完就上前拉住她的手。 “我!”嫣玉犹豫的看了看其他在场的人。 “理这帮混蛋干什么?”方拓可还在生气呢,而花不说,拉着人就走了出去。 “等等我!”朱瑜见状要追,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柳长风扬了扬眉毛:“阿拓我们管不起,还治不了你小子?坏我们好事儿,想跑吗?” 余文杰在一旁揉捏着双手,嘿嘿笑道:“拳拳到肉是吗?我也想过过瘾哩!” 朱瑜大骇,转头用眼神像冷幕白求助,却见他始终抬头看着天花板,偶尔摸着下巴露出品头论足的神色,可就是不向这里瞧一眼。 ********************************** “这样不好吧?我这么出来,他”嫣玉还有些犹豫. “怎么?你想进去罚跪啊?”方拓白了她一眼。 “罚跪?”嫣玉愣了一下:“他们没有罚我啊,冷大哥说的是朱瑜!” “朱瑜?”方拓提高音量,随即甩甩头:“不管他,他也不是什么好鸟,活该!” “可是”嫣玉回头,却正好听见朱瑜的求救声:“他在喊救命!” “是挺凄惨的!”方拓皱眉,又笑了起来:“他死不了!”将嫣玉的脑袋扳了过来:“你去换男装,咱们出去!” “干什么?” 方拓微微一笑,打开折扇在身前扇了扇:“喝花酒!” 不过最后还是没去称,因为沈如芸追来了! ********************** 第二天 “吃你炮!”方拓太炎看了看四周站得满满的护卫仆人:“你下棋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我跑还不行?”隆云头也没抬,只专注在棋盘上:“人言可畏,只有咱们在一起毕竟不好!”他知道中原人最在乎这个! 方拓叹口气:“将车!” “好,下一盘!”隆云自己动手捡棋子来,出乎意料的没有要求悔棋,这让方拓极不习惯:“你怎么不悔棋了?” 隆云尴尬地搔搔额头:“此一时彼一时!”端正坐姿:“我的棋品棋是一向很好地!” “切~”方拓嘴唇动了动,也懒得理他,刚拿起棋子,却又有人闯了进来:“不好了,朱瑜少爷出事儿了!”正是上次那个仆人。 两人盟翻白眼,决定继续下棋。 那仆人看他们这样子,愣了一下:“这会真出大事儿了,朱瑜少爷在西山被围攻,派人求援,我家主子赶去了,临走还让我通知二位公子!” “你怎么不早说?”方拓扔下棋子就奔出去。 “下次说清楚点,耽误事儿!”隆云也呵斥一句,领着手下追上去了。 “我我”独留下那仆人站在房间,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 “那里很远啊!咱们骑马去吧?”隆云拉住方拓提议道。 “骑马?”方拓扯了下嘴角,勉强点点头。 两人刚一走进位于船舱最底层的马厩,哪里就乱作一团,马儿像遇到客星一样,惊恐地在围栏里横冲直撞,不时发出哀鸣声,有几匹甚至当场口吐白沫的倒了下去。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拓瞪大眼睛,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老虎来了? “那是因为你来了!”怜香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因为我?”方拓在心中想到:“你说我骑马头晕我承认,可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他看了看混乱的场面:“前几天还坐马车来着!” “你的功力不是比前几天高了吗?” “武功的原因?”方拓更加不信,自己练的可是正宗道家宝典,没道理会这样。 “你忘了?疗伤的时候我教给你那运功方法?” “那个?”方拓点点头,心中却满是不安,那到底是什么功夫?让动物闷如此排斥,难道是魔功?算了,正事要紧,不过看这样子没有马愿意让自己骑了。 正当他犯愁的时候,一道黑影走近了他,是匹丑陋的小马,因为太脏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毛色。 “就它了!”方拓伸手抚摸马的前额,见他不但不排斥,反而一副享受的样子,叹口气,看来只能骑这个了,不知道它能不能驮动自己。 “你要这个?”隆云诧异道:“这是匹劣马!要不要清洗一下!” “还清洗什么?”方拓让仆人给马上了鞍子,拉着就走:“人命关天,咱们先赶去再说!” *********************************** “阿拓真有眼光啊!”隆云感叹道。 “我也没想到!”方拓苦笑一下,这马虽小,但脚力不错,速度奇怪,而且相当平稳,自己坐在上面丝毫没有以往头晕的柑桔也,当下轻抚它的鬃毛:“你还没名字吧?叫踏雪怎么样?” 那踏雪似乎挺动了它的话,兴奋的长嘶一声,后腿用力。竟甩开隆云的千里宝马,扬长而去。 隆云失落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长叹口气,好马阿!没想到长在马背上的自己也有眼拙的时候。 ********************* “还是来晚了!”方拓颓废地跪坐在地,两手紧紧抓住那渗血的泥土,这血是朱瑜的还是嫣玉的?他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碎开了,冷列的风穿透他的身体,因为那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 隆云牵着马跟来,看见眼前的情景皱起眉头:“朱瑜呢?” 冷幕白闻言偏过头,拳头随着身躯的抖动越握越紧,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死了!”柳长风直接跌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哽咽道:“一个伤重不治,一个抱着人跳崖殉葬了!”说到最后,已经语不成声,沈如芸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他们没死,还活着!都活着!”方拓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阿拓,你没事儿吧?”余文杰担心地问道。 方拓笑着摇了摇头,怜香告诉他两人还活着,就一定活着。 踏着一笑,让众人更加担心,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旋转不休的银色光柱从天而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在巨大光柱的间隙,有许多细小的光线做着各种姿态,尽情买弄风骚,而且越聚越大,越来越亮,天籁般声音响起,象天宫的音乐,也象无数人的吟唱。 “这是”众人哪见过这样的景象,都惊愕的呆立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我感到时空运转,两个生命体即将进入时空的大门,看来,嫣玉是要带着朱瑜回家了!”怜香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方拓的脑中:“你也进去吧!能否回家,就看这一回了!” 方拓收回目光,想站起来,却半点力气没有,刚才那种感觉,让他虚脱了! “快啊!你不想见到你的父母了?”怜香催促道,语气却异常古怪:“你只要回去,一切痛苦都没有了!” “回家!回家!”方拓此时只有着一个念头,试了几次,却仍然站不起来。心中大为焦急,转头看见了身旁正沉浸在奇景中的沈如芸,升起一个主意,一把抓向她的胸脯。 沈如芸突然感觉有些异样,回神望去,却见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胸部,当下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拳,正好打到那登徒子的脸上。 而方拓忍住鼻梁的酸痛,借着这一拳的力道,纵身投入那光柱中,在那瞬间,他正好看见柳长风等人那悲痛莫名,骇然失色的脸 第十章 四周白茫茫一片,方拓漂浮在半空,如坠雾里云端,被一股风,吹过来吹过去,而他前面面就是朱瑜和嫣玉两人,突然前方一亮,一个圆形的空洞出现,朱瑜两人被送了进去,方拓记者考上钱,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回来,不甘心,又靠上前,又被反弹,如此反复几次,那圆洞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了,而在它消失前,方拓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那正是他魂牵梦绕的21世纪 “啊!”方拓坐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不要想这么多了!一切都过去了!”怜香叹口气,劝慰道。 “为什么他们能回去,而我却只能待在古代呢?”方拓双手抱头,呻吟着,那种失望的感觉让他相当痛苦! “这就是你的命运!谁也不能更改了!” “我真傻!现在柳长风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我怎么去面对他们阿?”方拓叹口气,现在想来自己真的能毫不犹豫的割舍宋朝的一切吗?真的能忘掉相依为命的顾文宇,忘记那些朋友?当时怎么会有那么疯狂又执著的念头?“嫣玉说的对,我只会率性而为,到头来也只能伤害自己又伤害别人!” “你不用再懊恼了!”怜香说道:“现在该想想办法找到出路才是!” 方拓被传送到这也不知是地底还是山洞的地方,转了三天,仍找不到出路,在这样下去,只怕这世界又多了一个饿死的人。 方拓无奈的叹口气,勉强得站了起来,没有光亮,只能依靠怜香的灵识指引,摸索着前进。 “说实话!来到古代还真长见识!”方拓自嘲的小道:“受过伤,挨过饿,缺过钱,坐过牢,连过去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古代酷刑都尝试了一遍,这样真是命运的安排。等我见到那主宰我命运的人,我非杀了他不可!” “我真不甘心啊!”方拓觉得后脊一阵发凉,天变冷了?“我之前对李冰宇火锅,我要是变性之前先把他阉了,现在看来是办不到了!” “前面有光亮!”不知走了多久,在方拓即将体力不支倒地前,怜香说道:“加把劲儿,出口快到了!” “大姐!”方拓咽口口水:“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差不多五六十遍了,哪个才是真的啊?” “呵!”怜香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又马上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绝对是真的,我以人格担保!” “得了吧!”方拓翻白眼道:“你是人吗?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一手了?” “真的!”怜香卖力的解释。 “我知道!”方拓回神,前方确实有不一样的光亮:“我看到了!” “这是?”方拓原本欣喜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失望的情绪表漏无遗。他此时置身的是一个四方形的石室,来时的路正是石室四个通道之一,在他的正前面,耸立着一个全部由玉石构建,四周装饰有精美图案的祭坛,之前看到的光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阳光,而是由祭坛上的那个一人多高的五彩石块发出的,那石块似乎蕴藏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形成磁场一样的空间,波浪一样四散开来,使得整个空间满是流动的光晕,一层又一层,难以描述的神秘,更让方拓头疼的是,在那发光体旁边,正站立着一个纯白色的“大猫”,身上美丽的茸毛在那层层波浪中缓缓浮动,而此时,“大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不是还展漏一下闪着寒光的尖利牙齿 方拓长叹口气,抽出腰间软剑,微微屈身,他可没同这种东西打过,所以没什么把握,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你的运气来了!”怜香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而且异常的兴奋。 “是啊!”方拓牵动一下嘴角:“这么大一只老虎,够我吃几顿的了!那白色的毛皮真漂亮,相信能卖个好价钱!”当然,前提是一举击杀它,饿了这么久他可没什么体力了,而体力不支的后果就是自己进了对方的肚子。 “还管什么老虎?”怜香没好气道:“你看那石头,感受到了吗?那股强大的力量?没想到你会来到妖魔的秘境,而你面前的就是天地至宝五彩神石,它能快速的提升你的功力,增长你的灵力!” “如果能打败那只老虎的话!”方拓提醒道,那老虎的眼神更凶了,牙齿已经全部露了出来,看样子是要有所行动了。 “你把剑收起来!” “收,收起来?”方拓惊道:“在这关键时候?”不过出于对怜香的信任,他还是照做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供奉着五彩神石的地方在人间只有一个,而且是相当复杂,机关重重的迷宫。要想重见天日,必须有熟悉这里的妖怪带你出去,更何况,你擅闯人家的地盘已是不对,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 “它要吃我怎么办?”方拓咽口口水,妖怪,这老虎?听起来挺可怕的。 “它不会吃你的!”怜香笑了笑:“因为有我在这里!更何况它还是小孩子,根本就不懂得伤害人。” “有你?”方拓皱了皱眉:“你到底什么来历?”他对怜香真正的身份更感兴趣了。 “这你以后会知道的!”怜香打哈哈道,接着方拓手腕的天魔珠冒出一股烟雾,包裹住他的身体:“你不用管那老虎,讲手贴在神石上,按照我教你的方法运气!” 方拓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小心地走上祭坛,果然,那老虎不再呲牙咧嘴,反而乖巧地站到了一旁去,他收回警惕的目光,双手贴到石头上,暖暖的很舒服,之前的饥饿,疲劳一下子消失了。他享受的闭上眼睛,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异样的感觉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过去种种痛苦烦恼。 不知过了多久,他常熟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这世界仿佛一切都不一样了,四周亮了很多,连石壁上的纹理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浑身上下格外舒畅,抬起手臂,那里面似乎满是力量! “很好!”怜香说道,语气中却有股淡淡的失落:“没想到你能吸收这么多的力量,看来过去的努力没有白费,而这对你今后的帮助会很大的。” “是啊!”方拓点点头,没有察觉到怜香的异样,运气真力往空中挥了一拳,内力激荡下,四周墙壁嗡嗡作响:“我的功力有提高不少,只是”他皱起眉头,有些担心道:“功力约稿,身体越差对吗?” “这算是你最大的收获了,有了神石的帮助,你的身体虽然好不起来,但也只是保持着样子了,绝对不会更差劲了!” “那就好!”方拓虽然豁达,但对这种事情还是会在一的,知道以后不会再出现什么状况,还真挺高兴,至少不用为武功越来越高而烦恼了! “咱们该走了!”怜香笑了笑,你坐到老虎背上,他会带你出去的 **************************************** “好!”方拓现在对怜香的话充满信心,二话不说,就骑到老虎的身上。 “走吧!”怜香一声令下,那老虎依言放开四肢,向一条通道奔去。 方拓在马背杀购回头晕,更何况坐在既无鞍也无缰的老虎身上了,这老虎巴不得快送他出去自己好得到解脱,所以速度飞快,而且通道七湾八拐,不一会儿,方拓就感觉支持不住了,为了不让自己被摔下去,下意识的想找个能抓住的地方,毛不行,太短,他会手滑,这时候又到了一个拐弯,他惊叫一声,两手一探,就揪在那老虎的耳朵了。“这还可以!”他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不怎么舒服,但起码不用担心掉下去了。 很快的,就见到眼前大亮,他已经冲到了外面,看见久违的阳光,方拓还没来得及感叹,就觉得天旋地转,接着背后一阵疼痛,自己被老虎用奇大的力气甩到地上,回头刚要开骂,却见他老虎夹着尾巴早跑没影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全是毛,向来是在老虎耳朵上揪的,方拓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自己这样虐待人家,也难怪人家会这样了,不吃了自己都算是格外的开恩了。 此时,某一山沟处,一只纯白色的老虎垂着脑袋跑到这里,回头张望一下,没人跟过来,长出口气,接着两只前爪捂住了耳朵,痛呼起来:“呜呜!大傻,二傻,你们死哪里去了?看见少爷被欺负也不帮忙?”竟然是一个人类孩童的声音。 “少爷,不是我们不帮您!”在老虎的身旁突然出现两个直立起来的“狼”:“连您都没办法,我们更别说了!” “哎!”那老虎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个人类小孩的样子,唯一不同的就是身后那不停摆动的长尾巴:“那家伙好厉害,我连反抗的念头都起不来!真疼,好像肿了!你们快过来给我吹吹啊!”他疼得直咧嘴。 “那么强的魔气,只有一个家伙拥有!”大傻给主子吹着耳朵:“而且他是王的狐朋厄,好朋友,您根本得罪不起啊!” “是啊!”二傻也插口道:“先不说他天魔的身份,就算您向王告状,以王那脾气,也讨不得什么好处!” 那孩童白了他们一眼,突然又委屈地大哭起来,而且边哭边坐在地上蹬腿:“你们也不理我,那人好可怕,揪着人家的耳朵不放,呜呜!我想回家!” 方拓不知道,自己的无奈之举会给这个孩童正在成长的心理投下多大的阴影,让这年轻的妖魔很长时间都无法摆脱出来。 ************************************* 月亮升起来了,像一个圆盘形的灯,挂在天顶,一片明亮柔和的月光洒向山间林莽。 “喂!我没眼花吧?”方拓惊呼起来,他刚才好像看到,看到一个长着三只尾巴的狐狸晃了过去,这也太 “人有人道,妖有妖道,在这远离尘世的深山里,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很寻常啊!”怜香笑了起来。 “我过去怎么没见过?”方拓摇头叹气道,虽然之前已经在怜香那里得知这世界确实有神魔妖怪,但亲眼瞧见,还是让自己吓了一跳。 “你现在可以说是脱胎换骨,能看到很多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有什么奇怪的?”怜香早就习惯这一切,自然无法了解方拓此时的震撼的心情。 “脱胎换骨?”方拓又叹口气:“就这么简单容易?” “简单?”怜香加重的语气:“我跟在你身边,可无时无刻不再改造着你的身体,原本有宝玉的帮助还要几年时间,现在你运气好,自然觉得容易了!” “那得谢谢你啊!”方拓扬起眉毛,笑了笑。能见识更多的事物,他还是挺高兴的:“这世界妖魔鬼怪是不是很多?”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以后会知道的!”怜香还是那句打法的话。 方拓见她不肯多说,也就不过问了,继续前行,希望早点找到道路。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方拓擦了擦汗,再次叹口气,他在林间穿来穿去,刺藤和树杈把他的衣服都拉破了,那些枝草象是刀片一样,他的手臂,大腿被划了一道又一道口子,汗水一浸,针扎一般地疼。 “走吧!终究会找到路的!”怜香依然在那里不咸不淡的打气。 --(本卷结束)-- 旧版第三卷 疯癫美人 序章 这是平羌江边的一个小村子,离李白诗中:“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里的清溪驿不远。 方拓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望着远处掩在烟雾中的群山出神,自己一下子被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不知道柳长风他们咱们牙哥,一定以为自己死了吧?小文宇该有多伤心?离开自己,他久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叹口气,又想到了嫣玉,他和朱瑜在一起快了么?会不会想起自己?随即又笑了起来,他们有长达几年的主扑关系,到了21世纪不知道如何适应,尤其是朱瑜那小子,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冰儿,你又在想什么?”说话的是收留她的吕大爷,六十多岁的山里男人,气色很好,腰板挺得也直,而吕大娘则不然,她已经很龙钟了,不过脸色尚算红润,成天笑嘻嘻的精神很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朋友!”方拓笑了笑,原来的衣服已经颇得不能穿了,她现在穿的是一身女装,虽然是粗布的衣衫,但也掩盖不住那世间罕有的神韵。 “来,吃饭吧!”吕大娘出来说道,堂屋里的碗筷和饭菜已经摆好了,她亲热地拉着方拓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农家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方拓拿起碗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当日刚到此地,自己衣衫破烂,面色憔悴,多亏了无儿无女的吕大娘收留才不至于昏倒在路旁,而方拓拿出身上的金子要作为食宿费时,她却死活不肯收。 看着碗里那小山似的饭菜,她又叹口气,山里人真是纯朴可爱,自己又欠了一份情,只是 “大娘,您也吃饭啊,不要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方拓被吕大娘盯得极不自在。 “呵呵!冰儿长得真俊,几年前杨忠带着小媳妇刚搬来的时候,可是轰动十里八村,不过啊!”吕大娘笑眯眯得打量她:“别说她现在没有过去漂亮。就算再年轻十岁,也不及你的一半!”转头看向老伴:“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是啊!”吕大爷连连点头:“现在村里的小伙子可全盯着咱们家呢!” 方拓强挂上一个笑容,嘿嘿两声,接着将头埋在饭菜里,吃饭,吃饭,一面寻思着对策,看着样子,吕大娘轻易不会让自己这么早离开,而自己若是不告而别也确实不对,那得想办法对付那些苍蝇了! *********************************** 方拓负手而立,对站在她面前的十几个年轻男子笑了笑,没有例会那些露骨的痴迷目光,在一片喉咙滚动的声响中,抬起头,朗声说道:“我知道各位都对我,厄,小女子有那么点意思!”所到这里,她眯起眼睛翘起嘴角:“甚至有几位已经找到媒婆去游说吕大爷,不过”顿了顿,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我自己的事情当然我自己做主,而且我只有一个,而你们却这么多人,真难选择阿!”说完还故意露出遗憾的表情,提高了音量:“这样吧!谁能满足我的一个条件,我就答应嫁给谁,否则就请各位不要再打什么念头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方拓说的话虽然他们不太懂,但大概意思是清楚的,于是争相点头:“姑娘说吧!什么条件,我们一定答应你!” “你们看到这块大石头了吗?”方拓直着身旁一人多高的石头,见众人点头,她伸出一只手,运足功力拍在石头上,一声巨响,那石头竟然碎裂成无数块儿,散落到地上。“只要你们自认身体比这石头硬,挨我全力一掌还能活着,我就嫁给他!”说完微微一笑,不过这一次,在众人的眼中她那笑容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 四周全是咽口水的声音,这次是吓的,过了半响才有人说话:“我,我得回家吃饭了!” “我老婆还等着我呢!我走了!” “哎呀!我儿子的尿布该换了!” “” “我,我!”一位仁兄一时想不到什么借口,正在着急间,突然灵机一动,拍着脑袋脱口说道:“哎呦!我家那头驴还在炕上等着我回家睡觉呢!” 方拓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身前唯一站着的人。“真有好色不要命的?”想到这里,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人却还是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叫了两声,没什么反应,奇怪的推了一下,那人直直的到了下去,原来早就站在那里晕过去了! 第一章 “月,月湄儿?”方拓不敢置信地惊呼出来,她在河边闲逛的时候,被一个 妇人叫到这低矮的草房里,想不到,那妇人竟然是扬州的旧识。 “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月湄儿扯下嘴角。这是三间草 房,也可以说是一大间,因为隔开它们的只是两堵矮墙,堂屋里砌着土灶,月湄 儿正洗着堆在锅里的脏碗,苍蝇成群结队聚集在灶台上,使黄泥灶台变成了黑色 ,当她把湿淋淋的碗搁在灶台的时候,苍蝇才嗡地一声分开,在空中转了一圈后 ,很快又占领了土黄色的灶台。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拓转头瞧了瞧四周黑黄破旧的墙壁,心中不知是什 么滋味儿,这还是过去在扬州被人如群星供月一半对待的一代名妓月湄儿么?她 的境况肯定不如意。 “都拜惜花公子冷幕白所赐!”月湄儿用带嘶声的若音回答道:“他与柳长 风对满月楼施加压力,我被便宜地卖给我现在的丈夫。手变得粗糙了,声音沙哑 了,皮肤也不白了!再没已往的风光可言!”说到这里,她语带嘲讽:“柳长风 我不怨,但惜花公子毕竟与我有过一段情分,他竟然全然不顾这些,哼!我看是 催花,败花公子才对!”她又开始在锅里淘米。 方拓闻言呆立当场,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怎么从未有人对她提起过:“你, 过得还好吗?”她的话里有些愧意。 “你不必这么在意,不是你的责任!”月湄儿搓米的收听了下来,目光紧紧 地盯着方拓的脸:“你还是没变,依旧是那副好心肠!” “我?”方拓苦涩的摇摇头,没变?不,变了,人怎么会不变? “我在风光的时候就料到有这么一天,虽然比预计的要灶了些,不过没什么 ,我现在不用做婢做妾,已经很满足了!”月湄儿淘好了米,泼了淘米水,在锅 里加了清水,盖上锅盖,就坐在灶门口烧起火来,他把劈材引燃以后,叹息一声 ,把身体依在墙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显得很美,虽然极 不上过去那样娇媚,但现在多了一些纯朴自然,反而又是另一种动人的模样。 “我老了!多年未见,你还是小姑娘的样貌,我还真羡慕你哩!” “多年未见?”方拓笑了笑:“我记得才一年吧?”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一年?”月湄儿睁开眼睛:“你是过糊涂了还是在逗我?从扬州分别到现 在,不多不少,正好五年呐!” “五年?”方拓的身子止不住地摆动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过的真快啊!”拳头却握了起来,很紧! 这时候,一个汉子走了进来,将锄头靠在半截矮墙上,月湄儿的疲倦顿时消 失了,像一阵风似地提着一桶水到屋檐下。那汉子舀水两瓢水,冲洗泥腿,再接 过月湄儿递给的布鞋穿上,然后就坐在门前凳子上,这是才向看到方拓似的:“ 你是吕大爷家住的兰姑娘吧?”又转头面向妻子:“怎么你们认识?”这是一个 三十多岁的男人,背有些驼,身板却很结实,满脸络腮胡子,高鼓着太阳穴,是 个练武的人,而且武功不弱,此时正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瞄着方拓。 “吃饭吧!”月湄儿将碗筷摆到桌子上:“她是我在扬州的一位朋友!” “我吃过了!”方拓摆摆手,拒绝了月湄儿的邀请,那汉子的眼神让她很不 舒服“我该回去了,要不然吕大娘该着急了!”说完走了出去。却没有远离,而 是跃到一棵树上,她要知道为什么那汉子要对她与那么强的敌意。 屋里,那汉子在桌子上吃着饭,一边说道:“朋友?我看是过去的姐妹吧?” “你在胡说什么?”月湄儿仍然坐在灶台上:“她是兰若冰,你不知道吗?” “是她?”那男人明显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年轻,而且一身武功根本看 不出深浅!”随即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耐不住性子找人帮你离开,回去重新当 花魁呢!” “你个死人!”月湄儿啐了一口:“我这个样子,可能吗?谁要?” “我要!”那男人囫囵地吞下饭,擦擦嘴:“子要你不嫌弃我这当过强盗的。” “嘘!你说这些做什么?”月湄儿这时候才端起碗筷坐在灶台前:“不是说 不提过去的事情了么?我再风光,也只是妓女,妓女配强盗,挺般配的,除非你 杨忠不要我” “哎!只是苦了你啊!”杨忠叹口气,坐到妻子身旁,替她捋了捋散乱的头 发 方拓看的真切,觉得月湄儿有了好的归宿,心中的愧疚也就消散不少,点点头, 腾空而去. ************************************************* “四年,真的能发生跟多事情!”方拓负手站在高山之颠,俯视苍茫大地, 汹涌奔腾的平羌江好似一条巨龙,蜿蜒而过,但是这壮丽的景象却激不起她一丝一 毫的兴致。 上午所见到的,那破败的屋顶,断裂的牌匾让她的心情极其郁闷。清虚观, 真的废弃了。自己终究还是完了两年!“李煜,我对不起你!” “如果我当时不让你进入那光柱,就不会这样了!”怜香突然轻声说道。 “这不关你的事情!” “不,四年,说长不长,但足以左右一些事情的发展。天行有常,不为尧存 ,不为桀亡,想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让你超脱生死,毕竟只是妄想!如今物是 人非,是我害了你啊!” “你,你害了我?没那么严重吧?”方拓吃惊道,按怜香的话,她也只是改 变自己的命格,完全是一片好意,怎么会害了自己?但不管怎么追问。怜香就是 不开口。正自着急间,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劲力,凛冽非常,还带着浓重的杀 意。 慌忙转身,手刚放在腰间,自己就觉得颈上一凉,来人已经攻到近处,而放 在自己咽喉上的,是一对修长的手指。 “老人家!您想做什么?对一个晚辈偷袭,不太光彩吧?”那是一个穿着皂 色衣服,脚踏草鞋的老人,面容清濯,银白的发须在山风中微微浮动,仿若画中 的仙人,超凡脱俗,此时,那双婴儿一样自然清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老人家,您看什么?”方拓咽口口水,那老人的神形象高山一样给人压抑 的感觉,她竟提不起一丝还手的力气,这种无力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七夕之夜,西子湖畔,七彩莲灯,你可记得?”那老人的眼睛突然间闪现 一种异样的光彩,却立刻变的浑浊起来。 “什,什么,七夕之夜?”方拓眨眨眼睛,不解道。 “哎!”那老人看到她脸上的茫然神色,长叹口气,收回了手,喃喃自语道 :“是的,你不是她,你不是她,眼中没有那股忧伤,可是”看了看方拓: “太象了,太象了!” 那老人负手向山下走去,口中悠悠唱道:“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 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转瞬之间,已经消失了踪影。 方拓叹口气,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这人说话怪怪的,只怕又是一个疯子!”又想起那打伤自己一条腿的人:“这年头,疯子可真厉害!” 没了兴致,心中更是郁闷,下得山来,却在山脚下又遇到熟悉的身影。 满天的落叶下,一个孤单的人依树而立,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不是那个疯 老人又是谁? “你!”方拓一惊,将手放在腰间,准备一个不好就拼命,刚才可差点没吓 死。 “丫头,小小年纪,却要逆天行事,正道不走,偏挑邪道,你的父母就不管 你吗?”那老人抬首望天,与其却与之前大不相同,没有意思感情的波动,甚是 平静。 “前辈此言从何说起?”方拓皱起眉头,那老人似乎没什么动作,但气势上 却始终压制着她,她知道,一旦自己轻举妄动,就会受到对方雷霆一击:“什么 正道邪道?我不懂!”手垂下来,她感觉对方没有杀气,再说即便抵抗也是枉然。 “你父母是谁?”那老人转头望向她,目光有些急切:“你姓什么?” “我父母?”方拓抿下嘴唇,她自然知道。但换了兰若冰可就:“我跟 养父母的姓,姓兰!” “兰?”老人拧紧眉毛:“你怎么会姓兰?你的亲生父母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方拓摇摇头,她也不感兴趣,不过还是随口问道:“看前辈的 样子,您知道我父母是谁?” “是谁?是谁?”那老人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却说道:“你身上的 魔气之浓重,世所罕见,终有一日会伤及心肺,你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魔气?”方拓更加糊涂:“我怎么不觉得?前辈以为我该如何?” 那老人听出那是她应付的口气,长叹一声:“顺应天道,切忌不要逆天行事 ,到时”用手指了指上面:“天理自会有所公论,由天来裁决,不是很好?” “错人而思天,则失万物之情!”方拓不以为然道:“老人家糊涂了!”说 完抱拳行了一礼。 “糊涂?”老人后退两步,又哈哈大笑起来:“是啊!糊涂,我一生不信天 命,怎的今日糊涂起来了!”随即脸色一正,严肃道:“但你那魔气确实害人害 己,我不愿意伤害你性命,还望你好自为知,迷途知返啊!”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魔气的事情啊!”方拓两手一摊,无奈道,这老人怎么 这么难缠?“不过,形似龙而非龙,神也好,魔也罢,只要不失本心,有什么区 别?”他根本就不信什么天命!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老人点点头:“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啊!”方拓答应道,心里却感觉莫名其妙,什么魔气,什么天道,搅得她 头疼“我不会做坏事的!”这句倒是发自真心。 “那就好!你过去吧!”老人的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日后有人找你麻烦, 我保你!” “噢!”方拓匆匆地跑了开去,对老人的话并未在意,却没想到,日后这老 人确实履行了诺言,让她逃过一场死结,这是后话。 ************** 月色,美丽而又清雅,一片片绿叶,一莲莲青草,都镀上了一层白银,那一 棵一棵杉树,站在月光下,亭亭玉立,象是一群婀娜多姿的少女。 烤肉上的油滴在火堆上,激起噼噼啪啪的声响,在跳动的火光的映衬下,方 拓沉静的脸时明时暗,而此刻她的心情也是如此。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一件事情!”方拓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过 去已往种种的古怪,今天老人的话,迷宫里你的表现!我明白了!”随即幽幽一 叹:“怜香!你还是不肯出来解释清楚么?”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里也有了准备!”怜香的话里满是惆怅和 无奈:“但是真正面对它,我还是觉得早了些!” 方拓的动作没有变:“你到底是谁?真的叫怜香?” “从我在这个天地间存在开始,别人就叫我‘天魔赤邪’!” “天魔?”方拓低头看了看手腕系着的天魔珠,轻叹口气:“控制柳长风是 我受伤,从而失去武功,再通过所谓‘剧毒疗法’将魔功传授给我,也许,我身 体崩溃的时候就是我成魔之时吧?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鼓励我进那广柱,又为 什么通过五彩神石让我脱胎换骨?你是不是反悔了,心软了?为什么不继续下去?让我魔化不正和你的心意?说啊!你这混蛋!”方拓猛地站起身,将叉肉的木 杈使劲甩在或推理,那篝火“呼”地冒出老高,将四周照得透亮! “对不起!”赤邪只是叹气。 “我不要你说这样的话!”方拓大吼着说:“我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单纯的 想象,你从未骗过我,你不想害我!”说完,又挫败地蹲了下来,看着跳动的火 焰,悠悠说道:“我努力的让自己糊涂一些,没想到”一阵山风吹过,林木 喧哗一片. “对不起!”赤邪还是那句老话:“我现在不想多作解释,时机成熟你一切 都会明白的!” “又是这样!”方拓苦涩的低下了头,两手搭在膝盖上坐了下来:“那让我 看看你真正的样子总可以了吧?” 过了半响,方拓的手腕才升起一股烟雾,在火光的照耀下渐渐汇聚成人形。 “这就是我真正的样子!”赤邪叹口气,声音却不如过去那样温婉动听了。 方拓震惊地说道:“你,你是男的?”头上没有尖利的角,也没有什么恐怖 的獠牙。高挑、壮硕、浓眉大眼,高耸的额头,飘逸的长发,少有,不,根本就是 罕见的金色瞳孔,在夜间比月亮还要明亮,完全是一副人类男子的模样。 “可以这么说!”赤邪微微牵动嘴角:“呵!我装了一年的女人,还不能出 来活动!很难受哩!” “我损失才大吧?”方拓也笑了起来:“洗澡的时候,岂不是都被看光了?” “我不见意承担责任!”赤邪向前迈了两步,话里是玩笑似的语气,让人分 不出真假。 “你当我是傻瓜?传说里,天魔是没有性别的!”方拓翻翻白眼,身子却下 意识地向后挪动一下。 “哈哈哈!”两人就像是普通朋友见面一样相视大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方拓突然神色一变,偏过了头,长叹一声:“你走吧!” ******************************************* 在这里名前最黑的一段时间,天际刚刚露出一线透亮的缝隙,突然又被夜幕遮 得严严实实,月亮就像是病态的人眼,大而少神,黯淡无光,几粒星星也不知是落到 什么地方去了!天地间黑蒙蒙一片,远处,猫头鹰‘呃呜,呃呜‘地拖着长音叫着,让 人更加烦躁。 方拓站立良久,抿着嘴唇,解下天魔珠,太守要将它扔到火里,犹豫再三, 却又小心地系了回去,抬头看了看月亮,无奈的叹了口气。 山风一吹,背脊上一阵凉意,她下意识地抱进了双臂,将身子侧放倒在篝火 旁,如烟的火焰不知怎的变得很模糊,而且越来越扭曲。她揉了揉眼睛,背过身 躯,将头放在手臂上,贴在脸庞的,恰巧就是本应舍弃的天魔珠。 (写到这里,我也叹了口气,对着电脑屏幕无限深情地说道:“对不起,玩 了你!”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啃了一大口。) 第二章 “小章和小王两个年轻人住在一个屋子里。 小章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对他说小王是个鬼,会吃了他。小章原本不信,但连续三天做同样的梦,他就不得不怀疑了! 这一天,他在小王睡觉的时候将一个系着红丝线的针别在小王的衣服上,接着躺在床上假装睡觉。 半夜起来,小王的床果然没有人了,小章下了地,发现红丝线穿过窗户,还在缓缓蠕动,她梦地上前推开窗户,却看见。 小王正站在窗外,嘿嘿笑着,而他的手,正一点一点的抽着红丝线” 方拓讲完,却刚好看到周围这些小听众一脸雾煞煞的表情,显然有的听没得懂,颓废地叹口气,看来自己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分:“今天就到这里了!”说完站起来,拿起小凳子就进了吕大爷家的院子。 “冰儿,你没什么吧?”吕大娘拉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道,方拓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些日子,虽然还是谈笑无忌,但细心的吕大娘还是看出她的异常,偏偏方拓什么都藏在心里,这让她非常担心。 “没什么,大娘,您多心了!”方拓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却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背后。 “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要说出来啊!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吕大娘还是不放心。 “真的没什么!”方拓摇摇头,身后的手却握得很紧:“是不是要吃饭阿?我快饿死了!” “好!不说了,吃饭!”吕大娘没办法了 饭桌上气氛很沉闷,吕大爷看了看老伴,又瞧了瞧低着头的方拓,开口道:“冰儿啊!前些日子你大娘在清溪驿定了几件过冬的衣服,你明天帮忙取回来吧!” “是啊!”吕大娘附和道:“你们年轻人的脚力好,早上去,响午就能回来,这几天你帮着干活都累坏了,实在不行,你在那里万两天再回来,出去散散心也好!”老俩口已经将方拓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自然是想着法让她开心。 方拓又怎么会不知道老人的心意?也就点头答应了。 ********************************** 鸡肠也似的小路,穿林越涧,堪称崎岖难行。方拓来到一个小溪旁,看了看天,闷热,要下雨了?擦擦额角的汗,索性将从清晰驿取回来的包袱往旁边一扔,脱了鞋,把双脚泡在溪水里。虽然天气热,但秋末的溪水已经失去了清凉,冷列刺骨的寒气透过脚心传遍全身,方拓却一点都不在乎,她就是要这份冰冷让自己清醒清醒。 溪面浮泛着一层朦胧的日光,岸边的枯草低低地伏在水波上,对岸的远处就是一大片已经收割的庄稼,日光都过黑色乌云的缝隙照了下来,形成很多斜着的光柱,特别的美。她想清理一下纷乱的思绪,但办不到,在美丽的乡野风光中,她仍然冷静不下来。 “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容易吃亏,也方便别人利用!”赤邪临走时扔下的话又响在耳边,方拓发出一声轻轻的悠长的叹息。将沉重的身子斜靠在了后面的大石头上。 “怜香!”她这才知道思绪万千是什么滋味! 方拓又太其肉,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猛地站了起来。远处一股浓烟正冲天而起,正是孙子的方向。 “出事了!”暗呼一声,连鞋也顾不得穿,纵身向远方奔去。 ************************************ “吕大娘,大爷!”方拓的轻功再厉害也只是两条腿而已,等跑到了村子,村子里面的房子已经全部被点燃了!她急得大叫,却没有人回应她,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被杀死了! 干燥的季节再加上一两股风,火势更加大了,方拓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找到活着的人,浓烟呛到开始咳嗽起来,她的心跌到了低谷。 “湄儿,湄儿!”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一个人从火场爬了出来,口中还兀自呻吟着。 “杨忠?”方拓急忙赶上前,背起重伤的杨忠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冷静,冷静!”方拓在心里念叨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丧心病狂的凶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村里人都死了,谁干的?”她蹲到杨忠的面前,沉声问道。 “我过去曾跟着鸽子山的赤面虎叶五做无本买卖,在扬州买下湄儿后决定洗手不干了,但赤面虎心狠手辣,知道他很多秘密的我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杨忠哭着说:“所以我和湄儿逃到了这里”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残厉起来:‘没想到他竟然能找到这里,还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乡亲们,害死了湄儿,害死了我没生的孩子啊!‘他的双手死死的抓着地面的泥土,指甲脱落处,渗出了血来。 “鸽子山赤面虎?”方拓站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都是我不好!我打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乡亲们遇害!”杨忠擦擦眼泪,突然跪到方拓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他们废了我的武功,又给我下了药,眼看我是没指望了,兰姑娘,希望你能替全村的人报这个血海深仇啊!”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方拓眼望着那燃烧的村庄,里面也有她的回忆,更有她眷顾的人。这个仇恨,怎能忘?怎能忘? “那就先谢谢你了!”杨忠突然笑了,他啷呛得站起身来,趁方拓一个不注意就纵身跃入火海。 “你干什么?”方拓气得大吼道,却没有办法,眼前的一切都掩在火海中了,她个根本就进步去,只能眼看着杨忠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要去找湄儿,去找我的孩子!”杨忠的话此时已经不带有一丝伤感,在大火的霍霍声中,异常的清晰,似乎蕴藏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将他死前的心意传达了出来。“苍天,你是何等不公啊!”这是杨忠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句话,他是喊出来的,嘶哑,惨烈。所完这一句,他就完全被大火吞没了。 方拓不为他伤心,他去找妻儿去了,应该高兴才是。这对他来说是种解脱,而自己 她仰头望天,沿着原地就这么传了两圈,这天啊,可能被乌云遮了眼睛,要不怎么始终是灰蒙蒙的呢?看那乌云.一片一片黑压压,像野兽.更像魔鬼.和着大火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阿! 此时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杨忠临死前的话:“苍天,你是何等不公!” ************************************* 这个茶摊虽然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但生意特别得好,为什么?因为它设在三叉路口的中间,往东是京兆,往西是秦州,而西南面那条则连着成都,来往旅客路径此地,都要喝茶歇脚,吃点东西充饥,生意自然红火. “听说了吗?鸽子山的飞虎寨被人挑了!”一个大胡子的旅人兴致勃勃地说道:“听说是一个人做的!” “胡扯!飞虎寨多大的名头?赤面虎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能说挑就挑了?里面可有一百多好人呐!”对面做的一个黄连汉子撇撇嘴,不相信道。 “那是真的!”伙计插嘴了:“据说是一个女人,人们亲眼看见她上了山,第二天好端端的下来,身后的寨子却火光冲天,他们上去一看,好家伙!里面的人全死了!”他放下茶壶,比手划脚:“一个不剩,全部被人”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别地方一点没伤着,就这里。那得多大的准头阿?‘ 她见人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更加得意:“赤面虎被人用旗杆钉在寨子门口,旗杆!”说到这里加重的口气:“那么粗的旗杆,就这么穿过肚子” “那女人是谁?长的怎么样?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吧?”其中一个人问道。 “听人说,那女人长得可漂亮,象画里的仙女似的,就是赤着脚,脸色”伙计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盯着西南的路口. ‘怎么了?‘人们感到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时倒吸口凉气。 秋天的风大,也干燥,那土道的黄沙被风刮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个小风旋,在那飘扬的黄沙中,走来一个女子,黑色飘逸的长发简单却整齐的梳理在身后,露出那罕有的静止面孔,眼睛很亮,在风中闪烁着一样的光彩,身上的衣服破旧,甚至膝盖上有了补丁,却特别干净。这可是秋末,眼看就要入冬了,她却光着一双洁白的脚,走在尖锐的小石头上也似乎毫无感觉。她的身后,远远的还跟着一条黄色的小狗。 “老板!两个馒头!”那女人走进茶鹏,对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大方地坐了下来。 “是!”伙计回过神,连忙拿出馒头,小心地摆在她的面前。 那女子拿起馒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那小狗跑了过来,一跳,就要攀上她的腿,却被一脚踢开了。那小狗也不气馁,仍然摇着小尾巴,努力地想引起她的注意,却始终被轻轻踢开。 “姑娘!这狗不是你养的吗?”那黄脸汉子看大家都不说话,就随口问道。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仍然吃着自己的馒头。 黄脸汉子被这么忽视,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恼怒地拍桌站起来,却见那女子仍是看也不看自己,叹口气,闷闷地结账走了。 茶棚里的人们见着样子,更是不肯说话都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又有一个穿着劲装的黑脸大汉走了进来,发现这里的沉闷,开口笑道:“哎呀,这儿怎么这么安静?”察看四周,当目光扫到那女子脸上的时候,眼睛一亮:“伙计,来壶好茶!”说完大咧咧地做到那女子的对面,换上一副轻佻的笑容:“姑娘,一个人啊?” 那女人头也不抬.更别说说话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又轻声说了一声:“姑娘?” 女子还是不说话! 他皱起眉头,提高了音量,沉声道:“喂!” 女人仍然不说话! 他再忍不住,拍着桌子大吼道:‘你聋子还是哑巴?‘ 茶鹏众人有几个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黑脸大汉看看四周,正好看见他们那怜悯同情的目光,不由更是气恼.‘小妞!大爷说话你听到没?‘他已经口不择言了。 那女子慢悠悠地吃了一个半馒头。将剩下的一半扔给响自己讨好的小狗,然后长叹口气,放了两个铜板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老板,结账!”竟似乎没看见旁边的黑脸大汉,直接往外走。 黑脸大汉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拦住她的去路:“你,你今天得给我个交待!” 那女人“终于”看到了他,目光有些疑惑。 他见这样,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却感觉鼻子一凉,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女子带着小狗向东走了,众人怜悯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家伙,同时叹口气,气氛又活络起来,却没人管他,伙计搔搔额头,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从道边搬来一块石头放在黑脸汉子的旁边。他刚摆好石头,却见西边又来了两人。 一个肌肤白皙冉冉有须,体态优雅,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是这大冷的天,他竟然还摇着一把折扇。美男子的旁边。是一个魁梧的大汉,身着华丽,浑身透出慑人霸气。却不相称地背着把大刀,而且他那刚正的脸上,却长着一对迷人的凤眼。 “真是,今天什么人都遇见了!”伙计在心里叹口气,却还是迎了上去:“两位大爷?吃东西还是喝茶啊?” “喝茶!”魁梧汉子回了一句。把后背的刀放在桌子旁。 “这是怎么回事儿?”美男子收拢扇子,向地上昏迷的黑脸大汉指了指。 “噢!是这样!”伙计解释道:“刚才他出了门,天上却正好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鼻子,昏过去了!我们不好违背天意,就只好让他先躺在这里了!” “鼻子?”美男子睁大眼睛,看了看旁边的伙伴,笑道:“这人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要不然‘老天’为什么要罚他?你说是吧?” “是啊!”魁梧汉子笑了笑:“想来伙计是知道他犯的错事,要不然也不会扔他在那里不管!” “哈哈哈!”茶棚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却有一只鸽子飞了进来,落到魁梧汉子的肩上,汉子随手一探,竟然拿出一个纸条出来,看着纸条,他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凝重。 “怎么样?”美男子凑近他:“查清楚了?” “嗯!”魁梧汉子皱起眉头,放飞了鸽子:“一百多人,都被利器所杀,据幸存者讲,那人是美貌女子,武功奇高,用的是软剑!” 美男子愣了半响,终于叹口气:“除了‘他’我想不起别的人来!” “那些人到是死有余辜!只是,‘他’不是好杀之人!”魁梧汉子的手捏住了杯子,突然一声脆响,那杯子竟然碎裂开来:“四年!四年!”他抬首看向远方,话里满是无奈和伤感。 “去看一看吧!我了解‘他’的武功,到了那里,就知道是不是了!”美男子拍拍同伴的肩膀。 “京兆那里怎么办?”魁梧汉子悠悠叹道。 “那么熟了,晚去一天又不会死!”美男子白了他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你在怕什么?” “我怕!”魁梧汉子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我怕不是‘他’!” “我也怕啊!”美男子的眼神也变了! “对了!文宇那小子呢?”魁梧汉子提起精神问道,不想让这种气氛继续下去。 “在后面,被人缠住了!”美男子扯了下嘴角:“是个小美人,可惜泼辣了些!” “哈!”汉子扬起眉毛:“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引人注目,和他师兄一个样啊!” “你真的以为他们的关系这么简单?”美男子撇撇嘴! “不这么想怎么办?你不是也问不出什么吗?” “那小子的最真紧,死活不跟多说!” “他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他’,也最听‘他’的话!他们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还是不要问了好!对了,这件事情要告诉他吗?” “等确定下来再说吧!”美男子摇摇头,突然笑着站了起来:“小子来了!”却见他们来的路上,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少年奔了过来,来到他们面前,报拳道:“冷大哥,余大哥!” “尾巴呢?”美男子抬脚往少年身后看了看。 “一时追不上来!不过咱们得快点!”少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 “西南!咱们先去办点事情!”魁梧汉子扔下茶钱,率先走了出去, “西南?不是要到京兆么?”少年疑惑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美男子拍着他的肩膀:“走吧!咱们晚去京兆一天不要紧!这件事情才是最要紧的,而且和你有关系!”说完拉着他就跟上去了。 “喂!他们说什么一百多人的,我怎么听的耳熟啊?”茶棚中最先发言的还是那个大胡子。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一个客人了! “不就是鸽子山的事情么?他们好像在找那个女人!”伙计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说道。 “那女人不是向东去了么?”大胡子叫了起来:“他们走差了!” “现在说有什么用!”伙计说:“他们走远啦!” “可”大胡子还要说什么,但他的话却被一个刚进茶棚的女子打断了。 那女子一身粉红色的劲装,手中拿着一个乌黑的马鞭,一鞭子抽在桌子上,将大胡子的茶壶打个粉碎:“你们看见一个讨厌的小子没有?” 大胡子咽口口水,那粉衣女子现在双眼喷火,一看就是在气头上,又瞟了眼她手中的鞭子,叹口气,“是十四五岁的一个小伙子吧?” “对!”女子凑到他的脸前:“你知道?快告诉我!” 大胡子皱起眉头,这女人太没礼貌了,案子下了一个决定,他往东指了指:“他们要去京兆,你到那里去找吧!” 那女子得到答案,刚想走,却被伙计拦住了:“你打破的茶壶,赔钱!”伙计倒是很尽责。 那女子咬咬牙,一拳打在伙计的肚子上,看着他软绵绵的倒地,满意地揉了揉拳头,突然看见地上的另一个人:“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旁边怎么有块石头?” “啊!是这样!”大胡子见他如此凶悍,只想快点把她打发掉:“刚才他出了门,天上却正好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鼻子,昏过去了!” “嗯!”女子点点头,又搬来一块石头,放在昏倒的伙计旁边,提醒道:“天上掉下块石头,砸到这伙计的肚子,他就昏到了!知道吗?” “噢!”大胡子点点头,傻愣愣地看着那女人也远去了,叹口气,今天可真长见识,什么人都遇到了! 第三章 方拓走在路上,走两步就回一次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动物喜欢了。自从那天在鸽子山上下来,只因为一是好心,给了这块饿死的小狗一碗粥,它就跟着自己,一直跟到现在,难道它就不怕她身上的魔气吗? “你赶紧离开!”方拓皱起眉头。 那小狗却摇起了尾巴,一直往她脚上凑。 方拓踢开它,这小狗被赶走很多次,可过不了多久它又回来了,好像跟定自己了! “你不走,我走!”方拓叹口气,她现在都居无定所,怎么养狗?她运起轻功,向前奔去,这回它跟不上了吧?但她跑了不久,却又停了下来,那这里是荒郊夜晚,那小狗怎么活,要扔,也要等到了城里再说啊!想到这里她又转了回去,却没有看见小狗的身影,“难道它已经走远了,不能啊!这么短时间它能到哪里去?”正自疑惑间,去听得一声狗叫,是从树林里传来的,当下进了树林,却见那小狗正侧躺在地上,肚子上开了两个血洞,方拓一眼就看出,那是蛇咬的,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到蛇,想来是畏惧自己的魔气,跑远了。 “唉!”方拓叹口气,蹲在小狗的旁边。 那小狗努力的想站起身子来,却办不到,它只能抬起头,看向方拓,那尾巴始终在摇着。起风了,林中的树木也跟着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天上飘起雪花来,方拓蹲着没有动,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有些悲哀和无奈地看着那小狗,看着它从流着脓血奄奄一息到闭上眼睛,咽了最后口气,它终于还是没有站起来。 雪,下得更大了,将天地间染成一片纯白,那雪,产生于天,飘过大地,冰冷的,美丽的,最终,藏住了它,也埋上了她 ********************************************* 江蓝握紧手中的马鞭,咽了咽口水,她现在才猛然发现怒气冲冲的走了一段时间,眼下这官道上只有自己一个行人,不免有些害怕,紧张地看了四周,雪越下越大,几株枯干的老树在旁边呜呜地叫着,寒风中的山林野道满是瑟索,没有丝毫生气,北风又象是在发泄愤怒一样将雪摔来,直灌进她的脖子里。 江蓝轻呼一声,背过身去,打算将衣领里面的雪抠出来,这时却突然发现了林中的异样。一堆雪缓缓蠕动几下,紧接着竟然钻出一个人来,那乌黑的长风随着北风漂浮舞动,遮住了那人的脸庞。江蓝惊恐地退后一步,那人实在太古怪了!大冷天的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脚上连双鞋子也没有,看衣着打扮明显是个女人,她明显在雪里待很长时间了,难道就不觉得冷吗?听老人说过,这山林野外多的是精怪,专挑单行的人下手,吸取他们身上的阳气,自己不是倒霉遇上了吧?想到这里她止不住的大了个冷颤。 那女人也往这里看来,四目相对,看到江蓝惊惧的眼神拧下眉头,也没说什么,擦过她的肩膀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江蓝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这女人显然对自己没意思,可是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眼下的处境,这前不着村的地方,自己怎么办?她才十四岁,万一真的出来个妖怪不敢往下想,它冲着那背对自己已经走出很远的女人喊道:“姐姐!帮帮忙好吗?”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定睛一看,前面哪有人的影子啊!那雪地里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真是妖怪?”江蓝快哭出来了,就算那人走得再快,也该留个脚印出来,她只觉得后脊发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刚要转身跑开,肩膀却被拍了一下,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小妹妹,你在找我么?”江蓝回头一看,披着长发,穿着单衣,赤着脚,不是刚才那女人是谁?当下两眼发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江蓝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已经扫除积雪的干草地上,不远处是一处篝火,有一个人正坐在火堆旁,不是那个女人是谁? “妖怪啊!”江蓝惊叫着闭上眼睛,身子不住地往后缩,可过了半天,没人碰她,而且四周出了材火的啪啪声外没有别的动静,小心地眯起一只眼睛偷着瞧了瞧,那女人似乎没听到她的呼喊,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 过了好久,江蓝觉得这样的姿势很累,稍微活动了一下,她已经看出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妖怪,要不然自己早死了,而且,火堆上那烤肉的香味搔着她的小鼻子,她的肚子已经咕咕直叫了,实在抵不住那种诱惑,她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姐姐?” 那女人去仍然没有反应,只是一直抬头看着天。 江蓝也抬头看了看天,原来雪早就停了除了那几片没有生气的云彩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你在看什么?”说完竟然大着胆子坐到了那女人的旁边。 “唉!”女子长叹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看她,笑了笑,递过来一个串着烤肉的枝杈:“饿了么?吃吧!” 江蓝接过烤肉,埋头咬了一口,抬眼正好看到那女子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精致的面庞竟有种说不出的美丽,让人目眩,不由脱口道:“姐姐,你真漂亮!”这肉更是不错,火候正好! 往常只要她这么一说,不论什么女人都会露出高兴的神情,谁知这次那女子却摇头苦笑,神色甚是凄婉。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从小练就的甜嘴又接着说:“姐姐!我叫江蓝,你叫什么阿?咱们叫个朋友好么?”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蓝,好名字!你是江南人?”那女子浅浅一笑。“我叫兰若冰!”她正是方拓。 “兰若冰?”江蓝皱起眉头,这名字挺耳熟的,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兰姐姐!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什么?”方拓望向远方,悠悠说道:“我在看天,看它有没有睁开眼睛!”随即笑了起来:“不说这些了!你多大了,这次是瞒着大人偷跑出来的吧?”江蓝衣着华丽,虽然身具武功,却不怎么高明,而且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我已经十四岁了!我这次是追一个讨厌的家伙来着,没想到他逃得到快!”江蓝点点头,这时候她已经消灭了手中的肉,眼睛又看向火堆。 方拓又递给她一个枝杈:“你这么小!以后还是不要乱跑,遇到坏人就不好了!”十四岁?文宇也是这个年纪了吧? “才不会呢!”江蓝娇声道,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刁蛮的她,此时和第一次见面的方拓特别投缘,忍不住想亲近她。“兰姐姐又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方拓自嘲地摇了摇头,不是坏人吗? “是啊!你给我肉吃,还这么关心我,当然不是坏人啦!” “哈哈!”方拓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好人坏人的界限是这么分的!细想一下,自己不是也从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么?“你没有见过坏人,他们是不会在脸上刻字的!” “反正姐姐就是好人!”江蓝吃完了肉,就着袖子擦了擦嘴。 “你睡这里吧!”方拓没有再说什么,用根粗木棍将火堆推到一边,在刚才点火的地方仔细地扑了层沙土,再找来干草垫在上面。 “好!”江蓝依言躺在干草上,只觉得下面有阵阵热气传来,舒服极了,看了看方拓,又问道:“姐姐你睡哪里?” “我?”方拓愣了一下,脸色黯淡下去:“你睡吧!我现在不想睡!”她抬起手掌,那手依旧纤细白净,她有种错觉,那上面仍然残留着别人的鲜血,凑上去闻了一下,依旧是那股血腥味,无论清洗多少次,过了多少天,自己背负的人命是永远磨灭不掉的。她现在一闭眼,就是那天鸽子山的情景,利剑上挂着青莲,在火光中,抹过了一个个人的脖颈,血喷洒在身上,滚烫的,在这冬日里,给人暖和的感觉,那飞溅的血花,是如此的美,那一张张惊骇欲裂的脸,如此让人陶醉,那天她笑了,开心的笑了!真气流转全身,每一条经脉都跟着沸腾起来了不,不!猛地摇了摇头,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江蓝看着方拓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时而痛苦,时而陶醉,这会儿又摇头,当下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江蓝的眼眶红了,哽咽地说:“我已经出来好多天了!我想我娘!” 方拓吐出一口气,上前拍着她的背:“睡吧!我给你唱首歌!”接着唱道: “你从天而降的你 落在我的马背上 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 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 你头也不回的你 展开你一双翅膀 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 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 你在那万人中央 感受那万丈荣光 看不见你的眼睛 是否会藏着泪光 我没有那种力量 想忘也总不能忘 只等到漆黑夜晚 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真好听!比我娘唱的好多了!”江蓝突然坐了起来,说道:“再唱一遍好不好?” “快睡!”方拓笑了笑。 “你头也不回的你, 展开你一双翅膀 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 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 这首歌就一遍又一遍的传荡在林莽大山,冥冥穹苍!而方拓的目光却带着哀婉和凄伤,投向了远方 第四章 “伙计!有什么最贵的菜都给小姐端上来!”坐在小镇的客栈内,江蓝掏出鼓鼓的银袋晃了晃,转头又对方拓说道:“兰姐姐,你还要什么尽管说啊!我请客!” “你上几样特色小菜,对了!再拿俩个馒头”方拓笑着对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的小二说道。 “好吧!”江蓝叹口气,她现在最听方拓的话了!她说小菜就小菜好了! 不一会儿,菜端上来了!方拓却没有动江蓝给自己碗里添的菜,只是咬着馒头。 “兰姐姐!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菜不合口?”江蓝皱眉道。 “我现在不能吃这些东西!”方拓笑了笑:“吃你的吧!我不是还有馒头么?” “馒头有什么好吃的?”江蓝撅起小嘴。 “有些事情你现在是不会懂的!”方拓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窗外,悠悠开口道:“这世间,有的人为了能吃上馒头,累死累活,到头来,连它的味道都没有闻过!有的人”她叹口气:“有的人吃什么都只是一个味道!”转头又看见江蓝那茫然的神色:“你以后会明白的!”她但愿眼前这单纯的姑娘永远都不要明白这个道理! 这时候一阵喧闹声传来,方拓拧紧眉头,看向客栈的大门。只见一个体格“健壮”官员模样的人带着大帮的手下点头哈腰地簇拥着一个穿着锦服的枯瘦老人走了进来。 他们来到方拓旁边那张桌子旁,那官员挺着大肚子,亲自给那老人搬了张椅子,待那老人坐下,笑容可掬地说道:“柳老爷能光临敝镇,可真是下官,不,是全镇的荣耀啊!” “哪里!”那柳老爷的下巴高高抬着,双眼微闭,左手食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伸了伸懒腰,用很重的鼻音说道:“汪大人屈身相迎,才让草民惶恐啊!唉!”叹了口气,抬起手,盯着那戴满戒指的手掌:“最近时间太紧,没有来看大人,尚请大人原谅啊!” “不敢不敢!”那汪大人似对柳老爷的态度毫不在意,始终用着谦卑的语气说话:“听说您喜得金孙,应酬多了起来!我们这些晚辈,自然应该体谅您老!” “哈哈!”那柳老爷一听别人提起孙子,立时高兴起来,从那毛茸茸的嘴中,发出鸭子似的干瘪笑声,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迭在一起,与酒楼那屏风上绣的菊花一般无二:“汪大认真是会说话,没想到我的孙子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您的喜事就是大家的喜事!下官焉能不知?”汪大人笑道。 “哈哈哈哈!”柳老爷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笑起来,每道皱纹都闪动出一样的光彩来。 方拓光听着他们的话就一点食欲都没有了!皱了皱眉头,这时候一道很轻的声音传来,是店小二在嘀咕什么:“汪扒皮遇到柳老狗,两个畜生!”接着又想起道更轻的声音:“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我都家破人亡了!还在乎这个?这两个王八蛋,一个为富不仁,一个恶贯满盈,早该死了!”小二没好气地说道。 方拓已经明白了大概,看来旁边这个柳老爷和汪大人都不是好人,她的手触摸到腰间,却打了个寒颤,又放了下去,长叹了口气。 江蓝看她的脸色不好,以为是跟自己一样被旁边那鸭子似的叫声搅得,当下使劲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喝道:“恶心!” 那柳老爷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却没有说话,显然是自持身份,不愿意和小丫头计较。 那汪大人肚皮一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蓝跟前,气道:“拿来的野丫头,上这里来撒野?冲撞了柳老爷和本官,有你好看!” “是吗?”江蓝瞥了他那大肚子一眼:“你们打扰了姑娘吃饭,怎么办?”说完取出鞭子,照他的脚下就是一鞭,却聪明的没有伤到人,她还不想惹麻烦。 “你!”汪大人被她一吓,惊得坐到了地上。 “嘿嘿!”江蓝发出一声娇笑,接着亮出一块令牌,放到他的眼睛前面:“惹到了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噢!” 那汪大人见到令牌,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换上了笑容,目光戏剧性地柔和起来:“原来是小姐!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用手下的搀扶,自己爬了起来,连灰尘也顾不得清理,恭着腰连连作揖道歉。 “我们吃饱了!”江蓝看都不看他一眼,拉着方拓就往里面走。 “是,是!”那汪大人点点头,随即冲小二喝道:“给小姐安排最好的房间,算我帐!” 方拓看他那神情,比那电视上的太监还没有尊严,心下叹口气:“官啊!” ************************ 那小二领着她们来到一座清静的院子:“二位小姐!这就是本店最好的房间了!”打开了院门,就想离开。 “慢!”方拓突然叫住他。 “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用的是敬语,但方拓还是听出里面的不满,心里苦笑,看来他是将江蓝和自己当作那个汪大人的同路了!仔细看了看那小二,体格匀称,那身上的气质不象是一个常年服侍人的角色“抬起头来!” 那小二依言抬起了头,正好对上方拓的脸,不由露出惊艳的神情。 方拓看着他,那脸上满是书卷气,眼睛虽小,却闪着智慧的光彩,鼻梁僵挺,带几分生硬淡漠,嘴角带着讥世嘲人的意味。当下笑了笑:“你放心,那汪大人得不了什么好处,而且很快就会倒霉!”她即便不杀人,也有很多整人的法子! 小二愣了一下,随即收敛精神,对着方拓深施一礼:“即便他日后仍然逍遥自在,潘阆也不在乎,有小姐这句话,足矣!”说完头也不回得走了出去。 “兰姐姐!你对他说这些做什么?”江蓝这时候才诧异地问道。 “这是秘密!”方拓神秘地眨眨眼,潘阆?有点印象,等等,不是写酒泉子的那位吗?他还当过官,才哈哈笑道:“看来不用我帮忙了!他自己会解决的!”拉着一头雾水的江蓝走到了院子里! *********************** 这天夜里, “兰姐姐!你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江蓝埋怨道:“连鞋子你也不穿!”她坐在桌子上,吃着一盘干果,那两条腿还在不停的摇晃。 “我这样,能感受天地灵气!”方拓诓道,目光却变得悠远。这借口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 “真的?”江蓝停住了动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你的武功是不是也这么练的!如此与众不同,难怪武功会那么高!” “厄!”方拓的嘴角动了一下,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解了这尴尬的窘境。 “有人敲院门!”方拓坐在灯前,要起身出去看看。在一旁正无聊的江蓝跳了起来:“我去看看!”说完就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却看见她一脸阴沉的独自走了回来。 “是谁?”方拓疑惑道。 “狗!”江蓝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狗?”方拓更迷糊了!狗怎么会叩门?还这么大动静? “它是后爪站着,前爪碰响了门环子。”江蓝的脸紧绷着。 “有这样的狗?那不成狗精了?”方拓笑了起来。她已经知道外面是谁了! “是啊!”江蓝点点头:“只会摇尾巴!不是狗是什么?”又皱眉道:“真烦,它怎么还不走?” 方拓叹口气:“你老实在屋里呆着!我出去走走,顺便打发掉那条肥狗!” 来到屋外开了门,果然看见那位汪大人站在门外。 “你家小姐呢?”汪大人扫了方拓两眼,显然把她当作丫环什么的,口气也完全不一样了! “滚!”方拓两眼一瞪,要是再让她面对这张脸肯定会忍不住吐出来。 “你!”汪大人气极,指着方拓刚要说什么,却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头皮发麻,当下咽了口口水,缩着脑袋就跑没影了! “唉!”方拓猛地想起那只小狗,想来,那狗也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 ************************ 夜静悄悄的,冷风习习,真是万籁俱寂的冬夜。方拓抬头,明月高悬,光波如涟,她长长舒了口气,为什么,每到夜里,会这么难熬,频频被噩梦缠绕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双脚轻点,踏上了房屋,悄无声息地走在瓦片上,穿梭于大街小巷,脚下的凉意透体而入,北风如刀锋般尖锐刺骨,方拓就是靠着这些痛苦,逃避那令人恐惧的感受,她站在高处,伸展两臂,将心神放开,感受着冬夜空气的脉动。 这时候,几个声音穿如她的耳朵,她本不在意,但那些人的话里有些什么绑架,什么逼迫的字眼,让她凝聚了功力,仔细聆听。 “那柳老爷叫柳青山,目前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那孙子还不是他的宝贝?”一个粗狂的声音道。 另一种嗓音响起,象是一个年轻人:“我已经计划好了,他孙子过满月当天,趁着他全家都在京兆,咱们的内应捋了那婴儿,逼他点钱出来,那人说了,他只要那东西!只要咱们办成这件事情,得的那些钱不但归咱们,他还要给赏金!有他帮忙里应外合,什么事情办不成?” “估计能行!”先前的人说道:“他家里那么多钱,想必不回在乎那个!” 接下来方拓就没听下去,那柳老爷在她眼中的印象是在不怎么样,又想起潘阆说的什么为富不仁,虽然觉得捋个小孩手段不光彩,但她并不想插手这件事情。 “让那老家伙破点财也好!”轻笑了声,纵身一越,优雅的身形划过天地,消失在白雪覆盖的小巷之中! ********************************* “你怎么跟来了?”江蓝用那能用吵架来形容的音量大吼道。 方拓有趣地看着她们对面的那位老人,从他那平静的,不卑不亢的脸色看,他显然早就对自己家小姐的这种态度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是应付起来迎刃有余。 果然,那老人抱拳道:“小姐!大人已经很着急了!请您跟我们回去吧!”并且拦住了江蓝的去路。 “甘伯!”江蓝跺脚叫道:“我不回去!”说着挽住方拓的手:“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这!”甘伯上下打量了方拓,突然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那卧蚕眉下不大不小的眼睛猛地眯起来,露出灼灼逼人的目光,直视着方拓:“这位小姐是?” 方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甘伯突然对自己露出敌意,但她她可不想参和到别人的家务事里面,再说当日也是因为不放心这么小一个孩子独自在外才和江蓝在一起的,如今她家里面的人找来了,她自然得放手,当下抽回了手,笑了笑,对江蓝说道:“你不是想你娘了么?赶快回家去吧!” “不要!”江蓝撅起嘴:“姐姐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方拓扬起眉毛,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事情很急,带着你也不方便,再说你不想让你父母着急吧?”说完再不理会什么,提气轻点地面,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从众人头上高高飞过,接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雪原。 “好高的武功!”甘伯猛抽口气,惊骇地说道。 “是啊!兰姐姐的武功很高啊!” “小姐!”甘伯犹豫一下,接着不免担心地说道:“最近武林中出现一个女子,美艳,赤足,武功高绝,杀人如麻!看来就是这位姑娘了!小姐你以后还是少和她来往比较好!” “才不是呢!”江蓝瞪了甘伯一眼:“兰姐姐可好了,给我肉吃,还唱歌给我听,那个歌我从来没听过的,最好听的了!而且,兰若冰!多好的名字,怎么会杀人呢?” “她叫兰若冰?”甘伯不敢相信道:“她真的叫兰若冰?” “是啊!”江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这个名字很耳熟对不对?你知道吗?” “她!她!”甘伯喃喃自语道:“她不就是方大人的传闻她死了啊!竟然还活着,而且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甘伯?你怎么了?在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甘伯叹口气,眼睛却看向方拓消失的方向,得赶紧告诉通知大人,又想起方拓的衣着打扮,心下不仅凄然,没想到,她竟然会落魄到这种地步!怎么不去找方大人呢? ********************* 京兆 方拓走在大街上,男人,女人,老人,儿童从她眼中闪过,最后不留一点印象,她觉得困了,乏了,倦了,在这苍冥大地,茫茫乾坤,她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杀人如麻!”甘伯的话怎能逃过她敏锐的耳朵,她默认了,作为一个现代人,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的,但是,她竟能微笑着,毫不在乎的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一百多人的鲜血,真的是因为仇恨吗?她仰首望天,真的吗? “真的吗?”她突然呼喊着高举双手,那天依旧阴沉,云彩好低,仿佛就在手心上,握紧双手捞到眼前,却什么也没有。 转头看了看那些探究的,惊艳的,还有怜悯的目光,她笑了!什么也没有,空气罢了!真的,空气罢了!凄楚地走入一条小巷,她靠着一堵墙坐了下来,四下张望,来来去去的人,平头百姓,乞丐,流氓,商贾和秀才,各种人在街上走过,他们没有人象自己这样,钱粮债务可以还,人命呢? 几个小童追逐在她身旁,冬日的气温似乎并没影响到这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群体。 “不要靠近她!她是疯子!”一个妇人拉着一个靠的近些的孩子,劝导着。 “疯子?”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要是疯子,就好了!忘掉所有的一切,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吧? “姐姐!你在看什么?”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站在她的面前,破旧的衣裤,同样单薄,小脸被冻的红彤彤的,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 “你不怕么?”方拓凑上去,歪着头问道。 “怕什么?”小女孩眨眨眼。 “我是疯子啊!”方拓翘起嘴角,自嘲地说道。 “哈哈!”小女孩也笑了,脸上出现两个小酒窝:“他们也说我是疯子阿!” “疯子?”这回换方拓吃惊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眼睛是那样清澈水灵,笑容如此甜美,怎么会是疯子:“谁说你是疯子?” “邻居们都说我是疯子!”小女孩似乎对这个词没什么排斥:“我明明有娘,他们硬说我没有。我前些天还看到她了呢!怎么会没有?” “真的么?” “你也不相信么?”小女孩皱起眉头。 “我相信!”方拓浅浅笑道。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孩子不会骗人的,再说着世界原本就有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她没有理由不相信那双清澈的眼睛。 “太好了!终于有人相信我的话了!”那小女孩竟然高兴的跳了起来。 “唉!”方拓不由自主的叹口气,孩子是最需要理解的。这小女孩表面上似乎对人们的怀疑不在意,其实她心里还是会受伤。 “姐姐!我请你吃饼啊!”那小女孩从怀里掏出半张饼,递到方拓的眼前来:“你一定也饿了吧?我刚吃完,这半块给你!” 方拓愣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伸手接过半张饼,入手还是温热的。 “我叫乞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也蹲了下来。 “你叫我疯子好了!”方拓大声笑道。她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但这一举动又引来无数道目光,她搔搔头:“你叫乞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爹娘呢?” “邻居们说我爹娘死了!”乞儿说得很坦然。 “你!”方拓看着她那平静的表情,心中止不住得一阵疼痛。 “其实!”乞儿将嘴方在她的耳旁:“我娘每晚都来,有时候还给我带好东西吃!不过他们不相信罢了!”接着看了看方拓手里的饼:“疯子姐姐!你怎么不吃啊!” “我吃!”方拓咬了一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饼,已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味道,不过她还是能吃下去:“这张饼也是你娘给的么?” “不是!”乞儿神色一黯:“她已经一个月没来了,据说是因为冬天下雪,她要睡觉!” “睡觉?”方拓一愣,那不成冬眠了? “是啊!睡觉!我娘说她睡好觉就带好吃的东西过来!”乞儿笑着,神色见竟有一丝得意:“所以,这段时间,都是我自己弄吃的欧!”指了指那饼:“这是街头赵大娘给的!前两天孙大爷还给了我半碗饭,一个鸡腿呢!” “你真厉害!”方拓摸着乞儿的头,鼻子却有些发酸。 “疯子姐姐你吃啊!”乞儿将方拓拿饼的手扳到她的嘴旁:“我被诗给你听,是我娘教的,好多呢!”说完后退两步,就向现代小学生上台表演一样,清了清喉咙,朗声吟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山鬼!”方拓喃喃自语,她现在更相信乞儿的话了。 “你知道这个啊!”乞儿有些兴奋:“疯子姐姐好厉害!大牛她门,还有他们爹娘都不知道我念的是什么!” “呵呵!”这个,好像不能这么比吧? “姐姐!到我家里去住吧!”乞儿拉住方拓的手。 “好啊!”方拓点点头:“不过你要再给我背诗哦!” “那我再背李白的《望夫石》,不过你也要和我一起背阿!” 于是,两人开心的大笑着,交谈着,穿过大街小巷,甩开无数道目光。 ************************ “今天城东的柳府摆宴席,有好吃的呐!”乞儿扯着方拓走在街上。 “我不是还有钱么?”摆宴席?关她们什么事情?去要饭么? “你那些钱留着买双鞋多好啊!现在能省就省啊!”乞儿掐着腰说道。 “呵呵!”方拓看这她那小大人样笑了起来,她们在一起已经三天了,而这三天里,完全颠倒了过来。好像它才是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得乞儿张罗。 “疯子姐姐你不要笑好不好!”乞儿瞪着眼睛,接着也笑了起来:“平时啊!那柳老头可是一毛不拔的主,而且总是欺负人,大牛他爹前些日子就被他的家丁打断了腿!” “那你还去?”方拓皱起眉头,这柳老爷不会就是上次见到那个吧? “今天不同啊!他孙子过满月,发东西呢!”乞儿说道:“而且啊!还能看到江南四大公子之一的青叶公子!那么有名气的人,你不想见一见吗?” “青叶公子?柳长风?”方拓叫了起来。不会吧?那一毛不拔是他爹?那今天不是他也倒霉了?“那个,柳长风的儿子就是柳老头的孙子?” “是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乞儿提高了音量:“柳老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真不象!”方拓摇了摇头,这父子俩的差异还真大,对了,今天,那帮人要捋的不就是柳长风的儿子了? “疯子姐姐到底去不去啊?” “去!”方拓点点头,这次不去不行了!柳长风的儿子,就是自己的侄子,怎么能不救? ****************************************** 柳府,此时正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繁忙,下人纷纷忙着,端酒送菜。柳长风抱着儿子,跟在父亲柳青山的身后,热情地招呼着宾客。那柳青山家里六代单传,如今又有了下一代,怎能不高兴?一改往日作风,大摆排场。这次前来庆贺的宾客只能用壮观来形容,虽然大多数都是柳长风结识的武林朋友,但柳老头也觉得大有面子,那满脸的皱纹更是堆积到一起,连眼睛都找不到了! 柳府动员了所有能用的劳力,还请来不少临时帮忙的,在府外还开了粥场,免费提供吃喝给没资格进酒席的穷苦人家。那宴席的桌子一直摆到门外长街上,可谓人山人海了!拼酒和耍酒令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到。 而正在宾主尽欢,大家喝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事情也发生了,喝了酒的人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到四肢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柳长风摊到在地上,心中暗叫不妙,这次招了暗算,心头不禁数着自己的仇家,不知道是谁有如此魄力,敢与整个武林为敌。这时候,后院传出一阵哭喊,柳长风一惊,冷汗立时冒了出来,那声音好熟悉,不正是自己妻子的么?难道是孩子出了事情。 “什么人?有胆量给我出来!”他强自支撑起身体,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靠着桌子,扫了那倒在地上的宾客,歉意地说道:“各位朋友!柳某对不起你们!今天这伙人明显是冲我来的,没想到牵扯到大家了!” “妈的,柳少侠!这事情虽和你有关,但责任不在你身上!”一个魁梧大汉撑个棍子,有气无力说,接着转头大骂起来:“**他祖宗,那个王八蛋敢做这种事情?想跟整个武林过不去啊?” “是啊!是啊!” 现场立时闹成了一锅粥,众豪杰谩骂不已。却没有说什么柳长风的不是,毕竟江南四大公子无论势力还是背景,都不是一般门派能得罪得起的,即便有些愣头青,他也只会怨恨那些不按武林规矩出牌的人。 倒是柳老头不一样,他软倒在地,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我早就告诫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学人家混什么江湖?这下好了?”他那鸭子似的嗓音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屑,厌恶的眼光也随之而来,而他却没发觉,口中的恶毒词汇让人们以为他骂的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仇人. 柳长风困窘地低下头,有这样的父亲,他能怎么样?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后面,现在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他正在心急的时候,他的妻子出来了. 众人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啷呛地走到前面来,一下子扑到柳长风的怀里,哭喊道:“儿子,儿子让他们抱走了!” 众人大惊,柳长风一哆嗦,扶住妻子苏婉的肩膀:“你说什么?孩子怎么了?” 苏婉刚要张口,这是门口有大笑声传来,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大门外走进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哈哈笑道:“众位真好兴致,坐在地上等着我们兄弟来啊?兄弟我可担当不起啊!” 这下子,都知道这件事情是谁敢的了,当时各种各样的谩骂口水满天飞,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人早就死百八十回了。 “孩子,孩子!”苏婉冲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奔去,却被柳长风拦了下来。他阴沉着脸,打量着那几个黑衣人,一样的样式,只有刚才那说话的人胸前绣着一朵金色的花,明显是领头的人,当下抱拳道:“各位,究竟与柳某有何冤仇,甚至不惜与整个武林为敌!” “哈哈!”那领头人笑道:“与整个武林为敌?不敢!只要青叶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在场的众位英雄一定没有任何损伤,而且”说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个婴儿:‘看看,他是谁?‘ “孩子!孩子!”苏婉声嘶力竭地想要上前,要不是好几个人拦着他早就冲到前面去了。 柳长风对妻子厉声喝道:“你胡闹什么?你又没有武功?”转头对那领头人说:“你有什么条件?” “听说四年前,青叶公子在芜湖得到一块好玉!”他看了看柳长风,嘿嘿笑道:“在下平生最喜好收集玉器!所以” “就一块玉?”场中有人提高了音量:“柳公子,你就给他吧!孩子要紧!”这句话正好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一时之间附和连连。 “这”柳长风叹口气:“那块玉很普通。,要说就算白给你我也没话说,只是,他是我的一个朋友的遗物,实在不好转手交给他人!” “这么说!你是不从喽?”领头人往前走一步,他的瞳孔似乎在急骤地缩小,从他那眯缝的眼中,射出一道阴森森的光芒:“你就不顾及儿子的性命?” “朋友之物!怎能说给就给?”柳长风神色黯淡,似乎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用眼睛扫了扫众人,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妻子,叹口气:“不能给!即便你用我全家性命要挟,我也不能给!”江湖中人,一向信誉高于生命,再说,这块玉还是 “我给我给!玉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柳青山这时候插话道。 “爹!”柳长风急道. “你还知道叫我爹?”柳青山啐了一口:“我白养你20多年,到头来你这么孝敬我?我要我孙子!”说着似乎浑身都有了活力,竟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奔到里屋去,不一会儿,拿了一块刻着两条龙的绿色玉佩出来:“你看,是不是这一块?” “你不能”柳长风刚要说什么,却瞥见门口的一道身影,立时将话全部咽了回去,只能呆呆地看着那魂牵梦绕的,多少次在梦中出现的面孔:“阿拓?” 方拓同乞儿赶来,正好看到这种情景,瞟了柳长风一眼,抽出软剑,一个闪身来到那领头人身前,趁他不备,一剑挑起了孩子,然后纵身抱起孩子,在空中旋身,等落到地面,众人才反应过来,而此时,她已经到了苏婉的跟前,将孩子递还过去。 “你,你是谁?”领头人大惊,自己竟然在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形下被抢走了手里的东西,这是何等武功? “我?疯子!”方拓笑了!很甜!接着一个箭步,就来到领头人的面前。 领头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一张精致的面孔竟在眼前瞬间放大,等回过神来,那女人的鼻子只差一点就能贴到自己的脸上,那毛孔似乎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当下惊骇欲裂,待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脖子上一阵凉意传来,他低下头,正好看到自己的身子轰然倒地,自己的头竟然已经离开得相伴几十年的脖颈。而他的最后记忆,就是那女人甜美的,犹如天仙般的微笑。 “下一个!”方拓的声音虽然依旧清朗,此时却多了一丝魔力,一点杀意,那软剑上绽开无数朵娇艳的青色莲花,每一个花瓣的绽放,都是那么美丽,即便它的代价是一条生命的终结,但那种妖异的美是任何事情都掩盖不住的。很快,十六个黑衣人,全部倒在地上。 方拓依然带着那股微笑,走到柳长风面前,行了一礼:“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说完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在旁边的桌子上捡了七个馒头,那地上还有一个,她也捡了起来,拨去已经脏了的皮,似乎很珍重地方进怀里:“朱门酒肉臭、路人冻死骨,柳老爷还是多做善事吧!” 很超然地走到吓呆住的乞儿面前,蹲下来:“乞儿,你怎么了?” 乞儿愣了半响,突然哭了起来:“疯子姐姐!” “不哭!不哭!”方拓抱起了乞儿,抬头看了看,天又下雪了!“我念童谣给你听啊!” 在风雪中,那道身影飘然远处,只有凄哀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虽有千黄金,无如我斗粟,斗粟自可饱,千金何所直” 有一个突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他们不就是街上那两个疯子么!我前些天还看到她们了!” 柳长风看着满天的风雪,突然跪了下去,刚刚那能不顾自己骨肉生死的汉子,竟然在武林豪杰面前,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五章 潘阆捶了捶酸软的腰,中午了,酒楼的人一直没断过,从早上忙到现在,他的身体可吃不消。 “小二,来壶茶!”坐在靠窗最里面的一个桌子的客人叫道。 “来了!”端着托盘就走上去,谁知刚走几步,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经常来喝酒的赵老头,他此时脸红扑扑的,明显是像往常一样喝醉了,他叹口气:“赵大爷!你不要拉着我啊!我要干活!” “小潘啊!你想知道昨天京兆柳府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吗?我告诉你,当时我在场!”赵老头睁着那不大的眼睛,哈出口酒气。 “不想知道!我现在很忙!”潘阆翻白眼道,同时抽回了手。这一上午了,人们谈论的都是这个! “小二,他说的什么柳府的事情?”正在他斟茶的时候,那客人说话了~! 潘阆抬起头,见一个长得特别英俊白皙的公子正手摇折扇微笑的看着他,而那白皙公子的对面,一个魁梧的汉子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样子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不过衣着很华丽,在右手边还放着一把有着金色的鞘,很大的刀,一看就不是凡品。刚才还真忙糊涂了,没注意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位出色的人物。 “还不是一些没用的事情!”潘阆笑了笑,他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这也是他做这份工作唯一不称职的地方。 “公子,你想知道吗?当时我就在场啊!”赵老头打着酒嗝走了过来,大咧咧地在那白皙公子的身边坐下:“我告诉你!昨天下午。京兆柳府不是摆满月酒吗?让人下了药!眼看大家都活不成了,被一个光着脚的女人救了!我当时亲眼看见那女人杀人跟砍草似的!” “哦?”那白皙公子突然皱眉道:“赤脚的女子?什么样子?” “一个字,美!”赵老头突然压低声音:“这还不是最特别的,青叶公子知道吗?他当场哭出来了,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在地上哭!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潘阆看见那魁梧汉子虽然没抬头,但手已经放在刀把上握紧,那山一般的脊梁还在微微抖动着,不由为赵老头担心,这江湖中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赵大爷,你喝多了,少说一些吧!”上前拉住他。 “没多!”赵老头挣了开,接着伏在白皙公子耳边道:“那女子我前几天在京兆见过,在大街上就这么光着个脚又跑又跳,又哭又笑!不是疯子是什么?换做谁也不能这么伤风败俗啊!更何况还是冬天”直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横溅。 “够了!”炸雷一般的声音镇住了全场,酒楼立时鸦雀无声,那魁梧汉子终于抬起了头,潘阆注意到,他有一双极不相称的,美丽的凤眼。 不,那双凤眼此时已经不能用美丽来形容了!而是布满血丝,冷得象冰,那眼神在众人惊愕的脸上扫了一圈,盯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魁梧汉子用冷厉的语气缓缓说道:“你们这些人最好少说电废话!谁是疯子?谁伤风败俗了?不准这么说,要不然”手上得刀鞘落下,那桌子立刻变成了碎末落在地上。 “好了!”那白皙公子站起来劝解道。虽然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和他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说完转头对各位抱拳道:“对不住各位,我这位朋友喝多了!”掏出一个很大的银锭,交给愣在那里潘阆:“不好意思,砸坏了东西,这是赔偿,不用找了!”拉着那汉子就往外走。 “再有下次,我余文杰决不答应!”那汉子在临出门的时候还撂下这句话! “驭风公子?”在他们走远了,现场才有人惊呼出来:“那另一个肯定是惜花公子喽!” “驭风公子余文杰?”潘阆握紧了那银子,喃喃自语道:“好气势,这才是大人物啊!”回头看看赵老头,他正坐在地上,两腿打着冷战,下面已经湿了一片。 门外,冷幕白先上了马:“没想到,晚到一天竟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余文杰叹口气:“长风的条子只说找到了阿拓,要不是在这里听到这些,还不知道”他的话音突然低了下去:“疯了?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走吧!再一个时辰就能赶到了!”冷幕白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驾!”余文杰大喝一声,同时鞭子狠狠的落在马背上,他现在恨不得飞到京兆去! “疯了?”冷幕白看了看天,也跟了上去! *********************************** 这是一个茅草小屋,四周的墙壁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且破败不堪低矮难看,由几根木头支撑着不让它倒下,不时还有风吹进来。许多块破布糊在窗户上,所以根本照不进什么阳光,这屋里面的光亮都由房顶和木门的大小窟窿来提供。接近门口的地方,一堆灭了的火上架着一口似乎随时会漏掉的破锅,那就算是厨房了!在最里面的地方扑着一堆稻草,没有床,更没有被褥。 方拓蜷着腿靠墙坐在稻草上:“你真的不害怕了?” “真的!”乞儿用那种哭笑不得的神情说道:“我以前见过那样的场面!”真不知道怎么办,这个问题,疯子姐姐问她好多遍,她回答得都烦了! “噢!”方拓舒了口气,勉强放下心来,她昨天一时控制不住,竟然又杀了人,而且是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她真的害怕小孩子会受不了。 “疯子姐姐!你昨天好厉害啊!”乞儿笑了起来,她那眼神里满是崇拜:“我娘曾经也那么做过哦!那些长得很吓人的东西一下子就被娘杀掉了!” “厉害?”方拓苦涩的摇头:“那是在杀人,是不对的!只有坏人才那么做!” “坏人?”乞儿歪着脑袋:“才不是,姐姐和我娘才不是坏人呢!”接着神秘地说:“我娘告诉我,她杀的都是坏蛋,姐姐你是好人,那些人当然也是坏蛋拉!” “坏蛋?”方拓笑了起来,他们算坏蛋吗?也许贪财,手段不光彩,但没有伤害人命阿!而自己,没有问什么,十多条人命就她抬起手放在面前,上面的血腥味更浓了,让她作呕. “是啊!我娘说,好人杀的一定是坏蛋!” 方拓不由睁大眼睛,有这么教小孩的么?她对乞儿口中那个娘感兴趣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刚要开口,却停了下来,因为有人来了! ************************ “没想到是你!”方拓有些惊讶,原以为最先来找自己的会是柳长风,也正在盘算是不是应该趁早离开,没想到,柳长风没到,他的妻子却来了:“嫂子!”她牵动嘴角,柳长风比自己大,叫声嫂子也是应该的。 苏婉淡淡一笑:“我是该叫你妹妹,还是冰儿!还是要叫你踏歌公子方拓,阿拓?” 方拓愣了一下:“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个称呼而已!”是了,柳长风一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妻子了!“嫂子坐吧!”她指了指稻草:“长风兄怎么没来?” “他啊!”苏婉也不嫌弃,在丫环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并把一个很大的包袱和食盒撂到旁边。挥了挥手,对丫环说道:“婉茹,你先出去吧!别叫其他人进来!”接着转过头来:“我夫君因为要等两位朋友,所以没有来!他也不敢来!”说完看了看一旁的乞儿。 “乞儿,你先出去和那个姐姐玩吧!”方拓会意的将乞儿打发了出去。然后问道:“不敢来?” “是啊!”苏婉神色有些黯淡:“你知道么?昨天你走了之后,他哭了,当着武林豪杰,几百个朋友的面前,他跪在地上,哭得很伤心!” “哭了?”方拓提高的音量,柳长风会哭? “三年前,我和他在芜湖见面,当时他也哭了,在一家小酒馆里,捧着一个玉佩,哭得很伤心,但和昨天不一样,那次他是纯粹的伤心,而昨天,他伤心,内疚,什么感觉都有!”她紧紧盯着方拓的眼睛:“我家在芜湖开布庄,当时,就是那伤感多情的他吸引了我,所以,我厚颜无耻的以身相许了!”说完自嘲的笑了笑。她愁眉轻锁,娴静忧伤,显得悲戚无助。 方拓打量着眼前的丽人,端庄秀丽,身材苗条,谈吐脱俗,温婉大方,完全不是昨天那悲苍的模样:“你其实和长风兄很配!”这句话她是真心的! “是吗?我爱他,他在我心里胜过一切,即便他只是将我当作一件替代品!”苏婉淡淡地说了声,然后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但是,你知道他在我怀里喊着别人名字时,我的感受吗?我这个正室,为他生了孩子,可是地位却赶不上一块玉佩,甚至我那孩子的性命,在他的眼里都没有那玉佩重要,你知道我的心情吗?”话音已经带上了哭调。 “玉佩?”方拓眨眨眼:“什么玉佩?是昨天那个双龙玉佩吗?” “那不是你的?”苏婉也愣了! “不是我的!”方拓摇摇头,自己的玉可都在身上呢!那双龙玉佩从来没见过! “不是你的?”苏婉喃喃自语,突然又象想起来什么似的:“他以为是你的,他在喝醉的时候冲着那玉佩叫你的名字!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叫着我的名字?”方拓苦笑道,他没想到,这么多年,柳长风竟然一点都没变。 “当时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每年还到芜湖去祭拜你!昨天之前,我一点都不在意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因为你死了,我活着,我有很多时间能让他忘掉你!但是”苏婉激动地站了起来:“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你失踪了四年,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希望?” “我!”方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往墙上一靠,放大了瞳孔,茫然的望向棚顶,自己真的不该回来么?如今竟然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对不起!”苏婉轻叹口气:“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而且对长风也没有爱意!因为你们的事情他都告诉了我,所以我知道!” “可是他不明白!不是么?” “是!为了不伤害他的心,我什么也没说!”苏婉眼圈红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在昨天他哭得那么伤心么?因为他以为你疯了!” “我是疯了啊!”方拓笑了起来。 “你没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没疯!而且,今天依你的表现看,你根本是再清醒不过了!”苏婉说道这里,突然快走了两步,来到方拓面前跪了下来:“兰姑娘!我想求你一件事情,虽然这对你不公平,但是看在我那刚出生的孩子份上,求你成全了我吧!”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方拓手足无措道:“如果我打扰了你们夫妻的感情,我走就是了!”她上前要拉住苏婉。 “不!”苏婉哭了出来:“你要是走了,他会更牵挂你!” “那你要我做什么?”方拓扶起她。 “我希望!”苏婉站了起来,擦擦眼泪,走到了窗户边:“我希望你接着疯下去!”说完猛地推开窗户,冷风吹了进来,让她的头发在面瑕前轻轻飞扬。 “疯下去?”方拓抱住了腿,她有些冷了! “是的!”苏婉蹲了下来,打开包袱,里面是几件衣服。她把衣服拿起来,用手撕成了条状,然后胡乱的扔到地上:“不用多长时间,只是委屈了你!” “我,”方拓迟疑道:“我该怎么做?”柳长风只是哥们!她心里明白,再说,疯下去?自己不也是这么希望的吗? “你答应了?”苏婉脸上露出喜色。 “我本来就疯了不是吗?”方拓苦笑!她无神的偏过头:“你放心,我会让他对我失去希望的!” “外面的那个是我的婢女婉茹。从小跟着我,非常忠心,这段时间我会让她来照顾你,她会将一切都安排好的!” “原来!嫂子早就计划好啦!”方拓开玩笑道。 苏婉脸色红了一下,尴尬地打开食盒:“这是长风要我给你的食物,他们不久就会赶来!” “他们?” “是啊!今天冷幕白和余文杰会到京兆来!原本是昨天,不过有事情耽搁了!好了,我先回去看看!”苏婉站了起来:“我马上要婉茹进来!”说完就走了出去! “他们也会来”方拓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里白雪皑皑,银色的,好晃眼睛啊!她大笑了起来,直笑的眼泪流了出来,将头靠在膝盖上,心软?怜香,你说得还真没错! ******************* 此时,在柳府。 “现在有几件事情需要搞清楚!”冷幕白在柳长风和余文杰面前两臂抱胸踱着步子:“第一,那些人是谁?他们怎么知道你有一块玉佩?又是谁在酒里下的药!第二,为什么挑在人那么多的昨天?”顿了一顿,口吻怅惘:“第三,阿拓是不是真的疯了?要是没疯,为什么那个样子,又怎么会不认你!为什么当场杀了那些人,一个活口不留!” 柳长风显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他不认我也就罢了!将自己搞成那个样子!看了心酸啊!” “你们还磨蹭什么?”余文杰恼火地站了起来:“咱们应该马上去看看情况!” “不用急!等嫂子回来吧!”冷幕白摇摇头,接着压低声音:“还好文宇早就给打发出去了,要是她在这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接着转头看向柳长风:“听说你昨天哭了!”他想象不到一向沉稳的柳长风失态的样子! “她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少天,我竟然不知道,而且”仰天轻叹,语气唏嘘,眼角闪泪:“境遇不好!到了讨饭的地步?听着别人称她疯子,我他妈竟然什么也做不了!”手握成拳,狠狠地咂在椅子扶手上:“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八个就好!我这做大哥的吃着美食,她在挨饿受冻?”他的话越来越凄哀。 “啊!”余文杰大喊一声,站了起来:“你不要说了!” “你!”冷幕白要说什么,这时候,苏婉走了进来。 “怎么样?”柳长风急忙走上前去,问道。 “哎!”苏婉叹口气,对冷幕白和余文杰轻轻施礼,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你们过去看看吧!她的处境不太好!” “到底怎么了?”柳长风急得捉住了她的手。 “长风,冷静一点!”冷幕白拉开他:“你让嫂子说完!” 苏婉从丈夫手里挣脱出来,没好气道:“她疯的利害!连我送去的衣服都给撕了!所以我派婉茹去服侍她!她那个屋子根本不能住人!你们去把她接来吧!我去找个大夫回来”她还没说完,那三个人就奔了出去. “我算什么?”她委屈的泪流满面,揉着被丈夫握得青紫的手臂,眼中突然闪动出异样的神色 ******************************************** 冷幕白和余文杰走进了乞儿的家,而柳长风压根就没敢进去,只是躇在外面,看着天发呆。 “小姐!冷公子和余公子来看你了!”婉茹蹲在方拓的旁边,暗舒一口气,还好,赶在人来之前布置好了一切。 “阿拓!”入目的是满屋子的狼籍,布匹的碎片洒在地上,冷幕白看见蜷缩在一角的身影,立时感觉鼻子发酸,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两个字来,接着就别过脸看向窗外。 余文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眉头深锁,对于享尽富贵的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 方拓转过头,微微一笑:“你们来了?多年不见!你们可老了很多啊!”她的表情自然,和平常一样。可惜,刚刚那个叫婉茹的丫环把她的头发弄乱了,还弄了些碎布上去。现在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跟我们走吧!”余文杰抢在冷幕白前面发话了!他的手握得很紧,谁都能看出他的心里不如外表那样平静。 “去哪?”方拓愣了一下! “去我家!”余文杰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柳老头那铁公鸡不会收留你的,长风那混蛋又是个孝子!你在这里挨白眼啊?江南怎么也比这里暖和些,再说,我奶奶也想你!” “哈哈!”方拓笑了起来:“我就在这里,挺好的!”这家伙,一点没变,仍然喜欢直来直去,也不管是什么地方。 “怎么?不当我是兄弟了?”余文杰走到方拓面前蹲了下来:“听说你武功很高,我还要和你比一比呢!” “你们永远是我的兄弟!”方拓拍拍他的肩:“但是你不能养活我一辈子吧?”不管怎么说,见到好朋友她非常开心! “谁要养你一辈子?”余文杰看了看别过脸去的冷幕白,匡道:“你不想见秋水和文宇了?他们可还在江南啊!”顿了一顿:“你刚才的话很暧昧你知不知道?你”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站起身,拍着冷幕白的肩膀:“你来!”声音已经哽咽。 “他们可想你呢!”冷幕白调整一下精神,转过头,换上一副笑脸。他的话很轻,也很小心,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乖!听话!”还温柔地帮着她将头上的碎布取下来。 方拓哭笑不得,他当自己是小孩子还是疯子?疯子?对了!瞟了一眼正在向自己猛使眼色的婉茹,苦涩地笑了笑,扭开头,将视线转移到窗外,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用装么?重新抬起双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又使劲地搓着,味更大了,是不是血多了的原因? “你怎么了?”冷幕白扳住她的肩膀:“阿拓!阿拓?”声音很焦急。 余文杰也凑上来:“阿拓!你在做什么?”他们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余文杰猛地抬起手,快如闪电地点向方拓的穴道。直到方拓昏了过去,他们才舒了一口气。 冷幕白转头对婉茹说道:“你去外面叫辆车来!” “直接抱过去不就得了?”余文杰不解的问。 “笨蛋!”冷幕白差不多快跳起来了:“咱们没什么,你让她怎么自处?”说完又冲愣在那里的婉茹挥着拳头喝道:“让你去叫车你没听见?”再不是那惜花模样,而是满脸霸气,冷得象冰。 柳长风这时候听到声音进来,看了眼婉茹慌张远去的背影,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哎!”冷幕白长叹口气,仔细端详了方拓此时娴静的脸,目光渐渐柔和起来:“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是当初那个样子,依然年轻,漂亮!只是变了好多!那眼中的忧伤是哪来了?不应该啊!她应该快乐才是!踏歌公子,多洒脱的一个人物,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 “我还是喜欢过去的阿拓!”余文杰仰起头,看向屋顶:“那时候,她潇洒,无拘无束!是个好哥们,虽然霸道了一些!也没个女人样!但那时她可爱极了!”目光变得悠远。 “除了长风!恐怕没人当她是个女人吧!”冷幕白突然辛酸地笑了起来。 “我到宁愿和你们一样!”柳长风怔怔地看着稻草上那熟睡的人儿:“现在已经晚了!再怎么样!我也不配了!” 冷幕白使劲地搂过他的脖子:“走吧!车来了!” ************************* 余文杰抱着手臂,向在那里来回踱步的柳长风皱眉道:“你别在那里转圈!我头都晕了!” 柳长风瞪了他一眼,突然来了精神:“大夫出来了!” 那大夫挑了门帘,看了看在那里焦急的三人,摇摇头:“不太好!”手却伸到袖子里,那里有一大锭金子:“你们还是顺着她比较好,这样的病是治不好的,就看以后的造化啦!”还惋惜地叹口气:“老夫告辞了!”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走了,再也没看众人失落的脸。 “真的疯了?”余文杰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起了头:“怎么会这样?” “哎!也许,她这四年不来找我们,就是这个原因吧!”冷幕白摇摇头,虽然早有准备,但一经确认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象丢了什么:“不知道这几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苏婉眼圈红红的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低着头的丈夫,上前拉住他的手:“不要担心,她会好起来的!” 柳长风叹口气,拍了拍妻子的手,转头又向余文杰他们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余文杰阴沉着脸站了起来:“我带她走,马上!” 冷幕白也点头:“今天太晚,明天早上就走,我会叫人联络秋水和顾文宇,让他们尽快到睦州,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他一想起刚才带方拓进府时柳老头那副嘴脸就来气,什么带个疯子进来晦气啦那样的话他也能说的出口?再怎么说他孙子也是方拓救下来的。 柳长风又何尝看不出兄弟们的不满?只是,在怎么样,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当下轻声地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冷幕白看了苏婉一眼:“你孩子刚满月!还是陪陪老婆孩子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好吧!”柳长风无奈的点点头。 苏婉神色复杂地看着丈夫,突然说道:“我把婉茹留在你们身边吧!毕竟,你们两个人没个女眷,也照顾不好她!” 冷幕白没说什么,算是答应了! ************ “疯子姐姐!咱们这是去哪啊?”乞儿坐在方拓的腿上问道,她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显得更加可爱了!那水灵灵地大眼睛正好奇地观察着马车,虽然上车一经半个时辰了,她还是没有看够,过去别说坐上这么华里,舒适的马车,就是摸也没摸过啊! “江南!美丽的地方!”方拓看她那样子笑了起来!和乞儿不同,她仍然是那付装扮,赤着脚。 “江南啊!听别人说起过!”乞儿张大嘴巴,突然又神色一暗:“可是到了春天,我娘找不到我怎么办?” “春天还有很久才到!到时候再回来就行了!”方拓捋了捋乞儿的头发,又转头对红着眼睛的婉茹说道:“你还在伤心啊?”女人还真是水做的,不过和她主子分别几个月的时间,这婉茹就哭的死去活来的。 婉茹听到她的话,反而哭得更凶了! 方拓叹口气,决定不理她,想来哭够就好了!这时候乞儿趴在她的耳边说:“姐姐!外面那两个哥哥好凶啊!也不告诉人家要到哪里就把我带上车了!” “你不要告状!小心他们打你!”方拓支起牙,吓唬道。她其实也很无奈,被当作疯子的自己现在算是没有过去那样的风光了!一点发言权都没有!自己不也是被强拉上车的?连软剑都被没收了! “姐姐,唱歌听好不好?”乞儿非常喜欢方拓的歌,所以央求道。 “好吧!”方拓想了想,这才开口唱了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 想一番人世变换 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日与月共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 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 眉间放一字宽 看一段人世风光 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海连天走不完 恩怨难计算 昨日非今日该忘 浪滔滔人渺渺 青春鸟飞去了 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 风潇潇人渺渺 快意刀山中草 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歌声飘出马车,一直传向很远的地方,和上一次在扬州相比,这次的心境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所以多了些悲伤,少了点自在!虽然依旧凄婉悠扬,却仿佛融入了一丝别样的惆怅。那哀伤的感觉久久不曾消散。 驾马车的余文杰和冷幕白在这个歌声里,也渐渐有些迷失了,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瘦西湖畔的那个飘逸洒脱,天仙化身一般的洁白身影。而现在“驾!”余文杰带着异样的腔调呼喝着马匹,而他旁边的冷幕白则仰首望天,陷入沉思,寒风吹过他的脸庞,那晶莹的,会是什么? 第六章 马不停蹄的走了三天,终于在天明时赶到了汉水边的一个小镇,在这个叫金县的渡口,他们将停留几天,等待余家在汉水的船过来。 客栈里 “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方拓斜着眼睛看了一下那闯进来的没礼貌的人,淡淡说道:“一幅好画差点就被你糟蹋了!”她此刻正面向窗子,作画真的能摄养身心,调整情导,她现在的心情是这段日子最平静的。 “你怎么还开着窗户?”冷幕白愣了一下,接着轻叹口气,上前关了那往屋里进风的通道,回头瞟见方拓不着鞋袜的脚,不由皱眉道:“怎么不穿给你准备的衣服?婉茹呢?”外面冷得很,风象刀子一样,她竟然赤脚站在风里,没感觉么? “婉茹?我打发去陪乞儿了!我现在需要清静!”方拓笑了笑,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挂回笔架,甩了甩手:“你有什么事情?”她不想在衣服上面纠缠下去。 “长风派人送信了!”冷幕白拿出一答信纸晃了晃! “怎么说?”方拓转身走向几上的茶壶。 “挟持他儿子的那些黑衣人查到身份了,只是一些普通强盗,武功平平。”冷幕白走道她的身后,小心谨慎地问:“阿拓,你当时为什么不留活口?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拓倒茶的手不觉抖了一下,接着强自镇定下来,斟满两个杯子,走回床上坐下:“我不知道!”无精打采地盯着膝盖,武功平平,这几个字山一样压向她,很沉重! “阿”冷幕白张了张嘴,终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过了半响,他长叹口气,站了起来,勉强笑了一下:“他家那下药的人还没有找到,估计得费些功夫!啊!还有这个”他掏出一块玉佩:“长风那家伙在芜湖找到的,自己偷偷藏了起来,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 “这”方拓接过来仔细端详,两条龙围着一个火珠而动,活灵活现,神韵非常“这不是”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师伯方俊给的那个吗?在京兆的时候她竟然没看出来,早就往在脑袋后面了:“不错!这是我的!” “你好好收着吧!这上面有皇家的标记,用处很大!你怎么和苏婉说这不是你的?你再想一想,是不是还缺别的东西?”冷幕白无奈地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身上的东西先交给我们保管吧!”他怕方拓神志不清丢了东西也不知道。 “不用了!”她听懂冷幕白话里的意思,只能苦笑。 “回头我让人做个结实的链子,你全挂在脖子上吧!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小心点的好!”冷幕白还是不放心! “哈哈!”方拓打个哈哈,站起身,指着自己的画:“别说这些了!你看我的水平如何?” 冷幕白看向那画,江水,林木,屋舍刻画得淋漓尽致,非常有神韵,而且不属于当前任何流派的画风,自成一家:“没想到你的画技如此不凡。” 方拓也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幕白兄,你给我提个字如何?” “我?”冷幕白尴尬地挠着头皮,突然转移话题道:“这茶是你泡的?”看方拓点头,他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能喝到你泡的茶真是难得!”微笑着喝了一大口,突然皱起眉头,将口中的茶水强自咽了下去:“还不错!就是这水没烧开,会拉肚子的!我看你还是改天学学的好!” “你找打?”方拓拿起镇纸,却见冷幕白早闪身出去了,叹口气,目光又落在画上空白的地方,自己提?无奈读的诗词虽多,但要是让自己写个“古诗”出来,还是有些勉强:“就这样吧!”有想起冷幕白临走时的话,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这不能喝么?怎么谁都说自己泡的茶烂? ***************** 冷幕白出了方拓的房间,倚在门上,先前那副笑脸早就消失不见了,正自愁眉不展时却见婉茹捧着个托盘走来。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姜汤,我看小姐穿得那么单薄,所以特意准备的!”婉茹低头答道。 “噢!送去吧!”冷幕白又看了看方拓房间的门,长叹口气,转身就消失在拐角了! 这边婉茹见没人在旁边,将托盘放在地上,从话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在汤里滴了一滴,想了想,抿起嘴唇,又倒了一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站起身,拿着那加了料的姜汤走进了房间。 ***************** “小姐!喝婉姜汤吧!”婉茹将托盘放在几上。 “我从来不喝这些东西!”方拓摇了摇头,铺开宣纸,状态不错,她正准备再画一张。 “这可是乞儿妹妹亲自熬给您的!”婉茹端起碗凑到方拓嘴边,笑道:“她说一定要你喝!” “好吧!”方拓叹口气,接过来一口气吞了下去,将婉一扔,笑了笑:“出去吧,我要画画了!别打扰我!” “是!”婉茹见她喝了,满意地恭身退了出去! **************** 华灯初上,客栈二楼雅座上的喝酒吃饭的人仍然很多。 “婉茹!阿拓怎么还不来?”余文杰皱起眉头:“你不是去通知了吗?” “刚才我去小姐房间,看她睡得正熟哩,不好打扰!”婉茹笑了一下,恭敬地说道。 “这样啊!”冷幕白点点头:“那就让她睡一会儿吧!想来这几天折腾得也累了!” “疯子姐姐?”乞儿正时候却兴奋地叫了起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方拓正一手捂头,一手扶着楼梯走了上来,而乞儿的叫声,将整个二楼的实现全部凝聚在方拓的身上。待看清她的衣着打扮,有些人还惊呼出来,目光更是怜悯同情! “你怎么了?”余文杰站了起来,他看出方拓的脸色不太好! 方拓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有点头昏!”她没有理会而楼上那些食客的目光,在婉茹和乞儿的中间坐了下来:“吃饭吧!”下午就开始头昏,睡一觉仍不见好转!现在难受极了! “恐怕你是着凉了!待会儿请个大夫来看看!”冷幕白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连着赶三天路,吃住都在车上,这一顿算是大家重逢后第一次聚在一起用餐!来一点?”他记得方拓好酒! “谢谢!”方拓接过酒杯,却突然惊叫的将酒杯甩在地上。原来那杯里的酒竟然变成了浓绸的血液,而且在不断往外冒着,已经流到自己的手上,那腥味冲击着她的嗅觉,止不住的恶心。 “你怎么了?”余文杰快步来到她的身边。 “怎么冒血?”方拓后退了一步,身体却抖了起来。 “什么冒血?”余文杰走过去那起拿破碎的,放在方拓眼前笑道:“你看,这不是酒吗?” “酒?”方拓定睛看去,哪有什么血?杯子中只有透明的酒液!难道是幻觉?她转头看看四周,众人都用那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我看小姐是睡糊涂了!”婉茹笑着扶她坐下来,又取了一个杯子,给她倒满酒。 这一次,方拓是死活不肯用手碰了:“我不喝了!你们喝吧!”她拍拍自己的头,太不正常了!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看什么看?”余文杰瞪大眼睛冲四周那些食客吼道,接着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你越来越会欺负人了!”冷幕白看那些些慌张的转过头,明显时被余文杰的气势镇住了,不由笑道。 余文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嘴唇蠕动一阵,却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方拓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没有拿筷子,更没有看众人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小姐!吃菜啊!”婉茹给她的碗里添了不少的东西。同时拉了她的袖子一下。 “啊!”方拓象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馒头掉到地上,她叹口气,弯起身子,伸手去捡,可是,明明馒头就在眼前,她的手也伸得很长,很用力,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她只能使劲地压低身体,希望这样能够到。 “小姐!掉了就不要了!”婉茹伏身对方拓轻声说道,见她那个样子,不由抬高了音量:“小姐!你怎么了?” 乞儿也看到了方拓的怪样子,焦急地问道:“疯子姐姐,你怎么了?你的馒头就在你手旁边啊!”在她印象里,疯子姐姐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所以她非常害怕。 “怎么了?”余文杰和冷幕白绕到这里,却看见方拓身子靠在膝盖上,手指摸着地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方拓那怪异的动作,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到对方脸上,最后不约而同地叹口气。他们知道,方拓又犯病了! 婉茹扶起她,用手帕给她擦了擦手。 “我!我捡不起来!”方拓还是低着头,将双手伸到眼前,空中喃喃念叨:“为什么会这样?”目光中,没有焦距。 “小姐!掉了就不要了!下次不能这样做了!听话!”婉茹哄着她,又递过一个馒头。 “小姐?谁是小姐?”方拓猛的抬头,放大了些瞳孔,茫然地望着众人:“你们说,谁是小姐?” “疯子姐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乞儿被她那神情吓住了,竟然哭了出来。 “阿拓!不要胡闹了!”余文杰和冷幕白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摇晃着:“你怎么了?” “姐姐?”方拓没有理会他们,捂住了脑袋,她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的画面。一个少年对她笑着说:“我说方拓,你不会想不开去变性吧!” 她拍着一个中年大叔的肩膀:“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一块墓碑立在眼前,她哭了,很伤心火光冲天的晚上,她笑着,手中利刃斩断别人的脖颈 “阿拓!”冷幕白蹲在方拓的面前,扳过她的肩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拓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很甜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阿!”但她的眼中却满是灰蒙蒙的雾气。 “你”冷幕白咽口口水,方拓的表情太奇怪了,他的心在那笑声中不由跌到了谷底。 “我告诉你!”方拓挣脱了她身上的手臂,站起身,跳着后退两步,接着两手伸展开来:“我是男人!” “真的!”她绕着呆在那里的众人走了一圈,最后来到桌子旁边,一个脚放到椅子上:“我真的是男人!”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桌子拍得山响:“挺好笑吧?”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阿拓!”余文杰大喝一声,上前要点她的穴道,却被她闪了过去。 “想捉我?没门!”方拓摸了一下鼻子,那嘴角笑意迷人,目光却诡秘令人困惑。接着又一个闪身,来到其它食客面前,揪着人家的衣领:“我是男人!”说完放下,又去揪另一个,弄得整个二楼乱作一团。 “我是男人!”她来到一个光头大汉面前,这一回,她的手放在人家的手臂上:“我真的是男人!” “呵呵!娘西皮!你这个小娘们想当男人想疯了!下辈子吧!”那光头大汉不买帐,轻蔑的啐了一口,但接下来他可笑不出来了,只听咔嚓一声,自己的手臂被人扭段了。 “阿拓!放手!”冷幕白和余文杰看她伤了人,不由更加焦急,双双向她攻来, 这时候,方拓的武功可是比他们都要高,轻易地躲了开去。抬头看看屋顶,脚下用力,冲天而起,双手震碎了上面的瓦片,哈哈一笑,跳了上去。 外面,明月已经被厚厚的浮云遮住了,静悄悄,冷风瑟瑟,万籁俱寂。银白色的世界里,微光画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那里张牙舞爪,来回舞动着。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声音远远的飘荡开去,满是绝望! 方拓仰着头,对着天叫喊,对着地叫喊,也对着万物生灵叫喊,将那压抑许久的情感宣泄了出去!直到累了,倦了,她喘着粗气,身体一抖一抖的,突然瞟向旁边余文杰和冷幕白两人那紧锁的眉头,她突然哈哈大笑着席地坐了下去,双手紧紧抱着蜷起的腿:“我真的是男人!”说完埋住头,放声痛哭起来。风,更大了!就在那小小的楼顶,竟然形成两个世界!而方拓那呜咽声,是何等无奈,何等悲伤! ********************************************** 婉茹推开房门,走进方拓的房间。轻轻的坐到床边,仔细打量躺在那里的人,脸形有些削瘦,鼻梁挺直,皮肤很细内,光滑,那样的美丽。只是被子里的身躯很单薄,单薄的让人以为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只是一个蜡制的头,那被折磨的透明的脸上,连鼻翼都是静止的。 “兰若冰?”婉茹轻轻地说了句,看床上那人把脸侧转过来仰对着她,满意地笑了笑,凑上前去,将手放在那人的脖子上,用力的撰紧。 “咳!咳!”那人痛哭的发出了声音。 婉茹松开了她的脖子,真是精致阿!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美丽漂亮的人,她感叹着,手一直向上移动,嘴唇,脸庞,眉毛,直到发稍。 方拓的脸反常地泛出了红色,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气喘,咳嗽,喘的她缩成了一团,整个木床都在晃动。 “不要急!你的命还长着呢!”婉茹笑着给她拍了拍她的背。 过了一会儿,方拓脸上的红晕终于消失了,又象一尊蜡像那样宁静了! “我要走了!因为我的任务完成了!同余文杰他们打了招呼,这不,就来看你了!”她又摸上那张精致的面孔:“真是可怜,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疯了!下面余文杰他们正在和人交涉,因为你伤了人,官府来锁你了,就算你不用吃官司吧!你还能像以前那样自由么?他们不会放你出去再伤害人的。哈哈!我看你之前就够疯了,我家小姐偏偏不放心,派我来!”嘻嘻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喝了那药的人会一辈子疯下去,什么也不做不了,只能慢慢的,稀里糊涂的等死!其实这样对大家都好!你不是活的很苦么?忘掉一切,从此自由自在,快快活活的,没有一点烦恼!你该谢谢我,我怕你痛苦,特意下了两个人的分量啊!那药可是很值钱的!” “那可真得谢谢你了!”正在她得意的时候,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你,你!”婉茹惊讶的说不出一句话,指着床上的人发抖,刹那间瞳孔恐怖地放大。 那一直昏迷的方拓不但挣开了眼睛,还调皮的望着她:“没想到吧?” “你明明喝了那药!”婉茹站起身,这药可是经过很多试验的,没有不好使的道理。 方拓坐了起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真是苏婉叫你来的?没想到!真没想到!” “你,你想怎么样?”婉茹身体后退着一直退到门口。 方拓看了她一眼,突然哀婉地笑了:“回去告诉你主子!看在长风兄的面子上,我不和她计较!希望她能好自为知!”她的语气很悲凉!也很无奈! “我!”婉茹完全反应不来这种状况! 方拓看她还不走,她瞪了一眼.轻声喝道:“还不快滚?要我送你?” “是,是!”婉茹慌乱地奔了出去。 直到那门再次关上,方拓似乎厌倦了,将头靠向墙面,她自己也不知道那药为什么会没有作用,可能是体内有毒素,以毒攻毒吧!她只能勉强凑到这种不把握的答案。 “苏婉?我该谢你,还是应该恨你?”她的目光扫向屋顶,昨天的那场发泄,多年的积郁终于找到了缺口,让她的心情痛快了很多,只是她皱眉,爱情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会让一个人不折手段?她自问对苏婉没什么威胁阿? 走下床,推开了窗户。外面,天已经大亮,自己昨晚在屋顶晕过去了,看来是昏了很长时间,要不是婉茹来打扰,自己恐怕还醒不过来呢! “我是男人?”她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苦涩的摇摇头:“方拓啊方拓!你真的是因为杀人才变成这样的么?恐怕这只是一个方面吧!”突然又笑了起来,昨天那一闹,自己在余文杰他们的心中真是彻底的成了疯子,百口莫辨啊! 第七章 “你们是来锁我的么?”方拓微笑着对进到房间的余文杰和冷幕白说道,手中的笔并没有停,这房间的位置很好,能看到美丽的江景,让她作画的兴致大长。 “你!”余文杰咽口口水,眼前的方拓和昨晚相比简直是两个人,太不一样了,瞄向冷幕白,他也是那种呆傻的表情。 “怎么?你们不是因为我伤害了人,来锁我的么?”方拓扬起眉毛,玩味儿地看着他们:“毕竟,让一个这么危险的‘疯子’进进出出,可是很头疼的!”她特意将疯子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余文杰搔搔头:“你这变得可真快,昨天吓死我们了!”接着拍胸口保证道:“你放心,有我余文杰在此,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方拓没说什么,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画上。 “你又在画什么?”冷幕白凑到跟前,看向桌面。 “你说呢?”方拓手中的毛笔一抖,一个驼背的行人就出现在江边。 “我知道了!”余文杰也走上前来,看到那画,拍了下额头:“你在画江神!” “什么江神?”方拓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果然是一界武夫,驼背的老人怎么也和神仙什么的搭不上吧? “不是江神?”这回换做冷幕白蜡纳闷了:“那你画的可太奇怪了!” “奇怪什么?”方拓恨恨地说道:“这和江神有什么关系!”真气人,好心情全让这两个混蛋搅了! “不是江神,他怎么能走在水里?”冷幕白的点了点画。 “水里?”方拓瞪大眼睛,大声道:“明明是江边,怎么又到水里了?你们才疯了吧?” “你好好看一看!”余文杰别过了脸,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抖。 “我!”方拓刚要反驳,看向桌面的时候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揉了揉眼睛,那人确实是被自己画在江水里了!不对啊!刚才明明记得是在岸上阿!,猛然想起昨晚的情景,她止不住后退了两步,觉得头又疼了。 “阿拓!你怎么了?”余文杰来到身前,捉住了她的肩膀,他实在害怕,怕方拓再象昨天那样。 “没什么!”方拓一手捂住额头,强自笑道:“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那你自己保重!”冷幕白拉着还想说什么的余文杰出去了! “这两人!”方拓悲戚地摇了摇头,因为在他们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锁链的声音,看来她是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了! 走到那画旁,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是“江神!”!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药效还在?她想到这里,心里没来由的发颤,自己真的疯了不成?手一松,那毛笔掉在了地上 ****************** “世事如舟挂短篷。或移西岸或移东。几回缺月还圆月。数阵南风又北风。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方拓趴在甲板的栏杆上,望着滔滔的江水,想起上船时那些行人异样的目光,苦笑一声,突然想起这首诗来。 “好诗!没想到你还能做诗啊!”冷幕白站到身前。 “这不是我做的!对了,幕白兄!你的那些瑛瑛燕燕你怎么不带上几个?”真服了他,不愧是惜花公子,在金县才几天,就有了那么多的,厄,红颜知己。 “哎!可惜,我是身不由己啊!”冷幕白笑了笑,接着故作惋惜道。 “得了吧你!”方拓用肩膀兑了兑他:“看你不是挺快活的?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 “哎呀!”冷幕白夸张地后退两步,仔细地打量了方拓:“还是阿拓了解兄弟啊!好哥们!其实我虽然身不由己,但心里还是高兴的!这说明我有魅力嘛!你看那余文杰?有谁理他?” “切~”方拓撇撇嘴:“下面的话我不说了,你自己体会吧!”说完就拉着他走向船舱。 “咱们去哪?”冷幕白奇怪道。 “你给我讲一讲这几年发生了哪些大事情,还有你们怎么过的!”方拓叹了口气,一下子有了四年的空白,她还是不太习惯! “你变了!”冷幕白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冒出这句话!“过去的你绝对不会关心这些事情的!” “你说的好像我没心没肺一样!”方拓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人,都会变的!”接着又笑了起来:“我疯了不是吗?” “你!”冷幕白低下了头,刚才的一番对话,他差点忘了方拓现在的情景。 “走吧!”方拓没在理会什么,拉着她就走进船舱:“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阿!” *************************************** “没想到这四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方拓捧着茶杯,眼光投向窗外,叹口气,她又转头:“江湖上没有再发生什么大的事情?” “没有!因为江湖上年年有仇杀,天天有火拼,时时有死人,这样才是太平的江湖啊!”冷幕白喝了口热茶,这茶可是自己泡的! “你好象有点幸灾乐祸哦!”方拓笑了起来,眼前这个人也是武林中的一分子吧? “这你就不了解了!也难怪!”冷幕白睁开眼,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和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你除了知道余文杰的家在睦洲,你还知道什么?你似乎从来没在意过!你知道我们的师门么?你知道我们的武功是什么么?你知道我们家的势力么?” “你师父是疯剑客啊!” “我们要不提起来,你会知道?”冷幕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侧过脸看向墙壁:“我们虽然被武林人士称为三大公子,也都有武功,但并不完全算是江湖中人!就拿我来说,我排行老三,家里经营的赌馆几乎遍布半个江南的州郡,余文杰家里经营马车行,还有水运,对了,他老头还是尚书,长风呢!做铁器生意,现在大小门派用的武器,都是他供应的!你以为那些人为什么这么巴结我们?还不是要情报,要武器?” “这样啊!”方拓了解,天下熙熙攘攘,就为一个利字,这也很正常! “阿拓!”冷幕白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能告诉我!这几年你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转过头,眼睛直盯着方拓。 方拓注视着手中茶杯冒出的热气,沉默半响,才开口道:“你让我怎么说?” 冷幕白点点头,轻叹口气:“你变了好多!更象个人了!”他拍了拍方拓的肩膀:“过去的你光芒万丈,让人忍不住就会自卑!现在总算让我找到了自尊啊!不过不要再吃素了!光吃馒头对身体不好!”伸了个懒腰:“你光着脚,一副苦行的打扮,我们都不会计较什么,可是要注意身体啊!” “知道!”方拓的手指在茶杯边缘游动:“如果我想开了!会告诉你们的!” “那就好!”冷幕白抿起嘴,突然又笑了起来:“还记得么?咱们上次坐的就是这条船,而你的房间也是这个!四年!真快啊!长风你知道了,我呢,还是自由自在昂然一身。余文杰半年前订了亲,预计明年夏天成婚,隆云和我们在泸州分手回辽国了!你,你失踪后,文宇哭了好多天,最后被送到了京城,交给你的师伯方大人。秋水每年夏天都会在芜湖西山的断崖上唱你在扬州的那两首歌,现在比过去更有名!”顿了一顿:“也更冷了!” “更冷了?”方拓扬起眉毛:“是啊!她就那个个性!对了,你说文宇送到我师伯那里了?他们怎么样?”记得伯母最疼自己了!知道自己的事情一定很伤心!真该死,当初怎么没考虑这么多就听着怜香的话莽撞行事了呢? “方大人这几年做了不少大事,颇得百姓爱戴!”冷幕白看向方拓:“知道你的事情,他们只能用悲痛欲绝来形容!” 方拓低下了头,她对不起这些关心自己的人! “还记得沈如芸么?”冷幕白舔了舔嘴唇:“我已经通知她了,她可能会在春节前后与咱们汇合!” “她怎么样了?”方拓想起了那个娇蛮的女人。 “长风差点杀了她!”冷幕白象是不经意地提起:“不过当时的情景大家都清楚,你是故意让她打落悬崖的!” “她没什么吧?现在在那里?”方拓有些不好意思!当时只想着回家,没考虑那么多! “杭州,天目山,天元庵!”冷幕白闭上了眼睛,叹气道:“她还是没走出那个圈啊!自古红颜多薄命,这话一点没错!” “天元庵?”茶杯摔在地上变成碎片:“她出家了?” *********************** 余家的大船停泊在贵池的码头上,除了留几个必要的人外,其余的人都下船走动了。冷幕白摇着扇子会“红颜知己”去了!方拓被余文杰带到了一间客栈里,他们要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小二打开了庭院的门,余文杰看了看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拓,轻声说道:“阿拓!今晚你就和乞儿睡这里吧!” “好!”方拓点点头,搂住乞儿就往里走,这时候却被拉住了! “你”余文杰拉着她的衣服,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小心一些!半夜不要再乱跑了!我们会很担心!” “乱跑?”方拓提高的音量:“我只是散散心而已!”拍了乞儿一下:“不许笑!” “你散心我不反对!”余文杰无奈道:“你不要总在半夜象鬼一样飘来飘去!你知道,船上有好几个人被吓出病来了!” 方拓眨眨眼:“真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是我们不敢告诉你!”余文杰叹口气:“前些日子你沉默很多,也不出来走动,我们怕你们出病来,难得你最近想开了一些,会出来走动了!我们觉得让你透透气也好!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船上,吓坏别人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方拓苦笑着摇头,没想到,自己还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还有!以后有什么心事不要总憋在心里,和我们说一说!咱们不是朋友吗?你太压抑又会像上次一样发病!”余文杰小心地盯着方拓的眼睛。他可是被吓怕了,上次在金县的事情,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所以面对如此神志清醒的方拓,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深怕一个不小心,又刺激到她。 “唉!”方拓叹口气,将手放在余文杰的肩膀上,很正经,很严肃的说:“文杰!相信我!我没疯,更不是疯子!” “是!我是疯子!”余文杰抚一下额头,接着换上副笑容:“乖!天都黑了!进去好好睡觉!” 方拓咬咬牙,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只能轻轻叹息一声,拉着乞儿走进院子! “我希望这一晚没人接近这个院子,你明白吗?”余文杰看她进去了,才舒缓一口气,对旁边雾沙沙的小二说道。 “是!”小二恭敬地应了一声,又往院子里看了看,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那位小姐是疯子?我看不象啊!她除了衣着乖了一些外,说话神志都很清醒啊!” “这不是你该问的!”余文杰瞪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那透着微光的窗户,心中想道:“阿拓和别的人不一样,即便是疯了,也是清醒的时候多,荒唐的时候少!有些时候,真的会让人忘记她是个疯子,可是”又想起那次她对空狂呼,痛哭流涕的夜晚,心中有多了几许惆怅 *********** “我不跳来跳去,出来透口气总行了吧?”方拓独自站在院落的一角,一只手抚摸着因冬季而凋零的大树,她还有很多事情要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可她明明是清醒的啊! “也许!疯得不够彻底吧!”她仰天惊叹,语气唏嘘,这疯疯癫癫,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疯与不疯之间,也许疯了才是最好的吧! 正自感叹,墙外却传来一破锣似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机灵。“谁啊?三个半夜瞎叫唤!”骂了一句,她双脚轻点地面,纵身跃到墙上,明亮的月光下,不远处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慢慢的接近,口中还吆喝着不成调的曲子,明显是一个喝醉了的人。 方拓没来有的兴起恶作剧的念头,轻轻一笑,跳了下去,飘飘悠悠地转到那人身后,看他没察觉,猛地跃到他的正面,睁大眼睛,两手成爪,舌头还吐出口腔在那左右摇晃, 那人正打着酒嗝,抬头猛地发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张放大的,异常恐怖的脸,那鲜红的舌头正一点一点想自己伸过来。一般人看到这种东西,第一个念头,就是他遇到了 “鬼啊!”他吓得一下子跌到地上,口中发出惨叫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更为响亮。传得非常远。 “嘿嘿!”方拓心里兴奋。更加卖力地进行表演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一步一步接近坐在那里不住往后爬。全身抖成筛糠的人。 “怎么了?”“见鬼了?”各个院子的旅客。客栈的活计掌柜,披着衣服,拎着扁担菜刀就赶了出来,看到方拓那恐怖的形象具是一愣,接着四散开来:“妈呀!女鬼!” 正当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那女鬼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特别清脆好听,有几个胆大的接着月光看去,哪是什么鬼?一个披着头发,赤着脚,异常美丽的女人正孩子似的指着他们狂笑。 “你有病啊?”一个中年大叔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骂道:“半夜三更装神弄鬼,会吓死人的!”众人听他一说,也反应过来,立时谩骂的声音不绝。 “她是有病!”客栈的小二认出了方拓:“她是丙字房的客人,是个疯子!”心下不由叹气,这回总算相信了,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疯了,真是可惜! 余文杰这时候也提着宝刀赶了过来,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方拓那得意的,孩子般的笑容,无奈的叹口气,问道:“什么事情?”他的头好疼! “她啊!”那被第一个吓到的醉汉指着方拓:“真是,疯子就得好好看起来,跑出来吓着人怎么办?” “阿拓!”余文杰沉着脸,喝道:“不是不让你乱跑的吗?” 方拓没有理会他,只是蹲在那醉汉面前:“你吓我一跳,我又吓你半死!扯平了!”拍拍那人的脑袋,转身就走回自己的院子了! “这个给你压惊!不要计较了!”余文杰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醉汉,又转身看向方拓那远离的背影,再次叹口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第八章 夜里,方拓来到甲板上,却见后面的小船被放了下来,好奇之下,走了过去却见余文杰独自对着月亮喝酒!那神色很复杂,很怪! “余文杰?你这么晚了还不睡?”方拓跳上小船,坐在他的对面! “呵呵!我也学会了,半夜装鬼!”余文杰笑了笑,将头凑过来,小声地说:“挺有意思!昨晚你把那人吓个半死!” “嘿嘿!”方拓愣了一下:“你是在损我吧?” “你以为呢?”余文杰提高音量,凶巴巴地说:“你害我赔他10两银子!”接着他抱住双臂,抬了抬下巴:“说吧!你打算怎么还我这个人情?”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看你下回再闹。 “我不是故意的!”方拓尴尬地搔搔头,从怀里拿出最后一锭金子:“这个给你!不用找了!” “哎!”余文杰叹息一声:“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然后看了看那金子:“这是”既然有钱,那“我真为长风伤心,你既然有钱,为什么还跑到他家要馒头,那让他很难过哩!” 方拓苦笑着将金子放在余文杰的面前:“你收着吧!我现在没什么用!”随即笑了起来:“这还是你上次给我的那些!” 余文杰闻言惊讶地盯着她:“我真不知道你这几年怎么过的!”记得四年前她就剩这些钱,没想到一点没用! “我不是过来了?”方拓扭头看向月亮,差开话题:“你到底在想什么?” “计划改变了!”余文杰喝了口酒:“家里来信,让我到京城陪我父亲过年,顺便去看一个人!”他倒了一杯酒递给方拓。 “一个人?”方拓摇了摇手,没有去接那杯酒:“对了!是你的未婚妻吧?”看到余文杰那微红的脸色,想起刚才他那复杂的神情,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刚才也在想她吧?” “咳咳!”余文杰困窘的低下头。 “她怎么样?”方拓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在印象里,一直很木呐的人竟然恋爱了,看样子还挺喜欢人家的:“漂亮吗?肯定啦!要不然你不会有那种表情!你们怎么认识的?父母介绍还是自己牵的线?你小子,藏的可真严,要不是冷幕白说出来,我还不知道你订亲了呢!”说完一边拍着他的手臂一边哈哈大笑着! “订婚了!”余文杰这时候却露出惆惘的表情:“她却不满意我!” “为什么?”方拓奇怪道:“驭风公子啊!她怎么不满意你?” “她,她嫌弃我没学问!说我胸无大志!”余文杰喝了一大口酒。 “学问好有屁用?看到强盗还不是挨宰的份?她怎么就断定你胸无大志了?”方拓安慰着说,在她心目里,这些朋友都是很优秀的! “你说的可真粗鲁!”余文杰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没有回答方拓的问题,只是用一种惆怅的语调说道:“你说人为什么而活着?” 方拓听他这么说,头也低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她的目光直盯着双脚,象在找寻着什么! “人啊!”余文杰抬起头,天上的月亮让浮云遮住了,黑暗中,他的眼睛异常闪亮:“我小时候就想当个侠客,快意恩仇,潇洒自在!多好!可长大了,却觉得那个愿望太远了!我爹一心让我求学进入官场,可惜,我看到他那在皇帝老子面前越来越弯的腰,就怕了!那样活着太累!我爷爷年纪越来越大,生意上的事情管不了多久,这个担子当然得落在我的身上,也许!”他转过头看向方拓,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你以后得叫我余老板啊!” “余老板?”方拓失笑,随后也叹口气:“你起码有个奔头,我的明天什么也没有!” “呵呵!你和我们毕竟不同啊!”余文杰不置可否的笑道:“我们三人和过去都不一样了,长风很少管江湖的事情,一心做生意应付他那贪心的老爹!我呢?也逃脱不了责任,表面看上去幕白最轻松,可你知道么?他娘只是个侍妾,他又排行老三,在家里没有任何地位还倍受排挤!他能到今天,都是小时候一点一点用汗和血挣的!将来也只能在江湖上继续游荡下去!所以!江南四公子里,你才是担子最轻的啊!” “我担子最轻?”方拓愣了一下,又苦笑着摇头,担子最轻,包袱最重:“冷幕白一副公子哥的样子,真没想到,他的童年会那么苦!” “人,都是那个样子!”余文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睡觉了!你也会去吧!晚上天凉!”说完就跳上了大船。 方拓看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之极,原来大家都变得不一样了!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 撇头却瞧见身边放着一张琴,索性放在腿上,借着月色江水,心事重重地弹奏起来,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象自己一样失眠呐! ***************************** 余家的船在铜陵停住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没什么!被截住了,明天才能开船!”余文杰不急不火的喝着茶。 “谁啊!连余家的船都敢拦截?他不要命了?”方拓开玩笑道。 “你以为我家是强盗还是什么?”余文杰白了他一眼:“长鲸帮在前面的小岛上祭江神,听说今天是最后一天。这段自己,大家都会给个方便!” “这么嚣张?武林门派规矩还挺多的!”方拓感叹道,这要放到现代,非被铲了不可!祭江神?还不让别的船通过?这明显是带着黑色会性质的组织,而且还宣传迷信活动!想到这里,禁不住笑了起来。 冷幕白奇怪的看她一眼,接着摇着扇子说道:“反正在船上也闷,休息几天也好!” “我呆不住了!”余文杰站起来,一仰脖喝掉杯中的茶水:“我要到城里!幕白去不?” “好!”冷幕白合拢扇子,也站了起来。 “带我去啊!”乞儿伸出了手。 “这个!”冷幕白看向方拓,猛打眼色。 方拓俯下身劝道:“乞儿乖,他们是去办事情,你不能去阿!”她猛翻白眼,这两人明显是要去花街,看来自己也没份了! ************************************ 余文杰等人走后,乞儿也去睡午觉了,方拓呆在自己那空旷的房间,不由大觉无聊,索性铺开宣纸准备作画,谁知毛笔刚点上去,外面就有人敲门了! “怎么回事?”方拓皱着眉开了门,语气非常不爽,除了余文杰他们,这个房间可是不许别人接近的。 “姑,姑娘!”敲门的是船老大,他犹豫地看了看方拓:“外面有人借小船,我家少爷又不在,您看?” “借他不就得了?”方拓不耐烦道,难得有了画画的兴致,全给搅了! “可是他小的不认得,他也不认识我家少爷!”船老大感到很窘,讪讪地解释:“按规矩我们是不能借的!” “那就不借!”方拓翻白眼道,她真想将门直接甩在对方鼻子上,怎么这么罗嗦? “可那人武功很高,我们赶不走!非要见这船的主人!”船老大搓着手:“你说话好使,是不是” “我同你走一趟就是了!”方拓叹口气,走了出去,一边还在口中嘟囔着:“真笨,直接抢走不就得了?” 她身后的船老大一个趔歪,差点没栽倒地上! ********************* 方拓走出船舱,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来。在茫茫的白雪中,只见一道身影傲然挺立于船头,正负手而立,对围着他的余家下人解释着什么。 “有什么事情?”方拓开口问道。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待见到方拓的样子愣了一下:“您就是这船的主人?”他是个年轻的男人,背着把长剑。皮肤虽然很黑,却不粗糙,一身白色的长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身材有些纤瘦,却不会给人孱弱的感觉,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高挺鼻梁上的大眼睛,深邃得看不到底,应该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我不是船主人,不过勉强能说上几句话!”方拓摇头道。 “在下有要事待办,想请小姐给个方便,借小船一用!”那人深施一礼,虽是请求,语气也很礼貌,却始终显得不卑不亢。 “那你能还回来么?”方拓淡淡一笑,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她虽然对眼前的人印象不错,但也不能随便借人东西! “这”那人犹豫一下:“不一定!” “你这样怎么让人放心借给你东西?你有什么东西抵押么?”方拓失笑道,不一定?这算什么答案?哪有这样借东西的?“我若是不借呢?” “不借?”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直起的身子:“我原本不想再欠人情,而且囊中羞涩,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你若是不借!在下只有动手抢了!” “抢?”方拓扬起眉毛:“那你刚才怎不干脆抢走了事?” “我此去虽是九死一生,未必能将小船还回来,但是”那人重新背过双手:“我若能生还,必当加倍回报!”那人又恢复先前所见的那种傲然姿态,那排浪滔天的气势和这满天飘飞的白雪,竟浑然一体!让人心折! “九死一生?”方拓欣赏地看他一眼,随即试探着问:“能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吗?” 那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目光望向远方,那眸子竟泛起一股股涟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他的神情相当的温柔,嘴角牵起一抹微笑:“我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呐!” ********************************************** “你刚才说什么?”方拓却激动的拽住那人的袖子:“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人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她:“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对不对?对不对?”方拓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拉着人家袖子的手更紧。一句不该出现在这个年代的词,让她的心都跟着飞了起来。 “咳咳!”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船老大以为她又犯病了,忙给众人使眼色,让他们拉住方拓,一边对那人抱拳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公子!兰姑娘这里”他点了点脑袋:“这里有点毛病!”虽然人家先前说要抢船,但余家的规矩很严,起码的礼貌必须遵守。 方拓挣开那些人的手,又趋向前去,两眼发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对不对?你说的是这个对不对?你是来自哪?明朝?清朝?21世纪?” “你!”那人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笑了起来:“这世界真的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21世纪的人!” “哈哈!”方拓的到了想要的答案,爽朗的笑了起来,对惊呆在一旁的船老大吩咐道:“将小船放下来,余文杰回来有我顶着!”又转头:“朋友,我陪你走一遭!”说完拉起他的手,就往大船后面放小舟的地方走。 这时候,小船已经放下来了,方拓率先跳了下去,招招手:“来阿!” “好!”那人也跳了下来,坐到方拓的对面。 “你们和余文杰说一声,就说我送一个朋友!”方拓解开了绳子,小船就顺着江流,缓缓离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人们 第九章 “事情就是这样!”方拓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一边在船中烧开了水,将开水倒进紫砂壶。 “你的经历挺奇怪,不过还不如我啊!”那人笑道。 “也说说你的经历吧!”方拓将两个茶杯倒满茶水,递过去一杯:“你怎么来的?真想不到在这里有第三个未来人!” “我不算未来人!”那人接过茶杯,看到方拓诧异的表情,说道:“我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本名奥米乐,这几世我叫寒风”(详情见没写完,哈哈!)他那眼睛神采奕奕地望向远方:“我这一世,终于找到了我的爱人,紫若寒,不,她现在叫胡少玲,是九尾狐精!” “哦!”方拓喝了口热茶:“我一开始还奇怪,紫若寒既然怜悯你,又是个好人,怎么会诅咒你?原来她是想让你体会世间百态啊!你们是青梅竹马?她让你一次又一次的转世,还是爱着你的吧?”顿了一顿:“你不觉得这样很苦么?她不是有些过分了?” “过分?”寒风摇摇头:“不会,虽然不知为什么有了偏差,但她的本意不是让我受苦!”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一世,两世,生生世世,我们都会在一起,永远相爱!这些苦,值得!受得!” “是啊!”方拓感叹道:“你有了生存的目标,当然会充实!” “你呢?你在这里很久了,就没有什么体会?”寒风笑了笑。 “我现在是疯子啊!哪来的什么体会?”方拓苦涩的说道。 “其实,是你把自己圈起来了!”寒风看着手中茶杯冒出的热气,雪花飘落在里面,瞬间就没了踪影:“我绝望过,痛苦过,怨恨过,但现在想来,人这一生,无非是百年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痛也好,苦也罢!想开了!都只是一个过程罢了!,好人恶人,短命长命,都是在这人间道上走了那么一遭!我时常告诉自己,要‘放下’!”他这“放下”两字加重了语气:“只要放下了,你看任何事物都会更加清楚!” “放下?”方拓歪着头问。 “放下!身份放下,过去放下,一切都放下!”寒风高昂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受的苦难,心中的包袱,和我比起来算得什么?我都能解开心结,你为什么不能?杀几个人,算什么?只要你依旧善良,况且,那些人不该杀么?变成女人算什么?坦坦荡荡,你对不起谁?” “放下!”方拓笑了起来:“是啊!我不是疯子么?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她笑得很大声:“明白了,明白了!”对着寒风举起杯:“敬你!” “干!”寒风一口将茶水喝干净,也跟着爽朗的大笑起来。 “可惜无酒!要不然痛饮三百杯,岂不快哉?”方拓又给他斟满。 “没有酒好!我怕耽误事!虽然劝你放下,但我还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可怜,可怜!”寒风虽这么说,口气却没有半点可怜的意味儿。 “你是活该!”方拓笑骂道:“你是心甘情愿受这苦,怨着谁了?” “是啊!情之一字,当真神奇,让我这了无生趣的人重新找到生存的目标!值得,值得!”寒风说着抽出背后的长剑,放在手里细心地抚摸,向是对待自己的爱人那样温柔:“寻情啊,寻情!相伴二十载,就让咱们再闯那刀山一回!杀他个血肉横飞!”那长剑好想听懂了他的话,发出铮铮的龙吟声,和着水声风声,竟传出老远。 “你真的要闯长鲸帮?”方拓不由担心道:“九死一生阿!他们可有很多人呐!要不要帮忙?我也是很厉害的!” “我知道!”寒风摇头道:“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他抬头,紧紧盯着方拓的眼睛:“我爱她,就一定要走这么一回,必须是一个人!” “固执!”方拓扭头看向漫天的飞雪:“真好看!原来世界竟然这么美丽!”那雪花洋洋洒洒,看得她想飞。 “你体会多了,自然会明白快乐的可贵!”寒风拿起长剑,斜指向天:“长鲸帮蛮横霸道,害人无数,还抢我妻子,我是为千百无辜生命讨公道,为山林中潜心修道的生灵讨公道。他们的人,我杀得!” “你很傻!”方拓仍然看着船外:“明知这次等于飞蛾扑火,有去无回,你还要闯?” “我的生命就是这样!你不觉得那灯娥临死的舞蹈很美?”寒风露出笑容:“一千次,一百次,我重不放弃任何机会展现自己的舞蹈,不怯弱,不后悔!只要能得到她爱我的承诺,只要我做的事情有一点点的价值,只要能弥补过去滥杀无辜的罪孽!就算地狱,我也去!” 方拓笑了,神色间有些无奈,转头有看到那张古琴,拿了起来:“你这一次,可谓一举两得,既救了爱人,又做了好事!恭喜你!”调了调音,弹奏起来,口中高声吟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摇,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哈哈!”寒风手指弹起宝剑,合声也唱了起来。 歌声透过茫茫的飞雪,传得很远,缓缓的大江水,竟在两人内力的激荡下,形成一大片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四散开来,风声,雪声,琴声,歌声,笑声!融汇成独特的曲调,那激越的旋律,在这灰蒙蒙白皑皑的天地中,竟形成一个自有的空间,天,地,江水,都发出了共鸣声,豪迈,快乐,又带着淡淡的忧伤,“飘游云于泰清,集长风乎万里!”,两人唱到高兴处,更加投入,响遏行云,清亮气足的长调冲出而飙起,顺浪直下,漂向下游。 这时候,长鲸帮在江上巡视的人已经发现了风雪中的小舟,想驾船上前驱赶。却在看到舟上二人的时候,再不能说出一句话,一个抚琴高唱,一个弹剑狂歌,与飞雪同在,和天地江水融为一体,何等气概?在这万里江雪飘飞的映衬下,是怎样一种情景?那罕有的美妙曲调,又是何等的让人陶醉? 一曲唱罢,两人相视大笑,接着又唱了起来,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高昂,一次比一次投入,直到江中孤零零的小岛在雪中露出淡淡的影子,方拓才停下手,同寒风一起站了起来。 “就在这里吧!”寒风将长剑提在手里:“你还是赶紧回去,要不然会让朋友担心!” “你真的要去?”方拓皱起眉头。 “当然!”寒风提高音量,转头深望了她一眼:“我送你两个字!丈夫!” “丈夫?” “不错!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无愧于天,傲视大地,就是丈夫!”寒风说道这里,突然笑了起来:“你的朋友来了!” 方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那雪幕里,真的出现了余家大船朦胧的影子,想来是他们不放心,跟了过来。 “日后若能相见!当再次与君对天高歌,痛饮百杯!”寒风点了点头,轻喝一声,身体冲天而起,向远方掠去。 “下次要喝酒啊!”方拓对这那投入江雪的身影喊道。 “什么酒?你要喝酒?”这时,余文杰和冷幕白已经跳到小船上,看了看远处那渐渐模糊的身影,咦声道:“他是谁?跃了那么远竟没有半点下坠的趋势,真是好武功!” “过客!”方拓喃喃说道,待看见二人更加疑惑的神色,笑了起来:“是一个为情所困,却坚持正义的过客!” “你和他唱的歌?我们在老远就听到了!好气魄!”余文杰摇起折扇:“他要干什么?” “杀人!”方拓扭头看向远方:“为爱情杀人,为公道杀人!”随即拿起一杯茶,高高举起杯:“敬你!”倒入口中,吐出口热气,将杯子甩到江里:“开船!” “开船?”余文杰不解道:“上那?跟上去?” “不!”方拓微笑着:“回去!远离这里!” 余文杰和冷幕白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没说什么,默默的摇起橹,小船逆流而上,离那长鲸帮的小岛越来越远。而方拓自始至终的面对着寒风消失的那个方向,大笑几声,朗声吟唱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 “听说他光天化日之下杀了长鲸帮主翁百龄在内的三百多人,最后带着那女人扬长而去,没一个人能拦得住!”余文杰说的眉飞色舞,手指还在桌子上敲着:“好气魄,好手段,男儿一生,当是如此!”他显然心情很好,连着干了好几杯酒! “那女人真是妖怪?听说是狐狸精,长的一定很美!”冷幕白吃着菜,他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这世上那有什么妖怪?”余文杰白了他一眼:“我从来不信那些东西!” “是吗?”冷幕白坏坏的笑道:“那阿拓怎么会在一个光柱中消失呢?你当时也在场吧?” “你,”余文杰要说什么,却见方拓走了进来。 “有酒啊!”方拓笑嘻嘻地坐在他们旁边,就着壶嘴酒喝了起来,美滋滋地抿抿嘴,又抓起一块排骨放在嘴里。 “你!”冷幕白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不吃素了?怎么连酒也喝了?” “我干嘛要吃素?”方拓白了他一眼。 “呵呵!我就说嘛!总吃馒头对身体不好!连咸淡都没有!看你都瘦了!”余文杰笑道:“你从昨天回来开始就一直笑嘻嘻的,心情很好的样子!遇到什么开心事情了?” “没有!”方拓摇了摇头,她的注意力还在酒菜上面,好长时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只是放下了!” “放下?”冷幕白不解地问:“你放下什么了?” “佛家不是讲究顿悟吗?和那个差不多,有些事情我突然想开了!”方拓将骨头扔到地上,又拿起一块:“真好吃!” “那就好!”冷幕白讪讪地说:“你早该想开了!那样我们也不会这么累!”那语气却没有多少真诚在里面。明显又以为方拓在犯傻! “对了!”余文杰兴致勃勃地凑上去:“你昨天说的那个路人,可真厉害!不但一个人闯到戒备森严的长鲸帮,把帮助杀了,还将一个女人救走了,竟然没人奈何得了!” “是吗?”方拓扬起眉毛,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她总算放下心来,当下笑得更开心:“那女人也救出去了?” “是啊!长鲸帮现在乱成一团了!”冷幕白摇晃着折扇。 “少爷!昨天借船的那个人回来了!”这时候船老大闯了进来。 “什么?”余文杰兴奋地站了起来,一下子就闪身不见了。 “急什么?”方拓撇撇嘴,又捞起一块排骨,这才捧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古琴,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 外面依然下着大雪,方拓走出来正好对上寒风那深邃的眼睛。 “我来请你喝酒!”寒风背着一只手笑道。 “好!”方拓点点头,紧了紧怀中的古琴浅浅一笑:“带路!” “各位,打扰了!告辞!”寒风抱拳施了一礼,就腾身远去了。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是朋友!”方拓说完这句,也一个纵身,跟了上去。 ******************* 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一个悬崖边的凉亭。 “你怎么还是这种装扮,还没看开?”寒风率先坐了下去,对方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两挺早就准备妥当,那美酒放在炉火上冒着热气的小锅里,散发着醉人的香味。 “既是放下了,那疯与不疯,男人女人,穿鞋与否,有区别吗?”方拓笑着坐到寒风对面。 “是啊!”寒风自嘲的笑道:“我糊涂了!自罚一杯!”说完就自己喝了一杯! 方拓浅尝了一口:“好酒!” “是好酒!”寒风依旧是那样爽朗的笑容:“再不喝恐怕就没机会了!” “你要去哪里?”方拓问道。 “我要去追若寒,继续我下面的路!”寒风抬高了下巴:“以后,咱们不会再见面!” “那气氛是不是应该弄的伤感一些?”方拓开玩笑道。 “我不喜欢伤感!应该高兴才是!”寒风玩味儿的说。 “这个世界!你是我的知己啊!你走了,我能不难过?”方拓眨眼说:“咱们最相像,不是吗?” “哈哈!”寒风抬首望天,洒脱的摇了摇头:“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记录了我平生的武学,希望你能在里面发现什么!” 方拓珍重地将小册子收入怀里:“我还以为能看到你的若寒呢!” “她在等我!”寒风第一次露出惆怅的表情:“也是时候了!” “不喝完百杯再走?你说话不算数啊!”方拓强笑道。 “不了!算我欠你的吧!”寒风斜眼看了看四周:“有麻烦的人来了!” “我看到了!”方拓低头摆弄着琴弦:“一百多号人呐!他们也想留住你!” “哈哈!”寒风脸上泛起一抹异样的红润:“昨天他们留不住我,今天也休想!你知道吗?昨天,他们给我和若寒下了毒!但是,他们留不住我!我们两人,他们谁也捉不到,一百人?算什么?”她看了方拓一眼,那是无拘无束,豪爽自在的眼神:“记着吗?丈夫,真丈夫!” “是的!真丈夫!你是吗?”方拓喃喃说道。 “我不是!”寒风的声音低了下来:“我终究是差了一截!你呢?你真的放开了吗?”说完就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对周围聚拢起来的长鲸帮众毫不在乎。 “你都没做到,我怎么能?”方拓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游动着。 “阿拓!”余文杰和冷幕白赶了过来,对着那些长鲸帮众呵斥道:“你们做什么?连我朋友也敢动?你们副帮主呢?”他们是听到风声打算赶来通知方拓他们,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被发现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对余文杰和冷幕白抱拳道:“驭风公子,惜花公子,若是有所得罪,我先抱歉了,只是,这人”用手指了指背对着他的寒风:“这个人是我们长鲸帮的仇人,我们万万不能放过,按照武林规矩,你们和这位姑娘是不是能给个方便!”同时一挥手,长鲸帮众人的包围圈更小了,但看清寒风的样子,不由惊呼出声来! 余文杰也走上前来,看了看寒风,深吸口气,转过头对方拓说道:“阿拓!咱们走吧!这件事情咱们不能管了!” 方拓却没有理会任何人,手指微微用力,清脆的琴声响起,冬天凄冷,在那飘飞的雪花中,传出悠扬的乐声,是一首古曲《忆故人》!清新飘逸,使人于空山幽谷的宁静之中油然而生思念故人之情。但到后来,那原本委婉缠绵的曲调经她改编,竟变得极为清亮明快,恬静,淡雅!其间似乎满含着喜悦和快乐!如春日的阳光,连周围的白雪都渐渐消融,也融化了凉亭四外杀意弥漫的气氛。 一曲弹奏完毕,方拓摆了三个酒杯,将它们都倒满了酒,举起第一杯:“第一杯,我敬天,它主宰着岁月,即便它漫长得像流水,能把往事冲的很淡了,但他终究是送来了你我的相会!所以我敬它!”酒杯倾斜,那清香的酒水形成一股细流,注入到地下。“啪!”酒杯撞在凉亭的支柱上,粉碎。 方拓又举起第二杯,冲着寒风:“第二杯,我敬你,你是我的知己,虽然相处不到一天,我真的体会到很多东西!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所以我敬你!”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她又拿起最后那个酒杯,却没有再举起来,反而站起身,来到凉亭之外,在四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看了看四面的支柱,抬起一只手,内力随心,片刻间,那支柱酒出现几行浑厚洒脱、沉雄苍劲的字,上书:“人生百岁诚稀少。此事任谁明晓。相见但开口笑。管甚闲悲恼。四时风月寻常好。放下心肠便了。虽是身难恒少。到底须迟老。桃源忆故人来少。独占洞天清晓。追想从前失笑。谩惹闲萦恼。琴书活计端然好。一曲山堂了了。保护胎仙常少。永永依黄老。” 写完了,她将酒杯放到余文杰手里,蹲下身去,抬头,念了一变,似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回身对众人笑了笑,那笑容如和煦的春风拂面撩人,就在众人迷失在那美丽笑容的时候,她的脸突然沉下去,轻喝一声,双掌大力击向地面,一次,两次,三次,那悬崖支撑着凉亭突起的那块竟然慢慢地震动起来,最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凉亭,寒风,古琴,直直落入江心。 “这!”那长鲸帮的中年人见到这样的情形只能张大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何等的内力,不过他也不担心,因为在他们赶来凉亭的时候,寒风就已经坐着断气了,他也算是给上任帮主报了仇,这帮主的宝座已经触手可及了。想到这里,平缓一口气,抱拳道:“这位姑娘,能否告知您的名号,要不然在下也不好交代!”他这完全是托词,只是想知道这赤着脚的神秘女人的身份。 “兰若冰!疯子!”方拓冷冷的回答道,接着就再不理会他,取过余文杰手中的酒杯。 “呵呵!”中年人讪讪地笑了笑:“在下陈翔雍,为刚才的失利抱歉了!”说完就领着一帮失魂落魄的手下走下山去,不久之后,兰若冰的大名时隔五年,又一次传遍天下,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她三掌震断绝壁一角的绝世武功。 方拓站在已经断裂的悬崖边,不管手中渗着的鲜血,再一次高举起杯:“最后一杯,我敬这江水,愿它能顺利的带你找到下面的路!”说完一甩手,那就被打着旋,溅着酒水,顺着寒风掉下的轨迹,慢慢的融入那滔滔的江水。 “咱们走吧!”方拓回转过身,头机械似的朝四处转动几下,最后将目光落在一脸关切的两个好友身上:“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第十章 润州的客栈里,窗前放着一盆炭火,热乎乎的!方拓站在窗前,点燃蜡烛,将一本小册子放在火焰上面,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点燃,在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睛掠过一丝忧郁的阴影,口中喃喃自语道:“真丈夫,为情所困的人还差一截?”突然又笑了起来:“无情未必真豪杰!寒风阿寒风!你到底放没放开呢?”大笑着将只剩一角的小册子扔出窗外,取了琴,坐下放在腿上,信手弹奏起来,曲调缓慢,低沉,如山风呼啸,似海涛澎湃,窗外,雪花漫舞,群峰如玉,屹立在远山之巅的高塔巍巍雄姿,隐隐在望。 正当她融入其中的时候,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了,寒风灌入,房间里的气温霎时低了很多,来人却只是站着,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方拓没有做声,仿佛将全部身心都沉浸在乐曲中,直到一曲弹罢,才悠悠说道:“乞儿,不要闹了,站在风里会得病的!”这个时候能来这里,而且不敲门的,就只有乞儿了! 过了半响,那人还是没动静,方拓长叹口气,转过头,带看清来人时,愣住了:“秋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扬州么?” “你以为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北上?当然是在这里等秋水喽!”余文杰出现在江秋水的身后,抱着手臂笑道。 “阿拓!”江秋水两片嘴唇微微颤动着,泪水夺眶而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这就扑到方拓身上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方拓大笑着。用她的手抚摸着秋水的秀发:“应该笑才是!阎王不收我啊!” “对!明明是高兴的事情!哭什么?~~”余文杰苦笑着摇头,将房门关了起来。 “你这几年去哪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江秋水勉强的咧开嘴,擦着眼泪问道, “我?”方拓悠然的说:“做了一场梦而已!”看到她疑惑的眼神,晒然笑道:“人世百年,都属梦幻,痛苦劳累也好,欢喜清闲也罢,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她双着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你还是那么漂亮,一点没变!” “哪有?到是你,还是那么”江秋水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莞尔一笑,突然又看到她的打扮,想起之前余文杰的话,她停住了下面的话,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方拓看见了她那瞬间黯淡的神色,了然的笑了笑,蹲下来亲切的拍着她的肩:“我没疯!真的!不用担心!” “你,你这样让我怎么不担心?”江秋水看她这样更以为她疯得厉害,禁不住又哭了起来。 “哎!”方拓叹口气,看向余文杰,见他也是一副悲伤的样子,更感无奈:“我真的没疯啊!”看他们反而更加伤心,不由气馁道:“是了,是了!我疯了还不行吗?你们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了好不好?”她断然的摆摆手:“我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啊!笑一笑行不?” 她对秋水眨眨眼:“笑一笑!” 谁知江秋水哭得更大声了! 方拓猛翻白眼,接着坐了下来,柔声劝慰道:“原本是很高兴的事情!何必弄得这么伤感?就算我真疯了!那也是我自己的路,怨不得谁!”她扳正江秋水的肩膀:“多年之后,应该高兴才是啊!” “对!”江秋水总算停止了哭声,使劲捶了方拓一把:“你个没良心的,当初不声不响的留书出走,一去就是五年!我得照你算帐!” “哈哈!”方拓爽声笑道:“算账可以,你得轻一点,要不然我的骨头可碎了!而且”凑上前去,轻声说:“你的话是不是暧昧了点?让我想入非非啊!” 江秋水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下了头。 “来!”方拓站起身,拉起她:“跟我说说你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说完对表情古怪的余文杰挥挥手:“站在那里的家伙,你可以出去了!” “对!”江秋水站起来,快步将愣在那里的余文杰推了出去,猛地关上了门。 余文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雪中了!想说什么,房间的门却被紧紧关上了:“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这房子可是我花钱租的!”叫了半天也不见动静,挫败的揉揉鼻子,转身走下阶梯,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不觉心口说道:“好天气,而且”看向房门:“能重新在一起,真好!”看了看笼在飞雪中的天地,他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 方拓站在一个奇特的空间,就象当初在光柱中的感觉一样,白茫茫的。 “阿拓!来这里!”这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嫣玉?”方拓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时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上前捉住那人的手:“真的是你?” “是我!”穿着一身牛仔装的嫣玉微微一笑:“意外吗?” “你怎么来了?这是哪里?”方拓点点头,疑惑的问道。 “我是耗费了很大的能量才来见你一面!”嫣玉咧开嘴角,随即脸色又黯淡下去:“恐怕也只有这一次了!” “到底什么事情?”方拓拧紧眉头,她有预感,这件事情绝对不寻常,而且和自己有关系! “你知道吗?我回到家里之后,才从我母亲那里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嫣玉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方拓:“我是人间界昆仑秘境第31代正统传人!我们这个家族字宋朝以来就担负着维持人界秩序的责任!”她叹了口气:“要不是我神秘的失踪,恐怕要满了25岁才会知道这一切!” “昆仑秘境?”方拓笑了笑:“听起来挺下人的!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她重新大量了嫣玉:“怪不得,你能穿梭时空到这里!” “你也有关系啊!”嫣玉惆怅的摇摇头:“我翻看了家族的族谱和相关的纪录,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方拓的眉头更紧了。 “我宋朝的祖先是昆仑山的修道人,而她的师父”嫣玉猛地转过头看向方拓:“族谱记载,赐予我家族特殊能力的人,也就是我祖先的师父是顾兰氏,闺名兰,若,冰!”她最后的几个字是一顿一顿说出来的。 “兰”方拓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口中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过了半响,才勉强笑着说:“这么算来,我是你的长长辈呐!你是不是该给我磕个头啊?”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嫣玉白了她一眼:“如果单单这样,我才不会费这么大力气来见你呢!”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方拓感觉自己脸上的汗冒出来了! “不错!”嫣玉又叹了口气:“族谱上只有兰若冰这个名字,没有其他的记录!但是,我们家族世代流传着一个歌谣和传说,却与你有莫大的关系!”她停顿了一下,用着缓慢的语气说道:“太古时期,仙魔人三界分立,对于人界这块宝地,仙和魔都想参上一脚,但是因为轩辕黄帝得到上古大神盘古的帮助扫平四宇,才始人界平安至今!” “哈!怎么又出来个仙?天上的神仙和上古大神没有关系吗?我还以为是一伙的呢!”方拓着时候插嘴道。 嫣玉没好气的给她一个无可救药的眼神:“那不一样,现在时间紧迫,以后你自己慢慢理解吧!”接着说道:“仙人倒是没什么,但是妖魔因为战争的失败只能留在和人界隔离,而且条件恶劣的妖魔界,当然不甘心,终于有一位上面没有说明白,反正是一个天魔,算出在人界21世纪的时候会有一个几千年不遇的怪胎产生,能不被排斥的承受轩辕宝典” “我,不会就是那个怪胎吧?”方拓哭笑不得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这可比中彩票的几率小多了!这样也行?”她算幸运还是倒霉呢? “你听我说完!”嫣玉瞪了她一眼:“妖魔们耗费了极大的力量,开启时空的通道并且同时打开一条妖魔界和人界的空洞,让那怪胎脱离自己的身体,将灵魂召到另一个时空,给她一个能完全与其灵魂契合的身体,然后,趁仙人们没有准备,控制那个人,用最短的时间取得轩辕宝典,得到那里面盘古剩余的力量,将妖魔界和人界完全合在一起!” 方拓倒吸口凉气,觉得浑身血液都逆流了起来:“这么狠?”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下巴:“如果我是那个怪胎的话,他们怎么不来控制我?”随即想起了怜香,心中又一阵后怕,过了好一阵,才舒了口气,感叹道:“还好,还好!” “好什么?”嫣玉摇摇头:“现在可是关系三界的紧张时刻,一个处理不当,全完了!” “21世纪不是很正常嘛?别忘了!现在是宋朝,提早一千多年呐!一千年以后没有事情,更没有相关记载,相信这次危机会过去的!”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情!”嫣玉苦笑道:“我第一次看那族谱,上面只有你的名字,但是昨天我再看,上面的内容增加了不少!”然后转过头盯住方拓的眼睛:“上面说你疯了,而且在京城坐了一件大事情?对不对?” “我!”方拓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我是疯了,但是我还没有到京城阿?” “这就是症结所在!”嫣玉的声调高了很多:“未来是随时会改变的阿!” “不通不通!”方拓兀自摇头叫道:“要是改变了,那未来的方拓不是也不存在了?妖魔们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嫣玉的头低了下去,随即又抬起:“但这是事实啊!这个谜团只能靠你来解决了!”顿了顿,微微念道:“时处太古,神魔分立,人主青天大地,妖魔不量力,敢于天比奇,召救星一起,人魔无分离,蓝天净染血,白骨满沙堤!这是族谱上记载的歌谣,后面还有一句,胜负未定,全要靠自己!”她猛地捉住方拓的手臂,大力的摇晃着说:“那是简体字,是你的笔迹啊!” “阿拓!你在想什么?”江秋水给方拓梳理着头发的手停了下来,将脸凑到方拓的耳边轻声问道:“怎么一大早起来就魂不守舍的?” “我在想一个梦!”方拓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轻轻叹息。今早惊醒过来,全身都被汗浸透了,那真的是一个梦吗? “什么梦?噩梦?”江秋水将梳子放到桌上:“好了!这样才好看!” “是美梦!也是噩梦!”方拓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男装的自己,笑了起来:“我很长时间没穿这种衣服了!咋一看还有些不习惯呢!”脸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自己光想着昨晚做的梦了,都补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衣服! “这样才适合你!余文杰也是,有那么多钱也不知道请个丫环!”江秋水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突然又想起痛方拓初次见面的时候,不觉有些伤感! “好了!”方拓看她那渐红的眼圈,连忙打岔道:“我想起一首诗!”说完拉着江秋水来到书桌旁铺开宣纸。 “好啊!我给你磨墨!”秋水擦擦脸,笑道。 方拓挽了挽衣袖,将丰满的笔锋在磨好的浓墨中辗浸数下,凝神屏气,沉吟片刻,悬胸舒臂,一挥而就:“怎么样?”他将笔放下。 “愁苦有多有少,抚琴唱诗强笑!非是呻吟尘调,苍颜没了棱角!杳杳群山环绕,风吹把泪来飘。白发生得太早,无奈心已变老。疯癫虽遭人笑,却得半世逍遥。快意恩仇固然好,得善终者太少,岁月让人逃不掉,今生必定会老,福祸岂能先预料?看开生死才高!追想从前失笑,往事如烟渺!看世间老少,知我者了了!”秋水歪头轻念两遍:“好字!不过”她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好怪的诗啊!” “哈哈!”方拓红着脸搔搔头,这是自己第一次写这种东西,而且绝对是原创,只可惜,水平真的“真的惨不忍睹?” “还好!不过,你什么时候考虑这么多了?这不合你过去的性格啊?”秋水神色复杂地长叹口气:“也许正如你所说的,这世间,知你者了了吧!” “我”方拓刚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了下面的话。解脱似的去开门,却见余文杰和乞儿站在外面,他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余文杰有些吃惊的看着方拓的装扮,然后笑了起来:“你总算穿的正常些了!看来还是秋水有办法!” “什么事情?”方拓苦笑一下,手抚上乞儿的头,却摸了个空。惊讶的望去,只见乞儿站在一旁,怯怯地看着他,显然是没有认出来。他蹲下身:“哈哈!乞儿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你是疯子姐姐?”乞儿不敢相信道。 “你以后不能叫疯子姐姐了!”江秋水在方拓身后说道:“你叫他方大哥吧!”她的表情很认真。 “还是叫我师兄吧!”方拓扯了下嘴角:“和顾文宇一样,我以后会教你功夫的!”他终于摸到了乞儿的头。 “师兄?”乞儿问道。 “是,师兄!”方拓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站了起来,用揶揄的口气说:“余老板!这么早就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啊!”余文杰拍了下额头:“差点忘了!原本打算中午坐我家的船出发,不过你这样”他指了指方拓,要是乘坐余家的船,他的身份岂不是曝露了:“那得再等几天才能有合适的船!” “就等几天吧!”秋水抢先答道:“我要好好和他聚一聚!”就这样,众人又重新在客栈住下了! ************************ “这几年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江秋水又一次问道,她手中的针线没有一丝的停顿。 “你这已经问了第三遍了!我真的不知道阿!”方拓无奈的说。 “真是奇怪!怎么好好的丢了四年时间?” “是啊!我清醒过来就过了四年!真是吓我一跳!”方拓惆怅的摇摇头,是直接来到四年之后,还是沉睡了四年?他自己也不知道,若是后者,那他这四年真的是在睡觉?眨了眨黯然的眼睛,长叹一声,接着强自提起精神,铺开宣纸,准备作画。 “你还要写什么?”江秋水笑了! “画画!”方拓拿起笔架上的笔:“最近以来,我特别喜欢做这个!可以让我平静下来,而且,这里的景致很不错,不是吗?”平静下来?心若是不起波澜,何来平静?突然他又感觉一阵晕眩,脑袋昏沉,身子止不住的摇晃。 “你怎么了?”秋水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担心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方拓抚住头,将笔锋放在宣纸上,画了一大笔:“看,没事情的!刚才只是晕了一下!”转过头,却正好看到秋水那惶恐的神情,怎么了?顺着秋水的视线望去,自己刚才一笔哪里是画在纸上阿,那毛笔正停在书桌的一角,那墨汁的痕迹滑过桌角,象是一道裂缝,正如他此时的心情,整个成了两半! “怎么会这样?”方拓的笑容僵住了,咬住下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以为不会再被这种事情困扰了,没想到 “阿拓!”秋水忧心忡忡的轻呼道。 方拓扭过头叹口气,突然将毛笔狠狠的甩在窗上,窗纸破裂成了碎片,外面,天空阴沉沉,大地风萧萧。 ********************** 方拓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过了多久,他长吁一声,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管他呢!只要不耽误正经的事情,就折腾去吧!反正他也没办法!想到这里,他觉得轻松很多,索性跳上的屋顶,准备好好看一看这冬天的夜景。 谁知他刚上屋顶,一道白色的身影却在他眼前闪过,不但无声无息,而且险些擦到他的鼻子。 “这么嚣张?”他摸摸鼻子,也提气跟了上去,前方那白影越来越快,好在他现在的修为不低,还能跟上去,可惜,也只是勉强能跟上,每当他提升速度,对方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也跟着快不少,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改变。 “喂!你要到哪去?”方拓停了下来,平缓了一下散乱的气息,这时候傻子也知道对方是故意引他出来。果然,那白影也在前方停下了。 “你跟来就是!”是个女人的声音,很好听,似乎年纪不大。 “你是谁?”方拓眯起眼睛,努力的向看清楚对方的身材和衣着,但是,明明离得不远,不正常,这种距离,他连蚊子腿上的毛都能数的清楚,此时却只能看到一团白糊糊的影子,不由疑虑大生。 那女人却没有说话,再次向前掠去。 方拓叹口气,没办法,只好舍命陪君子,也跟了上去! ******************** 你是谁?”方拓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你管我是谁?”那女子转过了头,在月下,明眸皓齿绮年玉貌,身姿匀称,一双妩媚的大眼睛,显得聪慧而伶俐。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方拓转头看了看远处隐在夜色中的润州,没想到他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我是乞儿的娘!”那女人走到方拓的跟前。 “乞儿的娘?”方拓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是啊!你不相信?”那女人莞尔笑道。 “是有点难以置信!”方拓点点头,也笑了!他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在笑的时候,能把内心的愉悦生动鲜明地反映在脸上,使人会心,使人消除紧张,变得轻松自在。 “乞儿虽是个凡人,但挺可怜的,从小没了爹娘!我才照顾她的!” “凡人?”方拓有些愕然的问,有这么称呼别人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人?仙人?修道人?妖怪?”想起乞儿的话,会冬眠。妖怪的可能大一些吧? “你不知道?”那女人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方拓:“咱们是一样的啊?你怎么连我体内的魔气都分辨不出来?你在那里修炼?” “修炼?”方拓有些尴尬,对方不是把他也当作那种东西了吧?他抱拳道:“在下方拓,是个人!” “人?”那女人的声音几乎能用惊叫来形容了,她贴在方拓的身前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你怎么会是人?” “我怎么不会是人?”方拓猛翻白眼:“别说这些话了!魔气?你是魔族?” “快说说,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你是半妖吧?你爹和你娘那个是妖怪?”那女人突然来了兴致,兴奋地拉住他的手。如果说之前给方拓的印象是一个成熟的女性,那她现在绝对是孩子似的天真表情。 “我是人,爹娘都是人!”方拓无力道,不知怎的,他想起某一经典台词,人和妖精都是妈生的,不同的是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都是人?”那女人更加疑惑了:“不对啊!你没记错?” “没有!”方拓的眼睛止不住往上翻:“我的的确确是人,而且我身上的魔气是后天形成的!” “噢!”那女人恍然大悟似的点头:“你早说嘛!害我白激动一场!”她还摆了摆手。 方拓乏力的坐到地上,突然觉得头很疼:“大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呐!” “我啊!我是白蛇精!修炼了大概九百年了!好不容易能变成人形!”白蛇精兴奋的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象人吧?” “象!”方拓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要冬眠吗?跑这里干嘛?” “冬眠?什么意思?”白蛇精走到他身旁坐下来:“我睡醒一觉,要给乞儿送些吃的,结果她不见了,我才追到这里的!” 方拓叹口气,同某些人相比,这白蛇精恐怕更有人性吧!能如此关心一个异类孩子:“乞儿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吗?” “应该不知道吧?我没提起过!”白蛇精摇了摇头! “你最好先不要告诉她!”即便乞儿能接受,她这么小,万一说露了嘴,对谁都不好! “为什么?”白蛇精皱眉道:“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这是为了她好!”方拓又叹口气,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白蛇精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把自己都卖了!真不知道她和乞儿怎么相处的,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你在乞儿面前杀过人?” “没有没有!”白蛇精连忙摆手道:“我从来没杀过人!” “我娘曾经也那么做过哦!那些长得很吓人的东西一下子就被娘杀掉了,我娘说,好人杀的一定是坏蛋!”他学着乞儿的语气说道:“这不是你做的?” “杀几只老鼠精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白蛇精抬高下巴,满不在乎的说道。 “是这样啊!”方拓第三次叹口气,又低下声音:“你有孩子吗?” “你怎么这么问?”白蛇精脸红了,表情非常可爱。 “那是没有了?”方拓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答案,和乞儿比起来,眼前这个才是小孩子吧!“小孩是不能那么教导的!按你这么教法,她长大了不是成了杀人狂?” “我怎么知道?”白蛇精小声嘟囔道:“我从小就在山中修炼,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人,更别说教小孩了!” 方拓搔搔头:“那怪不得你!不过我希望你以后能多到人间走走,但是要小心不被人发现!” “为什么?我不象人吗?”白蛇精睁大眼睛。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肯定我是好人?”方拓的声调一下子提到老高:“初次见面你就把自己的身份讲了出来,真遇到坏人把你卖了炖汤喝你还给人家数钱呢!” 白蛇精眨眨眼:“你不是好人吗?你身上有魔气,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呢!” “那是借口,再说!妖怪就没有坏的?那你杀那些老鼠精做什么?”方拓停顿一下,小心地问道:“难道是因为你要吃它们?你给乞儿的食物不会也是这个吧?” “不是不是!我问过乞儿,她不吃老鼠的!我怎么会给她?而且我很长时间不吃东西了!” “那就好!”方拓放下心来,吃老鼠可是会得病的! “做人真的很难!”白蛇精突然感慨道:“我观察了好几年,还是学不来啊!” “我到宁愿你永远也不会!”方拓仰起头,看向天上的月亮。白蛇精身子前倾,双手攀上他的手臂:“你这人很怪啊!有魔气,却不是妖也不是魔!而且还帮我照顾女儿,咱们交个朋友吧!我请你吃鸡,记得乞儿最爱吃这个!” “哈哈!”方拓大笑起来:“你不怕我是坏人?你没杀过人,我可杀了很多呐!” “我的感觉告诉我,你是好人!”白蛇精又眨眨眼。 方拓微笑不语,在心里已经将眼前这个可爱天真的异类当作朋友了! “你不答应?”白蛇精放开双手,神态有些不安! “我这算默认!”方拓谦和的说道:“咱们早就是朋友了!” “那就好!”白蛇精站了起来:“天快亮了!你该走了!我就不送了!” “你不去看看乞儿?”方拓也站了起来。 “她不是过的很好吗?有你照顾她,我就放心了!有什么麻烦,就到京兆找我吧!”白蛇精第一次露出那种惆怅的表情,凄婉的咧了一下嘴角:“我毕竟和你们不同!” 方拓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与之前的天真活泼完全不同,妖怪都是这样性格多变的么?“那你不让我带什么信物给她?” “给你这个!”白蛇精递过来一个手帕:“把这个给她吧!” 方拓接过手帕,揣在怀里,转身向山下走,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来那些细小的,闪亮的光芒,有些刺眼,他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白蛇精愣了一下,接着笑了一下,她那笑容透着光芒,连太阳似乎都黯淡下去了:“我叫白素贞!” --(本卷结束)-- 旧版第四卷 京华遗梦 序章 “你去哪了?我去找你,连床都是凉的!是不是一晚上没回来?”方拓刚进客栈的院子,就碰到衣衫不整的江秋水。 “去见一个朋友!”面对好友的关心,他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 “朋友?”江秋水更加疑惑了,什么朋友?她怎么不知道? “是啊!很可爱,也很特别的朋友!”他漫不经心地答道:“来,上你房间去!”拉着江秋水就出了院子,这几天,乞儿都是和秋水住在一起的, 进了秋水的房间,看见乞儿已经起床了,方拓将白素贞的手帕放到乞儿的面前:“你认得这个吗?” “这是我娘的!她人呢?”乞儿看见手帕,眼睛一亮,兴奋地往方拓身后猛瞧。 “她有事情,现在不能来看你!”方拓有些不忍心地叹口气。 “哦!”乞儿失望的低下头去。 方拓看她那瞬间暗淡的脸色,笑了笑,坐到床边,双手抚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乞儿,你想学武功吗?和我学,我会教给你很多东西,保证你一生受用无尽!” “当然想啊!”乞儿睁大眼睛看着他。 “那你就拜我为师吧!” ******************** 方拓坐在太师椅上,坦然地承受了乞儿的三个响头,喝了拜师茶,他站起身微笑着将乞儿扶起来:“虽然草率,简单,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弟子!我会好好的教导你!”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不要再叫乞儿这个名字了!你就叫仙衣,因为你娘姓白,所以你就是白仙衣!” “白仙衣?”乞儿,不,是白仙衣眨眨眼睛,有些兴奋地说:“谢谢师父!” 方拓满意的点点头:“因为太仓促了,也没什么好送给你!下次再给你补上吧!”他笑着俯下身去:“仙衣不会怨师父吧?” “不会!”白仙衣连连摇头。 方拓直起身,看了看旁边的余文杰和江秋水:“怎么,二位,看我收了个徒弟,脸红啊!” “阿拓,你怎么会突然想收徒弟?那么年轻就想开宗立派啊?””余文杰咽口口水,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是啊!”江秋水也大惑不解。 “一来呢!是突然想教个徒弟过过瘾。二来,我和她娘是朋友,仙衣叫我师兄或者姐姐什么的那不是差辈分了吗?”方拓坐会椅子上,享受地喝了口茶。 “这”余文杰和江秋水对视一眼,更加疑惑了,在他们印象中,方拓是绝对不会在乎辈分这种东西的. 而此时方拓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嫣玉在梦里不是说她的祖先是他的徒弟吗?现在就乱收一个,而且以后不再收徒,他到要看看,历史到底能不能改变 第一章 孤灯幽暗,四壁沉静,那火光一闪一闪,将方拓的影子投在墙上,模模糊糊的! 白蛇传中白素贞修炼千年方出山,如果那个白素贞是自己认识的这个白蛇精,恐怕要等一百多年才会发生她和许仙的故事吧!印象中的白素贞温婉贤淑,大方优雅,完全不似昨日所见那单纯天真的模样!哈哈!妖怪也是会改变的阿!这段时间她又会发生什么事情让她有那么大的转变呢? “真遗憾!我还以为能看到许仙和小青呢!”他摇摇头,喝了一口茶,猛地皱起眉,那茶水已经冰凉了!轻叹着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他一手托腮,研究起墙上自己的影子来,他到的可真不是时候,现在是雍熙二年末,赵炅,也就是赵光义在位,那黄袍加身的赵匡胤算看不着了,想到这里他又笑了起来,即便是来早几年,自己也没面见皇帝的机会吧? 又忆起嫣玉的话,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自己的命运算是和人界的兴衰挂上钩了,还真不习惯,责任重大阿!怜香为什么半途而废了?他下意识的躲避开这个问题,说实在的,在他心里,对怜香并没有多少怨恨,如果怜香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原谅它。 自己的反常又会有什么影响?既然婉茹给他服的是让人发疯的药,他为什么没疯?而只是偶尔产生幻觉?难道这就是怜香所说的特殊能力?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不想了!”他感觉越想脑子越乱,索性吹了灯,躺到床上,明天是重新出发到京城的日子,近乡情怯,即将回到阔别多年的第二故乡,他的心里什么滋味儿都有,杂乱得很呐!今晚恐怕又要失眠了! ***************************** 树瑟瑟的响着,微风扬起雪粒,形成白色的烟雾,飘过大地。方拓走在烟雾中,一身洁白的衣衫缓缓摆动,好似云中的仙人,随时会跟着风远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停下脚步,正前方就是生存一年的屋子,曾经,哪里是喧哗热闹的,远远的就能听到吴莲没完没了的唠叨和顾文宇天真的笑声,但现在,木头的屋顶有几处已经塌下来了,堆积的碎瓦断砖和毁了的炉灶呈现出一派凄凉的景象,物事全非,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站了一会儿,捧着香烛的手不自觉得紧了紧,接着往前走。来到目的地,她将香烛供品摆好,跪了下去。 “先父顾宁之墓”“姨妈吴氏之墓”那墓碑似乎是横久不变,和当初离开没什么两样!要是人也能永不改变就好了!她怅惘地长叹口气!磕了头,直起身子,突然看到旁边一个没有立碑的小土包,不禁失笑,她知道,那是兰若冰的坟墓,也是自己的! “姨妈阿!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你可不要怪我,实在是迫不得已阿!”方拓面向吴莲的坟墓,又磕了头,口中还喃喃说道:“不知你地下有知,知道此兰若冰非彼兰若冰,会有什么感想?” 就当她站起来准备回程的时候,一个狐狸在她脚边串了过去,一闪身,就藏在了那小土包的后面。 “小家伙,这可不是你的地盘阿!”方拓敏捷的一个探身,将那狐狸捉到手里,指着那个小土包说道:“看到没?那可是我的坟阿,你怎么能乱闯?” “你把我的狐狸放下!”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方拓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火红劲装的少女正坐在马上,手中的鞭子遥指自己。 “喂,你这个女人在看什么?那是我的狐狸,你快点还给我!”那少女见方拓不说话,禁不住又叫嚣道,鞭子还在马前甩了甩。 “你凭什么说这个是你的?”方拓好笑的将狐狸拎高了一点,那狐狸挣扎着也脱不出她的手,想回头咬她,谁知方拓正捉着它背上的毛皮,它根本够不到,不由急得大叫。 “我可追了它好久了!”那少女骄蛮的抬高了下巴。 “你追好久了?真不好意思!我一下抓到它了,这当然是我的了!”方拓笑了起来,决定逗逗她。 “你!”那少女气急,策马来到方拓跟前,鞭子指着她的鼻子:“要不是本小姐赶它到这里,你能抓到吗?” “我不管!”方拓笑得更加开心了:“它闯进了我的地盘!我当然有权利拥有它喽!”将狐狸提到眼前:“小狐狸,你说是不是阿?”她是故意在气那少女! “你怎么不讲理?”那少女低下身子,将脸凑到方拓面前:“这里怎么又成了你的地盘?” “你看看那个墓?”方拓指了指那小土包:“那是我的坟阿!它跑到后面,自然就是进了我家门口拉!” “满口胡言!”少女听了她的话,心中不仅泛起一股凉气,她一甩手,一鞭子就向方拓抽去,谁知这一鞭子下去,却只是在地上抽出一条粗印子,竟然落空了!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粗暴好不好?动不动就要给人一鞭子?”看着地上鞭子抽过的痕迹,若是普通人挨上这一下,怕是不死也得重伤,方拓的脸不由沉了下去:“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不准随便打人的吗?” “用你管?”少女撇撇嘴:“本小姐愿意打谁就打谁?死了也算你命贱!”说完由一鞭子抽去。 方拓一个闪身,退后几步,将手中的狐狸放下,一个跨步,来到少女的马前:“我来帮你家大人教训你一下吧!”瞬间夺过鞭子,甩手就是一鞭。 那少女害怕的捂上眼睛,过了半响却没有感到疼痛,抬眼望去,只见方拓正站在一棵树上,身子随着树杈的起伏上下摆动,而自己的鞭子就扔在树下。知道自己被耍了,她更加气愤。 “怎么?你打不过我。还能怎么办?”方拓看着她那撅起的小嘴,好笑道。 “疯女人!我让我哥哥杀了你!”少女愤恨道。 “是吗?”方拓的身子一下子抬高不少,靠着绝世的轻功,立在枝杈的顶端,要是不离近看,其他人一定会以为她是悬浮在半空中。 “啊!”少女尖叫起来,不由想起之前方拓的话,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后脊一阵发凉:“鬼阿!”她回转马头就想离开这里。 那少女策马跑出好远,觉得安全了,抑不住好奇的回头观望一下,却没有看到方拓的身影,她以为安全了,正待舒口气,耳边却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小妹妹。你在找我么?”她打了一个冷战,小心的回过头,正好对上一张放大了的面孔,正是先前那女人的脸,而且,她还冲自己吹着气:“啊~~~~~~~~~~”尖锐的叫声在这冬季的旷野显得特别的刺耳难听。少女两眼一黑,身子就往后栽去。 方拓拉住她后坠的身体,仔细一看,那少女竟然昏了过去,叹口气,纵身下马,将她安放在道旁,正要上前叫醒她,就觉得身后破空声传来,当下想也不想,两脚轻点地面,抓着少女,身体抬高丈许,躲过了袭来的利箭。转身一看,正有一群人策马赶来,那偷袭的箭矢就是这帮人发出的! “你们为什么暗中上人?”若不是自己武功了得,这一箭怕是要招呼在身上了!方拓的语气不由严厉很多。 “汉狗敢尔?马上把郡主放下!”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喝道。 “汉狗?”方拓声色俱厉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她说着将少女放在地上。 “你管不着,赶快把郡主放下!”那大汉见她放下少女,不由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小娘们,得罪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哼哼!”方拓冷笑一声,突然闪身来到那大汉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那大汉兀自得意的时候,却听的同伴惊呼的声音和马匹恐惧的嘶吼!再一眨眼,面前出现一张精致的面孔,接着鼻子一痛,眼前的景物变成远处的高山,蓝天上的浮云,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以后嘴巴干净点!”方拓在大汉的马头上,负起双手,临风而立。 “你到底是谁?连我们契丹使者都敢打?”这群人见同伴被打倒,一个个粗门大嗓的喊道,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较真,刚才方拓那迅捷的身法已经震住了他们,一眨眼就有那么远的地方来到面前,那得多高的轻功?他们自问不是方拓的对手。 “契丹使者?”方拓做作的叹息,还摇了摇头,接着猛地抬眼:“这可是大宋的地盘,我打的就是你们!”说完身子跃了起来,对着这群人挥起拳头。 一脚踢翻一个人,又躲开另一把袭来的长刀,半空中回转身子,拳头砸到一个鼻子上!那鼻子脆骨碎裂的手感让她的脸上止不住泛起笑意。可惜,对方只有几个人,她再怎么珍惜时间,总也有摆平的时候。 “真是没用!还契丹使者呢?”方拓站在地上,她的前面七倒八歪的放着几条躯体,不久前,他们还坐在马上能说话能活动呢,现在?马儿因为惧怕魔气跑得远远的,只留着这几个鼻子淌血的人,如果没人管,他们只能在这里吹风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从树林身后冲一个华服青年,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惊呼出声道:“你是谁?” “嘿嘿!”方拓笑了!刚才怎么觉得声音耳熟,原来这人认识,不过,即便是认识,也该打!她纵身跃到青年的跟前,一拳就招呼过去。 这一次可不象前一次那样轻松了,那青年的武功也不低,两人一来一往间竟拆了十多招。 方拓大呼过瘾,身子灵巧的上下翻飞,手脚并用起来。 那青年心下叫苦,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攻击自己,而且功力比被誉为武学奇才的自己还要高:“小姐!你是谁?咱们没过节吧?”他双腿用力,身子硬生生的向后平移,离开了自己的坐骑,平缓一下胸中紊乱的气息,开口问道。 谁知道方拓一句话没说,欺身向前,招式竟然越来越狠厉。那青年无奈的叹口气,只有见招拆招。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过了百多招,两个人越打越快,那青年也是多年以来首次遇到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对手,心中也是大呼痛,不有更是认真! “喂!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正当他们打的过瘾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两个人暂时停下了动作。那青年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魁梧的汉子一手执刀,一手在搔着脖子,冲他们微笑,不由惊喜道:“余文杰?你怎么来了?”不是余文杰是谁? “我正奇怪!你怎么和阿拓打起来了?”余文杰叹口气,自己看方拓这么长时间不会去,一时着急赶了过来,却看到这出戏。 “阿拓?”那青年声音一下子抬高不少,回过头,想看清楚和自己对招人的长相,入眼的却是一只放大的拳头:“啊!”下一刻,他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隆云!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厉害啊!”方拓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就是以后注意力集中点,要是换做别人,你就没命了!” ************************************ 再一个废弃的房屋内,站着十几个人,而其中的半部分,都有一颗红肿的,留着血的鼻子。 “我的鼻子!你让我怎么见人啊?”隆云几乎是呻吟着说道,他用手帕一个劲地擦着鼻子,又队手下吩咐:“快,拿镜子来!” “活该!”方拓瞪了他一眼。 “我的鼻子!”隆云的脸几乎要贴在镜子上了,过了半响才痛不欲生地接受了现实:“看来以后出门得带面纱了!” 方拓猛翻白眼:“你是不是男人?还在乎这个?” 余文杰再旁边擦拭着宝刀:“他比你还女人!” 隆云没理会两人的冷嘲热讽,仔细的打量了方拓:“没想到,阿拓竟然这么漂亮!我还真是认不出来呢!”随即笑了起来。 “是吗?”方拓苦笑,看了看身旁仍在昏迷的少女:“这是你的妹妹?” 隆云点点头:“这次带她出来,不知道给我惹多少麻烦!”他轻叹口气:“爹娘去的早,都给惯坏了!” “你们兄妹都一个样!”方拓又白了他一眼,突然正起脸色:“她是郡主?那你的身份也不低吧?你姓耶律?”余文杰听到她的话,停下了手,眼睛死死的盯着隆云。 隆云抿起嘴唇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才隐瞒身份的!不错!”随即又猛地抬起头:“我姓耶律,大契丹国燕王耶律隆云!” 余文杰的身子软了下去,象是极度失望,虽然早知道隆云是契丹人,但得知他契丹皇族的身份,这个一生好武,民族感又极强的人心里还是会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感受吧! 方拓朝余文杰偏偏脑袋,长长的叹息一声,接着断然的摆摆手:“我知道你姓耶律就行了!身份什么的不用再提!” “谢谢!”隆云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方拓的这句话让他很感动。 “你用不着谢我!”方拓爽快道:“既然曾经是朋友,民族间的恩恩怨怨不应该掺杂到友情里!”她这句话既是对隆云说的,也在提醒余文杰。 果然,余文杰抬起头,勉强笑笑:“只要你不害我们,我还是会当你是朋友!” “我们不在乎你的身份!只在乎你这个人!但是”方拓看隆云欣喜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随即站了起来,走到隆云跟前蹲下,盯着他的眼睛,严厉的目光逼视着他,用庄重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得看紧了,让手下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不再客气!”—— 树瑟瑟的响着,微风扬起雪粒,形成白色的烟雾,飘过大地。方拓走在烟雾中,一身洁白的衣衫缓缓摆动,好似云中的仙人,随时会跟着风远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停下脚步,正前方就是生存一年的屋子,曾经,哪里是喧哗热闹的,远远的就能听到吴莲没完没了的唠叨和顾文宇天真的笑声,但现在,木头的屋顶有几处已经塌下来了,堆积的碎瓦断砖和毁了的炉灶呈现出一派凄凉的景象,物事全非,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站了一会儿,捧着香烛的手不自觉得紧了紧,接着往前走。来到目的地,她将香烛供品摆好,跪了下去。 “先父顾宁之墓”“姨妈吴氏之墓”那墓碑似乎是横久不变,和当初离开没什么两样!要是人也能永不改变就好了!她怅惘地长叹口气!磕了头,直起身子,突然看到旁边一个没有立碑的小土包,不禁失笑,她知道,那是兰若冰的坟墓,也是自己的! “姨妈阿!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你可不要怪我,实在是迫不得已阿!”方拓面向吴莲的坟墓,又磕了头,口中还喃喃说道:“不知你地下有知,知道此兰若冰非彼兰若冰,会有什么感想?” 就当她站起来准备回程的时候,一个狐狸在她脚边串了过去,一闪身,就藏在了那小土包的后面。 “小家伙,这可不是你的地盘阿!”方拓敏捷的一个探身,将那狐狸捉到手里,指着那个小土包说道:“看到没?那可是我的坟阿,你怎么能乱闯?” “你把我的狐狸放下!”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方拓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火红劲装的少女正坐在马上,手中的鞭子遥指自己。 “喂,你这个女人在看什么?那是我的狐狸,你快点还给我!”那少女见方拓不说话,禁不住又叫嚣道,鞭子还在马前甩了甩。 “你凭什么说这个是你的?”方拓好笑的将狐狸拎高了一点,那狐狸挣扎着也脱不出她的手,想回头咬她,谁知方拓正捉着它背上的毛皮,它根本够不到,不由急得大叫。 “我可追了它好久了!”那少女骄蛮的抬高了下巴。 “你追好久了?真不好意思!我一下抓到它了,这当然是我的了!”方拓笑了起来,决定逗逗她。 “你!”那少女气急,策马来到方拓跟前,鞭子指着她的鼻子:“要不是本小姐赶它到这里,你能抓到吗?” “我不管!”方拓笑得更加开心了:“它闯进了我的地盘!我当然有权利拥有它喽!”将狐狸提到眼前:“小狐狸,你说是不是阿?”她是故意在气那少女! “你怎么不讲理?”那少女低下身子,将脸凑到方拓面前:“这里怎么又成了你的地盘?” “你看看那个墓?”方拓指了指那小土包:“那是我的坟阿!它跑到后面,自然就是进了我家门口拉!” “满口胡言!”少女听了她的话,心中不仅泛起一股凉气,她一甩手,一鞭子就向方拓抽去,谁知这一鞭子下去,却只是在地上抽出一条粗印子,竟然落空了!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粗暴好不好?动不动就要给人一鞭子?”看着地上鞭子抽过的痕迹,若是普通人挨上这一下,怕是不死也得重伤,方拓的脸不由沉了下去:“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不准随便打人的吗?” “用你管?”少女撇撇嘴:“本小姐愿意打谁就打谁?死了也算你命贱!”说完由一鞭子抽去。 方拓一个闪身,退后几步,将手中的狐狸放下,一个跨步,来到少女的马前:“我来帮你家大人教训你一下吧!”瞬间夺过鞭子,甩手就是一鞭。 那少女害怕的捂上眼睛,过了半响却没有感到疼痛,抬眼望去,只见方拓正站在一棵树上,身子随着树杈的起伏上下摆动,而自己的鞭子就扔在树下。知道自己被耍了,她更加气愤。 “怎么?你打不过我。还能怎么办?”方拓看着她那撅起的小嘴,好笑道。 “疯女人!我让我哥哥杀了你!”少女愤恨道。 “是吗?”方拓的身子一下子抬高不少,靠着绝世的轻功,立在枝杈的顶端,要是不离近看,其他人一定会以为她是悬浮在半空中。 “啊!”少女尖叫起来,不由想起之前方拓的话,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后脊一阵发凉:“鬼阿!”她回转马头就想离开这里。 那少女策马跑出好远,觉得安全了,抑不住好奇的回头观望一下,却没有看到方拓的身影,她以为安全了,正待舒口气,耳边却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小妹妹。你在找我么?”她打了一个冷战,小心的回过头,正好对上一张放大了的面孔,正是先前那女人的脸,而且,她还冲自己吹着气:“啊~~~~~~~~~~”尖锐的叫声在这冬季的旷野显得特别的刺耳难听。少女两眼一黑,身子就往后栽去。 方拓拉住她后坠的身体,仔细一看,那少女竟然昏了过去,叹口气,纵身下马,将她安放在道旁,正要上前叫醒她,就觉得身后破空声传来,当下想也不想,两脚轻点地面,抓着少女,身体抬高丈许,躲过了袭来的利箭。转身一看,正有一群人策马赶来,那偷袭的箭矢就是这帮人发出的! “你们为什么暗中上人?”若不是自己武功了得,这一箭怕是要招呼在身上了!方拓的语气不由严厉很多。 “汉狗敢尔?马上把郡主放下!”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喝道。 “汉狗?”方拓声色俱厉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她说着将少女放在地上。 “你管不着,赶快把郡主放下!”那大汉见她放下少女,不由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小娘们,得罪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哼哼!”方拓冷笑一声,突然闪身来到那大汉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那大汉兀自得意的时候,却听的同伴惊呼的声音和马匹恐惧的嘶吼!再一眨眼,面前出现一张精致的面孔,接着鼻子一痛,眼前的景物变成远处的高山,蓝天上的浮云,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以后嘴巴干净点!”方拓在大汉的马头上,负起双手,临风而立。 “你到底是谁?连我们契丹使者都敢打?”这群人见同伴被打倒,一个个粗门大嗓的喊道,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较真,刚才方拓那迅捷的身法已经震住了他们,一眨眼就有那么远的地方来到面前,那得多高的轻功?他们自问不是方拓的对手。 “契丹使者?”方拓做作的叹息,还摇了摇头,接着猛地抬眼:“这可是大宋的地盘,我打的就是你们!”说完身子跃了起来,对着这群人挥起拳头。 一脚踢翻一个人,又躲开另一把袭来的长刀,半空中回转身子,拳头砸到一个鼻子上!那鼻子脆骨碎裂的手感让她的脸上止不住泛起笑意。可惜,对方只有几个人,她再怎么珍惜时间,总也有摆平的时候。 “真是没用!还契丹使者呢?”方拓站在地上,她的前面七倒八歪的放着几条躯体,不久前,他们还坐在马上能说话能活动呢,现在?马儿因为惧怕魔气跑得远远的,只留着这几个鼻子淌血的人,如果没人管,他们只能在这里吹风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从树林身后冲一个华服青年,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惊呼出声道:“你是谁?” “嘿嘿!”方拓笑了!刚才怎么觉得声音耳熟,原来这人认识,不过,即便是认识,也该打!她纵身跃到青年的跟前,一拳就招呼过去。 这一次可不象前一次那样轻松了,那青年的武功也不低,两人一来一往间竟拆了十多招。 方拓大呼过瘾,身子灵巧的上下翻飞,手脚并用起来。 那青年心下叫苦,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攻击自己,而且功力比被誉为武学奇才的自己还要高:“小姐!你是谁?咱们没过节吧?”他双腿用力,身子硬生生的向后平移,离开了自己的坐骑,平缓一下胸中紊乱的气息,开口问道。 谁知道方拓一句话没说,欺身向前,招式竟然越来越狠厉。那青年无奈的叹口气,只有见招拆招。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过了百多招,两个人越打越快,那青年也是多年以来首次遇到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对手,心中也是大呼痛,不有更是认真! “喂!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正当他们打的过瘾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两个人暂时停下了动作。那青年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魁梧的汉子一手执刀,一手在搔着脖子,冲他们微笑,不由惊喜道:“余文杰?你怎么来了?”不是余文杰是谁? “我正奇怪!你怎么和阿拓打起来了?”余文杰叹口气,自己看方拓这么长时间不会去,一时着急赶了过来,却看到这出戏。 “阿拓?”那青年声音一下子抬高不少,回过头,想看清楚和自己对招人的长相,入眼的却是一只放大的拳头:“啊!”下一刻,他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隆云!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厉害啊!”方拓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就是以后注意力集中点,要是换做别人,你就没命了!” ************************************ 再一个废弃的房屋内,站着十几个人,而其中的半部分,都有一颗红肿的,留着血的鼻子。 “我的鼻子!你让我怎么见人啊?”隆云几乎是呻吟着说道,他用手帕一个劲地擦着鼻子,又队手下吩咐:“快,拿镜子来!” “活该!”方拓瞪了他一眼。 “我的鼻子!”隆云的脸几乎要贴在镜子上了,过了半响才痛不欲生地接受了现实:“看来以后出门得带面纱了!” 方拓猛翻白眼:“你是不是男人?还在乎这个?” 余文杰再旁边擦拭着宝刀:“他比你还女人!” 隆云没理会两人的冷嘲热讽,仔细的打量了方拓:“没想到,阿拓竟然这么漂亮!我还真是认不出来呢!”随即笑了起来。 “是吗?”方拓苦笑,看了看身旁仍在昏迷的少女:“这是你的妹妹?” 隆云点点头:“这次带她出来,不知道给我惹多少麻烦!”他轻叹口气:“爹娘去的早,都给惯坏了!” “你们兄妹都一个样!”方拓又白了他一眼,突然正起脸色:“她是郡主?那你的身份也不低吧?你姓耶律?”余文杰听到她的话,停下了手,眼睛死死的盯着隆云。 隆云抿起嘴唇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才隐瞒身份的!不错!”随即又猛地抬起头:“我姓耶律,大契丹国燕王耶律隆云!” 余文杰的身子软了下去,象是极度失望,虽然早知道隆云是契丹人,但得知他契丹皇族的身份,这个一生好武,民族感又极强的人心里还是会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感受吧! 方拓朝余文杰偏偏脑袋,长长的叹息一声,接着断然的摆摆手:“我知道你姓耶律就行了!身份什么的不用再提!” “谢谢!”隆云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方拓的这句话让他很感动。 “你用不着谢我!”方拓爽快道:“既然曾经是朋友,民族间的恩恩怨怨不应该掺杂到友情里!”她这句话既是对隆云说的,也在提醒余文杰。 果然,余文杰抬起头,勉强笑笑:“只要你不害我们,我还是会当你是朋友!” “我们不在乎你的身份!只在乎你这个人!但是”方拓看隆云欣喜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随即站了起来,走到隆云跟前蹲下,盯着他的眼睛,严厉的目光逼视着他,用庄重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得看紧了,让手下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不再客气!” 第二章 方拓小心地躲过在人群中来回穿插的孩童,不由感叹道:“京城还是那么热闹啊!”林立的屋舍错落有致,连绵的店铺描金涂红,街衢纵横,飞桥水道,茶舍酒肆,人来人往。神情傲慢的骑马绅士,乘坐小轿的少妇小姐,时时还有悠扬悦耳的古乐传来。 “快过年了,人当然更多!”余文杰笑了笑:“还好隆云那小子没来!要不然更热闹!”隆云在城门外就和众人分开了! 方拓无奈的叹口气,隆云的身份确实很敏感,尤其是两国在交恶的现在。 “师父,咱们到哪去啊?”白仙衣兴致勃勃的盯着那些华丽的服饰和街边冒着热气的小吃。 “回家,过年!”方拓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江秋水:“秋水呢?你住在哪里?” “我在京城有宅子!”江秋水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可是京城云仙斋的幕后老板呐,现在已经有十四家分店了!” “是吗?”方拓开心道:“那以后得叫你江老板啦?”她没想到江秋水现在的身价这么大了,随即心里又有些伤感,自己呢?现在还是穷人一个!看来以后得想着赚钱才是! “前面就是兵部尚书府了!”余文杰指着前方那个立着四个卫兵的朱红色大门。 “你们先走吧!我自己进去!”方拓拉着徒弟的手不由紧了紧,待会儿就要见到方俊,刘氏,估计有段见亲的感人场面要演出,她下意识的不想被朋友看见! “好吧!”余文杰看了看她,长叹口气,跟着江秋水就走远了,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上拥挤的人群里,方拓才收回目光,却没有迈出一步,只是研究起“兵部尚书府”那几个苍劲的大字来,嗯,那个钩有点毛病,如果再高点,会更有气势。 “师父!咱们不进去吗?”白仙衣拉了拉方拓的袖子:“那几个人在看咱们呢!”毕竟,一个美丽的女人带着小孩站在门口这么长时间,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周围有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这里。 “进去,进去!”方拓平复了一下心绪,终于来到大门前。 “小姐,您要找谁?”其中的一个守卫拦住了她。 方拓冲那人微微颔首,并且亮出了双龙玉佩:“麻烦您通禀一声,兰若冰求见!” ******************** 兵部尚书府的内宅。 几块牌位摆在房间的正面,顾宁,吴莲的灵位也赫然立在那里,随着身后大门关闭的那种厚重的声音,方拓的心也渐渐沉落到低谷。 “这么多年,你总算回来了!”方俊轻声叹息道:“可惜你伯母回老家走亲戚去了!而文宇又不在家,要不然不知道他们会多开心!”顿了一顿,他转过身,面向方拓:“你知道我为什么直接将你叫到这里来吗?” 方拓点点头,接着又摇头! 方俊猛地向前走了两步,用严厉的目光逼视她,厉声道:“跪下!” 方拓愣了一会儿,却没有动作,只是扬起头,静静的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你!”方俊抬手就要打,手掌却在即将接触方拓脸庞的刹那收了回去,喂然长叹一声,木然的垂下手臂,他目光滞惘地仰视着屋顶,有些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果然是你教出来的!脾气一样的倔强!你”他的话嘎然而止,沉默窒息着室内的两个人。 “师伯!”方拓迟疑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下去,她明白方俊又想起了吴莲。 方俊摆了摆手,稳住情绪慢悠悠的说:“你在外面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化名方拓,显然是还把我这个师伯放在眼里!但是”转头对上方拓的眼睛:“听说你在扬州被人冤枉杀了人,受了不少的苦!为什么不把我说出来?” 方拓对于方俊误会她“方拓”这名字的由来,她并不想计较那么多!不过对于扬州那件事情她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如果真是我杀的人,师伯能帮我开脱么?”看方俊摇头,她接着说:“所以,我既然没有杀人,也就内心无愧,抬出师伯算什么?” “这个算你有理!”方俊白了她一眼:“可是,这几年到哪去了?听说还是跳崖失踪的,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有多伤心你知道吗?江家的管家传来消息,说你在成都杀了一帮强盗,这也没什么,武林中人就该做这些!可他说你落魄的连鞋也不穿就在雪上走来走去,更有传言说你疯了!我和你伯母的心情你又能体会么” 方拓愧疚的低下头,这些话让她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你!”方俊看到她黯然的神色,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断然的挥了挥手:“算了,平安回来就好!你在这里好好想一想!”身子却又顿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道:“你一失踪就是四年!最伤心的莫过于文宇,希望你能好好补偿他!”说完就走了出去。 身后再次传来关门的吱呀声,方拓抬眼看了吴莲等人的灵位,沉吟半响,颓败的跪了下去。 方拓面对着灵位想了很久,自问一生于世无贪,于人无欠,于心无愧,为何会落到这等地步?又回忆了近日的种种,心头不免更添惆怅,自己丢了四年的时间啊!而这四年偏偏发生了很多时间,一觉醒来,世界完全变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 回到现实来,屋里面已漆黑一片,夜了!她轻轻叹息一声,站起来反身想要离开,吱呀,那沉重如千斤的门被打开,却又刹那间停住,她盯着门缝外的世界,愣了! 这是一个风清月白的夜晚,正是月半,圆如银盘的月亮挂在湛蓝湛蓝的天空上,把千万顷银辉无余地洒向人间,大地万物,都被镀上一层银白的霜。清冷的夜风中,一个人负手里在树下,由于房屋投影的遮盖,方拓只能瞧清那双比月亮还皎洁明亮,又带着些许童稚的眸子,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 那人看见方拓,急忙兴奋的奔了过来,却见即将碰触她的时候把身子硬生生的刹住。他盯着方拓,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用那刚刚变声的嗓子抖出两个字来:“师兄!” ******************** “师兄!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吃罢热闹无比的晚饭,顾文宇将方拓带到府内一座院落。 方拓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到是挺清静的,适合我教仙衣练武!” “师兄!”顾文宇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真的不要丫环来伺候?” “我要丫环做什么?”方拓推门进屋,点起了蜡烛,回头见顾文宇仍然站在外面,不由笑道:“你站在那里吃风啊?还不进来?” “哦!”顾文宇尴尬地搔搔头,跨步进来,却没有关门,随便挑了张椅子。 方拓无奈的叹口气,关门将外面冷冽的风堵住,接着走到顾文宇的旁边坐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你长大了!”记得在芜湖还只是刚刚到自己的腰,现在已经差不多能和她持平了。脸上也有了更多的棱角,多了些阳刚之气,不再是虎头虎脑的!懂事了,也沉默了!从见面到现在,和她说的话寥寥无几,那个只会对她撒娇的孩子一去不复返,也许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她亲切的拍了拍文宇的肩膀:“你更象个大人了!” “是吗?”顾文宇牵了下嘴角:“师伯他们总拿我当小孩子!” “你的变化是一点一点发生的,经常和你接触的人自然不会发现!”方拓眨眨眼说道:“对了,这几年你都作了些什么?” 顾文宇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这几年一直在这里读书练武来着!”接着就再没说话! 方拓扬起眉毛,当然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她不打算探究什么:“这几年过的好吗?”接着又自己笑了起来:“你那么沉默不是在怨师兄吧?” “师兄!”顾文宇这时候却突然抬起头来:“他们说,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方拓疑惑道。 “他们说,当初在芜湖,你是自己跳下去的,对么?”顾文宇说出这样的话,紧紧的盯着方拓的眼睛,待见到她那瞬间苍白的脸色,他抿起嘴唇,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对不起!”方拓仰头长叹口气,用很轻的声音说。 这三个字让顾文宇在门口停下身子,他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看方拓,终于很费劲地把哽在喉咙里的话吐了出来:“师兄,抱我一下好么?” “什,什么?”方拓睁大眼睛,吃惊的问道。 “抱我一下!象过去那样!”顾文宇用一种接近呻吟的腔调说,他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气。 “哈哈!”方拓失笑:“刚说你长大了,怎么又孩子气起来了?”说着张开了手臂。 顾文宇才十四岁,但却一直被严格的教育成一个男人,而作为男人,平常即便有满腔的悲痛,也羞于哭泣,而现在,面对思念已久的亲人,他心里沉淀的感情一下子都搅了上来,再也忍不住了,好似要将以往的哀伤情感全部发泄出来,他伏在方拓的身上,号啕大哭。 方拓搂住顾文宇,嘴角微微翘起,接着哈哈笑起来,竟然笑出了眼泪! 夜很深了,在这僻静的小院子里,悲苍的哭声和没有丝毫喜悦的笑声参杂在一起,冲上云霄,传出很远 ************************ 白仙衣在蹲马步,她已经在那里坚持很长时间了!,小心的瞄了眼一旁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师父,不知道师父睡着没?要是睡着了她也许就能休息一下了! “师父?”她很小声,很小声的问道。 没反应,她舔舔嘴唇,再次张口:“师父?你听到没?” 还是没反应,她看了看师父手中的那个长竹竿,想来师父已经睡熟,这长竹竿就不会打到自己身上了。她轻呼口气,打算直起身揉揉那发酸的双腿,谁知刚动一下,就觉得腿上一痛,接着就听到师父沉稳而严厉的声音:“专心专心!还早着呢!怎么就想着偷懒?” “可是,我已经站了很长时间啊!”白仙衣委屈的噘起嘴,这个师父和以前那个疯子姐姐差太远了。 “要想练好武艺,首先要打好基础!”方拓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冲徒弟笑了笑:“你以后会习惯的!”接着手中竹竿将白仙衣的双脚又分开些:“接着练吧!我叫你停,才能休息!” “哦!”白仙衣嘟囔一声,接着和疲劳战斗起来。 方拓再次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这些日子,她一直琢磨寒风留下来的武功秘诀。《驭剑歌》和《惊鸿诀》,那《驭剑歌》很好懂,是一种剑法,她已经差不多掌握了,就是后面的几个杀招,太过阳刚霸道,不适合她的体质习练。至于《惊鸿诀》则深奥难懂,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大概推测是一种阐述天道的口诀。 “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以自然为正,自然者不为自然也!”这个好像是庄子的句子。他还多少知道一些。但是:“玄冥者,所以名无而非无也,敞然俱得,泯然无迹!”这又是什么意思?而且句子之间排列杂乱,似乎一点关联都没有,根本无从察起,也亏得她记忆力超群,要不然背都能给弄昏了! “不懂啊!不懂!”方拓轻叹口气,索性睁开眼睛站起来,不再考虑那让人头疼的口诀,看了看徒弟,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休息了!” “好啊!”白仙衣瞬间将疲惫全部甩开了,欢呼一声就冲了出去。 方拓好笑的看这她远去的背影,如果练武有玩耍的一半精神,白仙衣现在就能练剑了!突然想起自己徒弟还没有武器,而自己答应给的见面礼也没个影子,再次叹口气,自己得想办法搞到才行。可是,钱哪来呢?向师伯要?摇摇头,不行!向余文杰他们借?她又摇摇头!最後她想起一个办法,双眼不由一亮 “是你?”耶律芳站在驿馆的院子里,冲着立在墙头的惊呼道。 “是我!”方拓笑了起来:“小妹妹,没想到你还认得我!”耶律芳就是那天在城外被自己装鬼吓晕的刁蛮少女。 “你,你想干什么?”耶律芳那天算是被吓怕了!她也聪明,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态度也就不象第一次见面那么蛮横了! 方拓看她那惊恐的样子皱起眉头:“把耶律隆云叫来,就说老朋友来访!”隆云那小子没把自己和她是朋友的事情告诉她妹妹? “你要干什么?在这里胡来可是要杀头的!”耶律芳向身后退了两步! “呵呵!”方拓蹲在墙上,温和的笑道:“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胡说!”耶律芳反驳道:“朋友来见面有这跳墙的么?偷偷摸摸的一定不是好人!” 方拓无奈的摇摇头:“你既然认为我不是好人,怎么不叫人来抓我啊?是不是害怕了?” “我,我我自己就能对付你!”耶律芳嘴硬道.她刚才实在是害怕的忘了求救,现在看看四周,这院子确实只有两个人,心里更加慌乱了! 方拓扬起嘴角,双脚轻点,就站到耶律芳的面前:“小妹妹,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对付我?”她不愿意和纠缠,索性用点手段。 果然,耶律芳看她来到跟前,哭了起来,这哭声一下子引来大票的人。 “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撒野?”一帮契丹武士拿着武器冲了出来,其中一个大汉很有气势的大喝道,可惜,他在看清楚方拓长相的时候倒抽口凉气,和身后的十几人不约而同的,下意识的锁了缩脖子。 “把你们主子叫出来!”方拓负手而立,傲然说道。面对这些让他讨厌的嘴脸,她可不会客气! “阿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隆云这时候“刚好”走了出来,看到方拓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道。 “我来找你下棋!”方拓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 “将军!”方拓将棋子往前走了一步,接着浅浅一笑,伸出一支手:“不好意思!50两银子!” 隆云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拿出一锭金子,狠狠的放在她手里:“给你!真那么缺钱?” “是啊!”方拓笑呵呵的收起钱,接着摆棋子:“春节将至,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只好想办法赚了!” “那你也不用欺负我啊?余文杰不是大财主吗?你直接找他要不就得了?”隆云撇撇嘴。 方拓笑道:“这样赚钱才是我自己的!” “那我给你几千两得了!”隆云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方拓,缓缓说道:“兵部尚书府不发零花钱么?” “我这算是寄人篱下!即便他们对我再好,也会不自在吧?”方拓仍然低头摆着棋子,随口说:“钱,真是奇怪的东西!想当年三餐不济,只能吃馒头咸菜,十两银子就能用上一年,现在”顿了顿,看看摆好的棋子,催促道:“下棋,下棋!我中午之前必须买东西回去!” 隆云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硬生生把嗓子里的话咽下去。强自牵动嘴角:“敢情你是为了这个才特意来找我下棋的啊?我还以为真的是要来见见老朋友的呢!” “也算是吧!”方拓抬眼看了看他:“你不也是没去见我?” “兵部尚书和我可算是死对头,我到他家去?不想活了?”隆云苦笑道。 “所以啊~我特意跳墙来了!”方拓用手指敲了敲棋盘:“我下了!”说完,就走了当头炮,她下棋一向都是这样,每把必走这老步子。 隆云不再说话,也走了当头炮,一副对着干的架势,他喜欢进攻,喜欢拼杀,喜欢在战场争取主动。 “听说你还带兵打仗,这棋艺怎么会一点进步都没有?”走了几步,方拓摇了摇头。 “你管我?棋艺和打仗有关系吗?”隆云嘟囔着说:“我可是打了不少的胜仗!” 方拓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棋盘上! 隆云吃子,必将自己的子咂在对方子的头上,咂完了才心满意足的将“吃”掉的子从下面提出来放在一旁。 方拓不然,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用自己的子将对方的子一推,便取而代之,然后再象打扫战场似的将对方被“吃”掉的子丢到一边。 “我说,那天你化妆和我同游汴京怎么样?”下了一半,隆云突然提议道。 “好啊!”方拓喝了口婢女送来的热茶:“不过冬天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真是繁华,比我们燕京热闹多了!”隆云抬起一只眼睛,望着她:“中原还真是富足啊!” “有道是‘画山不画海上山,山在杳霭飞云间。画水不画沧江水,水在波涛烟云里。不如画作汴京图,汴京富丽天下无!’啊!”方拓扬起眉毛:“你下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有入侵中原的野心!”她在“误会”两个字上加重的语气,手却没有停下,用马将对方的炮吃掉。 “我要是确实有这种想法呢?”隆云哈哈一笑,豪气万丈的说:“别忘了,我毕竟是契丹国的王爷,要说没有野心,那是骗人的!”他突然向前倾斜身体,直视着方拓的脸,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欢愉的口气打趣说:“我若是带兵占领中原,你会怎么办?象其他汉人一样反抗到底?” 方拓微微一笑:“你根本不可能侵入中原,大宋的将领再无能,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再说,也要看你们契丹的国力能不能支持下去!”她顿了顿:“你也活不到大宋向契丹称臣进贡的时候!” “听你的口气,你很肯定我们灭不了大宋,而且”隆云皱起眉头:“大宋能向我们称臣?很奇怪,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有” “我没有你说的预言能力!”方拓断然的挥挥手:“我也是听来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要不然我和你翻脸!”她现在很后悔自己一时的多嘴! 隆云无奈的摇摇头。 “这棋!”过了一会儿,方拓突然直起身子,抱住手臂,眼睛紧紧盯着隆云惊讶的眼睛,冷冷的吐出剩下两个字:“很怪!” “怪?”隆云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赢得很精彩么?” “算了!”方拓抬头看了看屋顶,长长的叹息一声,站起来。 “不下了?”隆云的口气有些遗憾:“我下次一定会打败你的!” “哈!”方拓笑了一声,那笑容有些惨然:“我该走了!” “给你银子!”隆云又拿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 方拓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钱,算是我借的!”却没有接金子,一个闪身跳到墙上去,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谁赢了?”耶律芳这时候走进来,看到屋里只有大哥一个人,问道。 “5把!全胜!” “你又赢了?”耶律芳在方拓刚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是她赢了!”隆云看着方拓消失的方向笑了起来。 “那你还那么开心?”耶律芳白了大哥一眼:“你不自称小棋圣么?怎么会赢不过她?” 隆云坐回座位,拿起自己的棋子,啪啪啪走了几步,竟一步一步的将方拓的棋子逼死,最后将军,对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真搞不懂你们!”耶律芳看着棋局,拧紧了她的小眉毛。 “小丫头懂什么?”隆云悠闲的喝了口茶,看了看窗外,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啊~ 第三章 “大侠,是我啊!”方拓刚刚从驿馆旁边的小巷拐出来,就迎面碰到一个人。那人见到她,顿时变得两眼发亮。 “大侠?”方拓撇了下嘴,上下打量了那人,接着愣住了:“路痴?”那人正是路痴肖子颜。 “呵呵!正是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真是荣幸!”肖子颜看她认出了自己,更是兴奋。 “是啊!我也没想到你会在京城!”方拓笑了起来! “我在京城住很久了!”肖子颜嘿嘿笑道:“现在在吏部当个小官!” “看不出来!那以后得叫你肖大人了!”方拓抱了抱拳,没想到这个路痴还能当官,真的不可小看阿!“对了!”奇怪的看看肖子颜的四周:“你这么跑来,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那肖子颜听她如此说,却是大为感动:“没想到大侠还记得学生这个毛病!”他直起身,竟从胸口掏出一张牌子,递到方拓面前:“只要有好心人,我就能找到路!” 方拓仔细一看,只见那牌子上书,“仙居客栈,送到者赠10文。”她脸上的肌肉猛地抽动数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肖子颜尴尬地搔搔头:“这是我妹妹想出来的办法!呵呵!挺管用!挺管用!” “肖子颜!”这时候,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径直向他们奔了过来,口中还叫着肖子颜的名字。 方拓抬眼看了看:“有人来叫你了!挺慈祥的一个人,你娘?” 肖子颜咽口口水,低下了头:“那是我妹妹!” “哦!”方拓咬住嘴唇,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有急事,先走了,下次再聊吧!”说完就闪身不见了! 而肖子颜愣愣的立在那里,过了好久,还能听到微风送来的方拓的大笑声 ************************************* “师兄!热闹了!” 方拓心事重重的跨进院子,顾文宇就迎面赶来,拉着她就往里面跑。 “什么事情?”方拓惊道。 “冷大哥的师父竟然找到这里,现在和咱们对上了!”顾文宇有些幸灾乐祸,边跑边说:“那老头真厉害,这样都能找到!” “疯剑客?”方拓眨眨眼:“等等,等等!冷幕白不是住在余文杰家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逃难逃到这里的!”顾文宇停下来指了指前面:“你看,就在前面!” “真的啊!”方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冷幕白神态萎靡地跪在一个头发脏乱的老人面前,而余文杰。方俊,白仙衣他们站在旁边,却谁也没说话,场中只能听到那老人粗狂又略带气愤的声音:“你个孽徒,我要将我一生所学交给你,有什么不好?说,你到底接不接我的衣钵?” 听到这句话,方拓险些笑出来,这年头,还有人逼徒弟学自己武功的,这师徒俩可真怪。 这时候,场中的冷幕白头也不抬,两臂垂着,木然的跪在地上:“不接!”两个字,冷冷淡淡,不含任何感情。 “你!!”疯剑客气得直抓自己的胡子,那原本就不整洁的须发被他弄得一塌糊涂,乱糟糟的:“怎么有你这种不孝徒弟?我,我” “师父!”冷幕白此时再没有当初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徒弟曾发毒誓,今生再不用剑!您就不要逼我了!” “我当初见你可怜,供你吃,给你穿,还叫你武功,怎么?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我这个师父了?”疯剑客说着竟然象怨妇一样抹起眼泪来:“老子平生就两个徒弟,你师弟一心从文,最后怎么样?武功不高,让人给宰了!宰了!”后面那“宰了”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吼着说出来的:“你,你,你”他连说几个你字,似乎是接不下去了,转头看看,猛地抽出背后的长剑,手持剑刃,将剑柄冲徒弟递了过去:“这不比你那破扇子好?你天生就是练剑的,没了剑,你什么也做不成,听话,只要碰一下,师父压箱底的武功,不,是一身修为,全是你的!你碰啊!你碰啊!” 可惜,无论他怎么劝,冷幕白就是不为所动,疯剑客看他这样,一把抱住徒弟,口带哀求道:“师父求你,用剑吧!啊?” 看到这里,方拓实在不忍心,想要劝说几句,肩膀却被走过来的师伯方俊抓住了:“这是人家师门内部的事情,别人不能插手!” “可是~”方拓想要反驳什么,却对上方俊那冷厉的目光,她的心一抖,转头看了看快要痛哭的疯剑客,一直盯着地面的冷幕白,让这两人就这么耗下去?不成!想到这里,她挣脱开方俊的手,大步的走向场中心。 疯剑客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正好见到方拓。大吃一惊,那剑脱手掉到地上:“你,你!” “前辈!”方拓小心地猫下腰:“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谁知疯剑客竟然再不理会徒弟,惊叫一声,跳上屋顶,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人!”方拓捡起地上掉落的宝剑:“还剑客呢,连剑都不要了!” “疯剑客!不疯怎么叫疯剑客呢?”余文杰插口道:“早知道别人一说话就能让他走,我早就喊百八十人来助威了!真是!那老头在这里可真不自在!”他边说边扶起了冷幕白:“我说你还坚持什么?早依了他,你早就是决定高手了!” 冷幕白苦笑不语,面容惨淡。 “冰儿!”方俊对方拓的举动非常不满,却碍于其他人在场,只得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忿忿的甩手而去。 方拓咬咬嘴唇,也跟着叹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冲冷幕白强笑道:“幕白兄,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 “我七岁开始练剑,十七岁成名。以后就接连挑战各大剑手,一年间,丧生在我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冷幕白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酒壶,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无奈:“就在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就应该是那样,为了追求武道,一切都可以舍去,良心,人性什么都可以不要!谁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仰头将杯里的酒倒入口中,似乎他吞下的不是酒,而是过去那段辛酸的回忆,他一手持杯,颤抖着,形成一个独特的姿势,好似在忏悔。 方拓一言不发的给他斟满了酒,她知道这时候酒才是最好的平复心神的调剂品。此时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余文杰不想小孩子听到冷幕白的经历,所以带着顾文宇他们出去逛街了! “那一年,那一年”冷幕白的瞳孔,放大,再放大,他盯着的酒壶似乎成了一件异常恐怖的东西,让他的身子整个颤栗起来,狠狠的倒了口酒:“有一个在成都府相当有名的剑客,人称快剑的家伙,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那一天,我的战书到了!那快剑竟然因为妻女的关系,退却了!”他抬起头,看向方拓:“你知道,那时候我的战书是没有人能够逃避的!虽然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外号,阎罗剑!阎罗剑!我的战书就是阎王贴,和我决斗,输了,死!逃,更要死!约战那天我等了很久之后,很生气,所以,我就追了上去!他们太傻,以为单纯的逃跑就能逃过阎罗剑的追杀,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我追上去,先杀了他的妻子,又杀了他的女儿!”说着说着,冷幕白竟然哭了起来:“3岁的小孩!在我的剑下苦苦挣扎,是的,苦苦挣扎,我没有一剑杀死她,我要用这个小女孩逼她父亲和我比武,我先斩了她的右臂,再”他颤抖的手又拿起了酒杯。 “幕白兄!”方拓皱起眉头,伸手捂住了那酒杯:“你喝多了!” “我没有!”冷幕白啪的拍响了桌子,将脸凑到方拓的眼前,咬着牙狠狠地说道:“那快剑终于和我决斗了,那一场,我败了,可是他没有杀我!”他喘着粗气,呼吸异常的急促起来:“他说:‘我可怜你,你是个可怜人!’说完,他就抱着妻子的尸体和只剩半口气的女儿,走了,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他竟然放过我这个仇人,走了!”他颓废的坐了下去,身体压得很低,将脸埋在了桌子上。 方拓长长的叹口气,这个时候,她实在不知道怎样安抚冷幕白,她后悔,不该提起这件事情啊! “我一直趟着,想了很久,很久!”冷幕白突然直起身子,这一次,他的语气神态都是异常的平静,完全不似先前那副样子:“我决定重新做回我自己!我就找到了我的师父”他突然笑了起来,那是解脱般的笑容,浮现在他那俊美的脸上,是那么的和谐柔美,象一抹春风,扫平了这个空间所有的阴谧和昏暗,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两人之间,屋子又亮了起来,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亮堂:“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的师父可是很严肃的,听说我要放弃用剑,非得和我比一场,在华山,我刺伤他一剑,从此,我再不用剑,这世上再没有阎罗剑这个人,而我的师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有了疯剑客这个称号!” “那你想开了吗?”方拓也跟着舒了口气。 “还差一点!”冷幕白神秘的眨眨眼,嘴角的笑意更是迷人:“说实在的,我师父那修为我还不在乎,现在只是不想用剑而已!惜花公子!多好的名头,我的红粉知己遍布天下,不必一生追求武道那死气沉沉的日子更快活?” “真的吗?”方拓有些怀疑。这人变得也太快了点! “你爱信不信!不过”冷幕白白了他一眼,又喃喃说道:“我想,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是会用剑的!”这句话更象是自己对自己说的!说完这句,他就只是直愣愣的看向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美好的事物在吸引着他。 方拓浅浅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跟着他看向窗外,她发现,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美,即便是冰雪覆盖,也总有春暖花开的一天 **************************************** 窗外,朔风低吼,隐隐传来一两声辞旧迎新的炮竹声,新年到了! 方拓和师伯他们吃了团圆饭,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这个年是她来到古代以后最热闹的一次,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越来越孤单,脑中总是浮现出往昔的岁月! 惆怅的摇摇头,她出了房间,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远处,又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他想了想,又走进房间取出一挂鞭炮,吊在树上,点燃。古朴沉静的庭院里骤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鞭炮声,清冷的夜风中,飘溢着一丝甜甜的硝烟味儿,方拓抽了抽鼻子,突然孩童般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冷幕白坐到了她的旁边。 “没想什么!”方拓摇了摇头,看了看脚面,又问道:“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还行!”冷幕白也笑了起来:“我师父那老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怕这个院子,所以我很安全!”他说的是真话,这些天他在外面被他师父堵住很多次,但一跑进这院子,他师父就只能干瞪眼,却根本就不进来。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方拓:“她似乎是在怕你,那天你一出面,他就跑了!” “怎么可能?”方拓哂道:“我有这么恐怖?” “也许你象什么人也说不定啊!”冷幕白想了想,意味深长的说道。 “象什么人?”方拓愣了一下,是阿!她的手摸向胸口,也许该好好问一问才是 第四章 “阿欠~~”一声喷嚏响,几只苍蝇断翅膀。 “阿欠~~”两声喷嚏响,窗纸裂开有数张。 “阿欠~~”三声喷嚏响,房屋颤颤在摇晃。 “你打喷嚏竟然会用上内力?”冷幕白推门走了进来,见方拓这个样子,连忙后退数步,掩鼻埋怨道:“喂!不要对着我!” 方拓此时正捂着被盘腿坐在床上:“今天一起床就这样,怕是感冒了!” “感冒?”冷幕白疑惑道:“那是什么?” “风寒!”方拓从旁边堆着的上好宣纸里撕下一张,拧了拧鼻涕:“什么事情?” “长风来了!”冷幕白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前,又看了看她的脸色,不由关心道:“去看大夫吧!你这样可不行!” “没事!”方拓摇摇头,她讨厌喝中药,过了一会儿,用重重的鼻音问道:“余老板大婚可还有一个多月呢!他来这么早?” “这就兵出了,我刚刚也是匆匆见了一面就回来找你,什么也没问呐!”冷幕白摆弄着扇子的手停下来,抬头问道:“中午在福德楼聚一聚,你这样子,还要不要去?” “废话!”方拓白他一眼,接着紧了紧棉被:“老朋友来了,病死也得见上一面!对了,还有谁来了?苏婉?”她比较关心这个! “是!”冷幕白打开扇子,笑道:“他们还带着孩子呢!还好长风他老爹没来!” “苏婉真来了?”方拓愣了一下,接着低下头,喃喃自语道:“是了,他们是夫妻,当然会在一起,对了”她将脸转向冷幕白:“婉茹来了么?” “婉茹?”冷幕白眨了眨眼,很费劲才想起有这么个人:“噢!她啊!我知道,刚出小镇就死了,还是我们给收的尸!嘿!” “死了?”方拓惊呼道:“怎么死的?”难道是因为事情摆露而自杀?不可能吧? “谁知道,反正就死在那里了!”冷幕白撇撇嘴:“也好!我看着她就不顺眼,表面上是挺恭顺的,其实骨子里不是好人!”他停顿一下:“我看女人一项很准!” “她出事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方拓哼道。 “当时你那个样子,我们怎么开口?再说”冷幕白满不在乎的晃了晃脑袋:“为了一个丫环惊动你?不值!” “你们”方拓皱眉叹道:“丫环就不是人了?你们见值不把人当人看!” “别说这些晦气的事儿了!”冷幕白笑着叉开话题:“你快准备一下,就等咱们了!”他说着站了起来。 “哎!”方拓叹口气。知道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是很难打破的。也就不再多说,穿鞋下床,又将几张宣纸揣在怀里:“还准备什么?这样就行!” 冷幕白用扇子指着她的衣角:“这里都皱了!” “哦!”方拓拽了拽:“对了,你叫文宇了吗?” “他啊!一大早就跑出去疯了,哪能找的到?” “他到自在!年轻真好!”方拓笑了起来,察觉到冷幕白投来的古怪眼神,不满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年轻真好?”冷幕白扯开嘴:“这应该是我说的吧?你不够格的!” ****************************** 来到福德楼,两人跟着小二上了二楼雅座,果然,他们一到,人就算聚齐了! “长风兄,嫂子,文杰兄,还有”方拓依次客气地打招呼,等看到余文杰旁边的人,不由 愣了一下:“没想到隆云兄也来了!” “呵呵!”隆云干笑两声,手不自觉地摸上鼻子。 “他这是凑巧碰到的!”余文杰给方拓和冷幕白让了坐。 “阿拓比上次见面精神不少,脸色也红润了!”柳长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听说你回复过来了!我很欣慰!” “多谢长风兄的关心!”方拓笑了笑,又瞥见一直低着头的苏婉:“嫂子可是更加漂亮了!” “那里!”苏婉不自然地扯下嘴角:“我都成黄脸婆了!”说完还瞟了身旁的丈夫一眼。 方拓没再说什么,现在她对苏婉可不抱有什么好感,转过头,隔着余文杰打量了隆云:“怎么?隆云兄,你不是来要帐的吧?我现在穷的很,可没钱还你啊!”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会在乎那点钱?”隆云挑起眉毛:“你别一天把这个挂在嘴上,好像我总是追着你要似的!” “她啊!”冷幕白插口道:“她是穷怕了!就怕没钱!看到债主当然紧张了!” “你们感情真好!不像我和长风!”苏婉这句话却将整个场面的气氛完全的冷却下来。 方拓敛起笑容,眉头皱了起来,感情真好?她承认,朋友嘛!可后面那句什么意思?她和柳长风的关系怎么能这么比?而且她的语气还带着刺呐! “你在胡说什么?”柳长风看到了众人不自然的表情,对妻子呵斥道。接着转头:“不好意思!最近她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对于苏婉,隆云不熟悉,不好说什么。冷幕白摇着扇子,他一般不合女人计较这么多。余文杰就不同了,他对这个大嫂根本没多点敬意,而且一直心直口快。斜瞟了眼苏婉,扬起嘴角:“大嫂不是病了吧?你们夫妻的关系怎么能同我们相比?” “呵呵!”苏婉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看到兰妹妹回复了神智,不那么疯疯癫癫的了,太高兴而已!”说完还大有深意的看了方拓一眼:“兰妹妹没再杀人吧?例如身边的丫环什么的!” 她的一番话,立时让方拓的脸色沉了下去。难道她将婉茹的死算到自己头上了? “最近到没有!不过向大嫂这样不会武功的人还是小心一点好,说不定我们兄弟那天”余文杰还想说什么,却接到柳长风投过去的目光,将嗓子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还是要给自己兄弟留点面子的! 倒是隆云听到他们的话,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虽然听到一些关于方拓的传言,但压根就不相信,但现在听他们的话,不由皱起眉头,望向方拓。 “嘿!”方拓也笑了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酒:“我今天可是病了!现在可不舒服呢!” “怎么样?”“没什么吧?”隆云和柳长风一起紧张的问道。 方拓看了看柳长风,又对上隆云那关切的目光,心下不由一凛,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才又挂上了笑容:“这个啊!”她看向一旁悠哉游哉的冷幕白:“你们问幕白好了!”说完她的手揽住了冷幕白的手臂。 这一下,方拓发现在场的几个人有不同的表现。柳长风的眼神黯淡下去,随即低下了头,面露痛苦之色。苏婉倒是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隆云先是吃惊,接着用满是敌意的眼神射向冷幕白。余文杰夸张了些,他将嘴里的酒一下子全喷了出来,嘴唇和双手抖了又抖。至于冷幕白,也只是演技比较高超而已,表面上神态自若,还是那幅悠闲的样子,其实方拓知道,他的双腿在打颤。 方拓的脸上维持着笑容,手伸到冷幕白的身后,写道:“你配合一点好不好,算兄弟求你!” “哈哈!”冷幕白大笑起来,一只手扶上方拓的肩膀,状似亲密:“阿拓得了风寒,所以我们不能久留了,要一起回去!” “一,一起回去?”柳长风抬起头。 “是啊!”冷幕白提高了音量:“我住在她家里,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接着站了起来:“我们告辞了!”说完拉着方拓就往楼下走。 “我想起有事情要办,我也走了!”隆云也坐不住了! “我得回去见我爹一面!”余文杰冲柳长风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 ************************** “你们在搞什么?”余文杰在一个小巷追上方拓和冷幕白:“我要不是被吓死,就是笑死!”说到这里他止不住笑了起来。 方拓苦笑一声:“反正幕白兄已经是声名狼藉了,被我借用一下不要紧吧?”她看向冷幕白。 “不要紧!”冷幕白脸上的肌肉不规则的抽动来抽动去:“不过麻烦你下次和我商量一下好不好?我一点准备没有!”接着他夸张的趴在余文身上:“文杰,扶我一下,我腿软了!” “你这个变态!离我远一点!”余文杰使劲的往旁边靠! “什么?你敢说我是变态?找死啊?”两人就在巷子里打闹起来。 “他被你吓坏了!”方拓正看着两人的闹剧,身后却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骤然回头,隆云正站在那里看着她:“做恶作剧是好玩,可要体会别人的感受呐!” 方拓的头,低下去又抬了起来,远处,那两人还在打闹着,面对这种气氛,她却一点都笑不起来,看看天,阴沉沉的,是不是又要下雪了? ************************** “师兄!”顾文宇对正在练字的方拓说道:“你是不是又捉弄冷大哥了?” “你怎么这么说?”方拓没有抬头,手中的笔却停顿了一下。 “今天你们在大门口分手,我看见他回房间的时候摇摇晃晃的,中间跌了好几个跟头呐!”顾文宇好笑地说。 “哈哈!”方拓的肩膀剧烈的抖动起来,接着就哈哈大笑,笑了几句,她手中的笔飞向窗外,她俯下身,两只手扶住桌面,回头看到顾文宇的表情,她又笑了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心中却泣血似的哭起来:“方拓啊方拓,没想到你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要靠和兄弟演戏来阻断男~人~的非分之想!”接着她的身体软了下去,直接跌在椅子上,外面,太阳刚刚落山岗 *************************** 一身男装的方拓将一个小孩子抱在怀里,一只手还在挑逗着他,弄得那小孩呵呵直笑:“长风兄,你有福阿!这么可爱的儿子,长大以后决定能迷住大把的女人!” “呵呵!”柳长风宠溺地抚摸着儿子水灵灵的脸蛋:“看这小子开心的!见了你可比见找他娘还亲切啊!你们挺有缘分的!” 柳长风无意的一句话,让方拓的手停了下来,她的后背传来一阵灼热感,转头看去,正好对上 苏婉那怨毒的眼神。于是尴尬地笑了笑:“长风兄昨天的酒还没醒吧?小心大嫂不让你上床啊!” “哈哈!”柳长风爽朗地笑道:“怎么会?虽然几兄弟会面我很开心,但也不至于醉到那种程度!” “前面文杰他们着急呢!你也不过去招呼招呼?”苏婉微笑着走过来,拉着柳长风就出去了。 “哎!”方拓叹了口气,低下头捏了捏小孩的脸:“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的呢?谁做错了?” ************************ “今天喝什么酒?”江南四公子又聚在一起了,柳长风来的这些天,他们都会找一个地方喝酒,今天的地点是柳长风住的客栈。 “喝什么都随便!”余文杰大咧咧地坐在那里,有转头对方拓说道:“怎么样?你那么喜欢小孩子?”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方拓哂道:“我喜欢3岁以下小孩!其他的不是太会闹,就是太反叛,头疼!一两岁的小孩能让人随便摆弄,而且很容易哄啊!” “真高深!”余文杰撇撇嘴:“我除了自己谁也不喜欢!” “哈哈!”冷幕白拍了他一下:“那你完了!你家几代单传,到你这里不是要绝后?” “怎么可能?”方拓不理会其他人的抗议,将腿放在了桌子上:“他可要成亲的呀,要不要孩子可不是他说得算!”她很喜欢这种气氛,面对苏婉,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而这种聚会,只有他们四 个! “我倒有些犹豫了!也许像幕白那样更好!”余文杰突然苦笑道。 “那你干脆出家算了!”方拓直起身子:“怎么到关键时候你就不转了?学幕白?那可是天下第一大祸害啊!” “看看长风!”余文杰喝了口酒:“一个吵着纳妾,一个叫着改嫁!这他妈什么世道!” “你就不用笑话我了!”柳长风摇摇头:“也不是我要纳妾,是我爹嫌孙子太少了!你嫂子还埋怨我!” “女人啊!”方拓又将身子倒了下去:“心眼芝麻点大,却比井还要深,神仙也摸不着底啊!” “噗!”冷幕白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咳嗽几声后,异常困难的说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说错了?” “你!”方拓斜过头想说什么,这时候室内却传出苏婉的惨叫声,几人一惊,都挑起来敢了过去。 ******************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苏婉的声音撕心裂肺,似乎要将喉咙喊出来。 “怎么会这样?”柳长风骇然的望着床上的儿子,伸出发抖的手探了探鼻息,接着飞快地缩回了 手,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怎么会这样?”他现在只能说出这句话! 余文杰皱着眉上前察看一下,那孩子嘴角溢血,浑身冰凉,脖子上还有两道很深的手印,显然是被人大力的捏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苏婉发疯似的奔到方拓的跟前,死死的抓着她的肩膀尖叫道:“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我们的孩子!” 方拓疑惑道:“什么我?你在说什么?”没想到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竟然会如此有力气,将她的肩膀抓的生疼。 冷幕白上前将苏婉拉开,好言劝道:“大嫂,你先把事情说明白!” 苏婉恨恨地瞪了方拓一眼,接着冲柳长风跪了下去,嘶声道:“相公!咱们的儿子死得如此凄惨,你得给他报仇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柳长风瞪着眼睛,狂吼道:“你说清楚!” “你们去花园以后,我就回来看看孩子,没想到,没想到!”苏婉已经泣不成声:“没想到咱们的孩子就死在那里,我被吓住就昏了过去~~”接着她指向惊愕在一旁的方拓:“就是她,就是这个贱人杀了咱们的儿子,相公,你可得给孩子报仇啊!” “不是我!”方拓挥了挥手:“我没有杀任何人!” “怎么不是你?”苏婉爬到她的脚边:“今天就是最后一个抱了孩子,而且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不是你是谁?不是你又是谁?” 她蹲下身子:“大嫂,真不是我杀的孩子!” “是你,是你!”苏婉哭着用手抓向她的脸:“就是你这个人,在外面杀人如麻也就算了,竟然连兄弟的孩子你都害!你不是人啊!你是畜生!” 方拓感觉有一桶凉水从头顶一直浇到脚跟,此时,她很想将已经陷入疯狂的苏婉踢到一旁,但这毕竟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她抬起头,正好看到柳长风那没有任何色彩的眼睛。她长叹口气,将脸扭向旁边:“你们告官吧!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 “我不管是不是你!”柳长风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这件事情我不会再追究,你走吧!” “你!”方拓冷冷的看了看在场的众人,笑了一下,转身就走!“哎!”仰头望天,心里真是什么滋味都有,她也清楚,不管孩子是谁杀的,她和柳长风之间的友情,已经被一道大沟隔开了! *************************************** 呼!累死我了,总算赶上了进度,下次开始更新全新的内容了!这急章如果有散乱的地方大家提出来啊!我现在都糊涂了!真是吃力的事情,我这么马虎的人不太适合做这么“细致”的工作! 第五章 “阿拓!你不用担心!”余文杰站在方拓面前,温言安慰道:“我们一定会还你个公道!” “是啊!这件事情一定不是你做的!”冷幕白也说道。 “当然不会是我做的!”方拓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你们相信我这个疯子我应该高兴才对!” “你不要这么说!”冷幕白说:“我们始终是信任你的,再说”他犹豫一下:“最后一个接触孩子的可不是你啊!” “难道还会是苏婉?”她扯了下嘴角,说真的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杀的那孩子! “怎么不会是她?”余文杰轻轻叹息道:“上午我就该把事情的真相提出来,结果让你受委屈了!” “苏婉可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冷幕白的眼睛望向窗外:“这个人,不得不提防!”她向前走了几步,将脸贴到她的耳边:“有些事情,依你的阅历是没办法一下子明白的!孩子脖子上的手印和你的手根本对不上,到和苏婉的手有些相似!” “怎么会这样?”方拓骇然道:“她可是孩子的母亲啊!” “是不是她的孩子还两说呢!”余文杰不咸不淡的插上一句:“当初说那孩子是长风酒后乱性的恶果,人家是抱着孩子上门的!这里面疑点很多啊!” “哼!一次中奖的事情不是没有!但她能毫不在意的杀了孩子,这里面的问题就得好好琢磨了!”冷幕白冷哼一声:“到底是她勾引长风,还是长风强奸她,这笔糊涂帐只怕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又叹了口气:“女人啊,有的时候精明的可怕,但有时候却总是犯糊涂,而这些,往往让她们翻不了身啊!” “你以为长风真的没看出来吗?这些事情他可是最在行的了!”余文杰那凤眼抽动一下:“孽缘,真是孽缘,说到底,他对苏婉还是有感情的!若是早点明悟过来,又怎会走到这一步?” “你们不要再说了!”方拓厌烦的挥了挥手,现在她宁愿那凶手就是自己:“这件事始终与我有关,我若是不出现,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说到这里,她痛苦的摇摇头。 “都是那女人太恶毒!与你何干?”冷幕白抓住她的肩膀大力的摇晃道,方拓这个样子,让他非常得难受! 方拓的目光接触到他那关切的眼神又立刻滑开,过了一会,自己先笑了起来:“我不会想不开的!”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下面该怎么办?” “查出苏婉的底细!”余文杰坐了下来,叹口气:“当时我们也没了方寸,察看清楚要说出真相,却被长风打断了,长风这几年可老了!”他感慨万千,没想到当初那么有魄力的一个人,也会做这种糊涂事! “这怪不得他!”方拓叹息道:“一个是朋友兄弟,一个是妻子爱人,死的又死自己的孩子,他夹在中间,恐怕是最痛苦的一个了!”虽然朋友和妻子之间,柳长风选择了后者,但方拓能够体谅他。 “你说他们天天吵,长风对苏婉更是没什么好脸色关键的时候竟然会保她?”余文杰撇撇嘴:“保她,不明摆着坑你呢么?” “男人都这样,你也不用笑话别人!”冷幕白收拢扇子,心中却相当明白,柳长风是不想与方拓在感情上有什么瓜葛才如此做的!挥剑斩情丝?他在心里叹气道,一头热的东西你斩的干吗?哎!长风阿长风,这难道就是你对自己感情不专一的惩罚? “我不在乎背黑锅啊!”方拓笑了一下:“他们若是真的相爱,我无所谓!”反正她过去都习惯了! “不管你在乎不在乎!”冷幕白摇摇头:“这苏婉只怕不是如此简单,查出她的底细,她若是收手就算了,要是再有什么动作,也好有个准备!你们想想,她千方百计的嫁入柳家有什么目的?是不是背后有什么人?” 方拓端起茶杯,看着那上升的水气不由陷入沉思,她知道姑息养奸的道理,是不是将苏婉向她下毒的事情说出来?想了想,才开口道:“幕白说的有道理,我同意将苏婉的真面目查出来!”她还是决定不将事情抖出来,婉茹死了,这件事情死无对证不说,也显得自己太小人。 “你和我么去找长风说个清楚!”余文杰站了起来:“或者干脆告到官府去!” “你怎么还没明白我们的意思?”方拓笑着摇头:“那样只会打草惊蛇,还是暂时沉默比较好!” “难道你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余文杰不解道。 “只要查出真相,我的名声不会有什么损害的!”方拓笑得似乎更加开心了:“疯子,杀人狂?我的名声会好到哪去?” “就这样吧!问去你了!”冷幕白拽了拽还要说话的余文杰:“我们出去了!” “好!”方拓推来椅子站起来:“我的清白可要靠你们了!” ******************************************************* 十天后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方俊闯进房间,对正在画画的方拓吹胡子瞪眼道:“你给我说清楚!” 方拓手中的笔停顿下来,抬眼看了看方俊身后的顾文宇,投去一个眼神。 “外面都传说师兄你杀人了!”顾文宇冲她眨眨眼。 “哦!”方拓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继续低下头,手中的笔飞快的在纸上游动:“我没杀人!” “你那是什么态度?”方俊走过去将她的笔夺过来:“外面的传言可难听了!” 方拓笑了起来:“传言是传言,与我何干?”接着她直起身子,傲然说道:“要真认为我杀人,要官府来抓我啊?开封府留着何用?”又抽出一支笔。 “还不是柳大哥她老婆,三天两头到这里来闹,今天上午刚被柳大哥硬拽回去,恐怕是疯了!她”顾文宇有些幸灾乐祸道. “够了!”方拓猛地将笔扔在桌上,厉喝道:“她有什么不是也轮不到你插嘴!” 她毕竟管了顾文宇那么长时间,虽然四年不见,但余威尚在,顾文宇只能缩缩脖子,再吐吐舌头。 “你那是什么态度?”方俊更是不乐:“他可是你” 这时候,尚书府的管家却闯了进来,脸色古怪的向方俊施礼道:“契丹国使节燕王耶律隆云求见!” *************************** 隆云和方拓骑着马在林间穿行,隆云的马浑身乌黑发亮,身为神俊,而方拓的坐骑则不然,毛色杂乱不说,个头也不高. 花马的马蹄谨慎地踏在柔软的雪地上,有时候,蹄下的树枝发出断裂的声音,那马惊恐地打个响鼻闪向一旁,一只纤细的手掌在马耳朵上拍打两下,那马又快步追上前去。 两人已经翻过山坡,山坡下是一大片开拓的平地,他们勒住马,马镫碰到一块儿,当当直响。 隆云的马浑身冒汗,使劲地抖了一下身子,他回头笑道:“怎么样?” “感觉不错!”方拓的手还是放在马耳朵上,这次改拍打为抚摸:“没想到你还带着踏雪!”她胯下的马正是几年前骑过的小马驹。 “它长的虽然不怎么样,但确实是匹神驹!”隆云也摸了摸踏雪的耳朵:“带着它,多少也能炫耀一下!”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我看哪个家伙不顺眼,就让他骑上踏雪走几圈!哈哈!” “够阴险!”方拓吐吐舌头。 隆云不依道:“这是他们没本事,怨着谁咧?”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答应和我出来,不是因为这家伙吧?”他指了指踏雪。 “你怎么能这么说?太伤心了!”方拓夸张地作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就算是真的,你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多伤和气?”又笑了笑:“你敢冒生命危险到死对头家里拉人,我又怎么好不给面子?”想起之前的情景她就想笑,那哪是请人啊?分明是抢人嘛!而且是光天化日之下,到朝廷大员的家里抢人,真有气魄! “唉!”隆云长叹口气:“没想到现在你还笑得出来!这方面,我实不如你!” “我不笑?还哭不成?”方拓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隆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说道:“你知不知道,外面传言” “我知道!”方拓挥手打断他的话,满不在乎道:“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又因为妒忌,想抢别人丈夫,连孩子也不放过!”她现在可谓疯名远播了! “我服了!”隆云感慨道。 “习惯而已!”她轻声地说,接着拿起弓箭,想不远处的一只兔子射去,当然是偏了.不禁懊恼的握紧拳头。 “我帮你报仇!”隆云见状笑了一下,一语双关的说,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做秀似的清喝一声,那三支箭快电般的袭向刚刚被方拓惊得四处乱穿的兔子,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兔子的身子停了下来,身上已经多了三支附带品,两只射在耳朵上,一支直插入后背。 方拓第一次见到这种箭法,不由倒抽口凉气。 “怎么样?”隆云得意的嘿嘿笑道。 方拓看他一眼,叹口气道:“有的事情,只能我自己来处理,报仇可不是最终目的!还有”她看了看远处正在挣扎的兔子:“打猎其实是很残忍的事情!” ************************* “你还是那种习惯!”方拓好笑的看着周围忙活的人,她们站的地方,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还铺上了厚厚的几层草席子。 “坐!”隆云做了个请的动作,在席子上盘腿坐了下来。 方拓坐下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摆放了桌子和酒壶酒杯。不远处,几个大汉正费力地将几个火炉抬到席子的四周。 “你不觉得很”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事情! “嚣张是吗?”隆云笑道:“我在异地他乡,不摆出点架势来怎么行,好歹我也是个王爷!”顿了顿,给方拓的酒杯斟满酒:“和佳人有约,不准备齐全点实在过意不去啊!” 方拓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却四处飘忽不定,最后紧紧的盯着头顶上的云彩。 隆云苦笑一声,拍拍手,一旁有仆人端了一盘肉上来:“这就是刚才那个兔子了!”他将盘子推到方拓面前。 “好啊!”方拓放下酒杯,有些兴奋的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这可是人间美味儿!” “我还以为你不会吃呢!”隆云笑虐道。 “我什么不吃?”方拓的目光又放到了远方:“什么都不在乎才最好!” “你真的没有在乎的事情吗?” 方拓回头看了看他:“不说这些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匾,正是兰若冰襁褓中的那个轩辕宝玉:“你见多识广,这个见过没?”之前问过余文杰他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她打算现在碰碰运气。 隆云见到宝玉,不由神色一震:“你怎么有这个?” “你认识?”方拓来了精神,这趟总算没白来:“你知道其他的玉在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隆云点点头:“当初我随军到了乌山,那附近有个叫乌古吉克的部落,那个部落的长老就随身佩戴着这样一个玉器,据说是他们部落的神器!只是颜色和你这个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方拓拍手道:“你能说出具体的地点吗?”总算找到了一点线索,她显得有些亢奋。 “这可就难了!”隆云摇摇头:“他们居无定所,但是也脱不开乌山那个范围!” “那就好!”方拓放下心来。 “我帮你吧!派个十几万大军,把那部落杀”隆云将一支手肘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挥舞着:“把那个玉给你抢来,反正我早就看那些蛮人不顺眼了!”他本想说要将那部落杀光,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用!”方拓白了他一眼,让他抢?宝玉到了他手里,恐怕自己更难得到吧!过了一会儿,她的眼光重新投到远处,乌山,很远阿!看来得早做准备才是! 而此时,隆云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酒杯细细的品着里面的酒,脸上也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 方拓掣马于街道上,今天很高兴,所以喝了不少的酒,现在已经微微有些醉意了,来到尚书府的门口,她却猛地将马勒住了,眼睛直直的望向前面,血液中的酒精瞬间少了大半。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妙龄女尼立于那朱红的大门前,她眉目如画,姿态秀逸,身材美妙绝伦,酷似仙子,那浑身散发的气质竟与这周围喧嚣的尘世格格不入。 “沈如芸?”方拓惊讶的说道。 “是我!”那女尼微微一笑,向方拓双手合十道:“不过沈如芸已经不在了,贫尼法号理清!” ************************ “跟我走吧!” “不!” “跟我走吧!” “不要!” “跟我走吧!” “我不去!”方拓猛地站起身:“沈如芸厄~”察觉到那警告的眼神,她缩了缩脖子:“我说理清,当初调戏你,是我不对,害你背黑锅也是我不对,让你过了四年苦日子更是我不对!你饶了我吧!” “阿弥陀佛!”理清深施一礼:“当初被你调戏,是贫尼有眼无珠!背上黑锅,也算我倒霉,谁让我挨你最近?至于说四年苦日子,那纯粹是子虚乌有,你姑奶奶过的舒坦得紧!”她正说的生气,一口气给自己换了三种称呼,突然看到方拓那骇然的表情才知道自己失言,脸色微红,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远离爱者,无忧亦无怖!贫尼在精神上得到了最大的愉悦!” “爱?”方拓愣愣的问道。 理清瞪了她一眼:“总之”走到方拓的面前,突然掐住她的脖子,使劲的摇晃:“我到最后才知道你是女的,你这个混蛋,怎么不去死?你害死我了!” “咳!咳!”方拓艰难的喘着气:“出家人,出家人!” 理清这才收回了手,坐到方拓的旁边。 方拓摸了摸脖子:“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啊!”她看到理清那装扮,心头不禁有悲戚的感觉! “没变?”理清苦笑,看了看她,又问道:“你呢?” “我?”方拓呆了呆,才感叹道:“是阿!人怎么会不变!我现在在外面的形象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魔头啊!” “跟我走吧!”理清转过身,面对她郑重地说道:“远离这一切!” “你怎么又提这个!”方拓笑着摇摇头:“我虽然做了错事,你也不至于非要我跟你回去出家吧?那你还俗得了!” 理清白了她一眼,才说道:“这次收到冷幕白的信,我本不打算来,但我师父无难神尼非要我走这一趟,见到了你,我才知道师父她老人家的意思!” “你确定她不是嫌你麻烦才甩开你?”方拓的眼睛上下扫了她一遍。 理清闻言要打,手在半空却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你浑身上下魔气甚重,若不加以调理,只怕会万劫不复啊!再说也不是要你出家,在佛气重的地方调养,你身上的魔气才不会反嗜啊!” “我知道!”方拓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几步,最后负手里在窗边:“我自己有对付魔气的方法,跟你回去?只是逃避一时!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呐!”她转过身,目光神采奕奕的望向理清,傲然笑道:“只要心存正道,佛如何?魔又怎样?” 理清见劝服不了她,暗自摇头,过了半响才开口道:“我会跟着你,直到你彻底摆脱魔气或者根我回去为止!” 方拓对上理清那坚定的眼神,愣了一下,旋又笑道:“你真是变了!” 第六章 “不对,不对!”方拓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对抚琴的秋水笑道:“我知道你这么唱了很多年,但用那假嗓子不能唱出韵味儿来,放开喉咙,太腻了可就不好听了!” “真是”秋水白了她一眼,哂道:“不知道你这古怪的唱法哪学来的!” “这可是商业机密!”方拓有些厌恶的看了眼镜子,转过身,在秋水的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怎么样?” “不错,比几年前会打扮多了!”秋水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站起身,走倒她跟前:“你真的要以这种身份去?” “那有什么?”方拓牵起嘴角:“我这么去,还会被口诛舌杀不成?”她走到床边,又将一套青色的男装放入一个包袱系好。 “差不多了,那种眼神可是很让人难受的!要是我,连这个屋子都不会出!”江秋水紧跟着她:“你也真是,这种黑锅都要背!”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方拓不在意的笑道:“生活本就平淡无趣,添点滋味儿也不错啊!” “你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秋水又不确定的问道。 “基本上,我只对一件事情在意!”方拓直起身,目光投进了秋水的眼睛:“那就是我自己!” “你自己?”这算什么答案? “我自己!”方拓意味深长的叹口气,紧接对着房门说道:“进来吧!” “你的武功确实挺厉害,我这么小心都隐瞒不过!”理清吐着舌头进了房间,看到秋水施了一礼:“秋水小姐,多年不见,依旧光彩照人啊!” “你是”秋水上下打量她,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沈小姐?你真出家了?” “那都是过去了!贫尼法号理清!”理清双手合十,又瞪了方拓一眼:“当时秋水小姐哭得那么伤心,没想到还能认得我!”她们是在四年前芜湖方拓的“葬礼”上认识的! “咳!咳!”方拓尴尬的叉开话题:“理清也要去?” “当然!”理清扬了扬手中的请柬:“他们也请我了!” “不好吧!尼姑出席婚嫁不是不吉利吗?”方拓奇怪的问道,记忆中好像没看过这样的情况! “谁说的?”理清皱眉道:“只是出家人很少参加这种场合而已!” “那好!”方拓开心的笑了起来,今天的婚礼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热闹! ************************* 虽然刚刚二月,河水还没有开冻,但此时的吏部尚书府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那红色的彩灯,飘扬的秀旗,满面笑容人来人往的大门台阶,仿若提前进入了春天,给这汴梁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天,余文杰是主角。用花轿接来了新娘子,他就跟着老爹余泓达站在府里的花园中间,扬着一张笑脸不时地和拿着请柬参加婚礼的客人们打着招呼,吏部尚书是朝廷大员,前来的客人自然是络绎不绝,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加上围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那热闹的气氛自是不用说。 余文杰一边笑着,一边还低下头偷偷的揉揉已经有些僵硬的脸:“她***,怎么这么累?”刚嘟囔一声,袖子就被老爹狠狠的拽了一下,抬头看见老爹怨怒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接着再次强迫自己的脸上露出那直前训练很久的标准笑容,心中却忍不住的再次嘀咕:“这几个人怎么还不来?”眼前闪过的或是华里的服装,老气横生的官场笑容,耳边听的也尽是那些早就会背的官场客套话,这些都是冲着老爹来的,眼看就正午了,他自己的那些朋友除了冷幕白一直在府中帮忙外,一个也没见着,难怪心里会不平衡! 门口收礼的管家更是不轻松,虽然余泓达早有准备,特意安排了两个人管着差事,饶是如此,这工作量也不轻阿! 现在当职的是为余家做了20年的余安,一边记着礼品的清单,一边还要扯开嗓子将来的客人一一念出来。不一会儿嗓子就快冒烟了! 天已经快接近正午了,眼看这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少,看来该来的都差不多齐了,余安松了一口气,刚要拿起装上的茶杯润润嗓子,一辆华丽的马车却停在了门口。暗叹口气,他有些不甘心的重新拿起笔。 余文杰一个劲朝大门口望,虽然知道朋友们一定会来,但此时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担心。就在焦急的时候,门外的管家高声喊道:“京兆柳长风柳公子,柳夫人到!”话音未落,柳长风已经拉着苏婉走了进来,先向余泓达行了一礼,接着看到余文杰朗声笑道:“恭喜恭喜!”神色上却很精神,一点看不出刚刚丧子的那种悲凄样子。 毕竟是来了老朋友,余文杰显得很开心,抱拳道:“同喜同喜!”却没有看苏婉一眼,只是低声对柳长风说:“你能来我很高兴,真的!” 园子里却是鸦雀无声,彼此在交换着眼色,凡是住在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些时日,江南三公子这几个人和临波仙子兰若冰可成为风云人物,更知道他们因为柳长风丧子的事情闹得很僵,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这种情形,好似甚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时候,门外又喊道:“契丹国使节,燕王殿下到!”刚刚喊完,隆云就带着两个侍卫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却没有按照惯例跟余泓达打招呼,而是直接走上前捞住余文杰的肩膀:“文杰兄,恭喜恭喜啊!祝你早生贵子!” “没什么好说的!”余文杰捶了他胸口一下:“看你这么给面子,待会儿喝它几碗!”虽然隆云刚才的举动等于看不起自己老爹,但豪气的余文杰才不会在乎这些,对于隆云能不顾身份到这里喝喜酒,那什么种族隔阂这时候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园子里的其他人则是拿着古怪的眼光看着他们,这时候的气氛如果拿鸦雀无声来形容已经不恰当了,简直是落针可闻,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几个年轻人还真为余文杰担心。 余泓达毕竟是老持慎重,见到这种情景只是笑了笑:“耶律王爷肯赏脸来喝小儿这杯喜酒,真是令寒舍蓬壁生辉啊!”他还没说完,没完又喊道:“杭州天元庵,理清师太到!” 这一声让那些宾客的脸色更是古怪了,接二连三来的人都是那么让人意想不到,连出家人都来了!余泓达嗔怪的看了眼儿子,这请的都是些什么人? “文杰兄!”理清笑意盈盈的走进来,双手合十,站在园子中间向周围行了一礼,最后面向余文杰:“祝您和嫂子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其他的客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大门,不知道下面进来的会是什么古怪的角色。果然,门外这时候又喊道:“云仙斋秋水小姐到!” 江秋水穿过众人给让出的路,款款行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古琴的婢女。 “哗!”园子里的年轻人有些都兴奋叫出声来,这江秋水自然不会是冲着吏部尚书来的。没想到这驭风公子如此有面子,连冷骨美人都能请到,听说连当今太子邀请江秋水都被委婉的拒绝了,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心怡很久的美人。而且看这架势明显是要表演一场,他们看向余文杰的目光不由夹杂了一丝崇拜。 余文杰有些飘飘然的对秋水笑道:“秋水一来,我这人气可提高不少阿!” 秋水白了他一眼,对这众人优雅的一拜,接着什么也没说,就走进了内院,那里面有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她那优雅的姿态和独特的气质连那些老人都忍不住暗暗折服,正当宾客们还为在兴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门外再次喊道:“兰若冰兰姑娘,顾文宇顾公子到!” 园子里的气氛立时冷却下来,他们实在想不到在这种情况那传说中的人还敢露面,而且是在她仇人的面前,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镇定自若的柳长风和满面怨气的苏婉,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会在这几个人之间发生,同时有些人还心存期待,他们真的想看一看那美如天仙,心如蛇蝎,手段毒辣的诽闻人物。 方拓用一种舞姿样的步伐在人群中翩翩跃过,她那高昂的脸上,没有一丝被人注视的困窘。而她的身后,顾文宇紧紧跟着师兄的脚步,一边用戒备的眼神审视着人群。 方拓的眼睛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她看到了厌恶,惊艳,痴迷,敬佩总总的表情。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向从刚才就一直怔怔的望着她发呆的余泓达施礼道:“余世叔!”她的声音夹杂了一丝的内力,却不会伤及人身,目的只是让他清醒过来。 余泓达这才缓过神来,这时的他已经失去应付宾客时的那种冷静,勉强道:“好!你伯父就在堂上,你去找他吧!”说完还喘了几口粗气。连顾文宇的招呼都没有理会! 方拓对他的表现有些诧异,但大庭广众不便于将疑惑道出来,只能应付似的点点头,却在转身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因为她耳中清清楚楚的听到余泓达的嘀咕声:“像,太像了!”像?像谁?她想回头问清楚,却强自忍住了,来到余文杰面前:“恭喜文杰兄!”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余文杰哈哈一笑,接着凑近她:“该死,你怎么以这种方式入场?还嫌我的婚礼不够热闹是不是?” “哈!你可冤枉我了!”方拓故做委屈的笑道:“你给我的请帖上明明写着兰若冰这三个字啊!我换个身份怎么进来?” “该死!”余文杰懊恼的拍上额头:“又是冷幕白那小子干得好事情!”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没有冷幕白的身影,看来这小子心虚躲起来了:“他怎么竟给我添乱?” “看开吧兄弟!”方拓拍拍他的肩膀:“朋友是干什么?用来出卖的!”笑着离开余文杰,走到柳长风的身前:“长风兄可好?” “好!”柳长风看着她那满是笑意的眼神,心中却似乎有什么堵得慌,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方拓转向苏婉:“嫂子可有些憔悴了!” “当然了!”苏婉撇撇嘴,冷冷的说道:“那像你,这种情况都笑的出来!”末了还加上一句:“好不要脸!” “哈哈!”方拓爽朗的大笑起来:“平生不作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我有什么笑不出来的?”随即板起面孔,一字一顿的说道:“皇天厚土,实所共鉴,你孩子怎么死的,你自己清楚!嫂子,最近没有做噩梦吧?”说完甩开四周那探究惊讶的目光,不再理会柳长风痛苦的脸庞和苏婉瞬间苍白的脸色,拉着一直狠狠等着苏婉的顾文宇就走向内院 *********************** 华灯初上,吏部尚书府理的彩灯都早早的亮了起来,参加宴席的宾客还沉浸在那种喜庆当中,气氛一点也没因为太阳的消失而冷却下去。 “要说新娘子江紫云真是标致,余文杰能娶上这等媳妇,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书生喝了一口酒,临了还拐上那么一句:“羡煞我也!有个掌权的老子还真是好!” “那到不一定!”他旁边的一个身着华服的黄连汉子反驳道:“这余文杰家产丰厚,在江湖上还有很大的名头,驭风公子,谁人不知啊?怎么会屈就了江小姐?” “呸!”八字胡瞪起了眼珠:“江小姐文采相貌在这京城堪称一绝,他一个商贾算得什么?有功名否?有才学否?一介粗莽武夫而已,要是没他那老子,他算得什么东西?”他这一桌就剩下两个人了,而且是在角落里,所以说这些话不怕那些武官:“你看看他都结交什么人?江秋水,也不过是一个妓女而已,敌国皇亲,出家的尼姑,还有恶贯满盈的魔头,没一个正经的!” “那你还来喝这喜酒?”黄脸汉子不服道。 “我是冲着余大人来的!”八字胡冲着喜房的方向啐了一口。 “冲余大人来的啊!”这时候,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英俊书生插话了,他的脚步有些摇晃,一把将那黄连汉子推到一旁去,然后跌撞得坐了下来:“看你那样子一定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 “那到不敢当!”八字胡撇撇嘴:“但比起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要好了不少!”他的话语有些傲慢! “咱们来比试吧!”那英俊书生从桌旁拎上两坛酒:“怎么样?敢不敢?” “怎么不敢?”八字胡看到那酒坛有些发粟,嘴中却强硬道:“不过喝酒算得什么本事?” “谁说要比酒来着?”书生一拍桌子:“看你那样?和你比酒那是我欺负人!”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哈出一口酒气:“咱们比诗?一局定胜负,谁输了就把这坛酒喝下去,怎么样?”说完就直愣愣的看向八字胡,那眼睛里满是瞧不起! “好!”八字胡被他那轻蔑的目光一激,当场拍板道:“你说怎么比?” 那书生见他答应,微微一笑,接着毫不犹豫的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好诗!好诗!”八字胡被诗中那意境深深的吸引住了,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不由感叹道:“如此豪气的诗句,当真世所罕见!”等回过味儿来,却正好对上书生那冷冷的眸子。 那书生又喝了一口酒:“你来!我给你一盏茶时间!” “我!”八字胡困窘的满面通红:“我不如你!” “这不就得了?”那书生又一拍桌子,那起一坛酒仰头就灌了下去,等一坛酒喝完,将那酒坛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又掏出一把扇子拿在手里:“兄弟,说话不要说得那么满!小心吞不回去啊!你刚刚瞧不起谁来着?” “我,我又不是说您,您有大才,我自然不会瞧不起您!”八字胡小声地说道。 “你怎么没瞧不起我?”那书生手中的扇子在那八字胡的脸上轻轻的拍了拍:“你不是瞧不起江湖人么?我就是啊!” “阿拓!你又在欺负人了!”这时候一道粗矿的声音传来,正是穿这大红喜服的余文杰。他凤眼扫了在座这些人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书生的身上,微微皱眉道:“你喝多了!” “没喝多!”那书生正是方拓,他脚步摇晃的站了起来:“文杰兄怎么还不去见嫂子啊?我们还等着闹洞房呢!” “你不是胡闹吗?这才刚黑天!”余文杰连连苦笑,又提起精神:“你和秋水还没表演呢!我怎么舍得错过好戏?” “是啊!我倒给忘了!”方拓不由失笑,将脸贴在余文杰耳边:“我不是让你对付理清吗?她怎么样了?” 余文杰听到这话哈哈大笑,开心眨眨眼睛:“她不是吃素吗?我让幕白那家伙缠上她,硬逼着她喝了一坛酒,现在被人扶下去休息了!” “哈哈!虽然不人道,不过她不来搅场就好!”方拓愣了一下说道:“冷幕白还真不是白给的,连出家人都能搞定!”接着又走到八字胡的旁边,再次用扇子拍拍他的脸:“兄弟,不是我欺负你,也就遇到了我,要是换了这等粗鲁的家伙早就被扔到河里喂鱼了!” “你到底是谁?”八字胡忍不住问道。 “我?”方拓微微一笑,打开扇子扇了扇:“踏歌公子,方拓!”说完就在余文杰的搀扶下离开了! “方拓?”八字胡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到当朝有哪个才子叫这个名字。 “踏歌公子方拓?”从方拓现身就一直没说话的黄脸汉子此时却惊呼道:“他不是死了吗?” “你知道他?”八字胡刚要问明白,却见那黄连汉子正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桌面,他顺着视线看去,只见刚刚方拓放下的那个空酒坛眼下竟然深深的陷入到桌子里,只露出一个坛口,里面黑黝黝的,用手想搬上来,可无论多大的力气,那酒坛就是纹丝不动,他喘了几口粗气,惊骇的跌坐在椅子上,失声道:“这就是江湖人?”一阵风吹过,他的后脊一阵发凉,那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 还是迎客的花园,此时已经被桌椅占据了。花园靠近内宅的一方,筑起一个悬挂着彩灯的木台,那木台的中央正高高竖立着一个支架,那支架上也满是花灯和彩带,在支架的最顶端,还悬挂着三个圆形的东西,客人们左猜又想,都不知到那是什么! 就在他们琢磨不透的时候,轻逸灵动的琴声突然响起,将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木台的四周被扯上了白纱,那白纱洁白似雪,在风中微微浮动,在那彩灯的映照下,竟好似天阙月宫般,只是里面黑黑一片,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只是知道琴声是在那里传出来的!难道就这么听曲不成?有人疑惑到! “秋水小姐!”这时,有人指着木台惊呼,果然。那白纱里也点起了灯火,有两个人影投在白纱上,在那白纱的摆动中,里面的人时隐时现。在人们的期盼中,白纱缓缓的被拉开了,那两人的真正面貌也展现在大家面前,一个素衣淡妆的正是冷骨美人江秋水,而一个英俊的书生正负手立在秋水身后,嘴角微微扬起,浑身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气质,竟与这神秘的环境融为一体。 秋水抚琴弹奏一会,又停下来,回头深情款款的望了身后人一眼,场中众人禁不住张大嘴巴,露出痴迷的眼神,一反冷骨美人的冰冷清绝,此时的江秋水的神态竟然娇媚到骨子里,却一点都不过分,反而让人觉得恰到好处,那眼神,那微笑,那神态,已经不能单单用一个美字来形容了,但人们仍然找不到能够描述的语言。秋水点点头,微微一笑,重新拨动琴弦,朱唇轻启,缓缓唱道:“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呯呯跳不能入睡。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唱完这一段,手没有停下来,她却不再开口,只是重新回过头去,那书生往前走了两步,接口唱到:“月儿高高挂,弯弯的像你的眉,想念你的心,只许前进不许退,我说你呀你,可知流水非无情。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声音清朗圆润又略带磁性,他高昂着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随手一招,一把折扇出现在手中,扇面摇摆中,竟给人以豪放又不霸道,洒脱却带着精雅的感觉。 那两人的神态完全不象是在表演,反而像是一对恋人,仿佛今天是他们的婚礼一样,时而眉目传情,时而轻声谈笑,幸福的模样羡煞旁人。 这时候他们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就在众人以为这首歌唱完的时候,他们竟然一同开口合道:“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飞!明月几时有,把醉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飞!” 一首歌唱完,四周寂静一片,众人还没有在歌声和两人别致的表演中恢复过来的时候,过了好一会儿,才稀稀落落的响起掌声,而更多的,则是轻轻的长叹,为这场表演的精彩,为这歌曲的动听,也为这喜庆之夜的结束! 那书生正是方拓,她见到这种情况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两脚轻点地面,身体直冲而上,在人们的惊呼中攀上了支架上,那种人猜不透的奇怪物体上,只见她晴喝一声,身体猛地下坠,那圆球也被拉了开来,她身体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平伸两手,另外两个圆球也被她的劲气割开了,霎时间,各种颜色的彩纸碎片,缓缓的将下来,在风中飘浮到整个花园,形成一场人造的,美伦美涣的彩色花雨。 “好!”人们没想到这场表演还会有这种安排,纷纷叫起好来,而眼尖的则把目光放在那三个球体上,原来,随着花雨一起降下的,还有用红色布帛书写成的婚联。 “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方拓向众人抱拳道:“花好月圆!恭喜文杰兄喜结良缘,预祝他多子多福,长命百岁!”他冲喜房的方向深施一礼,抬头,正好看见余文杰站在一个红衣美人的旁边,向他伸着大拇指。他微笑着回头,也看到了柳长风若有所失的依恋眼神,以及苏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 深夜,方拓和理清坐在房顶上,看这天上皎洁的月亮感慨良多! “真是,你们表演的那么精彩也不叫我!”理清抱怨道:“从余府出来的时候,人们都在谈论这个!我又没看到!”她现在颇为后悔,怎么就错过一场好戏了呢? “哈哈!出家人不应该贪杯!这就是报应!”方拓拿着酒坛又喝了一口酒。 “都是那个冷幕白!”理清恨恨的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稀里糊涂的犯了戒。过了一会儿,她转过头:“你和秋水小姐怎么了?” “什么?”方拓诧异道。 “我看她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 “哈!”方拓苦笑道:“我们演了一场戏,结果她陷进去了!”他场叹口气,又拿起酒坛。 “你不要喝了!”理清夺过酒坛,又小心的察看方拓的脸色:“你不开心?” “不开心?”方拓失笑:“我怎么会不开心?今天是我兄弟成婚的日子!” “口是心非!”理清嘟囔了一句,接着也叹气道:“看着朋友一个个都成家立业,是不是不平衡啊?”她用肩膀碰了一下旁边的人:“我娘过去和我说,我也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一些了!” “你娘?”方拓愣了一下,理清好像从来没提过家里的事情。 “死了!”理清淡淡的说道,好似她真的看开了生老病死一样。 方拓知道她虽然说的不咸不淡,但从她那眼神中能清楚的看到那种哀伤,微微一笑:“你不是没看到我的表演吗?我现在给你唱首别的!”接着站了起来,拍着手清唱道: “ 踏歌万里孤行远,故人行程路漫漫。 悔教苍天乱作弄,几家愁苦分一半? 莫要悲伤更别泣,人生百年过瞬息。 看开得失才相宜,是非入耳不在意。 达人不愿提往昔,都在远山重幕里。 丈夫傲然立天地,那管江湖风波起。 孤村小雨月正黄,芳草青青更见凉。 落花都随流水去,潇潇下还无边雨。‘—— 感谢起点的ccfwl000兄弟提供歌曲! 第七章(上) 余府的大厅,一改昨日的热闹喧嚣,此时非常的宁静,诺大一个房间,只有两个人在喝茶! “没想到踏歌公子方拓和兰若冰是一个人,这天下恐怕没几个人能一眼认出来吧?” 方拓放在嘴边上的茶杯停了下来,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直视对面的余弘达:“余世叔怎么知道?文杰告诉你的?” “他能说什么?他的性格你们这帮朋友最明白不过的!”余泓达悠哉游哉的喝了口香茶:“至于为什么我能一眼看出来,那是因为”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20多年前,曾有过同样的情景啊!”他眯着眼睛,回过身看向方拓:“同样的美绝尘寰,同样的文武双全,也同样是女扮男装,但你比你娘要特别的多啊!” “我娘?”方拓惊得站了起来。 “我从你师伯那里知道了你的身世,想来你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并不了解!”余泓达长叹口气:“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花蕊夫人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欣慰吧!” “花蕊夫人?”方拓重新坐下,她终于知道兰若冰的身世了!那,兰若冰的父亲又是谁?后蜀后主,还是赵匡胤?20多年前,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阿! “不错!花蕊夫人!你能活到现在,想来是因为她早料到会有不测,才将你丢在路旁的吧!”余泓达脸上的表情复杂,看了看方拓,随即仰天喃喃自语道:“梦凝!你在哪啊?” 方拓低头看着茶杯,想了想,将轩辕宝玉取出来:“世叔见过这个东西么?” 余泓达接过去仔细得观察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将东西递回来:“重未见过!这是?” “这是兰,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 “噢!想来是皇宫中的秘宝吧!先帝对你娘可是宠爱有加!”余泓达叹口气:“她是个苦命的女人啊!”随即又来了精神:“我给你说说她的故事吧!” ***************************** 方拓走在大街上,心头一直被几个难题困扰着,自己身上这块轩辕宝玉显然是出自皇宫,现在宫中会不会有另一个?有的话自己又怎么才能得到?麻烦阿!如果是自己,大不了就硬闯一次,而现在自己胡来的话,事情一旦败露,全都得受牵连!皇宫戒备森严,岂是一个人能进去的? 她朝四周的店铺看了看,春天了,人好像更多!接着对天笑了起来,没想到兰若冰竟然还有一个公主的身份,虽然这个身份是致命的,很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不过她觉得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太戏剧化了! “大侠,大侠!”方拓正想得出神,猛地被这几声熟悉的招呼惊醒,测头一看,乐了起来:“肖子颜?” 只见那肖子颜正站在一个木楼的第二层向这边招着手,而他的上方是一个大大的牌匾,上书:“仙居客栈!” ************************ “没想到你是这里的老板啊!了不起!”方拓打量一下四周,感叹道。没料到这书呆子也会做起生意来! “大侠缪赞!”肖子颜给方拓倒满了酒:“这是学生妹妹开的!” “你妹妹?”方拓拿起酒杯的动作停顿一下:“上次见到的那”上次自己竟然会错认,将少女看成大妈,差点闹出笑话来!不过,她妹妹确实很老! “不错,”肖子颜点点头:“这小妮子过去一直在外面习武,最近几年才回来,却始终按分不下来!”他叹了口气:“是该嫁人的年纪了!” “哈哈!”方拓仰头将酒到入口中:“你妹妹习武啊!真不简单!”然后将头凑到桌子中间:“很难管吧?” “是啊!”肖子颜搓着手:“整天用什么易容术的把脸变来变去耍人玩,若不是我熟悉她的声音,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害呢!” “你又说我的坏话!”这时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拍了肖子颜一下:“还不快向老身道歉?”这话虽然是老气横秋,但那嗓音尖细圆润,也只有少女的嗓子才能发出来。 “肖梦莹”肖子颜恼怒地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像什么话?没看到有客人在吗?”转过头,对方拓歉意的笑道:“大侠!这就是鄙妹!不要见笑!” “呵呵!”那老妇人竟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接着单手在脸上一抹,露出细嫩美丽的容貌。对方拓报拳道:“这位姐姐莫笑话!小女子肖梦莹,早就听我哥哥说过您大侠的大名了!而且,昨天您得表演现在可是传遍全城,家喻户晓!不知道小妹该叫您大侠呢?还是应该叫兰若冰兰姐姐!或者是”她笑意赢赢的抬起脸:“我要叫您踏歌公子方拓呢?”—— 今天就只有这些了!不好意思,今天我实在是写不下去,原本想强迫自己写下去,无奈力不从心,而且那样的文章质量也不能保证!所以只有这些了! 本人在戒烟,今天是第三天,一直提不起精神!郁闷!看来我的计划要夭折了!不好意思!再次说声抱歉!原谅我啊,原谅我! 第七章 “你连这个都知道?”方拓眨眨眼:“你哥哥告诉你的吧?” “是啊!您一点都没有街上传言的那么可怕!”肖梦莹展颜一笑,接着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哥哥的身上:“这个笨蛋,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还有” “行了!”肖子颜打断妹妹的话:“小小年纪不要学着别人嚼舌头!” “哼!”肖梦莹白了他一眼,转头面向方拓:“江湖传言,疯仙子兰若冰武功高绝,小妹早就神往已久,今日能目睹仙颜,当真三三”下面的话却说不上来。 “三生有幸!”肖子颜拍了她一下。 “对,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肖梦莹不好意思的脸红道:“我没读过书,所以,不好意思!” “爹娘死得早,就把她送到舅舅家里抚养,一别就是10年,”肖子颜无奈的摇摇头,又给方拓满上了酒:“舅舅舅母仙去后,她就继承了这个客栈,没想到沾惹了一身江湖习气,一点女子的气质都”猛的想到面前之人恐怕比自己妹妹还要玩劣,大觉失言,脸上不由一红. “令妹不失天真本性,让人羡慕啊!”方拓到没听出什么,她坐了下来,接着话音一转:“肖兄在官场上还算得意么?” “唉!”肖子颜叹口气:“什么得不得意,在吏部当个六品的文案小官,在这京城不是满大街都是?” “吏部?”方拓扬眉:“昨天在余府怎么没有看到你?” “你当时如此风光,怎会在意我这等小人物?”肖子颜苦笑连连,接着又提起精神:“昨日看那副喜联是出自大侠之手?” “别什么大侠大侠的叫了!叫我阿拓就好!”方拓笑了笑:“正是在下手笔,不知入不入得肖兄的法眼!” 肖子颜听到她那关于称呼的话,脸上露出喜不自禁的神色“笔法苍劲有力,结体张弛有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接着感叹道:“大阿拓有大才啊!” “你太夸奖了!我这水平还差得远纳!”方拓喝了一杯酒,看了看天,站起身来:“这么快!天都要黑了!我只有下次来打扰了!” “噢!我送你!”肖子颜也跟着站起来。也没理会从刚才就一言未发的妹妹。 走到客栈门外,方拓看了看肖子颜:“肖兄还是早点回去吧!”若送远了,他恐怕就找不到家了! “好!”肖子颜苦涩的一笑:“那就失礼了!”过了一会儿,有象是想起什么,他趋前两步,抱拳道:“我有一事请求,不知道大侠能否答应!” “什么事情?”方拓愣了一下。 “我想求一副字!”肖子颜说出请求,看到方拓神色中的茫然,又连忙解释道:“昨日那喜联,实让我等读书人汗颜!学生的书法造诣已经停步很长时间,所以想求得一字,好好琢磨,希望能够有所突破!” 方拓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你回去吧!明日我将字送来!”面对这种简单的请求,她没道理不答应。 肖子颜又施了一礼,这才满意的转身走回客栈。 方拓目送他进去,转身刚走几步,就觉得身后有人追来,回头一看,却是肖梦莹,她微微一笑,将目光放在对方的脸上。 “兰姐姐!”肖梦莹脸上红扑扑的:“我也想请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你说吧!”方拓背负双手。 “我也想请你给我一副字!” “要字?”方拓诧异的睁大眼睛:“你不是”自己的字什么时候成了紧俏货了?这么抢手? “我后天去西京看望一位朋友,所以想”肖梦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那朋友是男的吧?”方拓试探的问,看她那有些困窘的表情,开心的笑了起来:“好!我一定写个应情应景的给你!”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觉得与肖梦莹非常的投缘。 “你笑话我!”肖梦莹的脸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望向方拓的眼神有些调皮:“我喜欢你做我嫂子!”接着又将嘴贴到方拓的耳朵边上:“我哥哥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说完没注意方拓瞬间变得苍白僵硬的脸色,转身就往回跑! ********************************** “月亮啊月亮!你说这世界是不是疯了?”方拓枕着双手躺在屋顶的瓦面上,抬头看着天上如勾的月亮。 “你又在发什么感慨?”一道清朗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你不也是没睡?”方拓抬高眼睛,让冷幕白那潇洒俊逸的身影倒着投在自己的瞳孔上:“你师父不是出城了么?你怎么还赖着不走?想白吃白喝啊?” “你怎么那么小气?”冷幕白笑道:“可是你师伯非要留下我讨论什么古玩字画的!”他坐到方拓的旁边:“长风那里不能去,余文杰那小子又没工夫理我,你这里再赶我,我冷三可就没地方去了!”说完还做作的叹口气。 “你去找那些红颜知己啊!”方拓被他的话逗乐了:“她们会很高兴招待你的!” “商女无情啊!”冷幕白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下来:“如果我给她们银子,想来她们会更高兴的!” “你不是有很多钱吗?”方拓转头看向他:“商女无情?这话可不象是惜花公子会说的啊!” “人总有厌倦的时候!”冷幕白看向天上的几片云彩。 “厌倦啊!”方拓叹口气,仔细研究起月亮旁边那一圈圈的光晕:“我对什么事情都厌倦,可又不得不面对!是不是疯了才能摆脱呢?” “有些事情是逃不开的!哈!你变得伤感很多啊!”冷幕白舔舔嘴唇:“人的年纪越大,这种感慨越多,这说明你长大了!”他稍微抬高头,盯着方拓的脸看了半响:“那晚也有月亮,你哭得很伤心,那时候,我才想起来,你是女人啊!” “我是男人!”方拓猛地坐了起来,抱着头,猛咳一声,大口的喘着气:“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题!”她的语气非常冷硬。 “我情愿你是男人!”冷幕白苦笑一下,伸展开双手:“你那样子太让人痛苦了!”接着他也坐了起来:“你别说就因为这个你才跑到屋顶来吹风吧?” “入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缠藤;树死藤生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方拓轻叹一声,僵硬的面孔稍微舒展一些,口气也缓和了很多:“情这个字,真的让人欲罢不能么?明知不可能还要象飞蛾一样往火上撞?”她想到肖子颜,这家伙难道还不死心? “这你就不懂了吧?”冷幕白嘲讽的翘起嘴角:“若是能轻易参透其中的奥秘,这世间的痴男怨女就不会那么多了!”随即又笑了起来:“你不是也陷进去了吧?” “你说谁?”方拓无声地笑了两声,接着抬起拳头:“找死啊?”抡拳就砸想冷幕白的胸口:“看我的铁砂拳!” “啊!”冷幕白应付似的拦住她的手,口中装模作样的惨叫一声。 “嘿嘿!”这么一来,方拓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又抡起另外一个拳头,想要砸上去的时候却听的底下一声爆喝:“你们在做什么?”他们的动作一下子僵在那里。 转头一看,师伯方俊正一脸怒容的望着这里,脸上的肌肉还在微微颤动着。 方拓和冷幕白目光相对,接着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轻轻的说道:“这下麻烦了!” 第八章(修改版) 方拓站在书桌前,执笔的手却久久没有落下,她现在可是满怀心事阿! 她心里有些庆幸,师伯又被叫到皇宫去了,昨晚没找自己算账,那可算是最大的失算,自己兴许能躲过一劫,如果他被皇帝老儿为难的够呛更好,那样就没工夫找自己了!冷幕白估计要卷包袱走人了,也许短时间内会成为兵部尚书府最不欢迎的人,真可怜!她叹口气,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宣纸上。 第一张是给肖子颜的,写什么呢?她咬住笔杆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接着挥动毛笔,写道:“贞姑马鬣在江村,送汝黄泉六岁孙。地下相逢告父姥,遗民犹有一人存!”写完,她嘿嘿的笑了两声:“肖子颜啊肖子颜!这下还玩不死你?” 接下来该是肖梦莹的,她送给情郎,应该怎么写呢?她在室内踱了两步,然后沾了沾墨,过不一会儿,宣纸上就出现了一首《寄征衣》:“欲寄君衣君不还,不寄君衣君又寒,寄与不寄间,妾身千万难。” 看了看两张纸,她颇为满意的点点头,拍了拍手,将纸卷起来,外面又用厚纸包上。 理清推门而入:“冷幕白走了!” “我知道!”方拓叹口气。 “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说是你师伯早上亲自撵他走的!”理清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手中的两卷纸,一把夺了过来:“这是什么?” “给朋友的字!”方拓显得心不在焉,她的视线投向窗外,不过是玩闹一把,值得师伯这么大反映么? 理清将手上的纸卷来回摆弄几下,又教还给她:“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的师父,自己的徒弟还要别人来教!” “你说仙衣?”方拓笑笑,自从收了白仙衣为徒,前几天她还能耐心的教导一下,但她实在不适于教学生,弄得一塌糊涂,正好顾文宇无事可做,她就把包袱推掉了! “有个这样的师弟真是好!”理清感叹道:“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怨言都没有!” “你这话什么意思?”方拓哂道:“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听我的听谁的?”将两纸卷放在桌子上,拿起笔:“你没把次序弄混吧?” “啊?”理清愣了一下,看向纸卷:“绝对没有!”背着的手却握紧了一些。 “那就好!”方拓现在心烦着呢!直接在纸上分别写下肖子颜和肖梦莹的名字,推开门喊道:“文宇!” “来了!”顾文宇一阵风似的跑过来:“什么事情?” “派人把这个送到仙居客栈!”方拓把东西交了出去! “有个师弟真好!”理清掂着脚瞄着顾文宇远去的身影,再一次的感慨道。又看到方拓有些嗔怪的眼神,咽了口口水:“我该去念经了!”说完也跑没影了! “这人!”方拓无奈的摇摇头:“莫名其妙!” ********************************* 四天后,兵部尚书府内堂 “你以为我不会叫你来了吧?”方俊冷冷的看向低头喝茶的方拓 方拓抬眼看了看师伯,又将头低了下去,这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方俊指着吴莲的灵位,缓缓说道:“我的面子你可以不给!你姨妈的恩情和养育总不能不顾吧?”接着他的话越来越急促,口气越来越严厉:“你还不跪下!”最后这一声几乎是用吼着说的。 方拓犹豫了一下,终于面对灵位屈膝跪了下去。 方俊走回座位坐了下来:“过去你在江湖上怎么疯疯癫癫,怎么任性胡来我都不管!”他怒不可遏地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但在这京城,你就不能如此淫荡胡闹!” “淫荡?”方拓猛地抬起头,惶恐的睁大眼睛,她的声音在发颤,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向作为竟然会和这两个字挂上钩! “当初你姨妈临死的时候,再三告诫,为了让你闯荡江湖更加方便,在文宇成年之前,绝不能将你们的关系宣扬出去!”方俊忿然的一挥手:“没想到你却如此胡闹!”他的目光渐渐冷峻:“先是柳长风的事情,弄得满城风雨,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你本应澄清事实或者隐匿一段时日,可你却不知进退,余府喜筵堂而皇之到场,竟然还自降身份,女扮男装和那歌妓鬼混一处!这都不算,前几日竟然在屋顶上和冷幕白那个花花公子做出那等羞人的丑事!” 方拓的身子摊了下去,这时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你将文宇至于何地?将我这个师伯至于何地?将你姨妈至于何地!”方俊严厉的目光审视着她,口中厉声喝道:“你这不是淫荡是什么?” 方拓倍感屈辱,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弄到这个地步,她的眼睛望向地面,过了一会儿,她仰起头,静静的问道:“师伯所说的那个歌妓,那个花花公子,都是我的朋友!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更没有对不起师伯,对不起姨妈!有何过错?”声音很平静,但眸子却是空洞没有一丝色彩的,第一次见识到古人的这种世俗观念,就给她重重的一击,让她喘不过气来。 “还说没有?”方俊站起身,将椅子狠狠的甩在地上,怒声斥问:“那天我可可是亲眼所见,难道还有错?” 方拓也按耐不住站了起来,她用足所有的力气,仿佛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打碎那样朝前方猛地挥了挥手:“就是错了!” “你那是什么态度?有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方俊满脸霜气,语气更是冷的象冰。 “师伯错了!”方拓挺直了腰身:“真相面前,无分大小!”她的脸上挂上了一层漠然,眼睛却紧紧盯着方俊的神色,过了一会儿,那眼里灰蒙蒙的雾气不见了,眸子澄澈起来:“师伯啊!那晚太黑,您到底看到什么了呢?” “那种丑事你还有脸提出来吗?”方俊阴沉着脸,对于她的态度,他是怒从心起:“过去的你虽然顽皮,但还算是听话尊敬长辈,怎么出去几年,变成这个样子?” “丑事?”方拓笑了,那是嘲讽的笑容:“同朋友玩闹怎么会成了丑事?”她的语音不高:“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感情深的朋友?” “算了!”方俊看了她半响,接着叹口气:“我不想在这件事情纠缠下去!也许我真的老了!”他转向吴莲的灵位:“面对这你姨妈的牌位,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今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的事情不用别人来插手!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不为自己活一把!太不值了!”方拓咬住嘴唇,缓缓说道。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方俊抬头望向屋顶:“你的这些奇怪思想不知道哪里来的!你可明白?无论你和冷幕白有没有事情发生,若让别人看到,你的名声都毁了!” 方拓不由冷笑:“名声?我何尝在乎过这些玩意儿?” “你不在乎!”方俊猛地转身,面向她走了两步:“你是不在乎,文宇可在乎,我这个师伯也在乎!” 方拓苦笑摇头,外面人的风言风语她完全可以不管,但亲朋好友施加的压力她真的能适应么? 方俊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心虚了,长叹一声,语气也缓和下来:“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只有采取办法了!”瞥见方拓疑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你和文宇虽已完婚,但那时都还太小,你姨妈临终前对这件事情也有颇多遗憾,觉得对不起你们!既然这样”他背负双手:“我是该给你们在这京城搞一个盛大的婚礼啊!” ******************************** 宋朝初年,天下大定,原本就繁华的汴梁更加热闹了!一派歌舞升平,繁华似锦,上河楼船,水门街市,瓦肆勾栏,百戏杂陈,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江南的丝茶、沿海的鱼虾、塞外的牛羊,山西的煤炭,还有日本的扇子、朝鲜的墨料、阿拉伯的香料、珍珠等等应有尽有。 汴河自西向东流过京城,还没入夜,方拓就沿着它漫无目的的闲逛,在刘家铺子吃碗面,到牡丹棚看场杂耍,再去喝碗茶,然后坐在河边吃把瓜子!走到街道的尽头,她再沿着河往回走,来到刚开始出发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在刘家铺子吃碗面,到牡丹棚看场杂耍,再去喝碗茶,然后坐在河边吃把瓜子。如此反复多次,直到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不少的棚子勾栏已经被撤去了,她停下脚步,东方已经发亮!看了看街上稀少的商贩,刘家铺子还点着灯,她知道那里现在没有一个客人,亮着灯,是在等自己过去吃第七碗面吧!茶棚的小伙计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呢!看他那犹豫的表情,是不是想撤摊又不好意思开口? 她眯起眼睛,看向东方,那里的阳光很亮,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刺眼?哎!叹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那太阳还没升起来,怎么会刺眼?是自己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睁不开了! “回家吧!”幽幽的说了一声,她抬脚往回走。路过茶棚,对着小伙计鞠个躬:“我回家了!” 没有理会他那惶恐的样子,她又敲了刘家铺子的门板:“我回家了!” 似乎很快活的,很轻快的走出了街道,拐进了一小巷,她却停了下来:“家在哪?”她的双手扶着墙壁,指甲狠狠的抠道墙土里去,早晨的空气不是应该清新一些的吗?为什么又这么压抑呢? “去***婚礼!”脑中又回响起方俊的话,何等荒唐,何等不平,何等屈辱,各种情绪涌上来,她怒吼一声,双手发泄似的拍在墙上,那倒塌的墙壁在她的心里成了那一切切的污秽,倒了,倒了!可是,一点兴奋都没有,不是应该高兴的吗?她揉揉眼睛,怎么那墙壁变成自己了?心怦怦的跳个不停,自己倒了!她又咬住嘴唇,但这次,牙齿在发抖,是啊!她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了! “谁啊?”这时候,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几个大汉那着锄头菜刀走了过来:“砸人家院墙?缺不缺德?” 方拓惊慌的四处看了看,接着双脚一点,纵身跃到屋顶,几个起落间,就跑到很远的地方,化作一缕青烟,从刚刚开启的城门冲了出去 **************** 京城郊外,方拓扶着一棵老树,大口的喘着粗气:“安全了!”可是,她惶惑的两边看看,接着身子靠着树干摊了下去,最后蜷起双腿,在那里不能自拔,左边是绝壁,右边是深渊,她该怎么选择? “这可不像方拓的所为!”一道声音响起,将方拓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方拓见到那人的模样,大吃一惊,不由掩住嘴,刹那间瞳孔恐怖地放大了:“裴,裴冷?”晨光中,那一袭黑衣,散着长发的不是那本应死去的裴冷又是谁? “不错!正是我!”裴冷嘴角笑意迷人,目光却诡异的令人困惑:“我跟了你好久,你的表现,我很失望!”他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这可不象四年前的你啊!” “你怎么没死?”方拓猛地站起身,声音冷硬道:“你不是跳崖了么?” “我已经死了!”裴冷仰天轻叹一声:“黄泉道上太寂寞,我是来找伴的!” “哼!”方拓再不是先前那茫然的样子,她此时冷静非常,神色郑重:“你是想杀我?我都说了,你妻子不是我杀的!” “是不是你都无所谓了!”裴冷的下巴蠕动几下:“我不在乎了!” “不在乎?”方拓愣住了! “是啊!”裴冷的声音很轻,那语气就象是对待心爱的人:“我只要知道你是我仇人就够了!” “你还真疯啊?”方拓闻言哭笑不得:“你能杀得了我吗?我的武功可是很高了!” “谁说我要杀你了?”裴冷笑了起来。 “你?”方拓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看看!”裴冷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很象苏婉对不对?” 方拓惊骇的后退数步:“那是你做的?” “那你以为是谁?”裴冷嘲讽的一笑:“我若是不说出来,恐怕着天下没人会知道吧?哈哈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了!”裴冷转头看向远方:“那日跳崖,我竟然奇迹般的被树杈挂住,而那树杈的旁边就是一个藏着上古秘宝的山洞,在山洞里,我度过了两年难忘的岁月!但是”他收回目光,看向方拓:“我以为能出来向你报仇的时候,你竟然死了?”他的声音变的尖锐起来:“还好,你还活着,你这条命还是我的!” “你疯了!”方拓懒得和他争辩。 “我疯了?”裴冷哈哈一笑:“在别人眼里,你才是疯子!”他张狂的张开双臂:“我就是要你变成个疯子,要你身败名裂,要你生不如死!” “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方拓抽出软剑,审视一样的看着他:“不过,今天我可不会饶了你!” “是吗?”裴冷微笑着,手摸向腰间,竟然抽出一把和方拓一模一样的软剑:“今天就看看咱们谁厉害吧!” ************************** 这章我改了!有朋友说“妇道”这一词宋朝初年还未出现,晕死!当时只是一时冲动,嘿嘿!所以改过来了! 三月写作有感 《踏歌行》连载三个月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得到许多朋友的支持和帮助,而这些也正是我写作的动力,本人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了! 在第四卷即将结束的今天,我觉得有必要给自己的小说写一个评论 1.《踏歌行》的产生:一日失眠胡思乱想之际猛地忆起小昭这个人物,感慨万千。而在马景涛版《倚天屠龙记》中,唯一还能算上精彩的恐怕就只有那几首歌曲了吧!其中最喜《俩俩相望》心中反复哼唱下,涌起写一个古代歌神的念头来,但一个男人唱《俩俩相望》怎么想怎么古怪,于是,主角最初被设定成女性。一个现代女孩回到古代 2.设定:主角一定要漂亮要会武功,这样行走天下才方便。再来呢?要特别点,就给他一个丈夫吧! 这个丈夫就是引起许多人误会的症结所在 其实当初没考虑许多,单纯是为了增加趣味,毕竟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可是非常有看头的 3.的缺点:哈!这方面太好找了,人物描写片面化,情节发展不合理,故事主线过于隐讳等等!当然,我这个人不善于挑自己的毛病,所以就不详细叙述了 基本上,第一卷,第二卷完全是玩闹心态下的产物,所以语言段落,逻辑安排等方面非常的随意,但第二卷还未结束,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迟早太监!一路恶搞到结束,不是不可能,但那样永远不会有所突破,而且实在太累!于是,我在第三卷开始描写主角心里上那种挣扎和痛苦! 4.《踏歌行》的歌曲:还未动笔前,我选了5首歌曲,现在用了两首 5.进展情况 第一卷没啥好说的,除了扬州赛花大会,别的没什么看头。 第二卷我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一卷了,马车顶拼酒,并唱了首《中华武魂》。 第三卷主角来到四年之后,我将重点放在了人物刻画和心里描写。 (方拓依然带着那股微笑,走到柳长风面前,行了一礼:“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说完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在旁边的桌子上捡了七个馒头,那地上还有一个,她也捡了起来,拨去已经脏了的皮,似乎很珍重地方进怀里:“朱门酒肉臭、路人冻死骨,柳老爷还是多做善事吧!”很超然地走到吓呆住的乞儿面前,蹲下来:“乞儿,你怎么了?”乞儿愣了半响,突然哭了起来:“疯子姐姐!”“不哭!不哭!”方拓抱起了乞儿,抬头看了看,天又下雪了!“我念童谣给你听啊!”在风雪中,那道身影飘然远处,只有凄哀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虽有千黄金,无如我斗粟,斗粟自可饱,千金何所直”有一个突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他们不就是街上那两个疯子么!我前些天还看到她们了!” 柳长风看着满天的风雪,突然跪了下去,刚刚那能不顾自己骨肉生死的汉子,竟然在武林豪杰面前,伏地嚎啕大哭起来!)这段之后,原本是打算让主角接着疯下去,最起码只保持一半的神志不过,舆论压倒了邪恶,我也升起了恻隐之心,最终,他逃过一劫! 这段不仅是写他们的歌声,这也许是主角最洒脱的时候了!下面的一首《侠客行》,与其说是在为寒风而诵,不如说是送给自己!可惜,他这生唯一的知己,随着那三杯酒远赴黄泉! 老版第四卷,白素贞的戏比较多,白狐生子,那孩子还未满月就成了武林中人人欲夺的对象,主角和白素贞带着孩子千里逃亡不过修改的时候删掉了! 第四卷我是想侧重于人性,矛盾的人性,生命的本身就是挣扎和矛盾,因为人有灵性,智慧和感情,所以这种矛盾从来没有停止过。 (汴河自西向东流过京城,还没入夜,方拓就沿着它漫无目的的闲逛,在刘家铺子吃碗面,到牡丹棚看场杂耍,再去喝碗茶,然后坐在河边吃把瓜子!走到街道的尽头,她再沿着河往回走,来到刚开始出发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在刘家铺子吃碗面,到牡丹棚看场杂耍,再去喝碗茶,然后坐在河边吃把瓜子。如此反复多次,直到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不少的棚子勾栏已经被撤去了,她停下脚步,东方已经发亮!看了看街上稀少的商贩,刘家铺子还点着灯,她知道那里现在没有一个客人,亮着灯,是在等自己过去吃第七碗面吧!茶棚的小伙计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呢!看他那犹豫的表情,是不是想撤摊又不好意思开口?她眯起眼睛,看向东方,那里的阳光很亮,否则为什么会这么刺眼?哎!叹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那太阳还没升起来,怎么会刺眼?是自己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睁不开了!“回家吧!”幽幽的说了一声,她抬脚往回走。路过茶棚,对着小伙计鞠个躬:“我回家了!”) 基本上,古代的女人是很凄惨的,我不认为第三卷,第四卷对主角太过苛刻残忍。将她送到宋初已经算是相当仁慈了,至于晋江一mm说主角想不开是因为他心眼里瞧不起女人,我可不觉得,换做是这位mm变成男人,哦!是母系社会的“男性公民”,你又如何适应?古代的女人,即便是在最开放的唐朝,她的地位也远远不如男人,尤其是武则天以后,社会上对女性更是大力打压,出入受限制,言行受限制,连思想都要受限制!现代人到古代稍微不注意就进猪笼啦!这让一个20多年的“老男人”如何适应?就算是转变吧!也没有那么快的!表面上可以不在乎,但心里呢? 其中最可怕的还不是世俗礼教的迫害,周围亲朋好友有意无意间给主角施加的压力才最让他痛苦阿!而这也是最难摆脱的! 既然写的是一个以古代中国为背景的小说,这方面就不得不面对! 至于说大反面裴冷的复活,哈哈,根据玄幻武侠黄金定律,掉到悬崖一定死不了的,崖下总会有个山洞,洞外都有棵树,洞里总有一些宝贝的东西!他学成上古秘籍回来报仇怎么了?什么?他是反派?真是,主角是人,反派就不是人了?他为啥掉到悬崖底下必须死啊? 6.《踏歌行》的未来:我将在人物性格和情节矛盾的发展上侧重于“真实性”,洒脱也好,压抑也罢!我只想写出一种真正闯荡江湖的感觉,有苦有累,有欢歌有血腥! 这本小说整体上的逻辑有些混乱,故事涉及到的范围也稍微偏小,我会注意这个问题的,但未来的小说还是会围绕着主角展开,一种视角到结束!希望在我文笔的提高下会出现不同于其他小说的效果! 很久之前我曾说过,我希望能写一个悲壮豪迈又不失自然诙谐,情节感人刻骨又不会觉得郁闷烦躁的故事!目前来看,是基本失败了!不过,在以后的情节里,这还是我努力的方向! 既然是踏歌行,这歌曲是少不了的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志在廖廓之外,逍遥乎八八之表,若御飙车以乘天风云马,放浪天地,游览宇宙,无所羁绊也”这才是我心中方拓最完美的歌声,也是我所追求的目标,我小说中主角的最终形态!不论结局如何,主角的最后一首歌,一定会是这种感觉! 另,有人说我写的规规矩矩,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意思,前两天在幻剑看到守望黎明朋友的一段话才大致明白。““抽象符号”,我是这样定义的。文字、修辞加上符号的运用,如果真的有个中高手,即便其他东西都省略到最小,写出来的东西依然会不乏好之者!”您还真是抬举我啊! 好了,我的第一篇稀里糊涂的自我评论算是完成了!我也就不说废话!闪人了! 第九章 “你总算出现了!”余府大厅,余文杰对方拓说道:“你若再玩失踪,可有人要倒霉了!” “怎么这么说?”方拓愣了一下。 “你师伯今早跑来找你!”余文杰将身体的重量全压在左手,歪着头看向她:“你说,我的地盘,他老人家非追着幕白要人,那气势,还真是战场上下来的!”他舔了舔嘴唇:“你的幕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说起来,他可是从你那被赶出来的!” “哈!”方拓摇头苦笑:“你自己问幕白吧!” “我问他?”余文杰抬高了音量:“他能说才怪!”接着嘿嘿的笑了起来:“你没看到他那惨样!他冷幕白也有今天!” “今天怎么了?你少幸灾乐祸!”这时候冷幕白跨了进来,看到椅子上的方拓不由吃惊道:“你在这里?你家里人可都在找你呐!” “找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清楚?昨晚的事已经满城皆知了!” “到底怎么了?”方拓摇摇头,目光茫然。 “苏婉死了!”余文杰不咸不淡的插言道:“自杀!” “自,自杀?”方拓忍不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她留了遗书,服毒自尽了!”冷幕白叹口气。 “她真是自杀?”方拓在地上来回走动:“也许是被人下毒呢?还有”她走到余文杰跟前:“你肯定她死了?上次苗蕴仙可就在你眼皮底下溜掉了!” “咳!咳!”余文杰难得的脸红了,尴尬之余,一脚踹向偷笑的冷幕白。 “上次那毕竟是意外!”冷幕白躲过兄弟的一脚,又找了另一张椅子坐下:“这次她可是将所有罪状都交待出来了!” “那女人承认是自己杀了孩子!”余文杰接道:“昨晚,当着十多人的面将遗书交给长风,然后就咽气了!这个女人,让人搞不透啊!”他用“这女人”来称呼兄弟的妻子,语气中夹杂着不屑:“也可能是清楚我们在调查她,直到妥不过,才走到这一步!” “她杀了孩子?”方拓更加疑惑了,沉吟片刻,抬起头来:“那孩子可不是她杀的!” “你在说笑吧?”余文杰笑了起来:“不是她还会是谁?” “你们猜我早上遇到谁了?”方拓冲他们眨眨眼,神秘地说。 “谁?” “裴!冷!”她极缓慢地道出这个名字。 “裴冷?”余文杰和冷幕白惊讶的站了起来:“怎么可能?” “想不到是吧?我也吃惊!没想到他还活着!”抬眼看到两人投来的异样眼神,她笑道:“真的,我没骗你们,他亲口承认孩子是他杀的,而且”她压低声音:“他的手和苏婉的手很相像!” 余文杰的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却看向冷幕白。 “阿拓!”冷幕白叹息一声,轻轻说道:“苏婉在遗书中说她曾经向你下毒!”他想收拢扇子,可惜手抖了一下,扇子只合拢一半,他低下头,仔细的将它码齐:“那是会让人发疯的药,而且你也服下去了,是也不是?” “她知道啊?婉茹怎么通知她的?”方拓颇为意外,看来婉茹临死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通知了自己的主子。 “这是真的了?你真的服了毒药?”余文杰说话的节奏明显加快不少。 方拓没理会他,只是低着头喃喃自语:“她连这个都能供出来,难道真的是自杀?” “阿拓!你真的服了药?”余文杰走上前又问了一句,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摇晃道。 “我不是没疯吗?”方拓笑了起来:“我真的遇到了裴冷,还和他打了一场,他的武功告了很多,我不是对手!” 冷幕白再次叹口气:“你知道么?当年裴冷跳崖,我们事后下去找过尸首。结果”他仰着头,眼睛看向屋顶,过了很久才艰难的说出三个字:“找到了!” “找”方拓的笑容僵在那里,接着几乎用吼的说道:“怎么可能?我看到的确实是裴冷,他还是那样恨我入骨!” “阿拓!”冷幕白摇摇头,眼神直射向她:“你既然说他恨你入骨,武功也比你高,他怎么不杀了你,最起码你也会带点伤吧?” “你们以为我疯了?”方拓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过了半晌,强自笑道:“你们真有意思!我说我疯了,你们不信,现在我说没疯,你们更不信!”她喘了几口气:“悬崖这么高,人真掉下去早就滥了!你们找到的不一定是裴冷的尸体啊?” “如果你能解释为什么当天怎么会有两个穿着一模一样的人在同一个悬崖上掉下去,我们就相信你!”余文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我们不信你,你说的那些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就是因为毒药的原因,你师伯他们才会疯狂的找你!”冷幕白也走上前来:“他们请了整个京城最好的太医!”他眉头微颤一下,看向她:“阿拓,跟我们回去看看吧!”说完就伸手点住方拓的穴道。 *********************************** “还真是奇怪!”郭太医拧着眉头放下方拓的手臂:“她的情况是老夫生平仅见啊!”说完,她又观察起方拓的气色来。 “郭大人,她怎么样了?”方俊看了看床上闭着眼睛的方拓:“是不是真的中了毒?” 郭太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这个样子,早该死了!”他的一番话,让室内的气温陡得降了下来。 “怎,怎么说?”方俊骇然色变。他身后的顾文宇,冷幕白,余文杰还有理清都不自觉的聚拢上来,神情紧张。 郭太医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方拓:“不知得罪了什么人,使出这么阴毒的手段来对付她!”说完他惋惜的叹口气:“一人体内留着两种奇毒,竟然能活到现在!吉莫草根叶的剧毒,常人本就无法抵御,再加上逍遥散这不是人间的奇药,老夫也无能为力啊!” “逍遥散?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冷幕白皱起眉头:“不是人间的毒药?”他看向方拓,不知道这个逍遥散和她“失踪”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只要一滴,它就能让人永远的浑浑噩噩下去,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疯颠一辈子!”郭太医缓缓开口道:“而且此药无解!” 余文杰和冷幕白对视一眼,同时吸了口凉气。 方俊身子摇晃了一下,接着就抓住太医的手,恳求道:“郭大人,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太医长叹口气:“按你们所说,她的神志还未完全丧失,可能是两种毒性相克的结果,如果妄动任何一种毒素,病人都会面临毒气攻心的危险!目前来讲,只能这样下去,至于以后如何,那要看她的造化了!” “难道就这样一辈子?”顾文宇的脸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握紧:“怎么会这样?早知道,我就先去杀了苏婉!” “还有一丝希望!”郭太医的手摸上自己花白的胡子:“就是要靠无难神尼了!她也许会有办法!只是神尼行踪不定,寻常人等可遇不可求啊!” “无难神尼?”众人不约而同的将头转向理清所在的方向。 “我师父?”理清被他们盯得很不自在,她看了看床上的方拓,眼圈一红:“我一定会帮忙找到我师父的!” *******************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方俊坐到床边,床上,方拓还没有从沉睡中醒来:“师伯当初不该让你们往外面跑啊!”他此时的心情复杂至极,想来方拓这段时间的反常都和那逍遥散有关,自己怎么就一点都没发现? 越想越辛酸,他站了起来:“原本打算过些日子安排你和文宇的婚礼,看来只能延期了!不过”他轻轻的叹息,声音有些发抖:“此去求医,无论你是否好转,师伯都会给你安排场盛大的婚礼!”说完,盯着方拓那精致的面孔好一会儿,才叹着气走了出去! 他刚出去,方拓那紧闭的眼睛就微微颤抖几下,接着就全睁开,四处扫了扫,然后一下子坐了起来:“延期?”她笑了笑:“出去了我还回来?”说完又躺了下去,双手将棉被拉过头顶,轻轻的哼起歌来,那暴露在外的一只手掌,做出了一个21世纪象征胜利的手势,随着细不可闻的歌声,正来回的摆动! ********************** 七天后 “阿拓!”仙居客栈,肖子颜异常殷切的招呼着方拓:“你肯赏光,真是荣幸之至啊!” “呵呵!”方拓不自然的笑道:“我赏光?是你强拉我进来的吧?”她现在非常后悔,走那条路不好,非得走到这里,结果被这家伙强拉进客栈,若不是当街打人不好看,她早就 “都一样!都一样!”肖子颜依旧是笑意盈盈:“你喝点什么?吃饭了没?哎呀,天这么早,一定是没吃了,我叫人给你准备早点,你喜欢吃什么?哎呀,先来点茶好不好?龙井怎么样?” “你没事儿吧?”方拓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太奇怪了,这任何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阿!难道那首诗没送到他手里?可是他比之前热情好多阿:“你,”她小心的观察肖子颜的表情:“那首诗收到了?”原本是想看到那种沮丧,或是失望的表情,再不行来个气愤也成啊!可肖子颜听到她的话,脸色一红:“收,收到了!”一闪而过的却是极度兴奋的表情。 “你”方拓后退一步:“你不是要毒死我吧?” “听你说的什么话!”肖子颜闻言哈哈大笑:“我怎么会毒死你?我”下面的话却因为没有说下去。 “没有就好!”方拓找了张靠边的桌子坐下:“给我随便来点吃的!”她现在可没功夫理会别的事情。 不一会儿,肖子颜将几碟精致的糕点摆了上来:“先吃着,里面还有粥!对了!”他坐到方拓对面:“你怎么不吃早饭就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说着说着,他又兴奋起来:“你是专门来这里的?” 方拓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今天我朋友的老婆要出殡!我来凑热闹!”说完接着消灭早点,这几天她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苏婉的死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出殡?”肖子颜愣了一下:“柳长风柳公子的妻子?” “嗯!”方拓应付似的点点头,口中随口问道:“你妹妹呢?” “她啊!去西京了!说好这两天回来!” “噢!”方拓记起来了,肖梦莹是说过要去看“情郎”的! “阿拓!”肖子颜把身子往前靠了靠:“街上都说,你和柳夫人是因为柳公子才发生仇怨的,是不是?” “你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方拓皱眉道:“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管!”她喝了最后一口粥,将一锭银子扔在桌子上,也不理会肖子颜的叫唤,一个闪身就奔出店外,她已经能隐约听到前方的丧乐声了! ******************** 往日的汴京,这时候早放亮了,但今天,云彩压得很低,阴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天地间飘起了细细的雪花,戚戚哀哀。 送葬的队伍从街道的拐弯处露出一角,渐渐的,越来越近,早春的风还是很大,贴着地面刮起的雪尘和着天上降下的雪花,一阵一阵将祭奠的人淹没。 柳长风一只手扶着灵车,脸上满是悲戚,这棺材里躺着的,毕竟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虽然她去的不光彩,虽然她一生被涂上了罪孽二字,但作为她的丈夫,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好受。 “是我对不起她啊!”他看了看天,叹息道:“要是我对她好一点,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想开些吧!”冷幕白拍上他的肩膀:“苏婉先是对阿拓下毒,又杀了你的儿子!这样的结局”他看向灵车上的棺材:“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 “报应!”余文杰冷冷的说道:“可怜阿拓,今后可能就浑浑噩噩一生啊!” “你少说两句吧!”冷幕白瞪了他一眼:“人都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柳长风苦笑一下:“我现在最难面对的就是阿拓,那日如此对她,我”说到这里,他的话却再也接不下去了,眼睛直直的往向前方。冷幕白等人感到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在那白漫漫的雪尘中,一个素衣女子俏然而立,她负着手,用那双清澈的,带着盈盈笑意的眼睛看着众人:“长风兄,大嫂出殡你也不叫我,真不够意思!”她扯开嘴角:“我还没看大嫂最后一面呐!” “阿兰姑娘!”柳长风向前走几步,一揖到地:“不知道你有什么吩咐?”那女子正是方拓,他知道方拓来此,并不是为了给苏婉出殡那么简单! 方拓看了看憔悴的柳长风,微微一笑:“柳公子说的哪里话?我怎担得起吩咐二字!” “你们说话怎么这么见外?”冷幕白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连忙上来打圆场:“都是朋友,还什么姑娘,公子的叫!让人很不习惯啊!”他对柳长风说道:“长风你真是,这些人里,阿若冰最小,你这么客气,他怎么受得了?”他笑着将头转向方拓:“还有你,要去送葬就快过来,免得耽误了时辰,要是还有什么要求,就先提出来!我们这些做个哥哥的还能不答应?” “幕白兄真会说话!”方拓略一颔首:“我是有一个要求!”她的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好一会儿才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开,馆,验,尸!” 第十章(上) “开棺验尸?”在场众人都惊呼出来。 “阿拓,你疯了!”冷幕白忍不住喊道。再也顾不得注意称呼了! “我本来就是疯子!”方拓仰头望天,口中喃喃道:“既然你们说我是疯子,我就在这里疯一把,又有何妨?” “不能这样!”余文杰也劝道:“人死为大。就算她是个恶人,在死后,你也不能惊动她的遗体!” “我又不是要解刨!”方拓撇撇嘴:“只是瞻仰一下大嫂的遗容而已!”人死为大?她可不在乎这个! “兰姑娘!”柳长风朝她一抱拳:“拙荆生前纵有百般不是,她的罪过理应由我这个丈夫来承担,我求你不要侮辱她的遗体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呵!”方拓笑了一下:“你们都想哪里去了?我真的只是想再看看大嫂而已!” “可这棺材都钉上了,你若是打开,岂不是耽误了时辰?不吉利阿!”冷幕白眨眨眼:“你不要胡闹了!” “哎!”方拓叹口气:“那让我扶一下棺材总可以吧?”她看向众人:“放心,我绝对不打开棺材!” “你真的不会毁坏棺材?”柳长风不放心,又问道。 “哈!”方拓摇摇头:“长风兄,我和嫂子的恩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要是恨她,也不会拖到现在!” “好吧!”柳长风也觉得她说的话有道理,点点头,将身子侧到一旁,只要方拓不损坏棺材,不触动里面的尸体,别的条件他都能答应。 方拓一步一步的走向棺材,来到冷幕白等人的身旁:“你们把我扔到尚书府不闻不问,自己跑来送葬,什么意思?”她要算帐了! “你师伯不放阿!”冷幕白苦笑:“你是不恨苏婉,可你师伯可恨透了!”说到这里,他将脸凑到她的耳边:“你不知道,长风为了给她找个好墓地,可费了不少功夫和银子呐!” 方拓没有再说话,左手抚向棺材,趁着别人不注意,右手抄向棺材底,微微用力,将那棺材整个举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冷幕白大声道:“你不是说不损坏棺材的么?” “疯子的话你也信?真笨!”方拓白了他一眼,随即笑了起来:“放心,你们说着棺材要是碎了,怎么办?” “放下来!”柳长风,余文杰,冷幕白趋身向前,伸手就要夺过棺材。 方拓一个闪身避了开去,手中的棺材晃晃悠悠,一副把持不住的样子:“小心点,你们谁再妄动,我可会紧张,一紧张手上就冒汗,冒汗了就手滑,手一滑这棺材可就”她的左手拍了拍棺材盖. “你到底要做什么?”柳长风暴喝道:“人死了你还不肯放过么?” “长风兄说的话真让人寒心阿!”方拓哂道:“放心,我说话一向算数,我只是想知道份量而已!”说完,真的用右手掂量起棺材来!那棺材起伏数次,她点了点头,脸上不禁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放下来吧!我不想和你动手!”柳长风皱起眉头,周围的住家已经出来不少的人,都在看着街上这出笑话。 “好!”方拓露齿一笑,右手用力,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猛地将棺材向柳长风投去:“长风兄,接住了!” 柳长风清喝一声,接过棺材,一个旋身,缓冲了力道,接着稳稳的站定身形。但这时,他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灰白。 “有何发现?”方拓苦笑:“你们接着出殡吧!我先走了!”说完脚尖轻点地面,纵身跃上街道旁的屋顶,向着兵部尚书府的方向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一大堆满脸茫然的人,还有,额头冒汗的柳长风! ************************************* “棺材里竟然是空的!”兵部尚书府的某一房间,传出余文杰的怒吼声:“那埋它干嘛?” “哪有出殡出到一半反程的道理?”冷幕白喝了口茶:“这葬礼弄的!埋了一副空棺材!” “若不是阿拓,我还是发现不了阿!”柳长风叹口气:“怎么会这样?” “目前来看!咱们都被苏婉骗了!”冷幕白放下茶杯,用一根手指敲打着桌面:“可她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目的?” “还记得苗蕴仙吗?”方拓将脚放到一个空着的椅子上:“她们装死的手法好像,弄不好,是一个组织的!” “这仇恨越结越大了!”冷幕白的手指敲得更频:“阿拓又怎么知道苏婉没死呢?” “我?”方拓看到他们都在盯着自己,咽了口口水:“直觉而已!” “直觉?你的直觉可真准!”余文杰笑起来:“万一里面真的有苏婉的尸体,你不是把我们都得罪了?” “咳!咳!”方拓双手捧住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站了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疯子!”说完就出去了! “看来!这里面有一个大阴谋阿!”冷幕白的眼睛一直盯到她的身影在远处消失,随即苦笑道:“问题是,怎么都让咱们碰上?” 第十章(下) 发觉自己的手被捆住了,不但是手,连她的脚,她的身子,都被牢牢地加上了一层束缚,用力挣扎,那绳子反而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就当她仍在努力挣扎的时候,一个闪着寒光的利刃迎面而来,最后穿透她的身体,心口一凉,却没有任何的痛感。“你斗不过我,永远都斗不过我!”虚幻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那是裴冷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一声大过一声的在空间中回荡,直将她的意志包拢,再打碎,最后,什么也不剩了! “啊!”方拓惊叫的坐了起来,看看周围,是自己的房间,月光照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层苍白的霜,她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那个梦实在是太清晰太真实了!在梦中,那两条绳子的末端可还系着布条,一个布条写着“道德论常”一条写着“世俗理法”。 “怎么会这样?”她喘着粗气,头上的每个汗毛孔开始觉得刺疼,浑身凉飕飕的,转头一看,那窗子还开着,外面的世界和这屋里一样,惨白! ************************ 方拓捂着头,晃晃悠悠的下地推开窗子,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加剧,浑身乏力,窗外的整个世界只是昏暗一片。 “凡为武道者,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招式步法为之兵卫欲得力整,先须形整;欲得形整,先须意整。是以习技之初步功夫,一曰调身,身松意者内也,形者外也。先练意,后练力,先求松沉,后求柔活,再达刚强,以先天之灵意,导后天之拙力,由是意动形随,力由内发,刚由内生矣,由是则柔而不软刚而不僵矣”院子里,顾文宇正在教导白仙衣剑法口诀。 在白仙衣那清脆悦耳的朗诵声中,方拓的精神竟然好了不少,穿上衣服,徐徐走出房间,再信步 走出院子。已经是中午了!自己竟然睡了这么长的时间! “师兄!”看到方拓走来,坐在石椅上的顾文宇弹起来:“前面肖夫子找你!”他的眼睛又放回到白仙衣的身上:“背完了,就扎个马步吧!”又转过头面向方拓:“等了有半个时辰了,也不让我们叫你!” “肖子颜?”方拓诧异道:“他来做什么?” “谁知道!”顾文宇坦开双手:“他说,你不出去他就不走!”完了还向方拓眨了两下眼睛! ******************************** 仙居客栈 “阿拓!我为昨天的话向你道歉!”肖子颜将杯子斟满酒,双手递到方拓的面前:“请你原谅我!” “你这是第五遍了吧?”方拓无奈的叹口气,将酒杯接过来,却放到了桌子上:“我都说过了,你昨天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你这人怎么那么死心眼?” “嘿嘿!”肖子颜尴尬地笑了两声:“你昨天走那么急,我以为你生气了!” “服了你!”方拓翻了翻眼皮,就将注意力放在一直低头不语的肖梦莹身上,笑道:“梦莹怎么不说话阿?你哥哥可是用给你洗尘这个理由请我,我才来的!” “是啊!”肖子颜终于看出妹妹的反常,也关心道:“你平时最话多,怎么从西京回来就这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情!”肖梦莹这时候抬起头来,看了其余两人一眼,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有些不舒服!”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要不要看大夫?”肖子颜想抓住妹妹的胳膊,却被挡了回来。 “不用!我可能是路上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肖梦莹的声音还是那样虚弱。 方拓也站起身来:“真的不要紧?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现在肖梦莹的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连那嘴唇也不再红润了!看样子可病得不轻阿!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肖梦莹勉强的笑了笑,接着将自己贴近方拓:“兰姐姐不用担心我了!你和我哥哥在一起,我怎么好打扰?” “你在胡说什么?”方拓苦笑连连,手掌抚向肖梦莹的肩膀:“你很冷么?”她奇怪的问道,她的手掌清楚的传递过来一个信息,对方的身体在发抖! “没,没!”肖梦莹的神态有些慌张,轻轻推开了方拓,自己往屋里奔去。 肖子颜看了眼方拓:“我去看看!”说完就追了过去! 而方拓站在那里,眼睛一直望着肖梦莹离去的方向,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这一切,不正常! ******************************* 在余府,方拓第二次与余文杰的新婚妻子江紫云见面,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也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而已。 好一副人间图画!方拓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她完全被江紫云的美深深的震撼住了,“眉似春山山更秀,眼若秋水水更明”“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还有什么“袅娜腰肢纤纤手,足屉金鞋步步香。”这些句子根本不足以形容江紫云的美丽。也难怪那么粗线条的余文杰会为江紫云倾倒了! “嫂子!”方拓走上前去,深施一礼道:“小弟方拓给您见礼了!” “噗!”江紫云莞尔一笑,整个大厅都跟着亮了起来:“这里可只有妾身和兰妹妹二人,不必那么多礼!” “哈!”方拓尴尬地笑了笑:“嫂子都知道了!”想想也是,余文杰恐怕在大婚的第一天就把自己卖了! 江紫云来到主位上坐下,示意方拓也入座,“妹妹的名声这么响亮,妾身怎会不知?”说完,她将双手秀气的叠在腿上。 “不要妹妹妹妹的叫了!嫂子叫我阿拓就可以!”方拓苦涩的摇头:“但愿嫂子听到的都是好的内容!” “好不好!不都是出自上下两片嘴么?”江紫云轻轻叹口气:“这世间的人,有几个不被流言所害?” “关键还是自己吧!”方拓若有所思的说。 “自己?”江紫云的手抚上左手的一串玉石手链:“如果世事也能自己主宰,就好了!” 方拓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嫂子的手链很别致,文杰兄送的?” “不,是朋友送的!”江紫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不自然。 “我想也是!”方拓欣然一笑:“他可没有那种眼光!”她又看向那珠子:“这手链很配你的气质,很漂亮!”她犹豫了一下:“嫂子,我能否仔细看看?” “当然可以!”江紫云把手链塞进她的手里:“这若不是好友所赠,妾身就送给你了!咦?你怎么也有一个?”她看见方拓竟然在怀里掏出一串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的手链来。正是怜香留下的天魔珠。不仔细看,这两个“手链”无论从颜色,大小,形状来说竟然完全一样! 方拓没有理会江紫云的惊呼声,她将两个手链放在阳光下仔细的对照。 “它们竟然一模一样?”江紫云也好奇的凑过头来。 “不一样!”方拓摇摇头:“我这个色泽偏暗,而且玉石上没有刻上图案!”她将天魔珠妥善的收到怀里!又举起江紫云的手链研究起来:“你这个色泽光鲜,玉石上还被刻上了字,上面”她却没有将上面的字念出来,而是直接将那“手链”还了回去:“嫂子,不只道是谁买的这个,在那里买的?” “他现在人在南方阿!”江紫云的脸上爬满苦涩。 “这样啊!”方拓站了起来,扑扑手:“中午了,我该走了!” “怎么不再坐一会儿?文杰很快就回来了!” “嫂子!”方拓的下巴微微抬起,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女人发愁,愁上加愁,三年变丑,五年变老啊!”她转过身,目光直射向江紫云的眼睛:“有的事情,你自己得做个选择,当断则断阿!若是拖泥带水只会让大家都难过!如果”她顿了顿:“你选的是另一条路,文杰那里我帮你说项!”说完,她长叹口气:“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好诗,真是好诗啊!”接着再没理会江紫云的反映,大踏步的走出了屋子。 ******************** 理清坐在方拓前面,语气有些抱怨:“一出去就是大半天,你可真忙啊!”说着说着,她皱起眉头,将鼻子凑近方拓闻了闻:“你身上的味道不对!” “你那是什么鼻子?”方拓失笑,她自己闻了一下:“这是今天刚换的衣服,我也没喝酒,味道怎么不对?”她怎么闻不出来? “你今天的身上多了一种东西!”理清一个闪身,坐到她的旁边:“是种不应该出现在人界的气息!”她手上的佛珠飞快地转动着,风,从窗口溜进来,冰冷的空气!凝聚成诡异的气氛! “是么?”方拓看她说的紧张兮兮,心里也有些相信,不过她还是嘴硬道:“你闻错了吧!” “不会!你今天都和谁接触过?”理清的表情庄重而又严肃:“那可是鬼气,很浓重的鬼气!”她停顿了一下,朝四周看看,又小声地说:“你知道鬼魇么?” “鬼魇?什么东西?” “鬼魇,异地冤死之人在死前,手指指向家的方向,默念三遍家乡的名字,它就会变成鬼魇回到家乡!”理清叹了口气:“一年前,我曾跟随师父遇到过这种东西,所以我很熟悉它的味道!你是遇到它了!” 方拓笑了笑:“原来是想回到家乡的冤死鬼,那你还那么紧张!” “冤死鬼?”理清狠狠的白了它一眼:“它是没什么大本事伤害人,但是,它不能在人间驻留超过7天!一旦超过七天,它就会失去一切理智和记忆,成为一具活尸,更可怕的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它的家乡,也就是它出现的地方的所有人都会变成僵尸!” “你在开玩笑吧?”方拓扎扎嘴,没想到这世界有这么厉害的东西! “依你身上的气味,你们做过亲密接触,你的朋友里,是不是有刚从外地回来的?” “外地回来?”方拓惊骇的猛地站起身来:“肖梦莹?”—— 今天就这些了!我感冒了!在发烧!今天去打针,但愿不会被当作非典“看护”起来才好!阿弥陀佛! 第十一章 “肖梦莹是谁?”理清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她不就是你前几天” “不是!”方拓猛地挥了下手,用很大的声音喝道。转头看见理清那惊恐的眼神,知道自己吓到了对方,她后退半步,垂首咬住嘴唇良久,才重新抬起头:“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了!” “那怎么成?”理清皱起眉头,紧逼上前:“这可关乎很多人的身家性命,作为天目山二代弟子,怎么会对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置之不理?” “你才出家几年就学会降妖除魔了?”方拓笑了笑。 “我这两年可是跟师父学了不少的本领!”理清眨眨眼:“要不然,我怎么能察觉到你身上的魔气?” “呵!”方拓苦笑着摇摇头。 “我要到大相国寺去找几个帮手!”理清说道:“这件事早些解决为好!” “你说,鬼魇对人间的危害很大,它们很厉害么?”方拓突然问道。 “厉害?它们是有些怨气,但对人间的留恋更多些,所以不难对付!” “等几天吧!”方拓的眼睛透过敞开的窗户投向远方。 “为什么要等几天?”理清奇怪的看着她:“这类事情可马虎不得!” “你也说它们是因为依恋人间才生成的!”方拓难受的眯起眼睛:“也许还有什么心愿也说不定啊!”她转过身,面向理清:“不是七天后才会产生危害吗?” “不行!”理清坚决的摇摇头:“万一她趁这几天跑得怎么办?” “我看着她!”方拓轻轻的叹了口气:“时候到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方拓看着肖梦莹手中的绣花针上下翻飞,那丝线慢慢聚集,成了一个个传神的图案。 “这没什么!”肖梦莹无力的笑了笑,接着专注于手中的活计。 “她啊!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整天缝这缝那!”肖子颜凑近妹妹:“虽然你这样才像个女孩子!可大哥还真不习惯呢!这几天也没见你休息,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活都做完似的!”他的话一出,室内的气温骤然冷却下去。 方拓看了眼脸色更见苍白的肖梦莹,连忙岔开话题:“我一大早就赶来,还没吃东西!你们有什么让我蹭一顿?” “有!”肖子颜闻言忙不迭的弹起来:“我去准备!”说完就走了出去。 “梦莹!”等到肖子颜走远,方拓转向肖梦莹:“如果有什么心事,就和我说!” “你怎么会这么问?”肖梦莹抬起头,干声说道:“我哪有什么心事!” “哈哈!”方拓不自然的笑笑:“没事就好!不过”她怔怔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你要是受了什么冤屈,或者被谁欺负了!就说出来!我帮你报仇” “你”肖梦莹震惊的站了起来,浑身不自觉的发抖:“你知道了什么?” “今天是你回来的第七天了!”方拓哀声叹息道:“今晚,我再来!”她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子,让早春的空气灌了进来:“这世界真是让人留恋啊!不过”她的手紧紧的握住窗台:“太执著了,对自己,对大家都不好!你说是不是?” *************************** 京城郊外 “长风走了!”冷幕白站在方拓身边,对着云彩叹了口气:“他没让我们告诉你!” 方拓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忧郁:“怎么会这样?他在恨我?” “恨你?”冷幕白淡淡的说道:“他是在恨自己!” “他变了好多!”方拓苦声叹息道:“初次见面那种意气风发哪去了?” “那时候”冷幕白看了看她,半晌才悠悠的说道:“咱们都太年轻了!” 方拓垂下眼睑:“奈何不得啊!” “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冷幕白笑了笑:“咱们什么时候走?” “啊?”方拓放大了瞳孔,茫然的看着他:“走什么?” “你还真给忘了?”冷幕白舒展一下双臂:“去找无难神尼治病啊!理清说和她师父联系上了,文杰那里也准备妥当,就等你了!” “哦!”方拓拍拍脑袋,这些日子光顾着肖梦莹的事情了:“过些日子吧!京城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好吧!我回去和文杰说清楚!”冷幕白无奈的摇摇头:“这家伙还急着带新媳妇给家里人看呢!” 方拓满怀歉意的笑了笑,现在不但是肖梦莹的事情急需处理,那江紫云手上和天魔珠相似的手链也要找到出处。更何况“苏婉的事情查清楚没?” “难啊!”冷幕白咬住嘴唇:“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以后还会出现的!”方拓冷冷一笑,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春天了,此时的京城郊外已经变成了绿色的世界。 这些日子,她常常静望长天,白云和群山,默默祈祷,而在祈祷之后,她的心中总是会有种莫须有的内疚感;常常有一种在传统道德严律之下的畏罪的感受;常常有一种在世俗观念的苛尺下自惭形秽的感觉。不男不女,非人非魔,痛莫大于此!悲莫大于此!哀莫大于此!上天,你是何等的不公正?为何这一切苦难偏偏要加在一个平凡人的身上?既然老天这么对待自己,她是否应向以前那样,对于老天那飘渺而又万能的神宰报以唯唯诺诺的臣服之心呢?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冷幕白忍不住拽了方拓一下。在他看来,方拓的眼睛越来越黯淡,越来越迷茫,心底突然没来由的感到害怕,怕方拓就这样迷失了自己! 方拓冲他淡淡一笑:“幕白!我突然想到六个字!”说完就转身往城里走。 “什么字?”冷幕白完全被她弄懵了!愣在那里好半天才记得追上去问问。 “活着干,死了算!” **************************************** 汴京城的街道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随着天色的阴暗,那雨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今年的春雨来得非常晚,而这第一场雨,伴随着阵阵春雷和萧萧风声,气势十足! “这雨可真大!”肖子颜带着伙计关上了客栈的窗子,抖了抖身上溅到的水渍,坐到妹妹跟前:“梦莹,吃点饭休息一下吧!不要再缝了!” “我不饿!”肖梦莹摇摇头:“这件衣服快缝好了!” “我不是还有很多衣服么?”肖子颜夺过妹妹手中的活计:“你休息一下又不会死!要是累坏了怎么办?” “我没时间啊!我要走了!”肖梦莹抱着针线篮躲到另一张椅子上坐好,再度将丝线穿入绣花针里。抢过那没完成的衣服,又缝了起来。 “什么没时间?你还要到哪去?”肖子颜看出妹妹的异样,关心的问道:“这些日子你真的很怪!” “怪?”肖梦莹哀婉的笑了笑:“我是很怪!”她手中的针线在那衣服上飞快的穿动几下,接着咬断丝线,将衣服展开,披在哥哥的身上,满意的点点头:“挺合身的!” “梦莹!”肖子颜看她这个样子,不由火大道:“哥在问你话,你不要这样!”他一把将衣服撤下来撇到地上:“你到底怎么了?” 肖梦莹却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以后我不在了,你可要按时吃饭,不要以看出就没时没晌,指路的牌子要带好,迷路的可没人会出去寻你了!银子都存在四通钱庄,存根埋在花园左数第三个坛子底下,还有” “你再说什么?什么你不在了?”肖子颜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妹妹的话听到他的耳中,只觉得浑身发凉,心底涌起不详的预感,他抓住妹妹的肩膀,用力的摇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告诉哥哥!” “梦莹,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么?”肖梦莹刚要说什么,一道声音在房间外传了进来。 “阿拓!”肖子颜吃惊道。 房门被大力推开,门外的雨幕中,方拓正负手站在那里,冷冷的望着屋里的两人。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方拓又一次问道。 “是啊!梦莹!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肖子颜也问道。而肖梦莹却只是哭泣不语。 “没有多长时间了!”方拓迈前几步,逼近了肖梦莹:“你把一切说清楚我们才能给你报仇不是吗?” “我”肖梦莹抬头看看方拓,又转向哥哥,嘴唇动了几下,最终却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你想让你哥难过一辈子?”方拓抓住她的胳膊,语气也严厉很多:“到底是谁害了你?你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肖梦莹擦了擦泪,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我去西京找师兄方复,结果发现”她使劲用牙齿咬住嘴唇,直到鲜血流了出来:“他在练邪功!”说完双手捂住脸庞。 “什么邪功?”方拓俯下身:“是不是他害了你?”她看肖梦莹久久不开口,轻轻叹口气:“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要用九九八十一个无辜清白的女子当作炉鼎练功”肖梦莹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声的说道:“而我就是最后一个!”说完就像全身虚脱了一样,再没力气直起身子,只能趴在方拓的身上哭泣。 方拓倒吸口凉气,她已经知道那是什么功夫了,她看向肖梦莹的目光带着怜悯,清白这个词,无论在那个年代,对女子而言都非常的重要,难怪肖梦莹不会提起,只是:“可是你对他没有多少恨意,是不是?”这句几乎是用吼着说出来的,自己命丧人手,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变成鬼魇回家照顾哥哥?难道就没想过报仇? “他其实是个好人,只是一时被魔障迷失了心智,他还是喜欢我的!” “糊涂!”方拓将她大力的甩到地上:“这时候你还替他着想?你怎么那么傻?她喜欢你会害你么?”她真想往肖梦莹的身上踹几脚,这女人怎么这么傻? “梦莹!”肖子颜上前抱住妹妹:“没关系!被那畜生欺负了,咱们重新开始!不是还有哥哥在吗?哥哥永远和你在一起,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他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妹妹的真正处境。 方拓看着抱在一起的兄妹俩,心情复杂之际,过了好久,她才稍微平复一下汹涌的心情,对着门外朗声说道:“是时候了!你们都进来吧!” 第十二章(上) “可以开始了!”理清推门走进来,向方拓使了一个眼色。又朝外面找了招手,四个年轻的和尚走了进来,看到方拓双手合十施礼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占据了房间的四个角落。 方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转动身子,走到肖梦莹的面前蹲了下来,柔声说道:“梦莹,是时候了!你该走了!” “走?”肖梦莹抬起那灰蒙蒙的眼睛,神色有些茫然。 “到你该去的地方啊!”方拓笑了一笑,可没过多久,她的眼睛就眯了起来:“这个世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不要!”肖子颜抱紧了妹妹:“你们想要对梦莹做什么?” “没时间了!”理清走到方拓的身后轻声说道:“刚才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 “就让我做回恶人吧!”方拓站起身来! **************************** “放开我,放开我!”肖子颜努力的摆动着身子,可惜无论如何用力,都摆脱不掉方拓的钳制:“让我进去!” 方拓没有理会他的反抗,只是对理清点点头,接着就拽着那不断挣扎的人,走出屋子,来到外面的回廊。等到房间的门从里面关严,她才松开手。 “开门,开门!”肖子颜大力的拍打着房门:“你们要对我妹妹做什么?” “子颜!”方拓的手放到他的肩上,柔声劝道:“他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梦莹好,如果不做法事,她会万劫不复的!” “梦莹又没死,做什么法事?”肖子颜的身子贴着门软了下去,最后跪到地上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四周的冰寒还是为了那种内心虚脱的感受! 方拓摇头叹息,却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肖子颜不可能不明白这件事情,只是内心不敢接受罢了。 “我不要!”就在这时候,屋里传出了这声凄厉的叫喊,方拓只觉得猛烈的气劲迎面扑来,房间的门窗被震碎,四散崩裂开去。 “怎么了?”方拓挥袖闯进去,只见房间里一片狼藉,肖梦莹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不时还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声。理清和那四个和尚趴在她的面前,样子痛苦! “梦莹,你怎么了?”肖子颜站在门口,看到妹妹的模样吃惊道。 肖梦莹听到哥哥的呼唤,神志恢复了一丝清明,但那眼睛却在接触方拓身影的刹那又变得黯淡无光。 “快!快治住她!”理清费力的抬起头,害怕的叫道:“她要变了!” 方拓一惊,她自然知道理清话中的意思,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冲到肖梦莹的身前,伸手就抓向对方的胳膊。接着却诧异的轻咦一声,这原本极有把握的一招落空了,肖梦莹竟然抽身退开数步,紧接着发出凄厉的叫喊,化作一道白影,投身在外面滂沱的大雨中。 方拓呆了一下,随即猛地转身,身子也射了出去。 ********************** 一袭白衣的肖梦莹在这大雨的黑夜里相当的显眼,她的速度快捷异常,远望去,好似一缕轻烟,直奔向西方。 “什么人?”汴京的城门在夜间已经关闭,守夜的官兵站在城门楼下,正在抱怨着恼人的大雨,恍惚间却看到一个人向这里奔来,下意识的端起武器警告道。但他的话音刚落,一股刺骨的冰寒袭来,接着头上一痛,身子就软了下去,倒下之前,耳中只回荡着让人发怵的野兽般的嘶吼! “那是什么力量?”眼见着那巨大结识的城门在肖梦莹的冲击下变成碎末,方拓除了惊骇还是惊骇,那可是关系一城安危的城门,就这么轻易的被一个人震碎了?她不禁又想起刚刚肖梦莹冲出房间的刹那向她投来的一眼,那双充血的眸子里,满是嫉恨还有冷厉无比的杀意!她恨自己?为什么?方拓的心里此时复杂之极,但脚下却没有停滞半刻,就在守城卫兵乱作一团的时候,她低喝一声,轻轻跃起,在卫兵们的惊呼中,也穿出城去。 除了城一直向西,没过多久,方拓就追上了肖梦莹,不,确切的说是肖梦莹在城西的坟场停下了,并且转过身面向赶到的方拓。 “梦莹!”方拓任凭刺骨的雨水冲刷在自己的身上,她的眼睛直盯着前方的肖梦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还好,虽然下着大雨,天上也没有月亮,但以方拓的功力,还是能看清楚肖梦莹的表情,现在她一脸平静,一点都没有魔化的迹象,仿佛刚刚那只用双手就震碎沉闷的不是眼前这个人。 “我不想死!”肖梦莹打了一个哆嗦,突然用一种异样的语调说道:“我真的不想死!”接着她的声音降低了下来,嘴唇张张合合又说了些什么! 大雨的干扰下,方拓根本就没听清楚肖梦莹后面的话,只断断续续的听得什么“信”“报仇”之类的词。 “梦莹!大声点!”方拓前进几步,想让对方把话说明白点,却在这时,肖梦莹又发生了变化,她痛苦地仰面朝天,双手不住地挥舞着,骨节噼啪作响,她的指甲瞬间暴张数倍,在黑暗中,还能清晰地看到上面泛着的绿幽幽,阴森森的寒光! “啊!”方拓忍不住的惊叫起来,眼前的肖梦莹已经再不是过去的样子,她那精致的面孔已经爬满了绿色的斑痕,瞳孔缩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地步,眼睛充斥着血丝,将那原本明亮的眸子覆盖成妖艳的红色。微微张开的嘴中,暴露着惨白的獠牙 方拓痛苦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还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正当她的手探向腰间,软剑即将出鞘的时候。 一股寒彻透骨的阴风,呼啸着划破黑暗虚空,肖梦莹已经带着野兽般的嘶吼,直扑了过来。 方拓双脚使劲,向上高高的纵跃到半空,躲过肖梦莹的一击,等她落到地面,软剑已经出现在手中,以左脚为轴,拧身斜指一剑,这一剑,带着呼啸声,穿破雨幕袭向对方后肋。 肖梦莹虽然有股怪力,但反应明显要差上一截,方拓的剑顺利的刺了进去。 一击得手,方拓却一点都高兴不出来,心里涌起难以描述的感受,长叹一声,她收剑后退,怔怔的看向哀号的肖梦莹。希望藉着这点疼痛,对方能恢复一些神智。 肖梦莹的声音却更剑凄厉,再一次扑了过来。方拓向後连连飞纵,避开她的攻击。肖梦莹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开始还能窥见到人类招式的痕迹,但越往后,她的攻击就越见散乱。方拓每后退一步,眉头就拧紧一分,心也渐渐沉到谷底。就这样对峙了许久,方拓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咬住嘴唇,心中做下一个决定,暴喝一声,迎身而上,手下再不留情,软剑攻向对方,剑刃和指甲交击,发出一长串连珠密响,夹着剑气绞扭的刺耳裂空声,真气激荡形成的气浪将浇灌而下的雨水都隔了开去,两人近身处,一滴雨水都渗不进来。 肖梦莹的肩膀和腰肋上也被拉了几条几寸长的口子,但她还是疯狂的攻击着。方拓怕再生枝节,决心速战速决,手中剑速倏的加快,抡起重重剑影,迎向对方,下手更见狠厉。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打斗的声音在这雨幕中也越来越清晰,节奏越来越快。 “梦莹!对不起了!”方拓知道,这里是坟场,耽搁的时间越长,肖梦莹的力量也就越大,到那时就不好对付了!想到这里,她身体平展舒缓,掌若莲花,在千万爪影中找到肖梦莹的身躯,手指轻扣,强绝真气击在对方的手腕上,同时双脚连环,足尖连续轻点,强绝的真气随着她的攻击袭入对方的体内,顿时将肖梦莹胳膊上的骨头一截截全部击碎。随后在半空一个旋身,举剑将对方那已经构不成威胁的双手斩了下去,待一套动作做完,她长出一口气,抽身而退,远远的负手站立在雨中,凝视着肖梦莹! 此时的肖梦莹已经失去了攻击的武器,失去平衡的她倒在雨中,口里依旧鼓荡着那骇人的嘶吼。 方拓怜悯的看着在地上蠕动的肖梦莹,这原本是个多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如今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人们有什么理由摒弃,甚至厌恶她?追求生存是每个人,不,是每一个生灵都有的权利,更何况,她没有害过任何人阿! 方拓难受的眨眨眼,缓缓开口道:“梦莹!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不愿意离开你的哥哥!但是”她顿了一顿,向前走了两步:“你若执意留在这个世界,但给自己和其他人的就只有痛苦而已!轮回去吧!过了奈何桥,喝过孟婆汤,然后再度为人!你还可以见到你的哥哥不是么?太过执着反而是一种恐怖的怨念,它会阻挠你的幸福。所以,轮回去吧!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似乎是方拓的话起了作用,肖梦莹的口齿清楚起来,口中的獠牙,脸上的尸斑也收起来了,竟然恢复了一点神智:“兰姐姐!杀了我!杀了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啊!” “好!”方拓笑了起来:“就由我送你一程吧!”说完,就慢慢的走向肖梦莹。 “快,它要来了!”肖梦莹这时竟然喘息起来,口气越来越急促,她挣扎着,身上又开始出现尸化的特征!“啊!”一声惨叫,连那被斩断的双手也蠕动起来。 方拓知道耽搁不得,双手握住剑柄,猛地一咬牙,身子直冲而上,对着肖梦莹的背后就是一剑,等剑身没入,她厉喝道:“梦莹!你走好!”真气顺着剑身涌入对方身体,劲力激荡下,又猛地拧转剑身,肖梦莹的身体就在她的剑下变成一块块的血肉四处飞溅!血喷得她全身都是! 大雨冲刷过眼前的尸体,洗净那一小块一小块的碎肉,那鲜红的血液融入到水里,再渗透到地下,方拓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啊!”一声凄厉的喊叫传来,方拓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去,只见肖子颜跪伏在地上,手掌使劲的张开,抻向她站立的方向,而他身后,理清和四个大相国寺的和尚正满脸惊悸的看着她! “处理完了!咱们回去吧!”方拓冷冷一笑,提着软剑走向理清,在经过哭嚎着的肖子颜旁边时,看都没看他一眼。 理清瞥了眼肖子颜,犹豫道:“就这么走?” “那还能怎么样?”方拓淡淡的说:“这下雨天,你还要给她超度一下?”她回身看向肖梦莹的“尸体”方向:“死的是他妹妹,让他自己在这里清醒一下吧!正好”她仰头望天,悠悠地说道:“这雨还真不错,等它停下来,什么都没了!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你!”理清万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是方拓能说出来的,她的嘴唇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倒是她身后的一个和尚看不过去,忍不住插话道:“施主的言词怎能如此” “那你让我怎么说?”方拓暴喝着打断他的话,猛地转头,眼神凌厉的望向他。 “啊!”几个人,包括理清看到她的眼神俱都惊恐地后退数步。那眼神似利剑,像魔神,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在里面,只让人觉得浑身冰冷,内心也会跟着颤抖。 “不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方拓伸手一指,厉声喝道。她突然涌起一种狂躁的情绪,猛然如烈火勃发,她颤栗了,一团狂血喷然上冲,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制。她的心情如此狂躁,她的胸膛几乎为之撕裂,咽喉几乎为之扼窒。 “阿拓!你怎么了?”理清关心道。 “我?”方拓身子摇晃了一下,接着平复一下内心汹涌的血气,语气也缓和下来:“没什么,咱们回去吧!”说完就率先向城里走去! 雨,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偶尔一股大风吹来,横斜飘飞,空气寒冷,方拓甩开其他的人,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夜色中,两旁屋顶瓦片上的雨声真的没有刚开始那么密了! ************************************ 恶~~杀人,再分尸!咳!咳!我真的不适合写打斗的情节!这一节大家就凑合着看吧! 第十二章 (中) 房门的方向传来响声,方拓睁开一只眼,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放心的点点头,翻了一个身,准备接着睡觉! “起床了!”理清搬着床板,尖声叫道:“快起来了!” “够了!”方拓气恼的坐起身:“打扰别人睡觉不是出家人应该做的!”说到这里她奇怪的看着理清:“我记得睡觉之前插着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还不简单?”理清得意的扬起下巴。 “哎!我服了你了!”方拓无奈的抱住头:“你不是女飞贼!” “你没事?”理清来到方拓的床边坐下,上下打量着她:“心情如何?” “我心情好得很!”方拓叹口气,知道对方是来特意安慰自己的:“死的又不是我妹妹!”她笑了笑! “你知道就好!”理清伸了一个懒腰:“昨天的事情其实怪不得你!”就是手段血腥了点,不过她可没有把后一句说出来。 “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方拓将棉被往身上拉了拉:“肖子颜不知道会不会恨我!” “我跟他解释过了!”理清拍了拍她的肩膀,过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练武之人起的都很早,你怎么天天睡懒觉?” “我?”方拓眯起眼睛,语气不无感叹的说:“我曾经可是非常勤快的!”她又想起了早先闻鸡起舞的日子来,那时候,生活多么平静单纯! “我真不知道你的武功为什么会这么高?咱们相处的日子里我从没看过你练武功的样子!”理清的眼睛在方拓的身上扫视着:“这世界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你会那么厉害?连变身的僵尸都能打败!” “是么?”方拓转头望向她:“这一切可是都有代价的!” “代价?”理清站起身来,在地上走了两步,猛地转过身:“代价就是以身尝试邪派武功?然后剧毒缠身,险些丢了性命?而且”她顿了顿,又说道:“面临随时都会魔化的危险?” “你看得到清楚!”方拓笑了起来:“不愧为无难神尼的弟子!” “迷失本性这样的事情可不是好玩的!”理清正起面孔:“你知道我昨天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什么?”方拓愣了一下。 “一双眼睛!”理清的呼吸粗了很多:“一双冷眼看着这个世界的眼睛;没有任何人气冷得像冰的眼睛;一双本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魔鬼的眼睛!” “呵!”方拓短促的笑了一下,接着歪头看着她:“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理清夸张的抬高了音量:“你危险了!”她看到方拓一副满不在乎无动于衷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蜡丸,捏开表皮的蜡,霎时间,芳香弥漫:“你把这个吃了!” “这是什么?”方拓吸了吸鼻子:“好香!” “你敢吃么?”理清将药丸递到方拓面前:“这是毒药!” “真的假的?我才不信!”方拓看了看她,想了想,结果那药丸塞进的嘴里,嚼了嚼:“味道挺甜!”理清也不至于害她! “一会儿你就有感觉了!”理清见她吃了,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你,这是什么?”方拓惊骇的叫道,她此时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如同得了一场大病。 “我呢!今天就要去找我师父,可不能带上你!你现在这么危险,万一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怎么办?所以,你只有先委屈一下了!”理清坏笑两声,举起一根手指在眼前不停的挥动着:“你放心,这不是毒药!” “那就好!”方拓松了口气,但理清接下来的话却差点没让她趴下。 “这可是独门秘制的软骨散,她会让你四肢无力,武功全失,走几步都会浑身冒汗!” “你,你好狠!”方拓手指颤抖着指向理清:“你就不怕我以后报复?” “哎呀!”理清装模作样地拍手叫道:“兰若冰,方拓,在武林中是多大的名头?武功那么高强的人怎么会被我一个小尼姑算计呢?再说,如果大家都知道竟然是她自己吃下的药,那面子可往哪放?”她又压低声音:“这么没面子的事情你不会告诉冷幕白他们对不对?放心,下次见面,姐姐一定会给你解药的!我只是想让你老实几天!” 方拓眨眨眼,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走的时候会打理好一切的!我找到师父,会马上用信鸽传来消息,你们就可以出发了!对了”理清凑近她:“这药忌酒忌荤,你可要注意点!还有” 听到她这句还有,方拓的眉毛一个劲的跳动. “姐姐怕你逞强跑出去却累得虚脱走不回来,特意交代府里的侍卫,你一个人在的时候,他们都会将房门从外面锁上,免得你乱跑!” 方拓哭丧着脸,用近乎哀号的语调说道:“你,他们会听你的?” “你说呢?”理清亲切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现在可是病人,而我可不同了!”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对了!”迈了几步,她又回转过身:“一定不要喝酒吃肉啊!否则的话,会很惨,很惨!”她特意在“惨”字上加重了语气:“你安心的等着吧!过了半个月咱们还见不到面,这药也会自动失去药效的!哈哈!总算报仇了!”哈哈大笑着走出门去。 很久很久以后,方拓一想起理清当时那如花的笑魇,心头仍会止不住地泛起一股凉气,好可怕的女人 ******************************** 两天后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怎么会把你锁在屋子里?”隆云的语气满是愤慨,手臂用了挥了挥,又看向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方拓,关心道:“阿拓,你不要紧吧?” “谢谢关心,我还好!”方拓现在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你是不是生病了?”隆云仔细地看了看她,口气更是关切:“哪不舒服?” “我好得很!就是晚上睡不着觉!”方拓的眼神有点发直,余文杰,冷幕白,顾文宇还有方俊都问过这个问题,可她怎么回答?说自己不不小心把软骨散当糖豆吃了?谁信阿? “喝一点酒就能睡觉了!”隆云宽慰道:“我这次南下,将近半个月就跑了不少的地方,还带回来了这个”他笑着将一个酒壶摆在桌子上:“哎呀!这是杭州西湖一户船家自酿的美酒,相当的美味干醇,知道你好这一口,所以特意带来给你尝尝!” “好!好!”方拓点点头,嘴角一直往下弯。 “喝一杯?”隆云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这不好吧?”方拓看了看酒壶,又看了看隆云,舔了舔嘴唇,她可还记得理清的警告。 “喝一杯喝一杯!你不是睡不着觉吗?”隆云又掏出两只酒杯:“他们不让你出去,总不会管着你喝酒吧?” 方拓哭丧着脸:“我还是不喝了!”她看着酒壶,咽了口口水:“现在不想喝!” “不想喝?”隆云将头凑近看着她的脸,不想喝?才怪!不过他不想在意这些:“好!那就不喝了!这酒放你这里,你什么时候喝都可以!” “谢谢!”方拓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努力的让自己不去看那酒壶。真奇怪,盖了盖子她竟然还能闻到酒香味儿。 “阿拓!”隆云正了正身子,小心的问道:“听说你要去治病?” “你消息倒是灵通!” “我再回来的路上遇到理清了,是她告诉我的!” “噢!”方拓动了动身子,一提到理清她就不怎么舒服。 “你真是因为下毒才病的?” “你干脆说疯了直接些!”方拓的眼睛望向屋顶。 “不像啊!”隆云仔细的看了看她,之前多次的接触,方拓总是以“正常人”的面貌出现,他自然不会相信外面那些传闻,但这一次他的手握成了拳头:“我早说过要帮你报仇,这回怎么样?那女人跑了吧?”说到这里他的音量低了很多,语气中也夹带了一丝的悲凉:“你为什么那么心软?” “现在讨论这些有什么用?”方拓的语调一直没变:“晚了!” “你有没有想过到大草原去疗养?”隆云突然问道。 “大草原?”方拓直起身子。 “是啊!大草原,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人到了那,整个心灵都会开阔起来!对你的疗养一定会很有帮助!”隆云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可以去牧马,去参加围猎,我可以请到最好的大夫给你看病,而且,我在那里不但是王爷,当今太后还是我的亲姨妈,没人敢欺负你!” “隆云!”方拓叹口气:“你怎么没喝酒就醉了?”怎么听怎么觉得眼前这家伙如此卖力的作广告,其目的不纯。 “醉?”隆云愣了一下。 “是啊!你醉了!”方拓的眼睛直视向他:“我接下来的行程可都是计划好的,我没有权利改变一切,再说”她停顿了一下:“我也不想改变!” “我是醉了!”隆云低下头,苦笑两声。 “是啊!你的话太多了!”方拓再次将视线移向屋顶,喃喃道:“话多了,可会让人生厌啊!” ************************************ “没想到你会来找我!真是稀客!”方拓轻笑着对眼前的人说道,今天是会客日?隆云刚走,这家伙也来了! “你怎么会这么说?”肖子颜的脸色苍白,神情憔悴。 “我还以为会恨我!”方拓的笑容更加灿烂。 “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一清二楚!”肖子颜的声音有些微弱,显然还没有从妹妹去世的事情中恢复过来。 “梦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方拓叹口气,问道:“报官了?” “是啊!”肖子颜点点头:“可是梦莹死在异乡,前些日子还有人看到她回来,这种神怪之事,官府是不会相信的!” “你妹妹那个师兄是江湖人吧?”方拓了解的点头道:“有些事情,还得依靠江湖的规矩来解决!”她缓了缓,又道:“如果你相信我,我帮她报仇!” “不经过官府?”肖子颜疑惑道。 “你就不用管了!到时候我将那小子的人头交给你!”方拓冷冷的说道。 她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让肖子颜打了一个冷战,脸色更见苍白:“你要杀了他?” “哼!”方拓冷哼一声:“他害了你妹妹!” 肖子颜低下头,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冰儿!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对不起!” 方拓奇怪了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突然改变的语气和称呼,拿起那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纸,展开一看,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惊骇得站了起来:“这,这是” “这是你送给我的诗!”肖子颜的头更低了:“我想了很久,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适合在一起!”他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 “你他妈在胡说什么?”方拓暴躁地将纸张扔到他脸上:“你以为这是给你的求爱信?”真的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送错信也就罢了,对方还 “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肖子颜抬起头,想解释什么,但在接触方拓眼光的刹那,溜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行了!”方拓的身上再没有半点力气,她跌回到座位上:“我不想解释什么,不过你听好,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你没事儿吧?”肖子颜看到她的样子,关心的问。 “你走吧!”方拓长叹口气,她现在心里乱作一团,这首诗给了肖子颜,那给肖梦莹的不就是 “阿拓,你怎么了?” “你还不滚?”方拓皱起眉头,看着肖子颜,她忍不住产生一种厌烦感。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肖子颜往前走一步,想接近她。 方拓有些无力:“你还是不是男人?这样你还赖着不走?” “我是担心你啊!”肖子颜手足无措道。 “哈!”方拓笑了一声,用一种冷酷的语调说道:“滚!” 看着肖子颜离去的背影,她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这什么世道?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老天阿!你玩死我了!越想越烦躁,她蹒跚的走到床前,一下子栽倒在棉被里,她双手捂住头,剧烈的疼痛侵袭头部,让她的整个神经一阵一阵的收缩,浑身冒出了冷汗。 如果有另一个人在场,一定会惊呼出来,因为在方拓的周围,竟缠绕着一股股黑色的气体,不,是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这种浓黑色的气体,置身当中,犹如来到黑暗阴冷的恐怖地狱!—— 不好意思!今天我必须早点睡觉,所以就只有这些了!汗!我最近好象经常说这样的话!哈哈!不好意思! 另。为什么这章不是第十二章的下而是中呢?因为还有一小部分第四卷就结束了!而本人挺忌讳13这个数字,所以,嘿嘿!迷信一些!十二章就多一些吧! 第十二章(下)(修改) “空气真好!”外面下起了小雨,在雾气和雨丝织成的白帘子后面,大山,宝塔,阁楼都变得淡淡的,有一种和平常不一样的美丽。方拓双手扶住窗台,感受着春雨的清净纯爽,连雨滴溅在身上都不觉得。 过了许久,她收回目光,用足真力,对着半空挥了一掌,呼啸声起,院子里的树木都被她的功力撼动得摇晃了数下。她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走到书桌前坐下,望着上面的东西,又发起呆来。此时的桌面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上面只有一个酒壶和一包用纸包裹着的东西。 那酒壶是昨天隆云留下的,而那纸包里面的,则是能一次让几个条人命消失的砒霜! 方拓叹口气,抽出一张宣纸,将纸包里的砒霜倒出来一些,想一想觉得太多,又匀回去一点,刚要撒到酒里,却不放心,又往回装一些,如此反复几次,宣纸上的砒霜只剩下一层,早上曾找人请教过,这些砒霜是毒不死人的,却能让人有感觉!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宣纸上的砒霜撒到酒里。慢慢的摇晃起来。 “但愿不要出事才好!”她叹着气,将酒壶中的酒倒在杯子里,拿起酒杯看了看,仰头,闭目,举杯,将酒一饮而尽。然后她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等待着!过了很长时间,没什么感觉,就又倒了些砒霜进酒里,如此这般,经过几次,等这一杯酒喝到肚子里,她也服下了大量的砒霜,可是一直没有中毒的感觉,这个时候,她的脸上才露出微笑:“成功了!” 昨日肖子颜刚刚离开,她就感觉身体不适,头撕裂一般的疼,痛得她昏了过去,没想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一身的功力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那时候她又想起逍遥散的事情来,自己中了逍遥散不也只没丧失神智吗?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才一大早打昏外面看守的侍卫,跑到街上收集来这些砒霜,没想到,自己真的能抵抗毒性! “百毒不侵?”她摇了摇头,若真是这样,那自己体内的毒素怎么解释?看来,她只能抵抗较低的毒吧! “下次用鹤顶红试试?”她的眼睛望向桌上剩余的砒霜,一阵后怕:“还是不要了吧!” *********************************** 余家的大船静静的靠在岸边,码头上一片繁忙的景象。 方俊,余宏达等当官的长辈因为公务缠身,草草告别一下就离开了!这让几个年轻人都松了一口气。 “咱们又在一起了!”余文杰哈哈一笑:“看看,还是上次乘的船!在这里都能憋出个鸟来,总算解脱了!” “我们是解脱了,你还差一点!”冷幕白用下巴向远方点了点:“你丈母娘到了!” “哎呀!那些下人不知道能不能装好东西!里面可有不少贵重物品呐!”余文杰一排额头:“喂,你们,对,就是你们,小心一点,轻抬轻放!唉!这个笨蛋,看我的!”他从两个仆人手里夺过一个箱子,逃难似的往船上跑。 “余大哥!你跑什么啊?”顾文宇幸灾乐祸的喊道,回过头,瞧见那越走越近的送行的队伍,脸色一变,撒腿就跑:“余大哥!箱子很沉吧?我来帮你!” “这是哪一出?”方拓诧异道。 “尾巴来了!你以后就知道了!不过现在”冷幕白神秘地眨眨眼,拉着她也往船上走:“咱们也跑吧!” ************************************* 刚刚开船,方拓就找到江紫云的房间,还好!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在,正好将心头的疑问提出来! “送给我手链的人过去叫程肴!”江紫云抚着手链,眼中射出千种柔光。 “过去叫程肴?”方拓奇怪的问道。 “是啊!”江紫云的瞳孔黯淡下去:“为了求道,他出家了!” “噢?做道士?”方拓皱起眉头:“道号是什么?”直觉告诉她,这个程肴与天魔赤邪一定有什么关联。 江紫云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跟着师父去了南方!临走都没有通知我!” 这时候,房间的门却被撞开了,一道蓝色的身影闯进来。 “江蓝?”方拓惊呼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兰姐姐?”江蓝的声音透着兴奋,一下子扑到方拓怀里:“我好想你啊!” “别没规矩!”江紫云笑着将江蓝揽到怀里,对方拓歉意道:“你们认识?” “是啊!曾相处过几天!”方拓点点头:“你们” “她是我姐姐!”江蓝抢在江紫云之前说道:“这次啊!是我姐夫请我到江南玩的!” “啊?不是你硬缠着跟来的么?”江紫云手指点着妹妹的脑袋:“都给惯坏了!”侧转过脸来:“这小妮子一直没大没小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你不要见意啊!” “真性真情!这样才好!”方拓笑了笑,又想起江蓝关于“狗扒门”的论述,这小丫头以后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阿! ******************************** “你们看清楚了!我把这核桃放到手里!是这只手!然后”顾文宇将两个手臂飞快的摆动,最后停下来,神秘的眨眨眼睛,摊开手掌:“没了吧?两个手都没有!”说到这里,他得意的对坐在对面的江蓝和白仙衣笑笑。 “核桃呢?”两个单纯的小姑娘都被他着拙劣的小戏法骗了,竟然天真的去察看顾文宇的手掌:“真的没了?” “在这里!”顾文宇的左手往身后一抄,竟然变出一个核桃:“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江蓝拍着手,欣喜的叫道:“教我好不好?怎么变的?”她旁边的白仙衣也是一副崇拜的表情。 “这小子!”方拓坐在太阳底下看着不远处那出闹剧,脸上泛起一丝笑容:“也就骗骗小姑娘的能耐!” “年轻多好!”冷幕白坐在她的旁边,也跟着感叹道:“看着他们,我还真觉得自己老啦!” “你是挺老的!再过几年,皱纹可都出来了!”方拓给自己倒了杯酒,品了一口:“好酒!” “也不用说的那么直接吧?我要是真老了!我的香香,柔柔,娇娇她们可怎么办?”冷幕白摇头苦笑,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酒杯:“你怎么总是喝酒?还真是酒鬼一个!喝醉了可不好看啊!” “你什么时候见我喝醉过?”方拓撇撇嘴,这时候一杯酒已经喝完了,又给自己满上:“我不喝酒,我不喝酒在这船上能做什么?” “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啊!”冷幕白指着远处追逐得开心的顾文宇几人:“他们一定欢迎你!” “噗!”方拓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有些恼火的举起酒杯:“信不信我能把你的脑袋敲碎?”接着自己先笑起来:“也许你可以试试!才发现,你和那几个小孩挺像的!” “我不行,绝对不行!我加入他们肯定会把我打出来!”冷幕白也笑了起来:“像余文杰多好,整天和他娘子缠在一起,哎!早知道,我就把香香带上来了,她也不用哭得那么伤心!”说完还煞有介事的摇摇头。 “你没救了!”方拓翻了一下眼皮,接着喝自己的酒。 “你才知道?”冷幕白耸耸肩膀,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文宇挺招女孩子们喜欢的,有发展前途,弄不好会成为第二个惜花公子啊!” “那不是又多了一个祸害?”方拓尽量将身子往后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他在你面前就敢诱骗小女孩!你不管一管?”冷幕白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她:“就这么发展下去,喜欢他的女孩子可会越来越多,最终会发展到三妻四妾的地步也说不定!” “没有诱骗这么严重吧?再说”方拓打了一个哈欠,把脸侧转过来仰望他:“我只是师兄,有什么立场管这些?比他滥情的人可多的是,我旁边不就有一个?” “真的只是师兄?”冷幕白显然另有所指。 “你说话很怪啊!”方拓坐直身子,突然愣住了,她想了想:“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师伯早就同我说过了!”冷幕白目光瞥向顾文宇:“没想到,长风压根就没有机会!你们瞒得到严实!”他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要说祸害,你也算一个吧?” 方拓好悬没从椅子上跌下去,她拉住冷幕白:“你没和别人说吧?” “放心,我谁也没告诉!”冷幕白摆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以后也不会说!” “那就好!”方拓松了口气,接着又抬起头:“你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件事情忘掉!” **************************** 杭州天目山下 “你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我带阿拓他们上去!”理清拦住了要跟着一起上山的余文杰等人。 “你怎么可以这样?”余文杰几乎是吼着说道:“我今天一定要上去!” “算了!”方拓拉了他一下:“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佛门境地,太多人去打扰也不好!那边还我嫂子可还等着呢!” “也不差这点时间!”余文杰瞪了理清一眼,转向方拓:“那你们可要小心一点!”又将脸凑上前去,小声地说:“箱子里面有酒!” 方拓眨眨眼,笑道:“行了!你家里这里可不远,随时都能来么!” “那到也是!估计这山上也没什么好吃的,要是嘴馋了,就到我哪里去取!”余文杰笑了起来:“文宇,到时候可得你跑腿了!” “得了吧!”顾文宇白了他一眼:“去你家?我还不如直接下山去买呢!”说完马上后跃,躲开余文杰袭来的一脚。 “看样子我也不能上去了!”冷幕白走上前来,捏了捏白仙衣的脸蛋:“仙衣阿!你可要照顾好你师父!” “行了!”方拓推了他一把:“连小姑娘你也不放过!谁照顾谁啊?” “对了!”余文杰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方拓:“我家老头嘱咐我分别的时候再交给你,你看清楚啊!这铅还是好好的呢!我可没偷看!” 方拓刚收好信封,旁边的理清就催促道:“该走了!”自然又引来某人的怒视。 “再见吧各位!”方拓抱了抱拳,分别在即,虽然以后还会见面,她的语气中还是有着几分伤感:“祝你们一路平安!” 这时候,硬要跟来却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的江蓝咬着嘴唇站了出来,走到顾文宇面前,将一块手帕交给他:“你把这个收好!”话还没活完,她就抹起了眼泪,余文杰拉着她离去的时候,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传遍整个山野。 “你和他们一起走吧!”方拓拍了拍顾文宇的肩。 顾文宇将目光转向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我答应师伯要看着师兄的!”说完拽着愣在一旁的白仙衣,牵着两匹马就往山上跑。 方拓瞧了瞧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山下,轻轻的,微不可闻的长叹一声:“理清,咱们也走吧!” ***************************** “你好象很高兴!”方拓对一脸笑容的理清说道。 “我当然高兴!”理清的眼睛始终注视着远远走在前面的顾文宇和白仙衣:“你到了我的地盘,我可以随便处置你啊!” “我怎么有种进了贼窝的感觉?”方拓笑着搓了搓手臂。 “对了!吃了软骨散,你没有什么事吧?”理清转过头,打量起她:“吃了那个再喝酒可会全身长红斑点,又痛又痒!”她其实很早就为自己的任性举动后悔了! “自然没事,我不是好好的么?”方拓神秘地眨眨眼睛。 “那就好!”理清舒了口气。 “你现在才知道关心,不觉得晚了么?”方拓叹口气,眼睛盯着理清:“这山里面的生活还好么?” “好啊!自由自在!”理清的口气有些应付的意味儿。 “真的好?”方拓追问:“竹篱茅舍风光好,僧房道院总不如!还俗吧!” 理清撇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然选择这条路,当然要走下去!”她笑了起来:“这样也好!一想到我娘跟着我爹苦了一辈子,我就觉得现在很幸福!起码不用重复那样的生活了!” “但愿你是对的!”方拓再次叹口气,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 顺着小路,翻过一架萧山,眼前出现了一条弯曲的小溪,小溪尽头是一片平地,天元庵就在那片平地北面,庵后是陡峭的山峰,小溪的源头就藏在那里,透山石,穿庙院,从庵前的平台下三尺处的石缝钻出,垂成几条细小的飞瀑,很有几分灵异气象。 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天元庵笼罩在一片红色的晚霞中,青灯古寺,悠悠晚钟,更显出佛门的空灵玄妙来。 “我师父再的咱们呢!”离庵门还有很远,理清就兴奋的叫道。 方拓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尼姑立在前方。晚霞给她的身上渡了一层美幻的奇妙的色彩,伴着她身后那秀丽的山峰,竟然与天上的夕阳浑然一体。 走到近前,方拓学着理清对那尼姑双手合十的深施一礼:“晚辈见过无难神尼!” “抬起头来!”不知怎的,那无难神尼的语气很急促,夹杂着惊讶,疑惑,还有亲切。 是的,亲切,至少方拓听到她的话,确实有种亲切的感觉。 方拓依言抬首,这时候她才看清楚眼前人的真正面貌。很平凡的面貌,难以形容的平凡!但奇怪的是她有一双甚为灵动,看上去很年轻的眼睛,那投来的目光仿佛能找到自己的心里,却丝毫不会让人有心悸的感觉,反而会觉得很安心,浑身暖洋洋的! 无难也看到了方拓的容貌,却像是看到了什么让她吃惊的事情,她的手剧烈的抖动一下。瞳孔猛地放大了数倍,当然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她立刻又恢复了刚刚的常态!除了她自己,没有人注意这些! “施主留在这里一宿,明早就必须下山!”天元庵的正门前,这句话在这片幽静的山谷中显得尤为响亮。 “神尼的话,晚辈不懂!”方拓吓了一跳,自己连天元庵的大门都没进去,怎么对方就赶人了? “施主身上的毒并不会危及生命!更何况”无难神尼双手合十,轻声说道:“贫尼对于施主身上的毒没有丝毫办法!” “师父!”原本恭敬地站在一旁的理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您不是” “休要多言!”无难断然的挥了挥手,没让徒弟再说下去,她转向方拓:“施主明早就下山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完谁也没理会,转身就往里走。 只留下呆愣着的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那里,谁都是雾煞煞的! ***************************** “师兄!这老尼姑好古怪!”顾文宇趴在方拓房间的窗台上:“传说这世间没有她看不好的病,怎么会不给你治呢?” “哈!”方拓笑了一下:“她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病都治?” “可我总觉得这里面不对劲!”顾文宇摇摇头:“听理清说,可是那老尼姑让咱们来的,怎么才见面就赶人?” “算了!她不是说了么?我没有生命危险,这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方拓的心里也满是疑惑,但治不治都是别人的事,她也不在乎,轻轻叹口气,掏出余文杰父亲给的信,上面只有四个字:“好自为知!”这是什么意思?她抬头遥望窗外,可惜,月亮躲到云层里去了。 ************************ “师父!”理清跪在无难的面前:“您为什么要赶她走啊?” “我治不好她,留她在这里做什么?”无难望着堂上的古佛,悠悠说道:“她不应该留在这里啊!” “可是!”理清跪着向前挪两步:“她身上有魔气,您不是说将她带到这里来逼她出家的么?您怎么变卦了?” 无难看着徒弟叹了口气:“理清,你在这里快乐么?” “快,快乐啊!师父怎么会这么问?”理清愣了一下。 “禁锢在这清心寡欲的世界,受尽惩戒折磨,终日劳累,生活清苦,真的快乐么?”无难轻轻说道:“若没有什么伤心往事,谁愿意呆在这里?”语气很是悲凉。 “师父!”理清惊叫起来,在她的记忆中,师父可从来没这样子过。 “你们是朋友么?”无难突然转过头问道。 “是啊!”理清点头。 “那你希望你的朋友过着和你一样清苦的生活么?” “自然不希望!” “那咱们逼她出家做什么?”无难叹口气:“我知道你一开始就不同意这件事情!你会听我的话,是想让她留在山上陪你吧?” “弟子受教了!”理清朝无难拜了下去。 理清离开了,无难再次将目光投向古佛身上:“佛主啊!我到底该怎么做?” 冷月残烛下,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左手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物,赫然是同方拓身上一模一样的一个宝玉。 她注视着宝玉,表情复杂,似含怀念,用指端轻轻地摩挲。过了好久,她扶着头抽泣起来:“儿啊!” ******************************** 清晨天目山下 “真是,理清也不客气,还真赶出来了!”顾文宇骑在马上抱怨道。 “呵呵!”方拓笑了起来,可真是赶出来的,天还没亮,不,根本就是半夜三更,理清就把他们叫起来,从床边用推的把他们推出天元庵。 “我越想越觉得古怪!”顾文宇打了个哈欠:“觉都没睡好!”他又转向与方拓同乘一匹踏雪白仙衣道:“你说是不是?” 白仙衣把身子靠在方拓的背上:“一样啊!反正我不用驾马!” 这时候,东方有了一点的胭脂红,河边的水鸟成群飞了起来。方拓他们沿着河又走了一段路程,天更亮了,而天地间最先反映出光明的是河流,成群的水鸟贴着河面飞鸣,对岸的村庄在雾霭中渐渐浮现出来,甚至能看清一片一片的屋顶,每一片屋顶上都缭绕着一缕炊烟。 “师兄,咱们去哪啊?”顾文宇将马停了下来:“去找余大哥他们还是回京城?” “余文杰成婚不久,就不要去打扰了!至于京城”方拓神秘地笑了笑:“都出来了!还回去干嘛?咱们先去西京,然后到塞外去闯荡,怎么样?” “塞外?”顾文宇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噢!”他兴奋的在马背上跳了起来。 方拓这时候却没有他那么轻松。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她了解了很多,面对着整个大千世界,她深深地感到茫然了,她感到了宇宙的辽阔,个人的渺小,她,终究是个人! ************************* “王爷!”一个契丹大汉跪在隆云面前:“兰若冰小姐去了天目山,第二天天没亮下山了!但属下无能,没有追踪到她的下落!” “不要紧!”隆云美美的品了口香茶。 耶律芳插嘴道:“你一开始不是让他们一定要盯住么?” “现在不要紧了!”隆云笑起来,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家里那边怎么样?” “大队人马早就出发了!估计现在已经到了地方!”耶律芳白了哥哥一眼。 “那好!咱们也准备准备!” “准备?” “回家!”隆云的笑容更加灿烂—— 总算完了!我写这半卷些得我骨头都软了阿!哎!叹口气!总算挺过去了! 我晕,第十二章我竟然耗用了15000多字! --(本卷结束)-- 旧版第五卷 长河落日 序章 血色的斜阳照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黄沙弥漫,成群的秃鹫盘旋在和这沙海同样颜色的天空中,那尖利的嚎叫一声接着一声,给这片杀戮之地增添了几分惨烈的色彩。 两名契丹武将坐在马上,他们的四周,到处可见燃烧的帐篷,栅栏和马车,满地都是人尸死马,断矛残剑。 “强盛一时的部落就这么没了?”一个长得很儒雅的武将背着风沙的方向,缓缓的感叹道:“也只是王爷的一句话而已!” “我大契丹国要的东西,何曾与这等野蛮小民讨价还价过?”另一人闻言冷笑:“不知好歹,该杀!”随着他嘴唇的蠕动,那满脸的大胡子也在颤抖着,此时此刻,显得分外狰狞! “报告将军!”一个士兵跪在他的马前,将一个锦盒双手举过头顶:“东西已经找到了!” “好!”大胡子接过锦盒,揣到怀里:“传令下去,马上离开,天可要黑了!” “慢!”那儒雅的武将叫住欲离去传达命令的士兵:“再辛苦兄弟们一下,把战场打扫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看满天的秃鹫,叹了口气:“将那些尸体都好好埋葬了吧!” “还忙活什么?”大胡子显得不以为然,他的眉毛向上扬了几下:“怎么?萧敬,你心软了?刚才看你杀得到也痛快!” “我是不想给王爷找麻烦!”那叫萧敬的武将白了他一眼。 “谁敢为难王爷?”大胡子还是那幅态度:“你太小题大做了!” “有些事情你不懂!”萧敬无奈的摇摇头:“朝廷里的事,可没有带兵打仗那么简单!况且,这是王爷特意交待过的!” 大胡子一听是王爷的交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这时候,又一阵大风带着沙尘袭来,似乎要将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通通掩盖掉 过了很久,风停了,这戈壁滩恢复了宁静,钩子一样的月亮出现在天空,将它那泛着寒气的光芒撒向大地。 突然,距离萧敬他们曾经站立的地方不足百步的地面竟然发出响声,伴随着呻吟声,那黄沙覆盖的地面竟然伸出了一只手,在月光的渲染下,颜色惨白! ******************************************** 我是要考虑加快进度了,内容可能会少很多,另外,第四卷是很乱 我确实有“心理疾病”!害怕的话就不要看了!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我会认为这是对我的人身攻击阿!当然,你骂一百遍我也不可能回骂,多累阿?是不是?没回应多无聊,还是闭上嘴去找好小说吧!这些话我以后不会再说了!更新更新! 第一章 上 “听说没?方家的人全死啦!连同仆人杂役,一个不剩!”“是不是仇家寻仇啊?”“你消息怎么那么不灵通?官府不是贴出告示了么?杀人的是方家大公子方复!”“真的假的?那方复一向老实木纳,不会做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吧?”“那还有假?有人亲眼看见他浑身血淋淋的出了城!怕是跑了!”“作孽啊!”西京城的酒楼茶肆,到处都是这样的议论声! “师兄!”顾文宇压低声音:“咱们怎么办?” “明天出城!”一身男装的方拓喝干净杯中的酒。 “去找他?”顾文宇愣了一下。 “一直向北,到塞外去!”方拓夹了一些菜放到白仙衣的碗里:“这家伙早跑没影了!我又没见过他,怎么找?” “真是!”顾文宇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还以为能大干一场呢!” “小孩子怎么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不像话!”方拓举起手中的筷子做势要拍,吓得他的脖子缩了缩,旁边的白仙衣见状呵呵笑起来。 “你笑什么?”顾文宇在下面踢了她一脚。 “师父!”白仙衣转头就告状:“文宇大哥欺负我!” “我都说好多遍了,要叫师叔,没礼貌!”顾文宇又踢了一下。 “就不叫!”白仙衣躲到方拓的背后,调皮地伸着舌头:“武林无岁,江湖无辈!” “等等!”方拓将她从身后拉了出来:“这句话谁教给你的?” “他!”白仙衣指着顾文宇的鼻子。 方拓笑了起来:“文宇啊,这你可就是自作自受了!”她鼓励似的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 顾文宇摇头叹气,连连苦笑,突然眼珠一转,站起身凑到白仙衣的跟前,小声说道:“不叫师叔也可以,你总不能不认你师父吧?”看白仙衣点头,他得意的笑起来:“那这样,你叫声师公听听!” 此言一出,方拓刚到嘴里的酒全都喷了出来。 这时候,一道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响起:“阿拓,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方拓闻言回头,待看清从客栈大门走进来的一群人,愣住了! ********************* “你怎么也在这里?”方拓几乎要惊叫出来了,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到底什么目的? “是啊!”隆云大咧咧地坐到方拓的对面那原本属于顾文宇的位置:“本打算回国,没料到和你碰上了!” “你回国?”方拓冷笑一声:“走错了吧?” “这个!”隆云转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妹妹:“我们是打算回国,可难得来大宋一趟,离去之前怎么也要观赏一下南国的风景,就到这里喽!” “真巧!”方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为了这个巧合,”耶律芳皮笑肉不笑的从嘴里流出这样一句话:“我们可是等了有半个月呐!” “这西京的景色可真不错,我们呆了半个月还没玩够!”隆云的眼睛瞟向屋顶,同时右手偷偷的伸到后面,掐了妹妹一下。 “西京有什么好玩的?”顾文宇闷闷地坐到方拓旁边,上下打量起隆云来:“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我会有什么阴谋!顾小弟说话可真有意思!”隆云摊开双手,露出无辜的表情。 方拓显得有些烦躁,手指微曲,敲打着桌面:“隆云兄的消息一向这么准确,真不愧是一国的王爷!” “咳咳!”隆云干咳两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方拓面前:“最近我得到了一样东西,你一定感兴趣!” 方拓接过纸张,待看清上面的图案脸色一变,那上面是一块模糊的图形,明显是从某一物品上拓印下来的。她掏出轩辕宝玉,照着那张纸对照了一番,过了许久才长出口气:“这东西真的在你那里?” “是!”隆云淡淡一笑,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不过它现在在我们契丹国的皇宫!” “你要什么条件?”方拓将纸张扔回去,直截了当的说道。 “谈条件太伤朋友感情!”隆云挥了挥手,接着又感兴趣地小声道:“这东西对你真得很重要?” “当然!非常重要!”方拓真得很想将拳头砸在对面那张脸上:“你这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来?有什么要求就直说!” “我呢!”隆云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想邀请你到上京游玩,这样,我也正好将那块玉安全地交给你!不知道能否赏脸!” “你说呢?”方拓歪着头看向他:“就这个?”打死她都不信! “目前就这个!”隆云将身子向后靠了靠:“我是不会害你的!再说你武功这么高,我也拿你没办法!” 方拓看了看耶律芳,没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她舔了舔嘴唇,没有理会在旁边向她紧着眨眼睛的顾文宇,点了点头:“好!我就去见识一下契丹国上京的风光!” ************* 今天更新这些了!因为是临时决定这么写的,与大纲上的内容有很大的出入具体的细节还没有考虑好!所以就凑合吧! 另,本文是玄幻小说,绝对绝对不是言情小说! 第一章(下) “我始终搞不明白!这匹马黑白相间,你怎么会给它起名‘踏雪’?”隆云策马来到方拓的旁边,摸了摸踏雪的鬃毛。 方拓淡然一笑:“当初这家伙脏兮兮的,谁知道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我比较喜欢纯白色的东西!” “那将它染成白色好了!”隆云手上加重了力道,惹来踏雪不满的响鼻声。 “那成什么了?”方拓翘起了嘴角,随即轻叹一声:“外表其实不重要,在那层伪装下,谁知道它是黑是白啊?” “就同你穿上男装一个道理!”隆云笑了起来。 “也许吧!”方拓不想再说下去,腿上用劲,向前窜了好远。 隆云怔了怔,接着不甘心被落下,也加快速度跟了上来:“我有个问题藏在心里很久了,你对我有很强的戒心啊!我就那么不值得信任么?” “有吗?”方拓将目光都集中在道旁的风景上,口中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我怎么不觉得?” “有吗?”隆云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若是没有顾忌,你又何必托西京的官府将你那小徒弟送回汴京?” “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方拓直接承认:“如果你真的能给我宝玉,我向你道歉!”一个月前,她出示了方俊给的那块玉佩,托西京的官员将白仙衣送回京城,就是怕隆云会有什么阴谋。 “你这可不象是对待朋友的态度!”隆云抱怨道。 “不小心不成啊!”方拓收回目光:“你太精明了!” “这算是夸奖吧?”隆云自嘲的笑了笑。 方拓看了看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手指了指前方:“那就是边界了吧?你到家了!” ********************* 经过一个月的漫长时间,耶律隆云那奢华的车队终于浩浩荡荡的越过边境,到达契丹国的领地。说这个车队奢华,那一点都不夸张,先不提那在旁边骑马护卫的契丹武士与成百的奴仆,就说运送物品的马车就有30多辆,而除了宋朝皇帝的回礼外,单是承载耶律隆云私人物品的就有10辆马车,其中包括各种生活用品和,一个装饰得金碧辉煌,能随时拼装的宫殿似的帐篷。 “到了前面的大同府,我请你好好吃一顿!”迈上了自己国家的领土,隆云显得相当兴奋:“这些日子风餐露宿还真是辛苦!” “得了吧!”方拓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你这还叫辛苦?”说实在的,她第一次了解到什么叫奢侈无度。天没黑,整个队伍就要驻扎下来,大批的仆人忙着搭建起巨大的帐篷,摆上桌椅,杯碗,甚至连盆栽古董都有,这如果还叫风餐露宿的话,那自己过去的生活算什么? “怎么不辛苦?这一路上可闷死了!”隆云引着方拓来到帐篷里坐下,抿了口仆人献上的香茶:“出了长城,就能看到草原了!咱们去打猎!”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投向那帐上挂着的大弓。 “长城!”方拓愣了一下,她到真得很想见识一下古代的长城啊! ******************************** “你怎么不去打猎?”隆云指着远方正呼喝着追逐猎物的人群:“看看他们!” “我的技术可不好,怕从马背上掉下来啊!”方拓扯动了一下嘴角,她有些羡慕的看着那些奔驰在草原上的身影,接着长叹口气:“我上去也射不准!” “文宇那小子的箭法不错,你怎么不行?”隆云诧异的说。 象是呼应他的话一样,顾文宇挑起自己刚刚射到的猎物朝这里奔来:“师兄,我猎到了兔子!”他的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显然对自己的成果相当的满意! “切!”他身后的耶律芳不满地抱怨:“得意什么,还不是抢我的?” “你怎么说话呢?”顾文宇闻言扭过身去:“抢你的?明明是我自己射中的!” “你不用胳膊打我一下,我能射不中吗?”耶律芳不屑地斜了他一眼:“我刚一出生就开始学骑马射箭了!向你?射了三箭才射中!”为了增强效果,她的身体连带着脖子还轻微的抖动着! “反正,最后是我赢了!”顾文宇抬高下巴,将猎物放在她面前晃了晃:“事实就是如此,你能怎么样?” “哼!”耶律芳撇头冷哼一声。 “你能把我怎么样?”顾文宇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正自得意间,却猛地觉得后背一痛,接着大力传来,他一个趔歪,险些没跌下马来。抬起头,却正好对上耶律芳的笑颜:“姐姐我踢你了,你又能如何?” 顾文宇咬了半天牙,看了看耶律芳,眼珠一转,接着皱起眉头,捂着胸口痛呼起来:“哎呦,好疼啊!”他的身体还慢慢的向旁边倾斜,好似随时都会栽下马去。 “你,你没事吧?”耶律芳见他这样子也有些慌神,忙策马赶前几步扶住他,同时口中奇怪道:“我踢的是你后背,你怎么捂着胸口啊?” “啊?”顾文宇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然后抬高了音量:“你用上内力了吧?力道传到这里了!好痛!”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耶律芳看他那样子不象是假装,也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不由内疚起来,伸手抚向他的胸口:“要不要看大夫?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要紧,你给我揉揉就好!”顾文宇说完这话,还趁她给自己揉搓的空当,朝方拓这个方向挤了挤眼睛。 “唉!”隆云拍拍额头,无力地叹口气:“竟然能被这种伎俩骗到,还真是个笨蛋!”刚才的一幕自然是一点不差的落到他们的眼里。自己的妹妹竟然被这么耍着玩,他这个哥哥自然不会舒服。 “我到觉得她挺可爱的!”方拓笑了起来。 “你真这么想?”隆云突然来了精神。 “是啊!你不觉得?”方拓反问了一句,接着感叹道:“有这样一个妹妹可是很幸福的事情!” “文宇同芳芳这一段时间相处不错,几乎天天在一起!”隆云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你这什么意思?”方拓皱眉,这家伙,往常称呼顾文宇都是连名带姓的,现在的口气怎么亲切起来了? “你不觉得他们很相配么?”隆云甩了甩下巴,远处,事迹败露的文宇正在遭受“追杀”:“你这个师兄该为他未来的幸福考虑了!” “可,他们还是孩子啊!”方拓愣了半天,头好晕啊!怎么扯到这方面了? “不小了!芳芳都16了!文宇那小子也14了吧?”隆云浅笑:“又不是让他们马上成婚,我家芳芳可以先委屈几年!” “这种事情我可做不了主!”方拓想了想,才开口回答,她总觉得这样做太过儿戏。 “你不是”隆云侧转过身,用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向她:“你不是也在乎我们的身份吧?”他在“我们”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身份?”方拓笑了起来:“我对这个可不在意,只是,你们皇族的婚姻很复杂吧?你能做得了主?” “按我契丹祖制‘横帐三房不得擅自成婚,凡嫁娶,必奏而后行’,不过你们在大宋的地位也不低,这样一来,也算是和亲,没什么不好,更何况”隆云越说越兴奋:“我们不但是嫡系皇族,当今太后更是我们的姨妈,她绝对不会阻拦芳芳的幸福!只要她同意,在契丹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等等再说吧!”方拓抬起头,笑着说:“再过些年,只要他们情投意合,我负责说服师伯,将你妹妹迎进门!” “你只要不在乎我们契丹皇族的身份就好!”隆云不知为什么长舒口气,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样一来,他们的婚事就只是早晚的问题了!” “你也应该尊重你妹妹的意见!”方拓转头看了看他:“不要将她当成货物!” “她可是我妹妹!”隆云悠然说道:“没人比我更了解她了!” “隆云兄!”方拓舔了舔嘴唇:“我原以为你会将自己的妹妹作为工具来提升政治资本呢!没想到,你会相中文宇!” “不错,我是契丹的皇族,但我更是一个兄长!”隆云喂然叹道:“我也希望看到她能幸福!”他顿了顿,接着说:“咱们虽然是朋友,但你是绝对不会了解我的,你看到的也只是我众多面目的一个方面而已!其实”他面向方拓:“我从小受封为燕王,十多岁就跟着曾祖休哥征战杀场,特别是同宋军的高粱河之役,险些命赴黄泉”他叹息两声,又道:“那段军旅生涯也决定了我处事的原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你要小心了!”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不择手段?”方拓干笑两声,虽然对方是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这些话,但她还是忍不住手臂发麻,弄不好,这一次可麻烦了! ************************* 因为这章没什么好看的内容,所以打算同下次的内容一起更新来着2桓碌幕耙彩翟谒挡还ゲ皇牵烤头⑸侠戳耍? 第二章(上) “真是好风景!”方拓摊开四肢,仰躺在马车棚顶上,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晃之时,心里默默念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千古绝唱来!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被微风吹动,掀起了层层波浪,大海波涛一般。纤尘不染的蓝天好似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滚滚云雾宛如滔滔雪浪一样好看!很久没有这么舒服了,她每一个毛细孔都舒展开,用来感受风的清凉,自然的生气,让那种能洗涤心灵的痛快感觉融入到她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中,闻一下飘荡在风中的青草味道,再看一眼那纯净湛蓝的天空,她心中那积压很久的沉郁也在渐渐消散。 “呼!”长出口气,她坐了起来,因为身下的马车停住了。耳边水声淙淙,转过头,正好看到一条蜿蜒的河流,看来,隆云今晚的驻扎地选在了河岸上。 “你怎么还坐在那上面?”隆云看了眼那即将落山的太阳,轻轻一跃,坐到方拓的旁边。“草原的风光如何?”他笑着问。 “让人心旷神怡,乐而忘返啊!”方拓舒展双臂,懒洋洋的答道,这时候,太阳已经下降到了山峰,天和地被晚霞镀上火红的色彩,分外美丽,再加上远处那被什么惊起的一大片水鸟 方拓的眸子蓦地闪现一道异样的神采,刚刚那感觉是? “你怎么了?”隆云看到她禁皱的眉头,诧异道:“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方拓捂着胸口应付道,过了片刻又开口说:“我要离开一会儿,你们不要跟来!”话音未落,就腾空而起,向着河流的下游,也就是水鸟飞起的树林掠去 *********************************************** 方拓小心地察看四周,刚刚水鸟飞起的时候,她胸口嵌着的轩辕宝玉突然发出灼人的热量,似乎在回应某种事物,直觉告诉她,前方一定发生过什么,而且与轩辕宝玉有关! 等她飞奔到目的地的时候,突然愣住了!这是一片小树林,不大,一眼就能往到尽头。这地方很怪!方拓的手探向腰间,这并不是单纯依靠直觉得出的结论,眼下她的耳中只有流水的声音,除了这个,四周连虫蟊的叫声都听不到,太怪异了!想到这里,她屏气凝神,动作更加小心! 就当她走到树林中间的时候,突听一声轻喝在头顶炸开,猛地抬头,只见满目光华,耀眼生花,竟是一口利剑迎面刺来,方拓早有准备,轻轻一笑,后退半步,软剑瞬间抽出,斜指一剑,当!两剑相交,金花迸放。这一刹那的光景,方拓终于看到了对方,没想到袭击自己的竟然会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 那女子借着这股反弹之力向上一纵,一个翻滚,双脚点上半空的树枝,再次急冲而下,又是一剑,如流泄的水银般,其快逾电。 方拓剑身斜横,向上一迎,“叮”一声,两剑再次相交,方拓身形一转,软剑一划一动,手臂伸展处,生出朵朵青莲,对空而上。 “咦?”轻咦声起,女子在空中竟然强自扭转身形,躲过方拓攻去的招式,到了她的身后,照着方拓的后腰,一剑削来。 方拓已经生出感应,向上轻轻跃起,举剑,转身,剑气如虹,伴随着劲气破空的声音,两剑第三次相交,云瑶剑一软,缠上对方宝剑,方拓奋力一搅,两剑相粘直落急下。 那女子见得不到什么好处,便抽身而退,俏立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微笑着看向她。 方拓苦笑两声,也收回软剑,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攻击自己,但是以方才的情形看,眼前这个女人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敌意,招式虽凌厉,却不带丝毫杀气,而且处处留有余地。这种情况下,她也不好说什么! 既然不打了,两个人就都有时间看清对方的样子。方拓看到对方的面貌,心头却涌起难以描述的震撼感觉。倾国倾城算什么?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草都不如!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潭一样却又灵动异常的眸子让人永远难忘。掠过的微风把她的乌发吹散,反增添了一股娴静淡雅,那雪白的衣诀被晚霞点缀,与自然是如此的和谐!那种气质真是世间罕见!如同飘落凡尘的仙子,不沾染半分人间俗气。自然,健康,象是天地间的一块宝玉,没有任何人工的雕饰,不,她根本不需要什么人工雕饰,本身就是一块随时能迸发出绚烂光彩的玉石。 “敢问公子!”那女子上下打量方拓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魔是妖?”那声音轻柔秀美,直让人陶醉! 方拓愣了一下,眼睛眨了眨,笑道:“都不是!姑娘怎会如此认为?” 那女子闻言轻笑,却不答话,只是走到方拓面前,抬手就是一拳,快如电闪,击向她的面门! 方拓身形微晃,侧避开去:“你这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拳头又到,无奈的叹口气,她只有见招猜招,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没过多久,两人已经对了几十招. 那女子虽然招式奇特,内力纯厚,不过比起方拓来还是差了一大截,但方拓处处忍让,并不还手,还是会很吃力的!没过多久已经是险象还生,再忍不住的方拓咬咬牙,喝道:“喂!你再不停手我可要动真格的了!”说完这话,对方却没有半点住手的意思,那拳头的力道反而更大。 心头火起下,方拓也不再谦让,速度快了起来,也再不是一味的防守了,右手曲指成爪,将那女子攻来的拳头捞到身后,左手成刀状,瞬间顶住她的喉咙:“你输了!”她平缓一下涌起的血气,缓缓说道:“还打么?” “你,你身上有轩辕罡气?”那女子惊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妖魔?” “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了!”方拓叹口气,松开双手:“至于说什么轩辕罡气,我不懂!”轩辕宝玉到是有,但这是秘密! 那女子愣愣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后退几步,微微一福:“刚才小女子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见谅!” “能告诉我原因么?”方拓有些转不过来,对方前后的态度变化太快了! “可以!”那女子点点头:“我走到这片树林,突然感觉远方有很强的魔气,便暗施手段,想将那魔头引来,没想到”说到这里,她的眼睛又撇向方拓。 方拓懊恼的搔搔额头:“没想到那魔头既不是妖,也不是魔?”看来自己身上的魔气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 那女子莞尔一笑:“公子既有轩辕罡气护身,便不会是歹人!到是小女子莽撞了!” 方拓看了看她秀美绮丽的面容:“姑娘能否为我解惑呢?你说得我都不明白!” “明天吧!”那女子突然看向方拓的身后:“明日清晨,公子在这里等我便是,我自会给公子一个交待!”她停顿了一下,扬了扬下巴:“那些人公子认识?” 方拓顺着她的视线,转身望去,正好看见隆云等人飞奔而来的身影口中应道:“是啊!”等再回过头,入目的只是树木和晚霞,傍晚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在她身上,斑驳一片,却孤零零的! ******************************************* 天不亮,方拓就坐在河岸边的一块石头上,久久地听着河里的涛声,直到天边出现朝霞,才等到要等的人,一艘小木船划过来,由远而近,那摇橹的,正是昨日树林中见过的“仙子”! “没想到公子来得如此早!”女子将船停靠在岸,清早的光,朦朦胧胧,她站在船上,仿佛成了清澈的河水的一部分,也是那么清纯透明。 “姑娘还是叫我方拓吧!”方拓淡淡的笑道:“叫阿拓更好!我喜欢朋友这么叫我!” 女子走下船来,闻言身体顿了一下:“没想到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踏歌公子!真是失敬!”过了半晌又补充道:“小女子乔碧心!叫我碧心就可以!” “不知道碧心约我前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呢?”方拓问道。 “阿拓可曾遇到过魔煞?”乔碧心称呼方拓的语气竟然极为自然,一点不做作! “魔煞?”方拓困惑的摇摇头:“连听都没听说过!” 乔碧心凝视着晨光中的河岸,眼珠里含着两小朵模糊的胭脂色的朝霞,那圆润可爱的嘴唇半张着,过了很久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来。 第二章(下) “当今天下,除了几个修真门派,真的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字!魔煞是几十年前出现的神秘组织!其行动诡秘无常,手段狠辣令人发指。”乔碧心找块石头坐下:“你大概听说过几年前中原发生的官员商贾惨遭灭门的惨案吧?就是他们做的!” “等等!”听到这里,方拓忍不住叫了起来:“魔煞的教徒是不是都被一种毒药控制?如果违反教规会被化为尸水?” “原来你真的遇到过!那是了,你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乔碧心点点头,旋即叹口气:“那不是毒药,而是一种可怕的魔物!”她又转头面向方拓:“你可曾见过能限制人类思想的毒药?” “那到是!”方拓深有同感:“既是魔物,那这个组织的背景就真得好好琢磨琢磨了!”想了想,她猛地抬起头:“这种魔物扩散的话,人间不是很危险?” “不会!”乔碧心摇摇头:“据我所知,魔煞的组织虽然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但教徒一向不多,很可能是受到某种限制!而且,那种不知名的魔物质能控制极其特别的人群!并不会扩散!” “姑娘的消息可真是灵通!”方拓再次打量起眼前的人,这种事情连情报网遍布江南的余文杰他们都毫不之情啊!她对乔碧心的身份可更感兴趣了! 乔碧心看出她的想法,当即笑道:“本派门规,弟子在外必须隐秘行事,不过”她的视线对上了方拓的眼睛:“轩辕罡气乃天地之气幻化凝聚而成,想来阿拓也习练过仙家功法,告诉你也无妨,小女子乃天心道六代弟子!”她的眼睛眨了眨:“阿拓是哪个门派的?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你这么个‘奇才’!竟能练成轩辕罡气!要知道,除了几个年代久远的道家门派,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法门!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仙家功法?”方拓再次苦笑,仙家功法没练过,邪门歪道接触不少!:“我无门无派!”算是吧!至少没人告诉她自己是哪个派的。过了半晌,她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那些魔煞的教徒,有些行为特别让人不能理解,是不是你说的那毒药的关系?” 乔碧心以为她不肯说明,也不在乎:“被那魔物当成寄主的人,随着时间的增长,会慢慢的产生第二意识,即所谓的魔性!魔性与人性相冲突,出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稀奇!” “原来是这样!明白了!”方拓最先想到的是苏婉,看来,她并不是装死逃跑了,而是因为说了真话被化成了尸水!这样一来,当日苗蕴仙在公堂上种种不合理的现象也得到了解释! “天亮了!”乔碧心突然站了起来,掏出一块锦帕交给方拓:“这是一个小小的行功法门,能帮助你掩藏身上的魔气!”她看了看方拓:“好在你有轩辕罡气护体,要不然很容易遁入魔道!”说完就上了小船:“以后会见面的!” 方拓将锦帕小心地收到怀里,抱了抱拳,算是道别!这时候,一切言语都是多余的! ******************************** “奇怪,你似乎与过去不同了!”隆云的瞪大眼睛,上下打量方拓。 “什么?”方拓愣了一下,连忙察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什么不妥阿! “是给人的感觉,具体哪里不同我也说不上来!”隆云的脸上满是困惑。 “你的直觉可真准!”方拓恍然,随即匡道:“我的功力又精进步少,当然会有改变了!”说到这里,她眨眨眼睛,她按照乔碧心锦帕上记载的方法,只用了三天就成功的将外露的魔气掩藏起来,人类虽没动物那么敏感,但感觉多少还是会有一些的! “那我就恭喜你了!”隆云听她如此说,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谢谢!”方拓随便地摆摆手,转身又上了马车,她决定将那功法练习熟练!以后可能会很有用处阿! 隆云怔怔地看着那垂下的车帘,幽幽叹口气,自语道:“又进步了?她是怎么练的?”想着想着,他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这时,一声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不远处自己妹妹竟然将整个身体挂在顾文宇的身上,那样子真是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马车,里面没任何动静,长叹口气,奔了过去,相当恼火地喝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还不给我放开?”那两个人连忙分开,并且在一瞬间将距离拉远。 “哥!”耶律芳俏面微红,撒娇似地缠上隆云的手臂:“文宇用虫子吓唬人家!” “虫子?”隆云撇撇嘴,自己的妹妹是什么角色他可是一清二楚,她可是玩虫子的高手,还会怕这个?他向耶律芳投去一个玩味儿的眼神。 果然,耶律芳的笑容僵在哪里,脸上更见困窘。 隆云这时候也没打算理会她,只是发出一阵嘿嘿的坏笑,伸手拽住正在一旁偷乐的顾文宇:“小子,你敢欺负我妹妹?跟我过来!” “哥!你怎么能这样?”耶律芳不依,跺脚抗议道:“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你站在那里别动!”隆云正起面孔挥挥手:“若是敢动一下,看我怎么收拾他!”说完拉着顾文宇就往远离车队的方向走去! “你该放手了吧?”等耶律芳那焦急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顾文宇才抽回手,他比那单纯的耶律芳可聪明多了! “文宇啊!”隆云笑笑,搓着双手:“大哥我待你不薄吧?” “别叫得那么亲热!”顾文宇同他拉开一段距离:“有什么事情直说!” 虽然清楚这里就他们两个人,但隆云还是小心地察看了一下四周,接着用极低的音量问道:“你师兄害怕什么?” 顾文宇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怎么?你也不知道?”隆云有些失望道:“你不是从小就和她在一起的么?” “谁说我不知道?”隆云撇撇嘴:“记得小时候出去玩,师兄最怕蛇,老鼠一类的东西!”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天上的云彩,心中却道:“我没骗人阿!小时候她确实怕这些!而现在”他的身子抖了一下,实在不敢再想下去,太恐怖了! 第三章(上) “你那是什么表情?”方拓刚下车,就对上隆云那张被放大了的脸。 “阿拓啊!”隆云笑了笑,从身后取出一个布袋子:“我有东西送你,就在这袋子里,你打开看看!” “没什么阴谋吧?”方拓斜着眼睛戒备地瞥了瞥他,犹豫一下,接过袋子,打开,却愣住了! “不错吧!这可是我特意派人收集的!”隆云笑的更加开心! “你”方拓将那袋子系紧,咽了口口水,伸手指着隆云的鼻子:“谁告诉你的?” “顾文宇那小子!”隆云将顾文宇拉下水:“挺意外吧?想叫就叫出来吧!”当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迫咽了回去,因为 “哈哈!”方拓竟然大笑起来,拍着隆云的肩膀:“你真够朋友!知道我好这口,还特意帮我准备!” “好,好这口?”这回换隆云愣住了。这和他心中的想象差距太大了! “是啊!我最爱吃蛇肉了!谢谢你啊!”方拓掂了掂那袋子:“够吃好几顿了!对了”她将袋子交给隆云:“中午在哪吃啊?你这里的厨子会做这个吧?我要喝汤!”哎!还真是饿了! “前面就是仪坤州,我认识那里的一个名厨,”隆云干笑:“我安排他给你做蛇羹!”突然听到一阵闷笑声,转头看见在远处冲自己伸着舌头的顾文宇!他气得咬牙。 ****************************************** 仪坤州福德楼 “这是什么?过去从来没见过!”耶律芳盯着面前的大瓷碗,想了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上面那被切成一段一段的肉,尝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真好吃!”又夹了一块,这回是放到顾文宇的碗里:“你也吃啊!” “我可不吃!”顾文宇厌恶地将那肉段扔到桌子上。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都不要?”耶律芳不解,她用下巴指了指正在大嚼的方拓和隆云两人:“你看他们吃得多香啊!” 顾文宇撇撇嘴:“反正我是不吃这个肉!” “你不吃这个吃什么?”隆云笑道:“这一桌子可全是这个肉,你干吃米饭不成?”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顾文宇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我才不会吃蛇肉呢!” “蛇!”耶律芳哇地将嘴里嚼了一半的肉吐了出来:“怎么会是蛇肉?多恶心啊?”她越想越不对劲,索性跑到外面呕吐起来。 “你自己不会去叫菜啊?我都吃饱了!”方拓无奈的摇摇头。她抬头还要说什么,却愣住了!因为她正好看到一双熟悉的眸子! “乔碧心?”她笑了起来,轻声的自语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那双眼睛是最特别的,她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 “什么?”隆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位青纱蒙面的白衣女子款款坐在那里。桌面上摆着几碟素菜。“你们认识?”他问道。 “朋友!”方拓淡淡说道:“还好我阻止你包下这个酒楼,否则就看不到她了!” “要不要将她请到这里来坐?” “不用!”方拓笑笑,遥遥举起酒杯,对着乔碧心点点头,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候,那边吐完的耶律芳走了回来,闷闷不乐的坐回到坐位。“你真坏!”她对着隆云噘起嘴:“故意不告诉我!” 隆云大笑起来:“我还以为芳芳天不怕地不怕呢!” “那怎么能一样?”耶律芳叫起来:“这是蛇肉啊!一想起那些蛇的样子我就恶心!” 方拓听到她的话,将目光从乔碧心那个方向收了回来,她坏笑地说道:“这有什么恶心?有一种叫‘三吱儿’的菜听过吗?刚出生的小老鼠一盘,一定要活的!外加一盘调料!筷子夹住活老鼠,老鼠会‘吱儿’的叫一声,沾到调料里,老鼠又会‘吱儿’一声,当放到嘴里时,老鼠发出最后一声‘吱儿’。这就是‘三吱儿’了!” 方拓看向乔碧心,只见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仍在吃着自己碗中的米饭! 方拓玩心大起,她喝了口酒,又开口道:“这不算!还有更厉害的!将一张桌子的中间挖一个洞,牵只猴子过来,猴儿的头顶从小洞中伸出,用金属固定住,注意,一定要非常的紧!拿个小锤子轻轻一敲,猴子头盖骨应声而落。你就能看到猴子的脑浆了!吃的时候要用汤匙,你每挖一下,每吃一口,桌下的猴子都会发出垂死的惨叫!那脑浆鲜美无比,颜色红白相间,那红的自然是血,至于那白的”她的眼睛看向乔碧心桌子上那盘动了一小半的豆腐:“白的就象是豆腐!而且是吃了一半的豆腐!”她用笑意盈盈目光在其他几人脸上扫了一圈,耶律芳虚弱的趴在同样是脸侧苍白的顾文宇身上,隆云看起来还正常一些,不过他那拿着筷子的手却在发抖!看来自己的这番话颇有效果,而且这帮人从来没听说过这种食谱!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这时,乔碧心终于忍不住,扔下筷子站起来,在走到方拓旁边的时候,嗔怪的白了她一眼才转身翩翩而去! 方拓目送乔碧心出门,转回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边品着美酒,一边欣赏着隆云他们的脸色,到精彩处,还会止不住的笑出来! ************************************** 仪坤州的郊外,悠扬的乐声在夜色里回荡。时高时低,深荡飘游于苍穹中,百曲九转,久久不散。 方拓放轻了步履,丝毫不敢弄出一点声响,她不想打断如此动人的乐声!在她的对面,习习凉风中,皎洁的月光下,一个俏丽的身影盘坐在泛着流光的河水旁,那似乎融合世间一切情感的美妙琴声就是从她那纤细的手指中流泻出来的。时而如瀑,急雨飞旋,时而如泉,流水缓缓。时而如百鸟齐鸣,清悦婉转。时而如海涛澎湃,浩瀚无常! 待到一曲结束,方拓过了很久才从那种痴迷中清醒过来,她感叹道:“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战常,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好琴!好曲!好意境!” “过奖了!”乔碧心将七弦琴放到一旁,站了起来:“可惜是老曲子!听说踏歌公子在乐理上颇有造诣,不知能否请教一二?” “听了碧心的琴声,在下哪敢班门弄斧啊!”方拓推诿道:“我实不如你!”她顿了顿,又说:“老曲子才叫格调高呢!” 乔碧心浅浅一笑,重新坐回到河边,缓缓吟道:“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她将眼睛直盯住方拓的脸,竟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碧心不要这么说好吗?我很伤心哩!”听到对方世间少有知音的感叹,方拓招架不住,摇头苦笑道:“下次吧!下一次我连弹带唱,通通还给你!今天听了你的琴声,我真的是很没有自信啊!” “下次?”乔碧心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幽幽叹道:“下次不知是什么时候!我真的要走了!” “走?去哪里?”方拓愣住了!她还以为乔碧心也是去上京的呢! “我此次奉师命来这里送信!任务完成了,不走做什么?”乔碧心再次站起身,抱起了地上的古琴! 两个人就在这林中漫无目的的散步,似乎是想将那离别的愁绪都发泄出来。 “中午你那食谱道说得不错,让人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乔碧心一手抱琴,一手抚摸着经过的美一棵树木的枝干。 “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我这什么都没有的人,也只会耍耍嘴皮子了!”方拓负着双手,有些自嘲的说道:“很颓废是不是?” “我走了!也许在秋天的除魔大会咱们能见面!”乔碧心哈哈一笑,身子越起老高:“照你那么说,我不是也只会耍嘴皮子?咱们很像啊!”话音未落,她的身子已经飞纵很远。 “你怎么一样?”方拓望着她的背影,干涩的叹道:“一尘不染香到骨,姑射仙人风露身!你可是仙人呐!”可惜,乔碧心已经听不到了!月下的柳枝缓缓浮动,沙沙做响。那初夏的凉风迎面扑来,却有些冷了! 第三章(下) “这就是我的府邸!”隆云指着前方一处金碧辉煌的宅院,兴致极高地说道:“怎么样?比你们尚书府如何?” 方拓站在平整宽阔的街道上,在四周围观的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笑道:“很气派啊!我还以为你会住在帐篷里呢!” 隆云一阵苦笑:“在你们汉人的眼中,我们可不就是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其实,我契丹的国力一点都不比大宋差啊!”他又喂然叹道:“总算回家了!” “我是否该恭喜你活着回来?”方拓的嘴角扯动了一下,甩了甩下巴,示意道:“你很喜欢被人围着当猴子看么?你妹妹可早带着文宇进去了呐!” “看我都糊涂了!”隆云拍拍额头,对他身后的王府总管交待几句,又转过身,眯起眼睛对方拓笑道:“他们不是在看我!咱们上京难得来了你这么一位天仙般的人物,他们可是听到消息,特意过来凑热闹的!” 方拓干笑:“原来你逼我穿回女装是为了这个?还真是交友不慎阿!” “请进!”隆云拉住她,悠然道:“你会喜欢这里的!如果还不满意,我会立刻着人修葺!” 听到这番话,方拓刚刚抬起的一只脚却收了回去。 “你怎么了?”隆云奇怪道。 “进去吧!”方拓长叹一声,率先步入燕王府的大门!单她的眉头却紧紧的皱了起来,刚才隆云说话那语气神态着实让她不安,这里的一切似乎掩藏着什么阴谋!但愿是自己多心才好,被朋友耍弄的滋味儿,可不好受阿! *************************************** 第二天上午 “师兄!”顾文宇敲开了方拓房间的门。 “怎么这么闲?”方拓坐回床上,轻轻擦拭手中的软剑:“那个郡主没缠着你?” “隆云带着她去见契丹小皇帝去了!”顾文宇的表情极不自然:“师兄,咱们回去吧!” “回去?”方拓抬起头,奇怪道:“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这燕王府里处处透着不寻常,你不觉得守卫很多吗?”顾文宇压低声音说道:“尤其是你的住处附近,能站人的地方差不多都被站满了!撇根筷子都能插死一串的人!” 方拓被他夸张的形容逗乐了,忍俊不禁道:“人是多了点,也没到那种程度啊!”说到这里,她眼中又闪过一丝忧虑的神色:“这里确实不是久留之地啊!” “为了一块玉冒风险实在不值得!”顾文宇上前几步,他实在搞不明白,隆云手中那块玉真的那么重要? “你不懂的!”方拓强笑。 “当初我就不赞成到这里来!”顾文宇嘟囔道:“谁知道隆云那家伙会有什么阴谋!我总觉得他不是好人!” “我看你同那位郡主混得挺不错!还以为你会乐不思蜀呢!”方拓将软剑收回腰间:“怎么?后悔了?” “我”顾文宇刚要解释,这时候,却又一个婢女闯了进来,他又恼又恨,回头怒目望向那闯入者。 那冲将进来的婢女被他恶狠狠的眼神吓到了,她咽口口水,转向方拓,指着门外,期艾道:“姑娘!有有圣旨!” 方拓愣住了:“什么圣旨?你家王爷不是在皇宫么?”圣旨?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吧!找她做什么? 那婢女小心地瞥了眼顾文宇,怯懦的说道:“不知道,一个公公来了,叫您接旨,整个王府的人都跪在前面呢!” “师兄!”顾文宇将方拓拉到一旁:“不会要将咱们当作奸细抓起来吧?”这时候,他们的身份实在是敏感。 “那传旨的没说让我们两人都去接吧?”方拓见那婢女点头,转身面对顾文宇,想了想,安排道:“你就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若是不妥,我会来找你!”她相信凭借自己的武功,这王府里还没人能够拦住她:“你自己注意一些!” “我要去!”顾文宇不依道:“你自己很危险啊!” “你少给我添乱!”方拓瞪起眼睛:“老实呆在这里!”说完,她跟着那婢女,头也不会得走了出去! ****************************************** 方拓来到王府大厅,只见满地都是屈膝跪着的人,她站到后面,双腿却异常坚硬,这种情景电视中经常看到,但要她下跪,实在是跪不下去! “姑娘!”王府总管来到方拓跟前,拽了拽她的衣角:“您跪下接旨啊!” 方拓看到他那乞求的眼神,苦笑无言,心中长叹口气,膝盖颓丧的弯曲,却没有接触到地面,这样的姿势虽然很累,但她不用牺牲自己的尊严,别人也不会发现。 她低下头,心中却想着万一事情不好该怎么脱身,如何逃离上京,正出神间,却听的那太监道:“钦此,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请接旨!” 方拓愣愣的看着那太监,她被弄懵了,实在不知道对方在说谁! 那太监见她没反应,只道她太过欣喜,于是又重复了一边:“王妃,您请接旨啊!” “谁是王妃?你没搞错吧?”方拓总算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当即站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把戏?” “公公勿怪!”那总管道是八面玲珑,连忙走到那太监跟前,接过圣旨,笑道:“想来,兰姑娘,哦,是我家王妃喜傻了!” 看那太监领了赏欢天喜地的走了,总管来到方拓面前,将圣旨双手递过来:“您要不要过目!”他知道刚刚方拓根本就没听明白圣旨的内容! 方拓皱眉,打开圣旨,看清里面的内容,她的手却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兰若冰赐婚燕王耶律隆云择日完婚”她脑中一片空白,过了许久,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那象征着皇帝尊严的黄绸被狠狠的甩在地上! “您这是在做什么啊!”总管拾起圣旨,遣退了其他人,在她跟前柔声劝慰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胡扯!”方拓用淡漠眼神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我又不是契丹人,凭什么要你们那皇帝劳尔管?赐婚?见鬼去吧!”说完就向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姑”那总管的手抬起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人敢对皇帝这般不敬。 他惊惶失措的目光正好对上刚进大门的隆云,也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丝无奈,他听到方拓的话了! 隆云挥了挥手,没有总管说话,只是吩咐道:“你将里面的守卫叫出来,我要和她单独谈谈!” ****************************** “收拾东西!咱们马上离开!”方拓揣开房门,气哼哼地说道:“要有人阻拦只管动手!” “你就这么着急么?”隆云背着双手走进来,无奈的看了满面冰霜的方拓一眼,叹口气,转头对顾文宇说道:“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你师兄有事要谈!” 顾文宇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他看向方拓,见她点头,犹豫一下,就走了出去! “你到是快!刚刚一直藏着看热闹呢?”方拓撇撇嘴,眼中满是嘲讽。 隆云的喉咙鼓动几下,艰难的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逼迫你!” “你在说笑?”方拓眉毛扬了起来:“你口中那逼迫的界限又是如何划分的?” 隆云不经意的苦笑,喃喃道:“在你的眼中,我就这么不足取?” “我当你是朋友!”方拓有些懊恼的摇摇头:“你呢?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将我骗到这里?来搞什么赐婚的勾当?” “你不小了,是到收心的时候了!”隆云上前几步,轻声劝道:“和我在一起吧!远离江湖的一切,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不好么?” “说得真好听啊!”方拓笑了一下,坐到床上:“我以为你多少对我有些了解呢!” “恐怕穷及一生,我都不会真正的了解你!”隆云怔怔的看着她:“你比天上的云彩还难琢磨啊!”他的眼中闪现着痴迷:“有时超然不遏,有时狂傲潇洒,有的时候凄楚妩媚惹人怜爱!有的时候却又处事老练不让须眉!我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没有人能摸透我,包括我自己!而你”方拓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连我真正面目的冰山一角都触摸不到!”她俯下身,亮出右手的尾指,强调说:“你只不过是这个!你要是知道了我的真正面貌和身份!恐怕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呐!”完全是自嘲的揶揄口吻。 “也许有一天,你会习惯有我跟在身边也说不定!”隆云平静道。 “怎么可能?”方拓油然道:“除非我死了!” “我就真的让你不屑一顾?”隆云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怒火。 “你说呢?”方拓翻翻眼皮:“答案很明显!” 隆云最恨别人瞧不起自己,他压抑多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低吼道:“我有什么不好?”他张开双臂,狂躁的说:“论文,我自认不比中原那些穷酸差!论武,我战功赫赫,是契丹最年轻的高级将领,而这个地位,完全是我自己用血汗得来的!论相貌,谁不说我可比潘安,迷煞多少红颜?家世更不必说,在朝廷上我如鱼得水,一向是说一不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若换了一般的女子”他却说不下去了! “俗,太俗!”方拓摇摇头,接着笑了起来,很甜:“你也知道我不是一般‘女子’阿!”她在“女子”二字上特意加重语气! “正因为你不是一般女子!我才会机关算尽啊!”隆云被她这么一笑,所有的火气全都消了下去:“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不要什么宝玉了!”方拓依旧面带笑容:“放我走!” “不行!”隆云猛地抬高音量:“皇上已经赐婚,咱们成亲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那个皇帝?”方拓笑得更加灿烂:“是你们契丹的皇帝吧!我可不是契丹人!” “那又如何?”隆云哂道:“太后会给大宋下国书并且通知到你的伯父!我娶你过来,我妹妹嫁过去!两全其美!” “别说你没知会我伯父,就算他同意了,我也照走不误!”方拓正起面孔,严肃道:“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的反骨科是很硬的!没人能左右我!” “哼!”隆云闻眼冷哼道:“你们的皇帝若是同意了,你可别反过来求我!” “奴颜婢膝真乞丐,反以正直为狂痴!我摆不出那副奴颜媚骨的恶心样子!”方拓的嘴角又开始往上翘:“皇帝算什么?就是玉皇大帝的命令,我也不买账!”说到最后,一字一顿,口气强硬! “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隆云的肩膀软了下去,无奈道:“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隆云!”方拓从床上站起来:“你很精明,却办了一件傻事!保持朋友关系,该多好!费尽了心机,到头来什么却也得不到,何苦呢,何苦呢!”她的目光也随着那几句何苦呢!渐渐得投向窗外。 “我以为,将你弄到这里,经过皇上的赐婚,你们大宋皇帝若是同意,你定会迫于形势嫁给我!没想到你说的对,我真的不了解你,不,根本就不曾真正认识你!”隆云仰起头,眼光茫然:“我不是没想到征服你的心!但我等不得!因为你就像天上的浮云,随时会离我而去,上京和汴梁又相隔千里,我真的没多少时间啊!” 方拓怔看他一会儿,波澜不惊道:“你若是在执著下去,那一切可都完了!” “不!”隆云猛然挥手,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扫开,痛苦地说道:“我不能让你离开!皇上已经赐婚,若是让你离开!我的颜面何在?皇上的颜面何在?我契丹国的颜面何在?” “既然这样!”方拓呼出一口气,苦笑道:“那就只有硬闯了!凭我的武功,你能留下我么?”说完她抽出软剑,眼中流光溢转,笑意盈盈的看向这个曾经的朋友! *********************************** 这一章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我郁闷!凑合吧! 第四章 “你知道么?”隆云看着眼方拓手中的软剑,用着痛苦的声调道:“我犯了三个错误!” “哦?”方拓撇嘴道:“愿闻其详!” “有人向我提议用毒药或者春药迷住你!我没有同意!”隆云拧紧的眉毛跳动了几下:“我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认为这一切都没有必要!更何况”他叹口气:“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方拓握剑的手紧了紧:“然后呢?” “第二个失误是没有派人拦住你那小徒弟!否则的话,用她来要挟你岂不是更好?”隆云眯起了眼睛:“第三个失误!不应该将消息先通知皇上和太后!弄得现在有很多人看我的笑话!这圣旨来得太不是时候,有些早,不是么?” 方拓听到这里,心中一阵后怕!看来自己的处世经验还是太少了!她舔了下嘴唇,苦笑道:“我是否该感谢你们那个小皇帝?” “虽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我不后悔!”隆云努力得抬高下巴!他始终保持着贵族的高傲姿态,即便是在这种处境! “你这么一说!”方拓笑了笑:“我到是觉得你没有先前那么讨厌哩!这算是一种战术吗?” 隆云摇摇头:“我这是真心话!”他看向方拓那精致的面孔,痴痴的说道:“也许我开始就做错了!我不该勉强,更不该自以为是!”说到这里,他收回目光,仰头望向屋顶:“即便知道你已经有了婚约!” “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方拓意外的睁大眼睛! “你伯父可一直想让我同你保持距离啊!”隆云再次看向她:“你太特别,太孤傲!从认识你开始,我就明白你不会属于任何人!也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婚约!”他咬紧了嘴唇:“因为你瞧不起这天下所有的人!冷幕白,余文杰,顾文宇,你都瞧不起!引吭高歌也罢,失魂落魄也好!你始终保持着高人一等的姿态!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世界,将一切都毫不留情的踩在脚底!”他越说越快,最后成了振臂狂呼的姿势:“这就是你,孤芳自赏的你!蔑视一切的你!” 方拓一惊,紧接着强笑道:“这么说我不成了天上的神?那你还做这些徒劳的事情?” “高处不胜寒啊!”隆云也笑了起来:“你总会有疲惫的时候,我等的就是这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让我走吧!”方拓的手垂了下来,旧事重提:“我不想同你动手!” “骑虎难下啊!”隆云摇摇头:“你只能闯过去了!”接着,他背过双手:“在这个府里,我不会同你动手,但你若要出京!一定会遇到很多人的阻截!可不光是我的人手!我契丹武士都会出手挽回颜面!而且,你我若是碰面,我也绝对不会手软,当场革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房间的气温骤然降低,室内充斥着冰冷的寒气! *************************************** 顾文宇一边研究着天上的云彩一边跺着脚跟,他站在院子里已经很久了!虽然四周有很多的王府护卫,却没一个肯同他聊上几句,没办法,只能这么打发时间! “怎么还不出来?有什么好聊的?”他看向那关得紧紧的房门,口中抱怨道。这么长时间,师兄还是没有出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他越想越不放心,正打算闯进去的时候,房门终于打开了! “将行李带上,咱们走!”方拓看了看天,已经傍晚了!如果再不抓紧,城门就要关了! “都在这里!早准备好了!”顾文宇拍拍身后的包袱! “好!”方拓点点头,转身面向站在门口的隆云,抱拳道:“隆云兄!不用劳烦你送行!我们走了!”她又看了眼顾文宇:“对了!向你妹妹问好!”说完,拉着顾文宇就往出走! 隆云制止了打算上前阻拦的护卫,直到方拓他们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目光,长长的舒了口气,却不知是因为方拓还是为了自己! ******************************************* “师兄!”顾文宇拉了一下方拓的衣角! “做什么?”方拓显得有些烦躁! “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停一下,你好换上男装!”顾文宇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道:“他们都在看你啊!” 方拓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现在这种时候,那容她在再换什么衣服!更何况,按照隆云的话,她一出王府,就有可能被契丹皇族的武士盯上了!换衣服?那不是什么都暴露了? “有人盯梢呐!”这时候,顾文宇突然皱起眉头,向他们的身后瞟了一眼:“好像还很厉害!” “看来这些年你学会了不少的东西!”方拓欣然道。她也有被跟踪的感觉!可惜这方面的知识是在接触得太少,周围人来人往,却分不清哪个才是敌人! “怎么办?”顾文宇感觉到事情的棘手! “先出城!到了郊外在动手!”到了郊外人少的地方,对方不想暴露也不成了吧! “好嘞!”顾文宇显得有些兴奋,从包袱中抽出一个黑色的铁管,一抻一拉竟然变得很长,成了一个棍子形状! “你这倒是好东西!做的真是精巧!”方拓讶然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 “师兄问过么?”顾文宇噘起嘴。随后又笑了起来:“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 上京城的郊外! “真是有那么些个笨蛋!”方拓负手立在道旁的树林里,语带嘲讽:“明明暴露了还往树上藏!你们都出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就得到了回音:“燕王妃果然名不虚传!”两道身影落在她面前,前者提着一把精钢煅制的双刃长斧,阴暗树林中,那打磨得极为锋利的斧刃正泛着森森寒光!后者的兵器是一把西域弯刀。 “我可不是什么燕王妃!”方拓感觉身旁顾文宇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她笑了笑:“我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要离开的啊!”这句话既是对敌人说,也是向顾文宇解释突然要离开上京的原因! “奉太后懿旨,王妃若是要出京,我们必须将您请回去呐!”那拎着长斧的也笑道:“虽然小的不敢得罪燕王爷,可太后的旨意咱们也不得不遵行啊!您还是跟小的们回去吧!”他的中原官话到是字正腔圆! 方拓心知肚明自己是被跟上了!这后面还不知道会有几波打斗!对方今趟必然会竭尽全力,务要使自己一是被杀,一是被擒!她虽然不惧怕这些!但顾文宇还小,武功也不知道能否应付!多了很多顾虑,猛提一口真气,抢先发难! 劲气狂飙,杀气弥漫,对方也同时暴喝,迎上跟前! 长斧扬上半空,化作一道急电,疾往方拓脖颈招呼,那强大的劲气,先一步破空割来!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方拓好似毫不在意般,软剑点向对方胸口,完全是一副以快打快的架势!对方骤然一惊,连忙回防,就这样,两个人缠斗起来! 那拿弯刀的敌人见伙伴得不到什么好处,也要上前帮忙,这时候顾文宇挺身而上,手中铁棍挥洒出点点黑影,竟耍得滴水不漏,与他斗得旗鼓相当! 方拓瞥见此种情景,知道文宇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他的修为比敌人要高出很多,心中大定,能聚集精神解决自己的对手。 她轻声一笑,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连晃数下,敌人的身形立时一窒,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气势和信心顿即减弱了几分!原来方拓每一个动作都是针对对方那长斧而来,最令其骇然的,就是她似乎能先知先觉般,在对方招式变化时,方拓已经巧妙的转移了位置,使他的攻击完全失去了威胁!如此数次,对方根本就无处着力,心中充斥着无奈的感觉! 此消彼长下,方拓的气势激增,在平静无波的心境中,一剑指出,下一刻,她的剑已经刺入对方的胸口,立时血流如注! 方拓见对方到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顾文宇那边,两人还在缠斗,一时难分难解!她也没有招呼,挥剑斩去,那弯刀手刚刚隔挡开顾文宇的铁棍,眼前却是一花,竟是一把利剑带着呼啸声袭来,吓得魂飞魄散,他也了得,硬是向上纵跃,避开剑锋! 方拓哈哈一笑,知道他在空中新力未生,一剑点在对方的弯刀上,真劲狂吐,硬生生的将对方弹出老远,落到地面的时候,已经是口吐鲜血,动弹不得! “师兄!他不会死了吧?”顾文宇有些惊惧的说,他虽然喜欢练武打架,但还从未见过杀人! “虽然都是重伤,却不会致命!”她看看地面上躺着的两人!心里叹口气!她已经不想杀人了!但以后又如何?是自己能够把握的么? ************************** 今天的月亮,很圆,也更亮!那皎洁的光将四周的景物都清楚地勾勒出来! 若换了往常,方拓一定会涌起做诗的念头,可惜今天不是时候!她正背着顾文宇在树林中穿行!还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 “师兄!你自己逃吧!”她身后的顾文宇轻声的说道:“咱们两个人是逃不掉的!”他咬紧嘴唇,努力的不让自己呻吟出来。 方拓将他的身子向上掂了掂,想让他更舒服些:“你在说笑话吗?”不知道怎的突然想起电视剧中的情景,每当面临危机,受重伤的一方都会让健全的伙伴将自己放弃掉,而健全的人死活是不会答应的!过去看到这种情景,她都会笑出来,笑那人是傻子,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吧?而今天,在这里,她也成了这么一个傻子! “隆云那混蛋!若是下次遇上,我非拔了他的皮不可!就算耶律芳求情我也不手软!”顾文宇趴在方拓背上咒骂道:“还朋友呢!” “能说这么多话,你挺精神呢!”方拓扯动了一下嘴角,虽然她明白追杀自己的人未必是隆云派来的!不过,就让顾文宇骂几声也好!她现在浑身满是血迹,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就在刚才,他们打退了第四伙契丹武士,如今已经是精疲力尽,再来一次,她真的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前面有个木屋啊!”顾文宇拍了拍方拓的胳膊:“咱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月光中,一座木屋出现在眼前,紧靠着一面小山崖,听声音,附近还有一股不小的流水!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还算隐秘! “也好!”方拓犹豫一下,答应道:“休息一下!”她不是不想逃,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能跑到哪里?对方各个是善于追踪的好手,自己这菜鸟哪是对手,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恢复些体力,也好突围!更何况,顾文宇身上的伤很重,经不起奔波了! ****************************** 今天就到这里了! 第五章 这是一个相当隐秘的木屋,已经十分破旧了!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了下来,让他们能看清屋子里的一切,显然很久没人居住,除了一些稻草之外,没什么摆设,而且到处都是灰尘! 方拓仔细的察看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毒蛇虫蟊之类的东西,她才将顾文宇轻轻地放在屋子一角铺着的稻草上!又转身寻到一些干柴,点起一堆火!终于暖和了起来! “得快点找到大夫才好!”方拓看向顾文宇那腹部的伤口,长长的叹口气,那伤口虽经过包扎,他们也准备了疗伤药!但顾文宇的伤势真的很中!那是刀伤,从靠近心脏的部位一直延伸到腰部。虽然现在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血流如注,但伤口周围的皮肉向外翻转着,似乎是被灼伤的一样,呈黑色!摸上去滚烫的! “这点小伤不要紧的!”顾文宇惨白着脸,笑了笑:“不是已经上药了么?” “万一有内伤呢?”方拓叹息着说,现在想来,在这古代,她好像没学会什么!等到要用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还是应该到城里去!”说到这里,她的眉头拧的更紧了,这帮人怎么那么缠人?无论她怎么加快速度,如何注意隐秘,总是会被发现,真是奇怪! 顾文宇借着火光,看到她眉宇间的忧虑,抿了一下嘴唇道:“我是否很没用呢?” “你在胡说什么?”方拓摇摇头:“归根结底,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啊!”她看向篝火,眼神迷茫了起来。木头上的火在闪烁着,小小的火苗灭了之后又颤颤地长起来,合成一股长长的,蓝色的旋转的火焰,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象是来自异界精灵的舞蹈!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精致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似乎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她微闭双目,喃喃说道:“如果不是我锋芒太露,如果我处世经验再丰富点!如果我能多学一点本领,就不会发生这一切了!” “我倒觉得师兄这样很好啊!”顾文宇眨眨眼睛:“师兄就是师兄!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法相比!” “是么?”方拓抬头从屋顶的漏洞中仰望天上的月亮,耳朵听着篝火噼啪的声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入了神,过了半晌,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隆云的感觉是那么的敏锐,她确实是太过孤傲,认为自己现代人的身份比这些古人高上一筹,与其说什么也不在乎,不如说是什么也瞧不上眼吧!“一生一死,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轻缓的抽出软剑,抚摸着!内力激荡下,她的头发都有些飘起来,那篝火也似乎有了感应,泛起一群群细小的火星!隆云那样的人物,若还是朋友,该多好? *********************************** 而此时的森林外却是另一番慌乱的景象! “大人!那人就在树林里!属下已经派人将这里团团围住了!”一个契丹武士对他身旁的一位身着鳞甲的将领毕恭毕敬道。 “那还不进去?”那将领用鼻子哼了一声,口气颇显烦躁:“还用我教你们怎么做?” “可是”那契丹武士结结巴巴道:“属下等闯个几次,却总会绕了出来!这林子很邪门啊!” “邪门?”将领斜了他一眼,他对自己的手下相当了解,他们是绝对不会用这种近乎无稽的理由匡自己的,难道里面真的有什么古怪?他曾听说过,中原有一种叫阵法的东西,人闯进了就分不清东南西北,更有甚者还会致人于死地!他想到这里朝树林看了看:“管他的,我安沙也算是南征北战,何曾怕过这等东西?”终于鼓足勇气,抬脚迈了进去。 “一直向前,一直向前!”他念叨着,也确认自己是向前走的,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走到了开阔地:“哈!”他得意的大笑一声:“老子这不是出来了?有什么古怪?”正在这时,耳边却传来十分刺耳的声音:“大人,是很古怪吧?”转头一看,正是自己那手下的一张怎么看怎么象是幸灾乐祸的讨厌嘴脸,而自己站立的地方,不是出发点又是哪里? “真是怪!”安沙的手摸向下巴!这进不去如何能抓到人?想了想,打定了主意:“命令下去!放火烧林!” 他的命令一出,那些士兵连忙寻找可以燃烧的东西!却在这时候,一个士兵手指颤抖的指着半空,撕心裂肺似的狂喊道:“看啊!那是什么?” 人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俱都一惊,只见那树林的上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弥漫了一大片的黑气,而且越聚越多,越聚越密集!过了不久,那黑色的雾气竟然凝聚成一张巨大的,狰狞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越发显得恐怖! 过了不久,一切都恢复了宁静,那士兵临死绝望的哭喊,痛苦的挣扎就好像从未发生过,只有那满地堆积的尸体说明这里确实曾发生过一些事情! 那黑雾组成的脸孔在扫荡一遍,确认所有人都已经命赴黄泉之后,它又停在了树林的上空! “原本不想杀你们!谁让你们不知好歹非要硬闯?”一阵微风吹过,那黑雾竟然散了,不,不是散了,而是重新的凝聚,这一次,却渐渐的凝聚成一个人形!它用着没有眸子的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地上的尸体,冷横一声,过了很久,它长长的叹息一声:“好久不见,你还好么?”他那充溢着黑气的眼睛竟然泛出点点光亮,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突然,他猛地转身,面向西北的方向,眼中瞬间又恢复了最初的冰冷:“该死,这么快!有得走了!”话音未落,它的身形化作一道黑芒,直向远方射去。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它刚刚停留的地方突然出现一团粉红色的光影。“该死的贱人!跑得到快!”是一个娇声娇气的女人的声音。而就在一刹那间,那光影也消失不见了!这片曾经停留了两种奇怪事物的树林上空,什么也没留下 ************************************* 天刚蒙蒙亮,恢弘雄伟的皇宫中已经是忙碌一片! 皇宫的大殿上!掌握一国权柄的承天皇太后萧燕燕正脸色阴沉,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她步下阶梯,来到大殿正中跪着的一个武将面前:“你是说三百人全都暴死?” “正是!”那武将额头冒着冷汗,唯唯诺诺道:“微臣在京中等候消息,原本去追踪燕王妃的安沙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臣不放心,派人去察看,没曾想”说到这里,他偷偷抬起头,看了眼主子的脸色:“安沙以下三百多名武士全都死了!臣也去看过!那些人身上没有一处伤口,死因不明!” “好哇!”萧燕燕冷笑一声,显得极为气愤的在大殿来回踱着步子:“那些可都是训练有素的皇家武士,就这么死了?”她的胸口起伏,接着将目光投向在一直杵在旁边不声不响的隆云:“燕王,你知道这些人的死因么?” “臣不知!”隆云露出茫然的神情:“天下间那有这等怪事?几百人同时死亡却没有外伤,难道会是中毒而亡?” “绝对不是!”跪着的武将连忙道:“那些武士各个都象是睡着了一样!除了表情有些痛苦外,并无中毒的症状!” “那你一定是看错了!”隆云拍拍双手:“既不是中毒,又没有受伤,这怎么可能?难道他们同时受到佛主召唤,一起升天不成?”说到这里,他又向坐在皇位上的契丹皇帝深施一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佛主一定是想找些人上天去伺候他,才在郊外显灵要人啊!这也说明咱们大契丹国深受佛恩,国势一定会更加昌盛!”此话一出,正好缓解了大殿上的压抑气氛,那小皇帝被自己堂兄的一番言论逗的笑了起来,而里在两侧的朝廷大员们则各个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却碍于身份和环境,只得苦忍,做声不得! “不要胡闹!”萧太后一甩手,呵斥道:“佛主岂会如此儿戏?” “臣也只是推测而已!”隆云摊开双手,无奈道:“我确实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啊!” 萧太后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自己的宠臣韩德让:“卿家有何看法?” 韩德让微微一笑,瞥了瞥隆云,显得有些慵懒地缓缓开口道:“太后!我看问题是出在燕王妃的身上啊!” “丞相此言差矣!”隆云插嘴道:“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耐瞬间杀死几百人?更何况他们连伤痕没有?这更不可能了!” “那为兰姑娘真的是弱女子吗?”韩德让冷笑一声,眼睛直盯着隆云:“据我所知,她在中原的名声可一直不太好啊!” “这些哀家也早有耳闻!”萧太后点点头:“就算不是她杀的,她也脱不了干系!此等妖孽,做了我契丹国的王妃也只是一个祸害,还是除掉为好!”她想了想,朗声说道:“传令下去!全国通缉兰若冰,若有发现,革杀勿论,不要活口!”说完这些,她又降低了音量:“好了!皇上和哀家都累了!你们下去吧!燕王留下!” “姨妈!”隆云见四周再没旁人,走到萧太后的跟前:“这门亲事是皇上下旨御赐的!就算您不同意,也用不着下杀手啊!” “你别提皇上!”萧太后拍了他一下:“昨天趁我不在你们就胡闹!” 隆云苦笑:“有那么多人推波助澜,我也没办法啊!” “你是皇室嫡亲,拥有大好的前程,以你的资质,相信再过不久,南院大王的位置就是你的!娶一个汉女为正室总是不妥!你那苦命的母亲又是我的亲姐姐,我怎能看你往火坑里跳?”萧太后看着外甥的表情,最后长叹口气,挥了挥手:“这件事情就这么处理了!你下去吧!” 隆云看着她,嘴巴张开又合上,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第六章(上) 天亮了!运功中的方拓缓缓的睁开眼睛,外面声音很杂,虽然席位,她是能分辨得出,敌人来了! “师兄,你醒了!”顾文宇看她在入定中醒来,欣喜道:“真好!他们竟然没有追过来!” “不!”方拓摇摇头:“他们已经在木屋外面了!”她转头看向顾文宇,皱眉道:“你一宿没睡?”他的脸色比昨夜更加苍白,额头还有细汗渗出,看样子颇为痛苦! “我睡不着!”顾文宇强笑道。 方拓一阵赧然,自己光顾着运功恢复体力,却没有注意到文宇的伤势,他肯定是痛得不能入睡!想到这里,辛酸地眯下眼睛,上前背起他:“走吧!师兄带你去看大夫!”说完直起身,一脚揣在木屋的门上“砰”的一声,那木门被她的劲力砸得四分五裂,化为碎末飞溅开来! 此时的木屋外,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的人! 方拓扫了四周一眼,冷冷一笑,心中却是一凛,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这一关怕是不好过阿!突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苦笑道:“我何德何能!竟然劳驾燕王如此兴师动众!还真是罪过啊!” 隆云缓步而来,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站在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身旁,对方拓笑了一下:“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是谁也想不到的!”他顿了一顿,抬高了音量:“奉太后旨意,兰若冰身属妖孽一类,留之有害无益,今聚众杀之!” 方拓闻言撇了撇嘴:“妖孽?说的好!说得真好!” 这时候,那华服却露出色咪咪的表情,不怀好意地看向方拓:“真是绝色,也难怪燕王爷会舍不得!听说我要来杀你,还亲自跟来要见你最后一面!若换做是我,也不甘心啊!”说完,他又转向隆云,那眼光带着三分嘲讽! 隆云尴尬地咳嗽一声:“三驸马,办正经事要紧!” “是了!”那三驸马好似刚刚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拍了拍额头,又冲属下挥了挥手,四周的卫兵全部搭弓上箭,瞄准了方拓,他看这情景,满意的点点头:“我们可是来摧花的,只不知这第一箭由谁来?” “我来吧!”隆云叹口气,将身后的大弓抽出来:“我们的恩怨,还是又我自己解决为好!” “有道理!”那驸马同意道:“燕王的箭法堪称契丹第一,由你来最好不过!只是” “放心,我只射三箭,三箭杀不死她,就由兄弟们来!”隆云当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 “隆云,你没义气!”伏在方拓身后的顾文宇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恶声恶气道:“还朋友呢!” “你少罗嗦!”隆云瞪着他:“靠你师兄保护算什么能耐?” “这不用你管吧!”方拓冷冷道!一边说,一边还安抚似的拍了身后顾文宇一下! “对!”顾文宇撇撇嘴,不屑地瞧向隆云:“她是我师兄,又不是你的!反正,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用你这个外人管!你听到没?你管,不,着!”说完,还伸出一只手,大拇指朝下比划比划! “懒得理你!”隆云白了他一眼,接着看向方拓:“兰若冰!”他将这三个字说得很大声:“记住,我只射三箭啊!” “不能射!”这时候,在隆云身后串出一道翠绿的身影,却正是耶律芳,她一下子抱住隆云的胳膊:“哥!放了他们吧!” “你跑来做什么?”隆云皱眉,呵斥道:“这种地方不是你应该来的!赶快回去!” “不!”耶律芳抱得更紧了:“你这箭要是射了出去,他们都会死的!你绕了他们吧!” “胡闹!”隆云一脚将她踢开,恼怒道:“赶紧回去!”这一脚用力很大,耶律芳整个身体都被踹倒在地上! “哥!”耶律芳爬将起来,再次抱住自己的哥哥,这一次,她抱的是大腿:“哥!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不要杀他们了!你也不想他们死对不对?放了他们,我同你一起去找太后求情!” “滚开!”隆云再不似以往那样的优雅,硬生生的将妹妹振开:“你懂什么?我必须杀了她,才能保住我契丹国的颜面,才能保住我燕王府的颜面!”见她还要上前,隆云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他身后一名武将无奈的叹口气,上前直接将耶律芳抗到肩上,任凭她脚踢口咬,将她带到了后面去! “我要射了!”隆云去过三支箭搭在弓上,目光直直投向方拓那浑身血污的身影:“你可注意了!” 方拓见识过隆云的箭法,对于能不能逃过这劫,还真是不好说!况且她看了看四周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这些人若是放箭,自己誓难活命,看来今日是难逃一死!不过,束手待毙不和自己的秉性,还是要拼一把阿! “怕么?”她轻轻道,这句是对顾文宇说的! “师兄!放下我吧!”顾文宇将头努力的往前身,仔细的看着自己的样貌,似乎要牢牢的记在心里:“放下我,你一定会成功突围的,到时候再给我报仇!” “如果说要死在一起呢?”方拓惨然一笑,扶着师弟的双手却更加的用力,更加的紧。 “那就死在一起好了!”顾文宇将脸贴到方拓的身上:“虽然我怕的心怦怦直跳,不过有师兄和我在一起,我什么也不在乎了!” “那就好!”方拓笑笑,抬眼看了看天上的云彩,悠悠的叹息一声,紧接着正起面孔,面向隆云对准自己的利箭,高傲的台起下巴:“来吧!不论几箭,我都接着就是!” ***************************************** 怎么想怎么古怪,角色似乎颠倒了!如果方拓受伤趴在顾文宇的背上还差不多!算了,就这么着吧!饿死我了!我要吃点东西,吃了东西玩会儿游戏,这时间就过去了!所以,今天就更新到这里了!hoho祝愿大家周末愉快! 我知道这章没完!还有很长才完!更知道今天不可能完!所以也不打算弄完!既然这样那就是没完!只能等到下次将这章写完! 第六章(下) 隆云大笑一声,将手中三支利箭对准方拓:“我用的是铁弓铁箭,能够贯穿任何的盾牌,以目前的距离看,若射在你的身上,两个兰若冰都活不得!你可要小心了!” “有劳!”方拓眼中青芒闪过,接着有些了然的冲对方点点头:“你尽管射来就是!”话音刚落,身形爆起,直往身后木屋的棚顶射去! 隆云清喝一声,先拉了一下弓弦,不见怎么动作其中一支箭已落到弓弦处。霎时弓满,那利箭带着呼啸声射出!那些契丹武士见自己的主将第一箭便出手不凡,爆起震天采声! 方拓从未见过这麽快的箭,几乎是刚离弦便到了面门处。也幸好她的脚已经点到木屋的棚顶,与隆云又拉开很远的距离!武功也是高人一筹,看那利箭袭来,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险险得避了开去! “好!”隆云赞许的点点头:“姑娘的武功果然不凡,这几年来,可从未有人能避开我射出的箭,你是第一个!” “还好!这算不得什么!”方拓平缓一下内心翻腾的血气,空中却强硬道!刚刚那一箭真是险中又险,虽然闪了过去,但脸颊还在隐隐作痛,当初看隆云射杀兔子还不觉得什么,如今自己体会过了,她才知道其中的厉害!那箭就像能将空气撕裂开一样,让人想起来就眼晕!看来隆云还真不是吹牛,他的箭法确实是契丹一绝,下面两箭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想到这里,她将软剑抽了出来! 隆云等她站稳了,又高举起弓:“第二箭!”“哧!”一声惨烈的嘶响,第二支利箭再次袭到方拓面前! 这一次方拓可是聚精会神,丝毫不敢马虎!箭一到面前,她便大喝一声,身向后仰的同时,软剑挥出,斜劈在箭头处。 “好!”这回连隆云身后的契丹武士都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方拓刚刚,后仰,出剑,疾劈,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角度时间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而且其形态充满美感,表现出一种动作和力度的极致美态。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支能治人于死地的凶器,她也不是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而是在跳舞,在跳着一支美妙绝伦的生命之舞! “当!”的一声清响,铁箭应声斜飞堕地。 方拓此时却心头骇然,有苦自己知!从那箭袭来的速度就能看出,刚才隆云那一箭比之第一箭力道更为惊人,震得她整条手臂都酸麻起来,差点甩手掉下软剑!在射箭的力道方面,她再练十年也达不到这种程度!从这里就能看出,隆云的武功比之自己了解的还要高出很多,甚至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这一箭躲过去了,那下一次呢? 第三支箭也就是最后一支箭搭在弦上,隆云却没有急着射出,他向方拓偷偷的眨眨眼睛,然后说:“这是最后一支箭,如果你躲过去了!我就不会出手,但那时,你也将面临万箭穿身的困境!”说完他神秘的笑了一下! 方拓看了看他,又瞥了一眼面前密密麻麻的士兵,也跟着笑了起来,接着拍了身后惊呆了的顾文宇一下:“准备好!咱们要冲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始终微张着,远远看去,就想没动一般! “知道了!”顾文宇回过神,抓紧了方拓的肩膀:“杀啊!师兄!”他毕竟是小孩心境,面对着这种生死攸关的情景,也没感觉到害怕! “我可要射了!”隆云微笑着,拉开弓弦。一时间,整个密林寂静至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像宣告暂停。人们都等待着这最后的一箭! “我来了!”方拓浅笑一声,双脚用力蹬在木屋,那木屋经受不起她的真力,竟然化为点点碎末,飞散开来,而方拓着接着这股力量,化作一流激电,瞬间纵起,这一次,她不是远离隆云,而是直直向前方,也就是隆云所在的地方府冲过来! 这时候,隆云的第三箭已经离弦!“呼!”这一声比前两箭射出的声音更加响亮,气势十足! “啊!”人们情不自禁的惊叫出来! 原来,箭矢几乎就在一眨眼不到的功夫,已经从方拓的胸口穿了过去! 面对这种情景,有心软的人已经暗自叹气,他们实不忍心看这样一个人物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 “我在这里!”听到这个声音,除了隆云外,其他人莫不大惊,因为方拓的身体竟然已经停在隆云的正前方!原来,刚刚那箭射入的只不过是一个幻影罢了,一个被方拓在急速状态下制造出来的幻影。早在箭矢触身前,她就在空中换气,旋身,侧避了过去! “记得当初在船上你就用过这一招!”隆云面对方拓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极小声的说道:“还好你没忘记!” “也多亏了你提醒!”方拓微微一笑,接着正起面孔,趁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对着隆云的身后挥出软剑:“驭剑诀!”此言一出,手中软剑生出千万化身,转动,转动,最终缠绕在一处,软剑在瞬间瞬间增大到了原来体积的四五倍,形成一个完全由剑芒组成的巨大光剑,夹杂着嘶嘶的声响,那剑气焦灼着周围的气体,咋一看去,剑身周围好似盘旋着丝丝回旋的橘红火焰,向人群轰去! 方拓一直没用过寒风留下的《驭剑诀》,因为它太过阳刚,每一招都象是勇士杀敌,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其悲壮惨烈,绝没有任何一种剑法能比得上。 如今,她用了,用的是《驭剑诀》最霸道的一招!用得义无反顾!用得全力以赴! 这一招,令天地为之变色。杀气,森林中到处都弥漫杀气。瞬息之间,有人痛苦的倒地,有人哀号着逃离,有人骇然色变呆若木鸡,有人脸色苍白已然失禁。没人能够描绘出这一招,因为它太过不可思议!这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剑法阿! 面对着面前一直延伸到前方的深沟,方拓苦笑着叹了口气。这条还在冒着丝丝热气的深沟是被自己的剑气硬生生刮出来的!里面很干净,没有飞溅的血肉,也没有残破的肢体,但这一剑,又实实在在葬送了多少人的生命?放眼望去,这密集的森林被开出这一条路来,直通到外面的世界!谁能相信这是由一人所为? “我走了!”方拓强自将涌到嘴里的热血咽了回去!用冰冷的眼光扫了周围一眼!最后抬起脚步,似乎很超然,也很悲壮的,在没有任何阻拦的情况下,向远方走去! “喂!”隆云这才从震惊中反过神来,对着方拓的身形大声喝道:“你跑不远的!无论你跑到哪里,我们的猎鹰都会发现你!” 方拓的身子没有停顿,只是挥了挥手,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在地平线处消失了踪影! 这时候,朝阳像往常那样出现在这片密林的上空,而伫立在下面的人们,其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 ***************************************** “燕王这么说不妥吧!”那三驸马看到方拓远离,才脸色苍白的道:“这不等于告诉她要小心天上的猎鹰吗?” “没有!我刚才有这么说么?”隆云愣了愣,状似不解:“我好像只说她逃不掉的!”他转过身,向旁边的一位长相儒雅的将领道:“萧敬,我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么?” “没有啊王爷!”那萧敬摇摇头:“想必是驸马爷受到惊吓,听差了吧!” “哼!”三驸马冷哼一声,向四周巡视一番,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他笑了起来,快步的向前走了几步,在地上拾起一件东西,亮在隆云面前:“燕王,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隆云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叹口气:“我射出的箭!” “这怎么断了?”三驸马冷声一笑,尖刻地嘲讽道:“想必是你顾念旧情,存心想放那妖女一把吧!”他提起“妖女”二字,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哪有?”隆云耸耸肩:“那可能是她弄断的!再说本王要放她又有什么用?这里面可都是三驸马的人啊!几百人要捉她一个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说到这里,他的嘴角翘了起来:“如今她跑了,您根本就没出手,责任好像不在本王吧!”他摆出一副王爷的架子来! “王爷好辩才,可惜”三驸马挺起了胸,底气十足地说:“兰若冰如此厉害,我们不是对手,这一点我自会向太后请罪,至于你?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吧?这明明是被人事先用内力震断的!”他和隆云一向不和,抓住这个把柄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本王有错吗?”隆云又转向萧敬:“就算我放了她又怎么样?”他很聪明的压低了音量,除了他们三人,绝对不会有任何人听到这番话:“我还想娶她呢!” “王爷当然没错!”萧敬笑容可掬的说道:“您要娶她,一定不能将她安放在上京的王府啊!” “这是为何?”隆云眨眨眼! “我想兰姑娘一定是嫌那里风景不好,才不同您成婚的!”萧敬神秘一笑,瞥了三驸马一眼:“将她安排在临潢最好不过!那里风景宜人适于居住啊!那里的燕子巷住着一位佳人,还是某位驸马包养的呐!您看,驸马的爱妾都住在那里,您若是带兵出寻咱们的王妃也有个伴,免得深闺寂寞不是?” “娶了公主还敢在外面养小妾?哪个驸马如此大胆?”隆云故意睁大眼睛! “咳!咳!”三驸马的脸登时就涨红了,他干咳两声:“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复命了!”语气却客气很多! “这件事情还没完呢!”隆云拉住了他:“小王私通要犯,这罪名落下来可不小,驸马可要为小王求情啊!”这会儿,他又用“小王”来称呼自己了! “没有的事情!”三驸马连忙信誓旦旦的说道:“王爷在军中可是铁血人物,怎么可能做出私通要犯的事情来?” “那这里?”隆云的手指了指那些东倒西歪的武士。 “照‘实情’禀告就是!”三驸马说完这句,再没心情陪他磨牙,转身就离开了! “你做得好!”隆云亲切的拍了拍萧敬的肩膀:“看他那惨样,真是过瘾!” “唉!”萧敬白了他一眼:“谁让我是你下属呢?对待敌视咱们的人,我这个属下自然得十二万分的留心!”他的口气却不似先前那样恭敬,一副调侃的味道:“看着王爷为美人折腰,我们怎也得分担一些!” “你不用这么损我!”隆云摇头苦笑,看了看那地上的深坑:“明知放了她我会成为别人的笑柄,我终是下不了手啊!我是否做错了?” “作为契丹国的王爷!隆云啊!你错了!”萧敬的目光望向远处,那里正是方拓离开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隆云:“但作为一个男人和朋友!你绝对没有错!” “呵!”隆云长长的叹息一声,又小声说道:“待会儿我们回京你就不要跟去了!找信得过的人好好保护她离开国境,记住,你们送的不是兰若冰,而是方拓!踏歌公子方拓!” “若是朝廷的人追上呢?”萧敬不无担心的问道。 “照习惯!”隆云冷冷一笑,单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咱们何曾在意过什么朝廷?”语气中满是萧杀的味道!—— 看到这里,不只道会有多少人惊讶,其实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将隆云写成一个反面的人物!上一章在隆云与方拓的对话中就频频暗示来着 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就到这里了!汗,大纲中这原本是第五章结束的章节,没想到删除一些剧情会少这么多! 第七章 这是上京城外面的一座城镇,夜晚很安静,深蓝的天空中有点点星光,但一身男装的方拓却没有心情来欣赏这美丽的风景! 送走了小镇上唯一的大夫,她对着天空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转回到客栈! “感觉怎么样了?”她坐到木床的旁边,轻声的问道,桌子上那跳动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了帷幔上,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淡淡的,一点都不真实。 “师兄!”顾文宇苍白的脸上冒着冷汗,没有一丝的血色,很吓人,虽然强睁开眼睛,但怎么看怎么显得有气无力:“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方拓俯下身,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这么年轻,谈死字多古怪?” “很难受!真的!”顾文宇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闯江湖这么不好玩!弄不好就会没命啊!” “是我不好!”方拓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却不是向下弯的:“我不该把你卷进来!”她死劲的摇摇头,妄图将刚才那大夫冲她摇头叹气的画面从脑中甩掉! “如果我死了,师兄会怎么样?能顺利的逃出去吧?”顾文宇的目光望向那黑糊糊的床顶,喃喃道:“如果我的武功高一些就好了!那样咱们就杀出去!”说完,他还抬起手,很有气势的挥了挥! “你是我的弟弟!师兄怎么会让你死?如果你真的死了!”方拓的喉咙滚动了下:“我就杀光追杀我们的人!然后将你的尸体火化,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让你跟着我!”她顿了一顿,胸口起伏了数次,又说道:“不再去找劳什子轩辕宝玉,也别管人类的死活!我带着你的骨灰,再抱着一张琴,一边弹,一边唱,去看一看大海,闯一闯沙漠,爬过雪山,越过原始森林,走遍太阳能照射到的每一个角落!你说好不好?” “那该多好!那该多好!”顾文宇反复的说着这句话,过了好久,他又面露痛苦之色,长长的叹气道:“我要吃遍天下美食!你可一定要给我买啊!” “呵呵!”方拓笑了一下:“当然,你什么时候见师兄小气过?” “下午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顾文宇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方拓,然后,偏过头去:“在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我爹,我娘,姨妈,冰儿姐姐,我,还有师兄开心的在一起,面前都是好吃的东西,那味道可香了,我还没动手吃,口水就出来了!” “冰儿姐姐?”方拓愣了一下! “是啊!是小时候和我在一起的冰儿姐姐!”顾文宇的眼中露出一种迷惘的神色,又看了看方拓:“就是那个爱哭的冰儿姐姐!” 方拓的脸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你在说什么混话?” 顾文宇却没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摇头:“师兄是师兄,冰儿姐姐是冰儿姐姐,怎么一样?不一样,不一样啊!”说到最后,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一点光泽都没有! “走!”方拓紧皱着眉头,站起身,将他背在身后:“咱们去上京找更好的大夫!”说完,抬脚就走! 出了客栈的大门,她却并没有急着奔往上京的方向,而是拐到客栈旁边的一个胡同内!猛地一挥手,竟从旁边的阴暗角落揪出一个人来,对着面前那张满是惊慌的脸冷冷的说道:“我要进城见隆云,马上!” ************************************************* 刚从皇宫回来的隆云向两旁张开手臂,让婢女们将他的朝服脱下去,一边对管家问道:“她还是不吃饭?” “是啊!”管家当然知道主子问的是谁:“郡主发了一整天的脾气呢!将食物都撇了出来!小的们也没办法!” “那就一直给她送!”隆云无奈的叹口气,说道:“她饿了自然会吃的!”接着他喃喃自语道:“女人阿!怎么长大了胳膊肘都往外拐?” “王爷!”这时候,一个人闯了进来,用眼睛扫了扫房间里的众人! “萧敬?你不是”隆云愣了愣,然后摆摆手,那管家连带婢女都小心的退了出去!他才又说道:“你不是跟着方拓么?” “他自然跟着我!”从一脸尴尬的萧敬身后,走出一个人,不是方拓是谁? “你怎么回来了?”隆云更感诧异了。 “给我找个好大夫!”方拓也没看他,径直走到床边,轻轻地将身后的顾文宇安放在软铺上。 “喂!这是我的房间!”隆云睁大眼睛,对方拓不客气的举动抗议道:“那是我的床!一向不准别人用的!”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方拓暴喝一声:“我要一个好的大夫!”她现在心情烦闷至极,谁撞到枪口谁倒霉! 隆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转身面对一副不可置信嘴脸的萧敬吩咐道:“去药庐将窦贤康请来,要快!”待萧敬离开,他快步走到床边,探了一下顾文宇的脉搏,骇然道:“怎么会这样?” ********************************************* “怎么样?”方拓焦急着问道。 那个叫窦贤康的大夫没有理会她的话,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将顾文宇身上的银针拔出来,等这一切工作做完,他才站起身,洗了洗手。轻声的说道:“不乐观!现在只能靠银针延续他的性命!” “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方拓颓废地将身子倚在墙上,隆云曾介绍过,眼前这个面相青濯的年轻人是上京最好的大夫,如果他都没办法,那顾文宇就真的没有救了! “外伤到没有什么!”窦贤康叹息道:“关键是他中了毒!天都教的独门秘药七日断肠!七日断肠,腹烂而亡!” “天都教?”隆云皱眉道:“这可麻烦了!” “这么说,只要得到解药,他就还有救?”方拓在意的到是另一个问题。 “不能这么说,他的伤势很重,即便是得到解药,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窦贤康摇摇头:“那刀砍在他身上的时候,真气入体,已伤及心脉及肺脉两个主要脉络,血气逆转,麻烦啊,麻烦!若是好生调养,最多也只能坚持半年!” 他看了看床上的顾文宇,又埋怨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笨蛋,竟然傻到将内服的药当作金创药敷在伤口上,还好遇到的是我,要不然他早见阎王了!” 方拓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想了想,又问道:“天都教在什么地方?” “我就知道你要问!”隆云无奈道:“天都教是给我们皇族培养武士的地方,大内供奉中,有一半以上是他们的门徒,其实力非同小可啊!就连我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停下来,看着方拓,抿了下嘴唇:“我知道这些说了也是白说!” “你明白就好!”方拓哂然道:“半年也好,一年也罢,我是一定要去的!” “很少有人不知道天都教总坛的所在!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你要去?那真好!”窦贤康听到方拓的话,抬起了手臂:“就在隔壁!” ********************************************** “他很象你!”隆云望着顾文宇那沉静的面庞:“真的很象!”他转头,看到方拓那一脸的茫然,解释道:“你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他的言行,举止甚至是一些想法,完完全全就是你的翻版!在他的一生中,你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看得出来,他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所以,他在学你,不,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些,在不自觉间,他的身上有了你的影子!可惜”他叹口气:“这个世界上,方拓只有一个啊!”此时,他的语气很是悲凉:“但是他始终是乐观的,而你眼中的忧愁又是哪里来的呢?能告诉我么?” “学我?这可能是他最大的不幸!”方拓踱步到窗边:“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你觉得我会说么?”接着,她笑着感叹道:“天亮了!”她看到的是起伏绵延的山峦,轻纱般的晨雾游荡其间,真美啊! “今晚天黑了再去吧!”隆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面:“白天,他们人很多!” 方拓吸了口气,挺起胸膛,缓缓道:“这时候去闯,才是我!”说到这里,她的思绪一下子就飘飞了起来,就象是眼前这若有若无的清雾一样:“你知道么?我曾有一个朋友,那一天下着雪,他也是这么去的!一个人杀到对方的阵营,最后飘然而去!何等潇洒,何等壮烈!又是何等的英雄!”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估计英雄壮烈是没我份了,不过我还能疯一把!不同是,他为了爱情,而我只是为了亲情,文宇是我弟弟,亲弟弟!” “这个给你!”隆云走到她的旁边,也站在窗台前,掏出一个东西:“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么?”正是那轩辕宝玉! “你留着吧!”方拓慢慢的摇摇头:“等我安顿好文宇,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再拿走!虽然说的不恰当,现在做个纪念吧!” 隆云将手缩了回去,用力的握紧,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笑脸:“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给我一套女装吧!我的忘在客栈了!要白色,轻便的!”方拓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窗台:“我可不想连另一个身份都被人缠上!”她想了想,又道:“文宇不能留到这里了!麻烦你派人护送他到附近的城镇!就我们住的那家客栈好了!这里事了,我会去找他的!” “你去找他?”隆云撇撇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失败丧命?就如此自信?”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很急促了! “我从未想过!”方拓侧头看向他,正起面孔,肯定的说:“这件事情不允许我失败,我就不能失手,更不会丧命!”她的语气里满是自信,而这时,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色彩。 “衣服没问题!”他紧紧的盯着方拓那素净的脸庞,不肯放过每一细小的肌肉抽动:“可第二个条件,我得考虑考虑!”他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下去:“照道理来说,他死了,我应该是最开心的才是!我会帮你吗?” “看在朋友的份上”方拓笑了起来:“你不会拒绝对不对?” “这算是请求吗?”隆云牵动嘴角。 “是的!”方拓舔了一下嘴唇:“我求你!” “哈哈!”隆云大笑着,转身一掌拍向书桌,那桌子立刻四分五裂:“高傲的你竟然会来求我,多有面子的事情!”他笑阿,大笑着,渐渐的,声音微弱下来:“现在我丢了一个王妃,又成了朝廷上下的笑柄,这次算亏大发了,我要警告你,要小心啊!我可不想再搭上一口棺材!” “呵!”方拓伸展的一下双臂:“那里面睡着可不舒服!” “我给你准备衣服!”隆云拍拍双手,突然恶声恶气道:“换了衣服你就滚吧!滚的越远越好!” ******************************* 写到这里,连我都佩服自己,还真是变态!这么“软”到骨头里的东东俺都能写出来!天才阿!哈哈哈哈! 第八章(修改了结尾) 天都教作为契丹国最具实力的门派,拥有正式门徒上千,下设武馆数十个!他们的总坛建筑巍峨,难攻易守!气派之恢宏,与契丹的皇宫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从燕王府出来,身着女装的方拓在上京城的街道绕了两圈,这才拐到天都教总坛的正门! “姑娘有什么事情吗?”一个守门的教徒上前拦住方拓,打量了她一番,客气的问道:“还是要找什么人?” 方拓一本正经道:“我要进去见一个人!” “你在开玩笑吧?”那人不自然的笑道:“这里你可不能进!如果找人,由我通知就成了!” “是么?”方拓冷冷一笑,瞬间出手,那几个守卫连叫声都没发出来,就软倒在地了! **************************** 天都教总坛诺大的练武场上,到处都是人!他们看见从门口走进的方拓,俱都一愣!天都教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即便是天后也从未到过这里!其中有些参加过追杀行动的人看清她的模样,惊呼了出来! “我找你们掌门!”方拓运足功力,喝道。 “是谁如此大呼小叫?”一个身着汉人服饰,白髯垂胸的老者走出人群,将眼光投向方拓:“姑娘为什么不经过通禀就擅闯进来?难道不知道本派的规矩么?” 方拓负手而立!露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我找你们掌门!” “哼!”那老者冷哼一声:“老夫正是天都教掌门任崇远!敢问姑娘是谁?” “掌门?”方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遇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这时,她才仔细地打量起任崇远来!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眉毛浓粗,眼角刻着深深浅浅的皱纹,那特别大的鹰勾鼻子立在白胡子上面,显得颇为古怪,她笑道:“我找的就是你!”窦贤康交待过,七日断肠被控制的极严,而且只有掌门才会随身携带解药。 “你有什么事情?”听说是找他,任崇远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你到底是谁?” “兰若冰!”方拓仰头看向天上的云彩,淡淡的说道:“我是来讨债的!” “兰若冰?”任崇远愣了一下:“今晨燕王传来消息,说在临潢发现你的踪迹,连我们左右掌教史都调了去,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衣袖振出猎猎劲响,一副随时会出手的样子! “我要解药!七日断肠的解药!”方拓直接进入正题:“给我解药,我立刻就走,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们的任何一个人!否则”她深吸口气,傲然道:“扫平这里!”心中却叹气:“隆云啊!论心计,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人能超过你!” “好大的口气!”任崇远瞪大眼睛:“虽然传闻中你很厉害!但我们天都教岂是你能乱闯的?”她挥了挥手:“要解药?没门!” 她冷冷一笑:“那我只有得罪了!”她后退了半步:“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你先出手吧!” “好目中无人阿!也罢!今日我就捉了你,也好对朝廷有个交代!”话音未落,任崇远已经长身而起,攻向方拓!方拓的名声已经在上京传开了,作为掌门的他也不敢再托大,一上来就用上全力,势必要一击得手,将对方拿下! 方拓迎身儿上,手中软剑疾点向对方!剑势飘忽,寒芒流动,辛辣诡异,不可捉摸! 瞬息之间,两个人在场中已经对了数十招,却仍没有分出上下! 方拓抽空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暗暗焦急,四周的人越聚越多,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会对自己不利!想到这里,她虚晃一招,紧接着身形急退,与对方拉开距离! “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任崇远抬高下巴,凛然道:“你的武功练到这种程度虽然难得,却仍然不是我的对手!” “是么?”方拓神秘的一笑,接着清声喝道:“驭剑诀!”再次上前,身剑合一,攻向对方! 驭剑诀共有六招,招式没有名字,却一招比一招厉害霸道!上次用的是最后一招!虽然威力无穷,却消耗甚大,自己若要脱身,必须保存体力,所以,她这次用的是第一招! 剑芒飙起,剑身竟然还混杂着丝丝的电光,她直冲而上,带着撕裂空间的声音,一瞬间就袭到任崇远面前!气势惊人! 任崇远暗道不好,骇然的刚要躲避,却也不及,也是他经验丰富!猛地屈膝,总算躲过一劫!他暗舒口气,刚要起身,却感觉左肩膀烧灼般的疼痛,驭剑诀何等的霸道,他虽然逃过一命,但那异常凌厉的剑气却也伤到了他! 方拓看了眼他那血淋淋的伤口,微微一笑,再次腾身上前,打算搜身! “保护掌门!”天都教众门徒见方拓一剑伤了自己的掌门。惊骇之余,奋不顾身的奔向前来,妄图阻挡方拓。 “该死!”即将得手却被一帮人缠住,她心头怎能不起火?下手也就更狠辣了!因为她知道,现在还好,围攻的只有天都教的门徒,若是再拖延下去,将官兵引来,形势就不妙了! 攻过来的人更多了!方拓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崇远被他的徒子徒孙们护送到前方的大殿中! 心里虽满是无奈,手上却没有一丝的含糊!她也平缓下心来,转头应付起这帮杀不完的敌人! “男人是什么?男人是棵树!既要给别人遮风挡雨,又要生根发芽!你要做一棵松树,即便是在大雪覆盖之下,也要保持苍翠挺拔!”不知怎的,方拓的耳畔竟然响起当年父亲对他讲过的话!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想到这些了!还以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想到这里,她笑了,将软剑从面前那张惊骇扭曲的脸孔中抽出来,她又腾身而起,挥剑,抹过两个人的咽喉,转身,再挥剑! “男人是石头,信念要坚定!哪怕你孤单单在那里很多年,也绝对不能放弃自己的立场!”方拓手中的剑幻化成千万个,袭向周围敌人,剑气激荡中,无数人惨叫着倒地! “男人是匹狼,对待敌人要狠,如果你总是心软,兔子也会咬你一口!”又有人围上来了!刚开始她还只是对威胁自己的人下杀手,但越往后越顾不得心软,手中的软剑挥舞得更快,招式也更加的狠厉! “男人要一往无前敢于跋涉千里,过程再痛苦也要忍!因为只有超越痛苦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隔开砍来的长刀,方拓抬起一脚,将敌人踹出老远,高高跃起,避过几杆扫来的长枪,在空中旋身,出剑,目标是下面那人的心口!她用的还是青莲剑法,却少了丝阴柔,多了分阳刚! 剑光如水,风雨不透,方拓与手中的软剑仿佛融为一体,在刀光剑影中上下翻飞!时而行云流水,急如卷云;时而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噗!”那是剑刃刺入头颅的声音!“咔嚓!”脆响,不知道又是谁的骨头被她那雄厚的真力硬生生阵碎了!脚下踩踏的,是软绵绵冷冰冰的尸体;漫空中挥洒着的,是红得耀眼,腥味刺鼻的鲜血!练武场中回荡着的,是夹杂着绝望和痛苦的地狱厉鬼一样的嚎叫! “男人,男人!”她发泄般地挥舞着软剑,口中不断地说着“男人”这两个字!每说一次,就挥出一剑,每一剑攻击的位置一定是人身上的要害,而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一条生命的消失!就这样,脚下的尸体越积越多! 这时候,旁边响起一声暴喝:“住手!”那些敌人仿佛得到特赦一样,都不再进攻了,手持武器,纷纷退后,远远的围着方拓! 方拓负起一支手,侧身站在场中,软剑在内力的摧动下嗡嗡做响,剑尖斜指地面,上面不时的滴下未干的鲜血!但脸上表情却是一片茫然,她还在回忆着父亲的话! “男人”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地叹口气,眼睛回复了一丝神采.目光扫了四周一圈,只见那些天都教的门徒们都小心翼翼的用武器对着她,却只是围而不攻!那夹杂着恐惧的目光表明,他们都被自己的武功和这不要命的打法吓着了! “怎么不打了?”她浅浅的笑,那笑容如春风般拂面撩人,哪象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的样子?而此时,这美艳无双的笑容,却只能让其他的人胆寒! 任崇远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我给你解药!”他心痛的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一瞬间,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显得苍老很多!在风中颤动的胡须说明他此时的心情异常激动!那能喷出火来的眸子,满是气愤! 方拓抬起手臂,剑尖遥对着任崇远:“我要你先发誓!给我的绝对是真正的七日断肠的解药!”她才不相信对方会老老实实的给她解药而不动手脚! “发誓?”任崇远恼怒道:“我任崇远说话一言九鼎,何曾背弃过诺言?你不要欺人太甚!” 方拓笑了笑:“你若不发誓,那我可要动手了!”她本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物,但这一次事关顾文宇的性命,千万马虎不得! “哼!你以为我是怕你才低头的吗?我是不想再有弟子们丧命!”任崇远冷哼道:“估计这时候我们的军队已经赶来了!你若是聪明,就赶快投降!我大人有大量,不会同你个娃娃计较!” “那我就动手了!”方拓眯起眼睛盯着他:“你相不相信,即便是来再多的高手我也能脱身!到时候”她转头看四周,用冰冷的语气威胁道:“你的这些徒子徒孙们都有家吧?你想想,是你自己的面子重要,还是他们的家人性命重要?”这种手段,她不学都会! “你!”任崇远气急,粗喘几口气:“我任崇远对天发誓,给你的药绝对是真的!”说完将一个玉瓶扔给方拓! 方拓接过来,打开闻了闻,确实如窦贤康说的有股桂花的味道,放心的揣在怀里!就在此时,总坛的大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 “你跑不了了!”任崇远双目一亮道:“我们的人来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药!”方拓轻轻的笑了一声,突然弹身而起,直直向正西方冲去!出发前她曾经和隆云商议好了!一旦得手,就往这个方向冲,那里有一人工湖,连着潢河,等到了水里,一切都安全了! “不好,快截住她!”任崇远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方拓早已挥剑击退前方挡路的人,闯了出去 ************************************************* 兰若冰先是在京郊树林击杀契丹武士数百,而后独闯天都教总坛,给契丹过上下造成了极大的震动!圣天太后紧急下令,封锁各个关口,严查其下落,却徒劳无功! 天都教声势大落,后有经过上京其他门派的联合打压!它那似乎铁打不动的地位动摇了!半年后!一新兴门派渐渐取代其地位,成了上京第一帮派!它的名字是:"云仙派"!有流言,在幕后支持它的,是一位拥有大权的皇室成员! 当然,其中也安生不少奇怪的小事情!契丹三驸马的离奇猝死算一个! 而此时,方拓早就带着顾文宇坐着马车出了长城,一路南下去了! --(本卷结束)-- 旧版第六卷 一生一梦 序章 夏天的黄昏暮色中,沼泽苇地的上空,风轻轻吹着,云层压向水面,水和天的界限已经模糊了!只有摇曳的芦苇还依稀可辨,在这大自然的空旷寂寞中,只有几声水鸟逆风嘹呖,急急归去! 一艘小船由远及近的划过来,那摇橹的,正是被契丹国通缉的方拓! “男人是棵树男人要一往无前敢于跋涉千里,过程再痛苦也要忍!因为只有超越痛苦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方拓仰起头,看着那浮动的云层,将父亲那番话道了出来,这一次,她是专门对身旁的顾文宇说的! 顾文宇的身上盖了一条薄被!枕着双手,躺在那里眼望干净的蓝天:“师兄的话很特别呢!从未听过!过去只知道‘男儿生于斯世,上马横刀平天下,下马回家养妻小’这样的句子!却从没有人告诉我这些!” 方拓又接着道:“男人的腰可以弯,却不能断!男人可以流泪,却不能绝望!男人可以欣喜,却不可以狂热!男人可以浪漫,却不能逃避现实!” “这几句有些听不懂!”顾文宇不解的摇摇头:“找你这么说,做男人岂不是很难?” “呵!”方拓笑了起来:“或哭或笑,或喜或悲,只要保持真性情就好!至于这些道理,懂与不懂区别不大,因为真正能做到的人很少!”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说道:“男人在三种情况下才会对这些话有所领悟!” “那三种?” “临死的时候!年纪苍老的时候,还有”方拓仰望苍穹,却始终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口! 顾文宇看到她脸上那戚哀之色,聪明的不再出声!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就这样沉寂下来!过了好久,方拓收回目光幽幽叹息一声,放开手上的橹,任由他们乘坐的小船随着水面泛起的轻波荡漾着,闪闪的水波上,淡淡的烟雾里,岸边那一棵棵树木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一章(修改) 天目山,依旧是清雅幽静,一派祥和的景象! “文宇的伤势就拜托你了!”方拓叹着气,对身旁的理清嘱咐道:“在这种地方他可能呆不习惯,你可要多陪他!” “知道了!”理清浅笑道:“你就放心的下山吧!家师说他能痊愈,那他一定会很快的好起来的!” “说来真怪!”方拓回头扫了一眼那禁闭的庵门:“你师父既然肯医治文宇的伤,怎么却死活不肯见我?”何止阿!她前脚刚到,后脚就被扫地出门,好像自己是煞星似的! 理清也是不解,但她还是宽慰道:“家师乃得道高人,做事情岂是咱们能够理解的?” “我总觉得她对我的态度很奇怪!”方拓自嘲地苦笑,可能是自己真的不讨别人喜欢吧!不过,知道顾文宇不会死,她的心情着实轻松了不少! “想不到匆匆一见便又将分别!”理清用脚步量着下山的阶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有何打算?” “暂时没有!”方拓转过脸,瞄了理清两眼:“几个月不见,你更像出家人了!”这次见面,请身上的变化很大,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说话行事也沉稳不少! “谢谢夸奖!”理清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这会儿又不像了!”方拓摇摇头,突然又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理清奇怪道! “我是想起当初吵架的情景!”方拓低下头,然后潇洒地一摆手:“不一样了!都长大了!哈哈!”拉起一旁白仙衣的小手,大步的向前方走去! 理清嘴巴张了张,却又将遛到嗓子眼里的话咽了回去,只能幽幽叹息一声!气氛沉闷!心事重重的几人踱下山去,直到山脚分别,也再没说上一句话! **************************** 余府大门口! “总算盼来一个!”余文杰一把抓住方拓的胳膊,异常亲热地笑道:“帮帮忙!” “什什么?”方拓吓了一跳,愕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带我走吧!”余文杰哭丧个脸,几乎是哀求着说:“不管用什么理由!把我弄出去就好!” 方拓闻言,更是一头雾水! “老爷子口喻,结婚未满一年不准我出门!我都快给憋死了!”余文杰叹着气:“冷幕白这家伙也不知道跑哪里去花天酒地了!”他用力地扯了下方拓:“现在就只有靠你了!成天陪着一帮女人聊天喝茶,骨头都酥了!” “这绝对不可以!”方拓一脸无奈地看了看余府大门,拉腔拉调地说:“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你”余文杰愣了一下,旋又气道:“你真不是朋友!我家老头不讲理也就罢了!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和兄弟留在火坑里?” “别这么说!”方拓瞪他一眼,一本正经,非常严肃,语重心长地道:“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一向是站在长辈这一边的!文杰兄啊!既然是新婚,你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陪嫂子嘛!是不是?争取早生贵子,让老爷子抱上曾孙子!那该多好!是不是?老爷子高兴了!你自然就自由了!是不是?”说完这些,她嘿嘿一笑,对着余文杰的身后拜道:“余爷爷好!” 余文杰悚然转身,正好对上自己祖父那张阴沉着的脸,心忽地抖了一下 *********************************** 余家庄园的豪华,在整个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布局以水池为主,亭台楼榭皆临水而建,有的亭榭则直出水中,其形体各异,高低错落间将江南水乡的情趣完全的显现出来! 最妙的是其内园,北部有一小湖一般的池子,中有小岛,土石堆积成山满山遍植林木,竹木相掩,绿荫蔽日,鸟鸣蝉吟,野趣横生!颇富江南山林的意味! 方拓就站在那小岛中间的见山楼!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园林!远处朦朦胧胧的就是严陵山! 就在这时,一阵风轻轻吹过,水面上波纹晃动,就像一张水晶做成的帘子!不远处花架上的蔷薇的香气,也飘散开来! “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在这好天气里,她的心情难得的好了很多! “说得真好!”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方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转身,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一堵墙壁!就在她将刚刚听到的一切解释成是幻觉的时候,那声音又传进了她的耳朵:“怎么?忘了老朋友了?”四周的气温降了下来,不时的有丝丝黑气涌进楼里,在方拓的面前渐渐的汇聚! “怜香?”方拓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兴奋:“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呵呵!”那些黑烟在这股笑声中,慢慢的凝聚,最后成了一个人形,金色的瞳孔,飘扬起来的长发!不是赤邪是谁:“不要叫我怜香,我叫赤邪!” 方拓微笑着!能见到好朋友,她还是很高兴的! “虽然你身上的魔气被掩盖起来了!可是”赤邪围着方拓转了一圈,微微拧着眉:“杀气渐重,你离我们可更近了!” 方拓笑得淡然:“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么?”她看了看脚下的池水,幽幽叹道:“笑啼都不敢,方验做人难!也许化身为魔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有更好的路啊!”赤邪神秘地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最近得了件宝贝!你可以回家了!”他得意的笑了起来! 奇怪的是,方拓听到他如此说,却没表现出一点兴奋之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赤邪的笑容僵在脸上,愣了许久才说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我没骗你!” 方拓收回目光:“我真不知该怎么相信你!” 赤邪讪笑:“这次是真的!只要参透其中的秘密!咱们就能穿越时空,回到未来!”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在! 方拓看到了,于是笑了笑:“但是你没参透,甚至是你都不了解那东西的功能,所以没多大把握对不对?”她问得十分肯定。 “是,我刚得到!”赤邪自嘲的笑,借以掩饰心底的挫败。 “算了!这是个好消息!那我的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方拓坦然道:“你来得正好,我有很多的疑问希望你能解答啊!” “今天就不成了,我还有事情!而且”赤邪指了指远处:“余文杰来了!” 方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余文杰正风风火火的往这边跑来!再转头,身边空荡荡的,赤邪早就走了! 余文杰坐到方拓面前,开门见山道:“你要我帮忙找的人有消息了!” 方拓扬起头,静静地问道:“哦?在哪?” “弁山!长兴帮!” ***************************** 七天后的清晨!太湖畔的长兴帮总舵! 门房小丁半睁着睡眼打开大门,正要舒服的伸个懒腰,却在这时,他突然大掩住嘴,刹那间瞳孔恐怖地放大了好几倍:“快,快来人啊!” 只见他的面前,直竖立着一副没有盖子的棺材!里面空空如也,只贴着一张大大的白纸! 微风吹拂下,那纸上的字也跟着动荡开来,而其中的内容,更是让人眼晕:“至长兴副帮主,修罗刀方复: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一定笑纳!三天之后,正午时分。赵家桥边与君生死一战!”而最后署名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踏歌”! *************************** 我自己肯定这是我所写的最差劲的一章,不过没办法,主要是给下面的情节作铺垫,哎!本来很好的心情,写了这个弄得我也郁闷! 胡言乱语 转眼间《踏歌行》已经伴随大家走过将近5个月了!这几个月来还多亏了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我才能将这个故事写下去!也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我! 曾经四次想过放弃,第一次是在第一卷方拓刚刚闯荡江湖的时候,没放弃,所以有了赛花大会!第二次是在第二卷即将结束的时候,所以有了赤足的兰若冰!第三次就是第四卷块结束的时候,那时期最郁闷,可还是挺过来了!最后一次就是前几天了!不过我又回来了!呵呵! 现在想起来,最初根本就没有将《踏歌行》当作小说来写,为什么写踏歌行,我想过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将《踏歌行》当作练笔的工具“变态”题材的小说更能得到别人的关注,写这个提高的越快,当初也忘了是谁告诉我的,所以我才下定决心将《踏歌行》写成长篇!现在想来,那人说的还真是有道理,起码我现在脸皮厚很多!别人骂什么我也不象两年前那么生气或者是沮丧了! 文笔一直是我的硬伤,有些地方不能明确的将心中的想法表达清楚,这让我很郁闷!看来也只能继续努力了! 我的思维太过活跃着也许是好事情,但对于写小说来说,实在是最大的不幸,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将它整理的清楚明白!这一点,也只能靠我自己漫漫摸索了!哎,没想到当个网络写手也这么的难!郁闷! 其实我没有心思写一个真正的男人到真正的女人之间的变态过程!也没有精力深刻的揭示劳什子人性!我对现实更没有什么不满!我还比较年轻,所以能抱怨的也就是:机子太烂,网速太慢,东西不好吃,衣服不好看!就这些而已! 你也别说我故作呻吟什么的,我是用心来写了!虽然中间的过程未必认真,但我打字的时候确实是用上了十二分的精神,那些或许有些煽情的东西多数都只是我脑中的灵光一闪,现在让我写也未必能写得出来阿! 自从写了《踏歌行》之后,“郁闷!”这个词几乎每天都会出现,我真的很郁闷阿!我也不想这样,一坐到电脑前面我就开始郁闷,通宵郁闷,不通宵郁闷,看小说郁闷,玩游戏郁闷莫名其妙的郁闷!简直是太古怪了!而且,不是变态的情节我写起来就没兴致,哎!郁闷死我了! 拖了将近两个月,《踏歌行》还是进入起点vip了不过我想一个礼拜之后我会弄个六万字出来的,也许吧! 另:淡漠而不冷酷,有时心软却也有些决断!好象什么都不在乎却又死要面子!这就是我心目中方拓的性格!有的朋友说他的性格有些矛盾,既象男的也象女的!那我问了:“你心目中男人的性格是什么样子,女人的性格有是什么样子?”我写的就是矛盾!在这挣扎中找到自我,这也就是方拓要探索的了! 有的时候,我甚至在想,直接把主角咔嚓掉得了,可是又不忍心!哎! 哈哈!六号就是我的生日了!祝我生日快乐!也祝大家周末愉快! 关于更新 《踏歌行》能坚持到现在,能写了这么多字,中间也没有长时间的停滞状态,这对一向懒散的我来说已经能算是一个奇迹了。说实话,在网站上,论坛上,我这类型的小说一般得不到读者推荐,发贴寻书的很少!写评论的更是没几个!看的人到是多,门庭也不能说是冷落。其实想一想也能理解,他若是推荐了我的书,评论了我的书,上网找了我的书,不正说明他看了我的小说了或者是喜欢我这类型的小说,运气好没什么,运气不好就会被栽上有“特殊性取向”的帽子,即便是虚幻的网络上,面子也是很重要的如果我承认自己的小说是耽美也就算了,很可惜,我不认为我自己写的是同性恋文章,所以,有些言论,我不能接受,不是放不放开,想不想开的问题,而是因为,我要穿着这个马甲混下去,我必须坚持自己的原则,我是一个男生,正常的男生,我对同性恋没有歧视,但多少也会排斥吧?呵呵也许,这也算一个面子问题吧!不过话说回来,我就算不想穿这个马甲了,我也不会接受同性恋这个头衔吧?你们谁要?我给你们!哈! 苦恼,迷惑曾困扰我,相对于当初写单纯的动机,我没更新! 一般读者看了小说,觉得不好阿!提提意见,甚至骂声垃圾,只要不犯我忌讳我都不会介意。但那一次,我被人拿去当作心里分析材料了! 当时的感觉真的是无话可说,也许我真的是变态吧!很可惜,那两位同我一样,也是网络写手,不过,他们在网上可是风光多了!甚至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同是网络写手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这个当事人的心情?那时侯我才真正明白,原来在网络上,人与人之间也从未平等过! 无心写文,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呵呵!见笑了!我下了!大家再见! 对了,关于更新20号开始恢复公众版的更新!特此通知也发发牢骚! 第二章 天上下起了小雨,这世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个大帘子之中,远山,树木,行人,流水,都变得朦朦胧胧的,有些缥缈虚幻,一点都不真实! 方拓上下打量着对面那个即将同自己一决生死的对手,冷冷的问道:“修罗刀方复?”这时候,她的心头突然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觉,就像现在天空那飘飞着的小雨打在脸上一样,粘糊糊,湿漉漉,有些压抑,很难受的感觉! 修罗刀方复,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尤其是一年前他当了长兴帮副帮主之后,独自挑战江湖上数名年轻一代的高手,无一败绩,使得长兴帮名字大涨。隐隐间已经占据了苏杭地区武林霸主的地位! 当然,没有人会将这个方复同官府通缉的那个方复联系起来!顶多是认为修罗刀比较倒霉,与那个通缉要犯同名罢了! 方拓却清楚地知道,这世界上的方复只有一个!既是那个名气很大的侠客,也是那个泯灭人性的恶魔!余家的情报岂是白给的?虽然只是查到了蛛丝马迹,但同肖梦莹的话联系起来!则不难发现其身份的秘密。 “踏歌公子?”方复有着一双忧郁漂亮,非常女性化的眼睛,此时,他的目光正在方拓的身上扫着:“没想到,成名那么多年的踏歌公子方拓竟然会如此的年轻!”说到这里,他的嘴角牵出一个上扬弧度。 “哼!”方拓冷哼一声,强自压下心头的异样,缓了口气:“你可还记得肖梦莹?”挑在此时说出这个名字,是想确认一下,毕竟,余家的情报虽然精确,却也不可能没有错误的地方,她并不想冤枉了好人! “梦莹?”方复的眼睛眨了眨:“我当然记得,记得清清楚楚!”他的表情有些痛苦! “果然是你!”方拓握着软剑的手紧了紧:“我是来替她讨债的!”说实在的,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亏你还记得她!”她的语气有些无奈。过了良久,抬起头,看向那灰蒙蒙的天,雨有些大了! “怎会不记得?”方复换回了一开始的表情,口吻轻松道:“她可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啊!”她竟然笑了! “你杀了她!”方拓绷起脸,目光严厉地逼视着对方,声色俱厉地问:“你就是这么对待喜欢的人?”说到最后,她的牙齿咬了起来。 方复猛地一挥手,大喝着反驳:“谁说我杀了她?”他粗重的喘了几口气,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掠过一抹光彩,轻轻抚摸着手中那番着寒光的血红色宝刀,悠悠地说:“我没有杀她,她是与我合二为一了!从此以后她成了我手中血焰宝刀的一部分!”他竟然哈哈的大笑起来,高举起刀:“梦莹啊!永远的同我在一起了!她将亲眼看着我一步一步的称霸江湖!哈哈!” “疯子!”方拓愤愤然骂了一句。转头看向四周,冷冷清清,只有几个长兴帮的帮众站在远远的地方。 “疯子?”方复那忧郁的眼睛眨了眨:“就让我疯这一回吧!”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我压抑很久了,再不发泄一下,就真的疯了!”他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抖动,那原本清秀的面目竟显得无比狰狞。 “哦?”方拓的眉峰扬了扬,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既然忍了那么久,今次为何这么干脆的说出来呢?” “之前我还在猜测你我之间是否有过仇怨,但当你提到梦莹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把持不住了!与其压抑下去,不如全部坦白出来,除了你,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方复直直的看着她:“更何况,你绝对不可能活着说出这个秘密”话音未落,他已经长身而起,挥刀向方拓的脖颈斩来! 方拓身子一侧,让过刀锋,直起而进,手中软剑直取对方穷寇!方复刀势陡然一变,反挑而上,带着一缕红芒,削向方拓手腕。方拓躲避开来,清喝一声,软剑上青光大盛,发出有若实质的强大剑气,天空飘飞的雨水被吸附在剑上,于方拓身体四周点化出朵朵青莲,环环相扣,盘旋飞舞,直直向对方袭去。 方复微微一哼!刀势再变,红光闪过,竟然不闪不避,直接迎向面前的莲花。“叮!”的一声清响,刀剑相交又立刻分开,方拓借着这股反弹之力腾身儿上,在半空中急旋身体,一个空翻,手中软剑绷的笔直,再次出手,这一招没有任何的花哨!“砰!”刀剑再次相交,这一次的声音却大了很多,在这雨天里好似一声炸雷,真气激荡下,连四周的数目都跟着颤了一颤。 方拓身子落回地面,后退数步!心头骇然,通过刚才内力的碰触,她只感到一股怪异的气劲侵入体内,刚要运功化解,只觉得眼前一花,方复的宝刀竟然已经袭刀她的面前来,好快! 方复的刀法非同常道,刁钻古怪,专取敌之不防,狠辣尖刻。身法更是怪异,飘忽无形,左扑右闪,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方拓也不是一般人,她这次直接用上《驭剑诀》中最厉害的招式,呼啸声中,那在契丹树林曾经屠杀数十条人命的巨大光剑再次出现,不同的是,这回的目标只有一个! 方复也是了得,光剑临身,本应毙命于剑下的他竟然在瞬间做出反应,避开了身上的要害! 鲜血溅起,喷洒到雨里。地上出现了一道怪异的沟痕,而在沟痕的旁边,静静的倒着一条与身体分开的,还握着刀的手臂。 方复左手捂着肩膀,冷冷的看着方拓,他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可惜,因为剧烈的疼痛,他脸上的肌肉抽动的更加厉害,看上去也更恐怖了! 方拓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在这种时候还能够活命!她的软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准备完成对肖梦莹的承诺,杀了眼前这个十恶不赦之人,但是 方拓的剑停住了,就在即将了解对方生命的那一刻,她的剑指在对方的咽喉上,可惜,无论她怎么用力,那剑就是刺不下去! “怎么会这样?”方拓心中骇然,这种事情简直太怪异了! “你究竟要不要杀我?”方复那满是愤恨的眼睛对上了方拓的脸:“就算你赢了,也不该如此耍弄于我!” “你杀不了他!”就在方拓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的耳畔想起了赤邪的声音:“放他走吧!” “哎!”方拓知道赤邪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有她的道理,再说自己也确实杀不了眼前这人,长叹口气,她将软剑收回,指了指远处正向这里跑来的那几个长兴帮的帮众,对方复无奈道:“你走吧!”对方已经失去用武器的手臂,想来再也做不了什么恶事了,留她一命也未尝不可! 方复狠狠的看着她,仿佛是要将她的样貌牢牢地地记在心里,过了很久,他才在属下的搀扶下离去,头也没回。连地上那曾经属于自己的胳膊都不去捡取,就这么走了! “为什么我杀不了他?”方拓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颓然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等着赤邪的回答,但过了好半天也没听到一句回复,刚刚那一切,仿佛只是幻觉 ********************************** 方拓再次北上了,这一次南下的太着急,在经过汴梁的时候也没有到方俊家里打声招呼,这一次,就是要回来交待清楚,顺便接走白仙衣. 方拓背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漫步走在汴梁街头。“事情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你不是去治病了么?怎么又跑到了契丹?还和那个契丹番王有了瓜葛?文宇又是如何受伤的?你倒是威风了,独闯天都教,杀了我早就说过,那契丹番王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样?当年你姨妈虽然任性倔强,但也极为精明,江湖上没有什么人能骗到她,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就翻了个?被一个化外野民耍的团团转!” 刚才伯父方俊的话仍然在耳旁回响,他叹口气,又摇头苦笑了一下,自己确实有够笨的,一直被人耍,总是上当受骗,还她掂量了一下身后的木匣子,这个世界阿,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仙居客栈,如今已经改头换面成了一个茶馆!想来,依肖子颜那秉性,没有妹妹的帮忙是不可能将客栈经营下去的! 店伙计看到方拓站在门口好久了,连忙跑过来招呼道:“这位公子,您喝茶还是听曲啊?怎么不进来坐坐?” “我找肖子颜!”方拓浅笑道:“就是这里的前任老板!” *********************************** 由于底稿丢失,我只能用手打了一遍,好累阿!哈哈! 另外,这一段时间写的文真的不是,一般的差阿!我自己都看不进去!郁闷!大家原谅我吧! 第三章 (上) 肖子颜刚刚跨出自家的门槛,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门前寂静的小巷内,十多个手执兵器的黑袍大汉将一个人团团围在中间,也正好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阿拓?”肖子颜这时候看清了那被围之人的面貌,不由得惊呼出声! 那人正是方拓,虽然她这次就是来找肖子颜的,眼下却不得不应付这帮找麻烦的人!刚要开口,那边肖子颜已经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肖子颜看了一眼旁边对他苦笑的方拓,挺胸喝问道:“这里是天子脚下,岂容尔等胡来?” 方拓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一把推开肖子颜,蹙眉走前几步:“长兴帮怎么说也不是三流肖邦派,难道连江湖规矩都忘了吗?”她有些来气,因为这帮人已经是第三波了,自从自己伤了方复后,这些人就阴魂不散得跟着自己,怎么能不烦? 那长兴帮众人中走出一个大汉,上下打量方拓两眼,嘿嘿一笑,国字型的脸上,五官全挤到了一堆:“我们十二个兄弟深受方副帮朱的恩惠,这个仇怎能不报?” “哼!”方拓冷哼一声:“我与他是公平决斗,按江湖规矩,死伤自负!你们竟然追杀到了京城来,这事若是传了出去,长兴帮的脸面可就真丢尽了!” “别误会!这几次纯粹是我们兄弟个人的决定,与长兴帮无关!”那人道:“我们早就已经脱离的长兴帮!此次就是为了要你的命!” 方拓不屑的撇撇嘴,他才不相信这背后没人搞鬼:“脱离一个帮派原来这么容易啊!你们的帮主是干什么吃的?”她叹口气,抽出软剑,冷然道:“来吧!要打的话就快一点!”她的话里满是杀意!不打算向前两次一样放过这帮无耻小人了! “你们不要胡闹!”肖子颜见他们完全将自己凉在一边,不由气恼道:“这里是京畿重地”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拓用大力推到了一旁!这时,长兴帮的人已经开始攻击了! 十二条人影,就象是幽灵,飞也似的从四面八方暴击方拓. 方拓将肖子颜推开之后,接着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面对那十二人攻击过来的架势,她不为所惊,也不为所动,一直等到十二个人,十二件各式的兵器即将临身的时候,她才像一个陀螺般猛地一阵旋转. 光圈连着光圈,寒芒缀着寒芒,方拓手中的软剑宛如天际一道道闪电掠过,她的人在极小的空隙中翻腾纵跃,人剑合一,威力无比. 几乎是一瞬间,已经有十一个人在她的剑下死去!地上已经躺满了尸体. “你!”先前同方拓对话的那个国字脸惊惧地看了看她那还在滴着鲜血的软剑,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方拓挺立着,脸上的表情冷漠地可以刮下一层寒霜:“该你了!”她的声音透着死亡的气息,听在那人耳里,更让他觉得浑身冰凉! “啊!”受不了内心的折磨,国字脸好像发疯了一样,嚎叫着,手中大刀舞出了一排不太规则,却急如闪电的光华,他连人带刀旋风般地冲了出去。 眼中闪过一丝悲悯,方拓蓦然欺身而上,软剑鬼影似的急掠而去,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划破长空 那国字脸倒在地上,他的脸因为痛苦扭曲的变了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上那两个不停喷出鲜血的伤口,全身的力气都已经随着那外喷的血液而消失殆尽了. 方拓有些悲哀的看着眼前这些尸体,过了好一会儿,她长长的叹口气,收回软剑。 肖子颜摇晃着身体,征仲不已的走上前来,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惊悸,瞪视着方拓,就好像看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打从地狱里冒出来的恶鬼一样。 沙哑着喉咙,他惶恐地说道:“你,你杀了他们?” 方拓白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吗?“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一次不成,就第二次,直到我死!” “可是”肖子颜指着地上的尸体:“杀人是重罪阿!”与上次自己妹妹的情景不同,这些人可多是活生生的:“难道人命就这么不值钱?”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然抬高不少! “他们是江湖人!”无奈的叹息着,方拓看向肖子颜那双眼睛,那里面,有惊惧,有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不屑!当初,当初自己不也是这个样子的么? 想到这里,方拓凄苦的一笑,艰涩的说:“而我也是!江湖上,人的生命连野草都不如,或杀人,或被杀,这就是江湖人的民命运!”她心里叹气,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更虚伪一些罢了!接着她大力的喘了一口气,将身后的木匣子取下来交到肖子颜手里。 肖子颜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我见到了方复!” “方复?”肖子颜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那家伙在哪?” “这里面是他的胳膊!他再也不能作恶了!” 沉默半晌,肖子颜才呐呐道:“你,你杀了他?” “你可真幼稚!”方拓冷冷一笑:“我若杀了他,给你的就是他的脑袋!”她顿了一顿:“看在朋友一场和梦莹的面子上,我将这个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两不相欠!”说完这句,她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 方拓告别师伯,带上了徒弟白仙衣,却没走水路,而是在陈留出发,骑着踏雪直接南下! “师父!前面有一家店啊!”原本因为无聊而伏在方拓身后的白仙衣瞥见不远处那在方中飘扬的旗帜,眼睛都亮了起来:“咱们就去歇会儿好不好?” 方拓微微一笑,踏雪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赶到了一家小店的外面!翻身下马,将踏雪拴在一旁的树上,将白仙衣抱下来,刚要往店里走,这时候,变故发生了! 风声飙起,一把鬼头刀砍向了方拓,一瞬间就攻到了她的面门,方拓神情一凛,拉着白仙衣,一个侧身,同时抽出软剑,反手一剑斜斜掠去。 “当”的一声,软剑如流星划过苍穹,那执鬼头刀偷袭的人已经惨叫着倒翻在地,这时候,又有几条人影攻来,方拓一只手抱着受到惊吓的白仙衣,同时一个旋身,剑出,挑开两把砍刀,缠住一根攻来的铁拐,顺势一拉一带,出脚,有一个人惨叫着失去了攻击的能力。 还剩下三个人,方拓不再着急,软剑舞出一圈圈密实的光轮,舞出一层层滴水不漏的剑墙,把自己和白仙衣的身体紧紧包住。同时瞧准机会,闪电般的出售,一阵金铁交鸣后,这些人全部倒在地上,喷出的鲜血已经把地面染红了大片。 “我今天不想杀人!”方拓安抚了一下受惊的白仙衣,接着将目光投向地上兀自呻吟着的五人,冷声道:“你们回去通传一声,想杀我,也找些厉害的人来,别光派废物!” 看这些人狼狈的走远了,方拓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她真不知道方复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让一个大帮派不顾江湖规矩的截杀自己。 “看来你惹到麻烦了!”这声音如黄莺出谷,涓细得像潺潺流水,来自方拓身后。 方拓转身望去,正好堆上一双让人难忘的眼睛,一泓深潭似雾非雾却又明亮如天际的一颗寒星,让人有一种不知深几许的感觉。 “乔碧心?”方拓有些吃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一身白衣,青纱蒙面的乔碧心袅袅而来,对方拓嫣然一笑,面巾无风自动,让人平添一副美妙的遐想 **************************** 写这章的时候状态非常不好,所以 我想很多人不明白,我干嘛费这么多的笔墨描写肖子颜这个人吧?哈哈!保密拉!我是不会说滴!~~反正这个人相当重要就是了他可是一个了不得的任务,虽然不可能是主角,不过作用不小! 第三章(下) 这是一间非常破烂的野铺子,茅草搭就的棚子,四周土墙剥落的象是随时会塌了一样,里面三张四方桌歪歪倒倒的占了大半个店面,除此之外,只有靠门边摆了一个货架子,上面放了一些碗盘之类的盛具。 此时,这家店就只有三个客人! “碧心怎么会在这乡村小店里?”方拓客气的给乔碧心倒了杯茶! “我要赶往寿州!”乔碧心将青纱取下来,露出那张美艳逼人的俏脸,整个铺子都为之一亮。 一旁的白仙衣两肘支在桌子上,手掌托住脸颊,瞅着她不由赞叹道:“姐姐好漂亮啊!” 乔碧心微微一笑,纤手抚摸上白仙衣的头:“你们也是去那里的吧?” “寿州?”方拓愣了一下:“我们为什么要去那里?” “你们不知道?”乔碧心奇怪道:“淮玉山庄庄主鲍沧海鲍老爷子六十大寿,我这次奉了师命前去道贺!” “寿州?淮玉山庄?”方拓想了想:“没听过!” 乔碧心听她这么说,脸色变了一变,露出一副被打败的样子:“你,踏歌公子更名少说也有五六年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淮玉山庄的大名?” 方拓喝了口茶,瞅向乔碧心,无辜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阿!”说完,她的眼睛还眨了眨 ********************************************* 半月后寿州城外 在淮水的北岸,连绵着一片青翠苍郁的山峰,顺着这高耸的山峰望过去,可以发现有一处较为平坦的小山岗在山峰脚下,而走近一些,更可以看到那山岗子上面,古木参天中竟然有翘檐飞角,亭台楼阁隐在其中。 淮玉山庄大门口,迎接方拓他们的是淮玉山庄的大总管,一个很富态,总是笑眯眯的中年人。 “方公子与乔姑娘,敝庄上下深感荣幸阿!”乔碧心代表的可是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天心道,而踏歌公子方拓,先不说她师伯方俊的身份,就是她江南四公子的名头,也极够分量了!这一次,两人联袂而来,可是给足了淮玉山庄的面子。 在应酬方面,乔碧心显然比方拓要老道不少,只见她浅浅一笑:“哪里,庄主六十大寿,我们做晚辈的理应拜贺!”由说了一大堆客套话,接着取出两个锦盒,交到总管的手中:“这是我与方公子的一点心意,区区薄利,还请笑纳!” 与那大总管满脸的笑容不同,方拓可是极不自在,因为那贺礼也是乔碧心帮忙出的。“既然是我强拉你来的,这东西自然就得我出!”乔碧心说的理直气壮,方拓也没办法,因为她确实没有钱买一份像样的礼物出来! “阿拓!”刚刚由下人带到内院,方拓就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寻声望去,惊喜道:“幕白兄!”那人一身锦服,白扇俊颜,不是冷幕白是谁。 “没想到你也会跑到这个地方。”冷幕白笑着走进前来,待看清她身旁已经取下面纱的乔碧心,吃惊道:“这位姑娘是?”一边说,一边还上下打量着。 方拓捶他一下,调侃道:“收起你那嘴脸,这位是天心道的乔碧心乔姑娘!” “幸会!”冷幕白整了整衣服,施礼道:“得见小姐仙颜,当真是三生有幸阿!”她对待美女总是特别的客气。 “惜花公子的大名,小女子也是如雷贯耳!”乔碧心微微颔首,语气却没有多少温度在里面。 冷幕白尴尬的笑笑,对方的态度明显的是不想接近自己,无奈之下,只好转移目标,他拽了拽方拓:“许久不见,陪我喝两杯!”说着,还打了一个眼色。 方拓会意,转身对乔碧心歉意道:“看来我得离开一会儿了!碧心能否帮我将仙衣安顿好?” “冷大叔,我也要去!”方拓身后的白仙衣伸出小手,拽住冷幕白的衣服。 “大叔?”冷幕白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叫大哥!”他俯下身扭着白仙衣的脸蛋儿:“我有那么老么?” “师父!”白仙衣转头看向方拓。 “好吧!”方拓无奈道:“你也跟着来吧!”她最不会拒绝女人的要求,要不然也不会莫名其妙跑这里来拜劳什子寿了。 ********************************************** 这是一个独立的二层小楼,就住着冷幕白一个人,可见其在淮玉山庄的地位有多重要了。 “你这里可真幽静阿!”方拓打量四周:“风景也不错!” “你住的地方只怕不比这里差!谁让你有个好师伯呢!”冷幕白坐到方拓对面,合起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投向方拓:“你现在的处境可危险阿!” “危险?”方拓给自己倒酒的动作停顿一下:“幕白兄何出此言?” 冷幕白换了一个坐姿,将身旁的白仙衣抱到自己大腿上:“现在有很多北面的高手渗透到了大宋,他们的目的,你清楚吧?”白仙衣坐在他的大腿上,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插嘴的时候,所以她老实的拿着筷子,安静的寻找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方拓苦笑:“是因为我独闯天都教,还杀了人!” 冷幕白叹口气:“长兴帮最近调动异常,从各处抽调了大批的好手,据说还有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参和其中,他们要对付谁?你更清楚吧?”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坐在他腿上的白仙衣也感受到这种气氛,夹菜的动作也慢了。 “只因为我卸了他们副帮主的一只手?”方拓蹙着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们是公平决斗阿?” “生死决斗吧?你连棺材都给人家准备好了?”冷幕白翻翻眼皮。 “是啊!”方拓喝了一口酒:“我可没要他的命啊!”不管是不是出于本意,自己是没杀方复这个人,对对方来说,能活着不是很好么? “你还不如一剑结果了他!”冷幕白身子趋前:“既说好一战定生死,你却只要了他一支胳膊,这等于废了他的武功,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屈辱阿!”他眼中精光突炽,缓慢的接着道:“方复这个人可不简单,明里是副帮主,其实他掌握着整个长兴帮的大权,如今变成这样,他哪会再去管什么江湖规矩阿?”看到方拓吃惊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口气软化不少:“所以说,你实在是太鲁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阿!”方拓愣了半天,又不自觉笑了起来,终于知道长兴帮苦苦追杀自己的原因了。 “你还笑?”冷幕白没好气道:“你现在两个身份都十分危险,稍不注意可就小命难保,还是早点想想办法吧!” “既然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方拓苦笑:“我的武功你又不是不清楚,谁能要我的命?” “武功高也未必就一定长命百岁阿!世道险恶,不得不防!”冷幕白告诫道:“从这里离开后,你去余文杰家住段日子,等咱们商量好下一步的对策再作打算,这期间,你还是少跟江湖中人来往的好!” 方拓哈哈一笑,刚要开口说什么,楼外却传来娇媚的声音:“冷公子,您在吗?” 冷幕白闻言直起身,将白仙衣抱下,接着站起来两步走到窗边,对外面招手道:“娇娇,我在这,马上下去!”说完走到方拓旁边,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我的话,少和江湖上的人来往阿!我有事情,先失陪了!你慢慢吃啊!”然后,他整了整衣服,快步地向楼下走去。 白仙衣的眼睛追着冷幕白好一会儿,直到他走下了楼,才说出话来:“师父阿,刚刚冷大叔的样子好恶心呃!~”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得楼梯方向传来“哎呀”一声惨叫,紧跟着就是重物撞地的声音。 方拓不自觉的锁了缩脖子,撇了撇嘴巴。可以想象,这一下若是换了自己,该有多疼! 第四章 方拓的住处果然同冷幕白猜测的一样,十分幽静典雅,规格相当的高,这后面一大片的院子小楼,看来都是给有身份地位的宾客准备的。 不过,因为过些天才是鲍沧海的六十大寿,一些重要门派的人马恐怕还没到达,所以冷清的很,无聊的转了几圈,方拓终于决定带上白仙衣,邀请乔碧心到寿州城去逛逛。 寿州,靠近淮水,在中国历史上可是大大的有名。东汉末年袁术称帝,这里就是都城。而且东晋十六国时著名的淝水之战也发生在这里。 方拓坐在酒楼的靠窗的座位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楼下街道上的行人,随时都能看到那些背着刀剑的江湖中人,看来这淮玉山庄的影响还真大。 乔碧心坐在她的对面,也学着她的样子,不过她看的是另一个方向,偶尔还会扫方拓两眼。 白仙衣无聊的双肘支在桌面上。手指朝里弯曲,托住脸颊,瞅眼乔碧心,又看看自己的师父,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听说了吗?修罗刀的武功被人废了!”这个时候,临桌传来的议论之声,一下子吸引了三个全部的注意力。 方拓放下酒杯,扭头看了看,是两个坦露着胳膊的粗壮大汉,一个有张难看的马脸,另一个额头上长了块黯褐色的胎记,他们靠近右手的地方都摆放着武器。 看样子他们都是来参加寿宴的江湖中人。刚刚说话的就是那马脸。 “近半年来,修罗刀挑战高手十余个,无一败绩,估计他的武功已经能挤进江湖前三十名了,怎可能被废了?”胎记大汉撇撇嘴,不相信道:“你别蒙我!” “嘿嘿!你消息不灵通了不是?”那马脸神秘的笑笑:“六招,只有六招,那人就取下修罗刀的一只胳膊,看样子还是故意放他一条命呐!” “怎么会?”胎记大汉咽了口口水:“那个人是谁?如此厉害?” “你绝对想不到!”马脸得意的笑了笑接着一字一顿的道:“踏歌公子方拓。” 方拓听到他们的对话,将头转回来,正好对上乔碧心探究的清眸,露出一抹苦笑,却没有说什么。接着恢复了常态,继续喝酒,好似别人说的不是自己。 “绝不可能!”胎记大汉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耍我是不是?那踏歌公子的名气可不在武功上!”他又换了一下坐姿:“六招打败修罗刀,那他不是有十大高手那么厉害?” “你糊涂了吧?”马脸更加得意了:“踏歌公子以歌喉成名,却没有显露武功的机会,所以江湖上对他的评价不高,可你别忘了,他可是当今尚书方俊的师侄阿!” “这与他的武功高低有什么关系?”胎记大汉的疑惑着说。 “你想想,方俊不是还有一位师侄女吗?他们可是师兄妹关系!”马脸压低声音。 “兰若冰?”胎记大汉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然的表情:“是了,既然兰若冰那么厉害,那他这个师兄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么想来,他倒也真有可能打败修罗刀。” “说起这兰若冰”马脸手抚下巴:“若我说当今年轻一代第一高手非她莫属。独闯天都教而又全身而退,这天下几人能做到?” “不然!”胎记大汉摇摇头:“你没听说吗?她已经被归为邪派高手之列了!心肠狠毒,杀人无数,这样的人是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 男人一聊起关于女人的话题是最来劲的。 “当年扬州赛花大会,兰若冰的歌喉迷住了多少的人?消失了几年,却以这种面目出场,还真是”马脸摇头叹气,他的语气有些悲凉:“疯了?” “嘿嘿!”那胎记大汉却露出了邪笑:“我看她疯是有原因的,你想,赛花大会到现在五年了吧?想来兰若冰也二十多岁了,却还是没有嫁出去,若是再受什么刺激,她能不疯吗?”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又道:“听说独闯天都教的时候,她的口中一直重复着‘男人’二字,想来真的是想男人想疯了” 那边乔碧心听得他们说得如此不堪,俏脸通红,不由看向身为“兰若冰师兄”的方拓,却见她神色木然,却没有什么气愤的表情,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倒是旁边的白仙衣,小手紧紧的握着,满脸的不忿。 这时候,那胎记大汉又开口了:“你说她也可怜,若”他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痛,接着就听的一声脆响,那是碗碟掉到地上的声音,他猛地转身,正好看到地上的碎瓷片。 他刚张开嘴,风声响过,又一只碗当头袭来,他侧脸避开,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小丫头,找死啊!” “不许你们这么说!”白仙衣一下子站到椅子上:“你们都是坏人!”手中又操起一只碗甩了过去,不过这一次却帅歪了。 她身后的乔碧心右手轻抬,快捷地劈出一屡劲风,那原本偏离方向的碗不但立刻回到“正确轨道”,其速度也更快了,“阿!”只听一声惨叫,那胎记大汉额头上又多了一个月牙形的记号。 “你个小疯丫头。”胎记大汉气极,两步冲上前来,举手就要打。 就在这一瞬间,乔碧心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因为有人比她早出手了。 那胎记大汉刚刚走到白仙衣的近前,就听到一阵破空的声音,紧接着耳朵一凉,本能的用手一摸,湿漉漉的,看了看,红红的,不是自己的血是什么? 他回头望去,只见那身后的墙上,一根筷子钉在那里,如果细心一点会发现,那块子的尾部还在打着颤。 “你们是谁?”那马脸看出苗头不对,拿起自己的武器,走到同伴跟前,眼睛盯着面前这两大一小三个人:“为什么要和我们过不去?” 胎记大汉回过神来,转头打量起方拓。 方拓依旧没吭声,又从筷桶取出一根筷子,她的注意力似乎只停留在酒菜上,始终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阁下是如何管教小孩的?”那胎记大汉知道面前这些人得罪不起,但丢了面子,他也不能显得太软,又看了眼在那里一直瞪着他的白仙衣:“就任她这么胡闹伤人么?” 酒杯在嘴边停住,方拓的眼神电射向对方,冷冷道:“方拓!” 此言一出,那两人俱是一愣,对视一眼,朝方拓抱了下拳,转身就走。 乔碧心看向方拓,缓缓地说道:“你不该让别人那么议论你师妹!” 方拓一仰脖子,饮尽了杯中的酒:“兰若冰是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她心肠歹毒杀人如麻。他们说得没错阿!”这些话,她是笑着说出来的,表情与话里的语言极不搭配。 白仙衣听她这么说,却从先前踩着的椅子跳下来,一下子拽住方拓的衣袖。 方拓看她这样子,笑了起来:“仙衣,你这是做什么?” “哇!”白仙衣突然大哭了起来:“我不许他们这么说疯子姐姐!” 方拓愣了半响,轻轻的长叹口气,上前抱起她:“不哭!不哭!乞儿乖!”她没有再理会旁边的乔碧心,只是抱着徒弟直直的走下楼去…… *************************************** 淮玉山庄 暗夜,有星无月 方拓将亭中四角的风灯点上,然后回到座位,此刻,她的面前放着一把形状朴拙的古琴,这是今天在寿州城刚刚买的。 方拓的手微抬,指间幽柔地轻抚琴弦,阵阵清脆的丝弦之声如春风吹送,又像沙漠甘泉,一韵一律,沁人心脾。 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被琴声吸引过来的乔碧心正沉醉在舒爽感觉中。 闭上眼睛,她好似亲眼看到院子高山无数清泉的涓涓细流汇成瀑布,从山谷中飞流直下,穿过峡谷,平原,最后汇入大海 从水珠滴在水洼上那叮咚声响的清新悦耳,到河水奔腾,掀起万丈波涛的雄壮豪迈气势十足,方拓利用古琴成功的演绎了一出自然的壮丽诗篇。 “呼!”她呼出一口气,今晚状态不错,她的心情难得的完全投入其中,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真好!”这时候,她的身后传来叫好声,转头看去,只见乔碧心穿着一袭合身的水绿衫裙,青丝高挽,正用一双深邃却又含有淡淡忧郁的眼睛望着她:“真是好曲子,是《流水》吗?怎的不太一样?” “这是《七十二滚拂流水》!”方拓笑道。 “真是好听!”乔碧心妙目扫了她一下:“你今天的心情不错嘛!” “我的心情一直不错阿!”方拓口是心非道。 “哈!”乔碧心也跟着笑了起来,却没有戳穿她的谎话:“既然心情好,就再弹一首吧!” 方拓微笑着摇头,将琴放到一旁,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酒壶酒杯摆放到桌子上。 “你这人,还真是不折不扣的酒鬼!”乔碧心无奈的摇摇头。 方拓扯了下嘴角:“今晚没月亮,不适合弹琴,喝酒还凑合!” “今晚很好阿!”乔碧心调皮的眨眨眼睛:“你上次可说过,要连弹带唱还给我的!” 方拓看到她的这副表情,突然愣住了,瞳孔猛地一阵收缩,直直的看着她。 “你,你”盯着她的脸,方拓喃喃自语道:“奇怪,明明是相差很多,刚刚怎么会那么像?” “你怎么了?”乔碧心不解道。 过了好久,方拓才回过神来:“失礼了,你刚刚说话的样子,很像一位故人!真的很像!”她神情复杂的看着对方。 “我像谁?”乔碧心对方拓口中的那个故人很有兴趣:“能同我说一说吗?”想了想,又试探着问:“是不是兰若冰?” 笑了一笑,方拓坠入回忆,茫然道:“她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她是我在这世界上难得的知己。” “她真是兰若冰!”乔碧心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 “不是!”方拓轻叹一声,接着道:“她走了,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她死了?”乔碧心小心地问。 “哈哈!”方拓笑了起来:“她没死,只怕正快活着呢!”说完,她幽幽吟唱: “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 念到这里,她闭上嘴,似乎在等待什么。过了好久,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乔碧心,苦笑两声,又接着道: “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 “一生一梦里!”乔碧心感叹道。 “是啊!一生一梦里,一生一梦!”茫然地把眼睛投向黑漆的夜空,方拓的声音透着无奈和忧伤:“当初,我们在一起唱的这个曲啊!如今物是人非”摇摇头,又看了眼乔碧心,笑着说:“即便再像,你也不是她!”说完将那没动过的酒壶用胳膊一下子全扫到地上,将那被冷落的古琴又重新摆到桌子上:“我就唱一曲!”拨动两下琴弦,满意的点点头,坐下,弹唱起来:“ 人生, 梦如路长, 让那风霜风霜留脸上。 红尘里, 美梦有多少方向, 找痴痴梦幻的心爱, 路随人茫茫。 人生是, 梦的延长, 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何从何去, 你我心中方向, 风悠悠在梦中轻叹, 路和人茫茫。” 人间路 快乐少年郎 在那崎岖崎岖中看阳光 红尘里 快乐有多少方向 一丝丝像梦的风雨 路随人茫茫 丝丝像梦的风雨 路随人茫茫!” 这时候,漫长的黑夜刚让一丝曙光划破,天空只有东方露出了鱼肚色,而方拓背对着的方向,正是东方,那光芒投射到她的身上,竟然形成一种难以言表的奇异景象,听着这略带磁性的嗓音,感受那歌曲非同凡响的意境,面对着这美丽的奇景。乔碧心不由得痴了…… 关于第五章 第五章阿!第五章,我哭死!底稿让我全部删除了!5000多字虽然不多,但我照着起点阅读器手打的话也要很多的时间所以只能先空着,以后再补上吧! 其实第五章也没什么要紧的剧情哈哈!所以大家多多担待阿!凑呼过去吧!55555555 作为补偿,第六章提前3天解禁!大家原谅我吧! 第六章 杭州 这是一间不大的居室,虽然布设简单,没什么过多的装饰,却也清雅整齐一尘不染。 方拓伫立书桌前,看着窗外那随风摆舞的杨柳出神,过了好久,才收回目光,接着拿起毛笔飞快地点在面前的宣纸上,她下笔的动作极快,像用剑一样,纵横飞舞。 “好快!”她身旁的顾文宇也同样拿着笔,不过,他只有张大嘴巴感叹的份。 “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或咫尺之图,写百里之景,东西南北,宛尔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笔下。”方拓微微一笑,手中的毛笔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动作反而更快了:“要容纳天地万物,才能做到吞吐自如、来去无阻。能保持天人合一、心有万象、天马行空的方法和心态才是作画的最高境界!”此时,她已经题好了字,将毛笔丢在一旁。 顾文宇探过头,看向桌上的水墨画,纸上只画了几株杨柳,着墨不多,只是寥寥几笔,但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的怪异,除了那根粗枝外,其他的枝桠全都左右摇动,便连旁边的题字也是半楷半草,东倒西歪如醉酒一般。整幅画看上去节奏明快,动荡感十足,却有种狂放不羁,超凡飘逸的神韵。他呆立半晌,又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吐了吐舌头。 方拓甩甩手腕,拿起旁边的香茶泯了一口,跺了几步,站到顾文宇的身后,看到那纸上黑乎乎的一片,扯开嘴笑了笑,指着画上的一处道:“还可以,你画的那石头挺有特点,多做练习的话迟早能超过我!”说完还鼓励似的拍拍他的肩头,其实心里却在连连叹气:“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这小子这辈子与画笔无缘!” “是吗?”顾文宇乐得合不拢嘴,不过还是懂得稍微谦虚一下:“师兄才厉害啊!我怎么样也赶不上!对了”他顿了顿,才极小声地,一本正经地强调道:“师兄啊!刚刚你指的那个不是石头,是树!” 方拓干咳一声,叉开话题:“今天外面听热闹的,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这倒也不是瞎问的,她一大早出去的时候,就看见各个门楼前都扎结上了各色彩绸。各个店铺都悬挂上了纱灯,一派喜庆的气氛。 “今天是中秋啊!”顾文宇的眼睛眨了眨:“师兄怎会不知道?” “中秋啊!”方拓叹口气,又是团圆的日子了!不禁想到过去的时光,一时间,她的精神就有些恍惚了! 顾文宇搓着手,眼睛看向方拓,显然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有什么话就直说!”方拓再次叹口气,自己那么可怕么? “这个”顾文宇有些犹豫道:“晚上去看彩灯好不好?”他看到方拓那皱起的眉头,又连忙说:“不行的话我在家里养伤也可以啊!”接着又似乎有些不甘心的“小声”嘀咕:“上次我说要出去玩,你就把我骂一顿,这次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转转了吧!”因为他的伤很重,需要细心调养,更不能劳累,所以方拓不允许他出门! “好吧!”方拓看了看他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气色比前几天要好很多,出去逛逛大街也没什么吧!再说这年纪的男孩也呆不住,总是逼他学画解闷也不是长久之际! “好啊!”顾文宇兴奋地跳了起来! 方拓看到他那样子,第三次长叹口气,自己真的很严厉吗? ******************************************* 大街上,弥漫著浓厚的过节气氛。大小商铺开始贩卖新酒,重新布置门前的彩楼。到了晚上,人家争登酒楼赏月,丝竹箫管并作。里巷儿童通宵玩耍,夜市人马杂沓,至於天明。 而在杭州,拜月,花灯,观潮可都是中秋佳节少不得的节目。 大街小巷,人群拥挤,整个大街都被灯火装点起来,犹如天上的繁星,十分的漂亮!当然,吸引人们的还有那五花八门的小吃了! “真好!”乔碧心伸展一下手臂:“来杭州这么多天,这还第一次逛街呢!” “哈!”方拓的心情也不错:“若是天天逛,怕就么不会像今晚这样有兴致了!” “师父!”刚拐上大街,白仙衣就拽住了方拓的袖子。 “怎么了?”方拓有些诧异的低下头,却见徒弟那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那冒出的热气,了然的笑笑,大步的走前几步,率先走进了那小摊。 “这位公子,带着孩子看灯啊!”那小摊的伙计一边给她搬张凳子,一边招呼道。 “是啊!”她笑了笑:“三个孩子!”这时候,几人已经坐定,顾文宇和白仙衣更是大嚼起来。 “三个?”那伙计却是愣了,那个面色苍白有着三分稚气少年勉强算是孩子吧,加上那小姑娘也才两个阿! “是三个啊!”方拓笑得更加开心了:“你再好好看看!除了我之外,不正是三个孩子吗?”她用下巴点了点正在同白仙衣调笑的乔碧心,话里满是调侃的味道。 “方拓,你在说谁?”乔碧心放下酥烧饼,嗔怪的白了她一眼:“没正行!” 方拓盯着她嘴边残留的芝麻,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年轻还不好?” “哼!”乔碧心哼了一声,却没有丝毫的不喜。 就在这时,棚子外面却骚动起来。 “去去去!你这个老东西,大过节的跑来扫兴!”却是那点伙计在驱赶一乞丐。 方拓讶然的望去,只见那乞丐年纪已经很大了,弯腰曲背,老态龙钟,两鬓飞雪,面白无须。顶上头发却仍青黑如染。只知道嘻嘻傻笑,看样子是个是个疯乞丐!穿一领宽袖长袍,那袍子破旧不堪,肮脏之极。 “伙计!”乔碧心有些不忍,开口道:“给那老人家一碗面吧!钱算我们这里!” 伙计无奈,扭身取了一碗面递到那疯乞丐手中,不耐烦道:“去,上一边吃去!” “伙计!”乔碧心看不过去了,站了起来:“做人还是多存几分善心的好!你没有年迈或者走投无路的时候吗?” “唉!”那伙计一脸苦相:“姑娘你不知道,这老疯子差不多每天都到这里混吃食,偏偏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就知道傻笑,客人们都不耐烦啊!” 方拓却有些不自在,因为她总觉得那老乞丐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怪,而且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皱着眉,强压下心头的不安,索性转过身打算对付桌上的面。却在刹那间,她的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一声尖细的呵斥跟着传来:“妖媚,你去死!”话音未落,一双手掌带着呼啸的声音袭向她的后脑。 “小心!”在乔碧心这声娇呼声中,方拓已经有了感应,身体向旁一偏,躲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她面前的桌子被劲力击得粉碎。这时候,方拓已经闪身站到一旁,软剑也同时抽了出来。 “你是谁?”方拓软剑一抖,光华一爆急收,只见一道青色剑芒遥指攻击自己的疯乞丐,四面萧杀之意大起。 那乞丐却没有在答话,只是嘿嘿一笑,曲指成爪,由右至左破空一划,劲力撕裂空气的同时竟伴随着爆破声,硬生生扫向方拓的腰部。 这一招来势强劲,在这小棚子里根本无处可躲,方拓一咬牙,双足点向地面,“哗啦”穿破了木头搭就的棚顶,身子直冲而上。空中换气,她的身体滑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向街道中心。正在这时,却见那乞丐已经追击出来,可真火大了,这老家伙还有完没完阿? “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那老乞丐口中嘶喊着,欺身而上。 “你在说什么?啊!是你?”方拓愣了一下,接着便什么都想起来了,这家伙不是当初在船上打断自己一条腿的那个疯子么?真有仇阿!见一次面就打一次。 挺身而上,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吴下阿蒙,自然不会一交手就被打断腿了。 那疯乞丐眼中神光一闪,右掌泛出一片青色光芒,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剑掌交击处居然发出金铁交鸣声,掌与软剑同时向后荡开,在方拓一愣间,疯乞丐岂会客气?右掌收回的同时,左手成爪已经无声无息地穿向方拓右肩,眼看就要击上,这时,一道蕴力极大的极大的掌力向着乞丐的侧面轰来,乔碧心出手了,方拓趁着这个机会,左手也拍向对方。 那老乞丐却是不慌不忙,一手对付一人,三人的掌力在半空中相遇,只听轰然一声爆响,四面气流鼓荡,街上的花灯,木架,还有那些小贩们用来做生意的棚子,全被劲力激得轰塌下来,一时间,街道上烟尘滚滚,叫声嚷嚷。 “杀人啦!打架啦!”原本喜庆的气氛变了味,人群逃命似的四散开来,生怕祸及池鱼,跑慢一步弄不好就得遭殃。 而在场中,三人谁也没占到便宜。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苦苦相逼?”方拓的身子飘后几步,看着那疯乞丐愤恨道。 “你们真的不认识?”乔碧心诧异道:“不像啊!”她拔剑出鞘,只见剑端隐隐泛着红光,旋身一绕,红光如同一条火龙在周身闪动:“这人怕是疯了吧?” “本来就是疯子!上次就打断我一条腿!”方拓斜了一眼四周,见顾文宇和白仙衣两个孩子都安全的站在远处的屋顶上,直到这时乔碧心的杰作,稍微放下心来。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可以好好斗一场。 “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那老乞丐目光呆滞,口中兀自重复着这句话。但是,也就在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突然爆起一抹精光,大喝一声,再次朝方拓袭来。 方乔两人招呼一声,同时一跃,势若电闪的往前直扑,手中宝剑一左一右急刺对方。 疯乞丐白眉一扬,手爪蓦然加速。 这一爪气势强劲,两人知道他功力高深,自己都不是对手,不敢正面交架,方拓立时一个高跃让过,同时在空中一舞软剑,剑光霎时化作剑山,由上而下向着对方顶门压下。而乔碧心却是陡然收势,一面蓦地右旋身闪到方拓原先站里的位置,正好让过疯乞丐的一招,宝剑同时一翻,化成一线光华向敌人的前胸刺去。 那乞丐动作也不慢,只见他身形一闪,飘身退出几步远,一霎那的时间又重新冲回,目标正是刚要落下的方拓。 方拓与乔碧心扑了个空,眼见对方冲来,这么一来变成方拓首当其冲,乔碧心却给恰巧录下的方拓挡住,非常危险。 不过方拓临危不乱,手脚一张一振,整个身体忽然在半空中一滞,顿了一顿才重新落下,这么一顿,乔碧心已经冲到,仍是两对一的局面。疯乞丐喝了一声,手中青光立即爆起,忽地腾空转身,双掌舞动极快,向着四面八方飞洒呼其,同时往两人身上招呼。 就这样,三人又瞬间交手百多招,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乔碧心见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突然脑中灵光咋现,想起自己师门的秘招,靠口对方拓说道:“你刺他天枢穴!” 方拓却是一愣,手中软剑停滞半晌,就是找不着下手的地方:“天枢穴在哪啊?”别的她懂,这穴道她可不在行! 那疯乞丐得到喘息的机会,顿时觉得减轻,双掌一闪一散,双臂由二变八,八道虚幻的爪影向方拓的上盘急轰,竟不知道那两道才是真的。 方拓的由于打乱的攻击的步骤,敌人的双掌袭来,她这时已没时间在出手,只能闪避,她一剑拍击到递面,险险的再一个半空翻转,啪的一声撞到地面,跟着连续十余个翻滚闪开,只不过如此一来,背后还是被抓了一掌。 “你怎么这么笨?”乔碧心的额头爆起青筋,若不是还在交手,她非得上前踹上几脚不可:“一身功夫怎么练的?”口中说着,手上可不含糊,宝剑袭向对方面门。 疯乞丐微微一皱眉,两手向内一折,恰好击中乔碧心执剑的手臂内侧,又是轰的一声,乔碧心剑势一偏,乞丐趁虚而入,右掌正好拍在她的胸口。 乔碧心经受不住,吐血倒飞,直直摔向地面。 方拓此时已经已经来到乞丐面前,怕他伤害地上的乔碧心,急运全身功力:“驭剑决!”那曾经在上京城郊外显露的旷世绝技再次出现,手中巨大光剑夹杂着嘶嘶的声响,焦灼着周围的气体,盘旋着丝丝回旋的橘红火焰,向敌人轰去。 她原本对这一招有着极大的信心,但是被破了! 只见那老乞丐一就不慌不忙,身子不退反进,双掌急翻下,竟然从那光剑的火焰中透了过来,又爆喝一声,双掌收拢,隐隐的沉雷声一震,一股刺耳的气啸声传出,方拓的脸上霎时一片雪白,接着转而变红,那乞丐竟然夹住了软剑,用力一扭“砰”的巨响,方拓只觉得手腕一麻,软剑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你去死吧!”那疯乞丐双周还冒着热气,攻势却一点头没老,反比直前还要凌厉,眨眼间已经到达方拓眼前。 方拓一咬牙,运气剩余功力,毫不取巧地向着对方掌力聚集处迎去。两方掌力尚未接触,一连串气爆声已经绵密的响个不停,接触时又是一声巨响,激荡的激流向着四面散溢。 两人却谁也没后退,似乎是有着某种默契,竟同时收手,再出击,四掌相对。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的声音都超过上一次,每一次都似乎拼劲了全力。只听得“砰砰”声不绝于耳,两人脚下的石板经受不住真力的锤击,竟然碎裂了!在那气场中,有些甚至化作的粉末,消散在半空中。 “好啊!师父好厉害!”站在远处屋顶上的白仙衣不知道此战的凶险,看两人打得漂亮竟然蹦跳着拍手鼓起掌来! “这就是高手对决!”顾文宇却是另一股心思,虽然他知道方拓的武功很高,也在上京也曾见她出过手,但那时的敌人都只是武功一般兵卒,所以也不怎么觉得有多厉害。但今天就不同了,两人碰撞的气劲站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够感受到,这有多惊世骇俗? 他此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多么希望,场中那飘逸绝伦的身影是自己,他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境界阿! 第三掌对完,方拓连着退后了好几步,最后跌坐到地上,此时她浑身的骨头象是散架一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跟别说反击了!方拓转头看了看跪坐于不远处的乔碧心,在哪里,她也是一副硬撑的样子,开来也没有还手之力了。 “还要打么?”方拓悲凄的苦笑,却又立刻昂起头,多年的习惯使然,她不能低下头,因为那样会更难受! 那疯乞丐逼方拓要好很多,但脸色却也十分苍白。他怔怔的看了看方拓,再不似刚刚那疯颠的样子,眼中竟然闪现出一股柔情:“还是这样”他咧开嘴笑了一下,喃喃道:“我荣轩竟然杀不了一个妖媚,二十多年前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紧接着,他打张开双臂,向天空嘶喊着:“皇上,皇上!”白发随风舞动,声音里竟有着说不出的悲苍:“皇上皇上”身形突然飘起,仿佛风吹柳絮般的向远处掠去,又一次的,他带着那凄凉的声音,在此走远了,那一方天上的星斗明亮,眨阿眨,似乎在嘲笑这世间的一切 “荣轩?”乔碧心艰难的爬起身来:“当年宫廷第一高手,怎么回落到这般下场?他不是隐居了么?” “宫廷第一高手?”方拓的眉头抖动一下:“难怪他总喊什么皇上,皇上的!他是那个朝廷的人?” “这你都不知道?”乔碧心白了她一眼,不过又想到这家伙连天枢穴都找不到,也就不奇怪了:“他是太祖皇帝的贴身侍卫,据说太祖架崩后就隐居了,却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还同咱们两个小辈过不去!” “太祖?”方拓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随即恢复了平静:“他疯了!” “是啊!疯了,真想不到!”乔碧心上前搀扶她,却没注意到她的异样。 “师父,你好厉害!”白仙衣奔了过来,崇拜的说道:“我也要和你一样强!” “好!”方拓的嘴角翘了起来:“回去扎一个时辰的马步!” “啊!”白仙衣那原本兴奋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走吧!回去养伤再说吧!呆会儿官府得派人来了,不走的化会很麻烦!”乔碧心摇摇头,帮助方拓站了起来,招呼了一声,既向住所的方向走去,而他们谁也没注意到,顾文宇正愣愣的看着地上碎裂的石板,脸上的表情很怪 ****************************************** 方拓在调息中转醒过来,身上的伤势已经好转许多。再不似先前那副孱弱的模样了! 刚刚下了床,却听的外面传来呼喝还有劲气激荡的声音,心中大感诧异。推来房门,只见一道身影在院落中上下翻飞,一套棍法使得虎虎生风,人棍合一,刚柔相济。 方拓见状,皱眉道:“文宇,你在胡闹什么?伤还没好就做这样剧烈的运动,不要命了?” 顾文宇闻言,身体却只是顿了一顿,手上的铁棍却又立刻舞动了起来。 方拓气极,快走两步,上前一把夺过棍子,厉声喝道:“我说的话你没听明白是不是?不许再练了!” 一招就让人夺了武器,顾文宇有些气馁的低下头,眼睛盯望着脚面,喃喃道:“我就是想快点练功!”紧接着他抬起头,下巴对着旁边:“我长大了!怎么样都不用你管!”语气却有些怪异。 方拓愣了一下:“你怎么会这么说?我不是在关心你么?” 顾文宇甩甩手腕,一言不发的就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方拓眉头拧的更紧。 “我出去走走,你别操心了!”顾文宇头也没回,只是状似随意的摆了摆手,接着就消失了身影。 “他怎么会不听你的话?你不是他的师兄吗?”乔碧心立在方拓身后,刚刚的情景她看的一清二楚。 “算了!他长大了!已经到了叛逆期!”方拓叹口气,声音了夹杂了些许的苦涩。 “叛逆?”乔碧心不懂。 “是啊!长大了!这一阶段的人最叛逆的了!”方拓牵动嘴角,哂然道:“但年我可是和我我爹对着干呐!” 乔碧心上下打量着她,对于方拓的话她还是有些不明白. 这时候,方拓低下了头,长长的叹了口气,那握着棍子的手却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 三天后的夜晚。 “听说你们和人打了一架,战况如何?”冷幕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武功能比过阿拓的人,这世上还真是不多,我真想会一会阿!”余文杰哈哈一笑,坐到了兄弟旁边。 “不要这么说!我着武功算什么?”想起当日拼斗的情景,方拓连连苦笑,紧接着将目光投向余文杰,调笑道:“余老板厉害啦!连你爷爷的话都不听了?” 余文杰的笑容立刻垮掉,惨兮兮的说道:“他老人家整天让我看那些账本,头都晕了。我也是被憋得没办法阿!哪象你,可以到契丹” “不要说这些了!”冷幕白打断他的话,扫了眼抱着白仙衣却一直没说话的乔碧心,悠然道:“哪厉害的人是谁?” “荣轩!”方拓微微一笑,神秘的说道:“就是当日在船上打断我一条腿的人!” “那老疯子?”余文杰不敢置信的站了起来:“他还活着?” “活得很好呢!”方拓叹气道。 “他为什么要和你过不去?”冷幕白眉心紧紧纠锁:“按理说,你们没仇啊!” “我哪知道!”方拓耸耸肩。 “算了,不说这个!”冷幕白一直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的移开,转到在旁边低头喝茶的顾文宇身上:“文宇的伤怎么样了?” “好多了!”顾文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到别人问他,便漫不经心的道:“但要全好还得花费一番时间。” “他可不是好多了?”白仙衣撇撇嘴,对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大有意见:“成天就知道勾引别人家的姑娘!” “别胡说?”顾文宇瞪着眼睛道:“我哪有勾引谁?” “还说没有?”白仙衣不服,冲着他吐吐舌头:“你还说要娶隔壁家的周姐姐呢!你妻子的位置不是留给江蓝江姐姐的吗?花心!” “小丫头懂什么?”顾文宇困窘得满脸通红:“我那只是开玩笑而已!况且”他咽了口口水:“男为尊,女为卑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啊!怎么样也轮不到你管!” 此言一出,室内的气氛立时凝重起来。乔碧心整整的看向方拓,不知道这番言论是否是他交给师弟的。 方拓手上的茶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他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 余文杰则神色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倒是冷幕白,剑眉不停的跳动,显得极为气愤,大掌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胡闹,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 顾文宇神色紧张的瞟了眼方拓,接着长出口气,拧紧脖子,口中倔强道:“我又没说错,万面都是这样” “够了!”冷幕白的目光陡然转为森厉地射向他:“下次若再提及这个话题,你信不信我一掌打死你?” “你们不要闹了!”方拓放下茶杯,微微一笑,淡然道:“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说完站了起来。抬步就往门外走。 ************************* “阿拓!”方拓刚刚走出房间,身后就传来冷幕白的声音:“你不要紧吧?” 方拓状似奇怪的转过头:“我怎么了?” “你”冷幕白担心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说出一个字来. “算了!”过了好久,方拓重新转过身,仰起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幽幽的叹口气:“我明天就同乔碧心到天心道的总坛去。仙衣和文宇就拜托你们照顾了!”说着,她又重新抬步向前面走。 “散散心也好!”冷幕白苦涩的点点头,又犹豫了一下,小心的问道:“你还会回来么?” 方拓身子一振,却没有答话,前进的步伐顿了顿又接着继续走下去。 “师父好可怜啊!”方拓的身影刚刚在阴影中消失,白仙衣就出现在冷幕白的身旁。 “可怜?”冷幕白奇怪的看了看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虽然和大家在一起,但她总显得孤单单的!”白仙衣盯着院落中的夜色,口中却说出一番与她的年龄极其不相符的话来。 冷幕白听她这么说,神色瞬间黯淡下去,悠长的叹口气,久久没再言语! ************************** 这一章给我的感觉非常的怪异,真的,写起来怪怪的,浑身不舒服!汗!建议看过vip的各位重新看一边,因为我不小心将底稿的后半部分删掉了,55555555555,凭着记忆又重新写了一遍,我命苦阿!为什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呢? 关于顾文宇,那些话未必出自真心,但青春期原本就是叛逆的时期,男人的尊严开始崛起,他自然是不甘心被人比下去,尤其是方拓这种角色,换作是我的话也是这样吧?说起来,从小就被管得死死的,而且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去选择婚姻,有些抵触也是难免的!而且他能安心的接受长辈给他安排的婚姻,让一个琴棋书画,武功样貌都超过他的人做他的妻子?呵呵!这个暂时保密吧! 过去一直小心的避免这种事情,因为他还很小,我甚至提都懒得提起但不能否认,他们这种矛盾是很有看头的,虽然不会写成bl,但这样的情节实在是不能少!HOHO否则这个角色不是白设定了? 第七章 夜色深沉,那明月渐渐的高升,银辉如水,洒满院落。伫立窗边很久的方拓收回目光,旋即又笑了起来,那是自嘲的笑。自己怎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摇了摇头,她退至床边,开始收拾明天上路准备带的行李。 “你在害怕什么?”声音低沉,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方拓没有回头,不用想也知道,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的,就只有 “我说怜香!”将包袱使劲的紧了紧,方拓直起身,有些无奈的叹气道:“你怎么总是这样神出鬼没的?” “我是天魔啊!”赤邪哈哈大笑道:“难道让我先敲敲门再进来?”接着又马上说起笑容:“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这是从何说起?我武功虽不是天下无敌,但自认纵横中原也勉强可以,仇家虽多却没几个厉害的角色,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说这话的时候,方拓的手臂张开又扬起,不可一世的态度显露无疑:“若说害怕”她停顿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飘在半空中,宛若幻影的躯体:“也就是怕你,你这家伙藏着太多的秘密,让我不能放心,弄不好那天就被你卖了!”说完,还瞪了对方一眼。 赤邪嘿嘿一笑:“你在害怕你那个师弟对不对?” “他有什么好害怕的?”方拓的眉毛抖了抖。 “突然长大了,不听你的话了!甚至”赤邪靠近她,压低了声音:“对你构成威胁了!” “呵!错了,不是害怕,而是不适应!”方拓苦笑着摇摇头:“变化太快了,快到来不及反应!” “用不用我帮你?” “帮我?”方拓愣了一下:“怎么帮?” “让他在这世上消失!”赤邪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放心,我保证他突然得大病而死,不留任何痕迹!”口气虽是玩虐,却依然能让人听出些许的认真来。 “那我就先让你消失。”方拓心头一跳,气恼的站起身,眼神凌厉地射向赤邪:“这件事情以后休提,你也别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开开玩笑嘛!”赤邪状似无辜地耸耸肩。 “算了!”方拓坐了回去,无奈的摆了摆手:“你这次来得正好,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你呐!” “我听着呢!”赤邪笑道。 “为什么杀不了方复那混蛋?”方拓问道,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 “这个”赤邪有些犹豫地看着她:“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反正你就是不能杀他!” “你这算什么答案?”方拓气愤道:“每次都这样搪塞我!”虽这么说,但赤邪的态度却让她的心里蒙上了一层名为不安的阴影。眉头紧皱着,她拿起床边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 “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呢?大家和平相处,相亲相爱不好么?”赤邪拍拍手,姿势夸张的说道:“如果少了一些血腥的杀戮,这个世界会变得更美好!” 这一番话,让方拓喝到嘴里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稍微平复一下胸口,她艰难的开口道:“老大,你是魔啊!正经点好不好?”她就弄不明白,明明是古代的天魔,为啥说的话这么现代呢?越听越像痞子。 “我就是说正经的!”赤邪却没笑,他板起面孔,上上下下打量着方拓:“虽然你身上的魔气被隐藏了起来,但这么杀下去,到最后谁也救不了你!” “这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么?”方拓不在乎的撇撇嘴。 “你变了!”赤邪叹气道:“变了好多,性格也更加让人难以琢磨了!这不是好现象啊!” “我还是我!”方拓淡然道:“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赤邪抿起嘴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是怕你到最后难以脱身阿!到时候,最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行了!”方拓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再问一个问题,你究竟是男是女?”这个问题她可是惦记好久了。 “这个啊!”赤邪的手摸着下巴:“你知道我是天魔,同真正的魔有着很大的差别,生来就有着自己的宿命!”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我也想了很长时间,却没有找到答案,不久之前,我曾亲自找过掌管命运的大神,结果他也不知道!”他的手握成拳头紧紧撰在一起:“卜印缜那家伙,被问急了就丢出那样一番话来,真恨不得掐死他!” “掌管命运的神?”方拓的眼皮跳了跳:“他怎么说?” “他指着我的鼻子说”赤邪火大道:“我靠,老子说你是男的,你就是男的,说你是女的你就是女的!要说你不男不女,那你这人妖就当定了!” “哈哈!” **************************************** 一条丈余宽的山道在从山峻岭中蜿蜒盘旋,一头通向太平,一头通向旌德. 在一处小山脚下,长有一带竹林,山道穿林而过,转入后山.路旁,齐齐的排开两间竹屋,建造的极为精致,外搭一个凉棚,檐角上用竹竿挑出一长条牙边布旗,白底黑字,上书“兴隆茶舍”四字。 此时正当午后,秋阳似火,枝头蝉噪不已,正是人们消闲避暑之时。肥头大脑的店主靠在门边打盹,几位过路的客商坐在凉棚内,懒懒地摇着扇子,饮茶纳凉。 陡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得得,清脆而急促。众人展眼望去,烈日下,远远的只见黄尘起处,两匹快马从旌德方向,风驰电掣般的赶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花斑马,转眼便到跟前,猛然勒住缰绳,花马前蹄扬起,一阵嘶叫,山谷合应。一青衣公子坐在马上,此时也不急着下来,而是面带微笑的看向身后,那里,一匹白色骏马随后而至,来到他的旁边。 “怎么会这么快?”这白马上的,却是一青纱蒙面的白衣女子。 “人不可貌相,这马也是如此啊!”那青衣公子嘿嘿一笑,一手执缰,一手抚摸自己坐骑的耳朵:“我这踏雪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绝对是宝马啊!”这人正是离开杭州的方拓。那另一个自然就是乔碧心了! “我这马也不差啊!”乔碧心有些挫败的下的马来。 “你那是良驹!而我这个是神驹!”方拓的口气非常得意:“按规定,中午的饭钱你请了!” “请就请!”乔碧心又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踏雪,真是好马,就是难看了一些。 “这位姑娘,喝茶还是吃饭啊?”店伙计利索地结果乔碧心手中的缰绳,口中还招呼道:“小店虽地处郊外,但各种吃食应有尽有啊!” “有什么好”乔碧心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伙计手里,刚要说话,又有蹄声传来,顺着声音望去,却只见远处黄尘滚滚,显然是有大批人马到了! “都让开,都让开!”人马未到,但呼喝声业已传至,夹杂着跋扈气焰。 方拓与乔碧心二人闻言具是大皱眉头,不知道是何人这么嚣张。 这时候,那队人马已经到了很近的地方,却丝毫没有准备减缓速度的意思,而是直直的向这里冲了过来。 “闪开!”为首的一个黑衣汉子挥舞着一只手臂,依旧用那令人讨厌的声调呼喊着:“快给老子让开!”而他的正前面,就是还没下马的方拓。 方拓以为他们是要这么冲过去,无奈下只好掉转马头,稍微避开,打算将他们让过去。 “吁!”十几匹高头大马,夹带着滚滚黄尘,竟然就在这凉棚外硬生生的将马停住。 为首的,也就是刚才呼喝的人是个胖子,生得方头熊腰,五短身材,宽脸无须,却短眉小眼,五官全挤到一处,身体显得十分黑壮。他下得马来,嘴角微微翘起,犀利的眼神扫了扫四周,用懒洋洋的语气道:“就这里了!” “是!”他身后的十多名大汉齐声应了一句,立刻分散开来,抽出武器,在凉棚四周站定,隐隐间竟守住了所有的通路。 方拓与乔碧心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从这帮人刚刚的表现来看,身手颇为不俗,却不知此番动作有何用意。 此时,那胖子见手下们各就各位,他微微一笑,向四周抱了抱拳,对在场的客商道:“各位朋友,敝主人要在此歇息片刻,各位行个方便,早早赶路去吧!”虽说的是客气话,但语气却非常俱傲。竟然是要清场,赶众人离开。 他的这番话,说得非常不客气,但那些客商瞧见这十几人手中明晃晃的兵器,就算再怎么不忿也没的发作,没用多久,已经有人收拾行李离开了!那伙计和刚刚醒来的店主哪见过这等场面,个个吓得,个个畏畏缩缩,脸上挂满了惧怕。 那胖子见他们三三两两的走出凉棚,满意的点点头。 “伙计!先给我们上壶茶,然后来两碗素面!”乔碧心开口了! 那胖子闻言眉头抖了抖,眼睛瞪向这边,待看到方拓两人的相貌,微微一愣,道:“二位,行个方便好不好?敝主人在此实在容不得打扰!”,也许是看出方乔二人不是一般人,口气却比先前要客气很多。 “我们刚到这里,还没喝口茶水呢!岂有离开的道理?”乔碧心看都没看他,语气很冷,显然对他极为不满!“这茶舍原本就是供行人歇脚喝茶的地方,随随便便就赶人离开,这不是土匪行径么?”接着又极小声的说道:“我最看不得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当然,这句话极其细微,只有他身旁的方拓能听得到。 “这位姑娘!”胖子脸上的肌肉颤了颤,觉得自己的面子有些挂不住,说的话也就强硬了起来:“我家主人的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同凡夫俗子共处?老在下恭恭敬敬得请你离开,是给你面子!不要敬酒不吃” “等等!”一直未说话的方拓这时候摆摆手,打断了胖子下面的话,她自然知道接下来的词是什么:“敢问罚酒是什么?我们就算不离开,你又想怎么办?”看到这么目中无人的家伙,她心头的火也起来了。 “哼!”那胖子冷哼一声:“为了敝上的安全,两位若是不离开,在下也就只有得罪了!”说完,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 方拓冷冷一笑,负起双手,一副不在意的表情,显然未将这人放在眼里。 那胖子看了看四周的下属,更觉得挂不住颜面,握着武器的手紧了紧,就要上前。 眼看一场争斗在所难免,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呵斥的声音:“住手!”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凉棚不远处迎来一个骑马的人,骏马银鞍,马上的骑士身着华服,肌肤白净,儒雅潇洒,气势非凡,却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 “主人!”那胖子见到来人,原本脸上的高傲瞬间转变成谦卑的神情,恭身行礼道:“属下属下”确实唯诺半天,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来。 “秦鹰!让你探路,可不是让你与旁人来争斗的!”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秦鹰闻言吓得俯首于地,磕头像捣蒜一样。 那年轻人冷冷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目光掠过乔碧心时,愣了一下,等再落到方拓身上,却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轻咦出声。 这边乔碧心看到那年轻人的相貌也是一惊,又转头仔细的打量方拓一番,接着凑近她,轻声道:“这人同你有几分相像啊!你在外面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吧?” “相像?”方拓的眼睛眨了眨,她也看清了那年轻人的模样,却怎么也没觉得有什么像的地方啊? “是啊!眼睛像,眉毛像,鼻子更像!虽然分开看一点都不觉得,但你们要聚在一起,那就看出来了!” “这位仁兄,能否到店里一叙?”年轻人在手下的搀扶下下了马,朝方拓这里走来,还未走进。,就迫不及待的报拳道。 “当然!”微微一笑,方拓的目光与那年轻人相对,却在这时候,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大概能猜测出眼前这人的身份了! 第八章 “二位请到这里一续!”走进茶社,那年轻人指着一处靠窗的桌子,对方乔二人道。 “不用!”方拓冷淡的回了一句,找了个离窗子很远的桌子,率先坐了下来。她可不想与眼前这人有什么瓜葛。 她旁边的乔碧心做得更加彻底,理都不理,就当没这么个人。显然,她对这人也欠缺好感。 见她们对自己主子这么不敬,立在年轻人身后的秦鹰,胖脸都变绿了,可惜碍于身份,他也只有干生气的份。 年轻人讪讪的笑了一下,竟然丝毫不在意她们的冷淡,直接走到方拓的桌边,顺手抄了椅子坐下,客气的抱拳道:“在下元休,不知二位是”这已接近无赖的举动,让秦鹰等一干手下惊异的睁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主子到底又抽哪门子风。 乔碧心翻了翻白眼,将头扭向一边,倒是方拓,对这个元休的印象大有改观。 “方拓!”虽然仍然是短短两个字的回答,语气却比先前温和许多。 “原来是方兄,久仰久仰!”元休道。虽然口中“久仰”个不停,但脸色却没有一丝变化,显然,他没听过方拓的名头。倒是他身后的秦鹰等人,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起方拓来。 方拓笑了笑,这时候,店伙计端茶上来了。 那伙计将茶壶,茶杯一一摆下,恭敬的道:“不知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有什么好的尽管上来吧!”秦鹰走向前来,将一锭金子递到伙计手中,口中不忘吩咐道:“一定要干净,若是惹得我家主子不高兴,小心你的脑袋!” “哼!”乔碧心就是看不惯他那种跋扈的态度,冷哼一声:“我们要两碗素面就好,太好的东西,吃不起!”说完取下面纱,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的抿了一口。 方拓一边喝着茶,一边好笑的欣赏着元休等人的表情,乔碧心那仙子般的美貌对男人可是有着致命的杀伤力,这帮人不傻才怪!但是,当她的目光看向伫立在一旁的伙计身上时,眉头却皱了起来。 那伙计非但没有象旁人一样露出痴迷的目光,他的眼睛反而是一直在元休的脸庞上留连不去。 “咳咳!”干咳两声,方拓故意问道:“大家怎么了?”说话的时候,却用上了二层的内力,震得整个房间嗡嗡作响。 霎时间,众人都回过神来,包括元休等几个武功修为低一些的人具都露出痛苦的神色,方拓的内力岂是他们能消受得起?虽然只是二层内力,但也被弄得气血翻涌。倒是那伙计,身子才震了震,摇晃几下便恢复了正常。看到这情景,方拓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小二啊!”方拓笑着对那伙计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下去准备饭菜去吧!” “是!”那伙计他用满是油污的袖子擦拭额际的汗,转身就往后面跑。 这时候,刚刚恢复过来的元休尴尬的搔搔头:“姑娘姿容绝世,我等凡夫俗子得睹仙颜,当真是三生有幸!” 乔碧心淡然的笑了笑,适才众人看她的目光,她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已经习惯了! “阿拓!”她的美目瞥向方拓,又努努嘴,正是方才伙计离开的方向。她也发现了那伙计的不寻常。 方拓冲她点点头,接着压低声音,对元休道:“这茶社不对劲,有古怪!” “不对劲?”元休皱眉,回头看了看手下,见秦鹰也是一副疑惑的表情,他不解道:“这里会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那伙计武功很高!”方拓的眼睛扫向四周:“在这样一个地方出现高手,怎么也不正常吧?” “果然”秦鹰此时再顾不得规矩,凑上前来:“刚刚踏歌公子以内力相试,那伙计竟然比我还要先恢复过来,当真古怪!”他也不是蠢人。 元休显然更加相信自己的手下,听他这么一说,也紧张起来,担心的问:“那我们喝的茶” “茶里没加料!”乔碧心白了他一眼:“但接下来的事就不知道了,大家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话音刚落,变故就发生了。 茶社的棚顶“砰”的一声变得粉碎,一把利刃带着一遛寒芒由上而下袭来,目标正是元休。 “主人小心!”秦鹰大喝一声,探步上前,一把拽开愣在那里的元休,同时配剑出鞘,斜指而出,“当!”两剑相交,迸出火花,他后退数步,算是化解了一场危机。 而那刺客借着这股力道,空中一个翻滚,轻灵的落在了众人的面前,正是刚刚那店伙计。 “有刺客!保护主上!”秦鹰大喝一声,他的一干手下连忙将元休团团围住,而他自己则和那伙计缠斗起来。 “这人好厉害!”面对这种情景,元休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竟然能和秦鹰打个平手!” 乔碧心隔着人墙,好笑的看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方拓:“看来要吃上这顿饭得花些功夫了!”玉手抬起,指了指外面。依她的修为,外面若是来了旁人,她自然能察觉出来。 方拓微微一笑,从筷筒中抽出几根筷子,一抖手,那些筷子闪电般的射出,带着“哧哧”的声音,直直的射向四周的木墙,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声蓦然响起,那些筷子竟然穿透了厚厚的木头,射伤了墙外隐藏着的敌人。 那边元休看到此种情景,诧异的转过头,又重新打量了方拓一番,感叹道:“没想到方兄的武功更厉害,普通的筷子到了你的手中竟然会变得如此有杀伤力,难道这就是武林中传说的飞花摘叶的神功?”此时此刻,孩子气在他身上表露无遗。 可能是因为暴露得关系,外面的人也不打算再藏下去。“砰砰”声音响个不绝,转瞬之间,屋子里竟然多了十多个蒙面人,拿着武器就袭向方拓等人。 “哈!”方拓大笑一声,长身而起。腰间软剑出鞘,向那些蒙面人就攻击过去。 木质的地板,墙壁在她凌厉的剑气的激荡下,被刮出无数个木屑。软剑乱舞中,原本无害的木屑被方拓的内力带起,变成最具杀伤力的锐器,蒙面人近不了她的身体,凡是稍微靠近这张桌子的人不是被软剑所伤,即使被翻滚的木屑穿透皮肤。 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蒙面人已经带着惨叫倒了一地。 没有理会元休那帮人投在身上的崇拜敬佩的眼神,方拓收起软剑,重新回到座位上。 此时,那伙计已经和秦鹰斗了数十个回合,眼见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在方拓的手下倒了下去,额上渐渐冒出了冷汗,蓦地大喝一声,不顾即将招呼在自己身上的利剑,身形一矮,退了数步,遥对着元休抱了抱拳:“今日有高人在场,暂且留你一条小命!”说完怨恨的瞪了方拓一眼,紧接着猛地一个纵身,从身后的窗户中冲了出去! 秦鹰不甘,也追了出去,但没用多久就返身回来,对着元休摇了摇头,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怎么?”元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正在整理衣服的时候听得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那人跑了?” “是!属下追出去就再没看到人影!”秦鹰惭愧的低下头。 “算了!”元休倒也没怪罪,摆摆手,让他起来:“这一路上你们做得不错,回头我禀告父父亲,好好的奖赏你们!” “主人!”这时,一个察看那帮刺客伤势的人惊呼一声,快步来到元休身前:“这帮人都服毒自尽了!” ************************************* 元休,这名字从未听过,一定是假名字,只不知,他是当今的哪个王子。 方拓低着头,身体随着马匹的走动而轻轻晃动,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元休的一切。 “你怎么了?”乔碧心扯动缰绳,掣马来到方拓身旁,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在想元休!”方拓在嘴角牵出一个笑容:“他的身份不一般阿!” “我看出来了!”乔碧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的那些手下各个身手不俗,特别是那个讨厌的秦鹰,没有默默无闻济身人下的道理,而且,茶社中的那些刺客更不一般,其武功套路不属于任何门牌,反而象是军中的武学!” 方拓吃了一惊,没想到乔碧心的观察力会这么惊人:“你从那里学来的这些?” 乔碧心看到她那惊骇的眼神,笑了起来:“这些都是江湖中人必须具备的条件啊!你师父没教过?” 我哪有什么师父?方拓刚要答话,后方就传来马蹄的声音,不用回头就知道来者是谁。 “方兄!”元休满面春风,感到近前:“又见面了,真是巧阿!”说着又对乔碧心礼貌的打声招呼。 “真是好巧!”乔碧心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嘟囔道:“你不是在后面跟了有半个时辰了吗?还很是阴魂不散!” “哈哈!”看到云休尴尬的样子,方拓大笑了起来,这出戏码在这两天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这元休还真有毅力,自从见到了乔碧心的美貌和自己的武功以后,他就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偏偏又不甘寂寞的总想露出个头来,也难怪乔碧心会反感了! “你还笑?”乔碧心嗔怪的打她一笑:“不如把这家伙也收拾了吧!”此话一出,元休的脸色更红了。 方拓无奈的摇摇头,却没有答话。 乔碧心知道自己也只能逞口舌之利,撇撇嘴,重新将目光放到前方,却在这时,她惊呼出来:“啊!这里怎么这么恐怖?” 方拓等人抬头望去,只见前面山道两旁怪石狰狞,悬崖峭壁高高耸立,如刀削斧劈般险峻,壁顶上,只留着一线青天,谷口,两块奇形怪状的巨石相倚,突兀欲坠,形成一个拱门的形状。深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兽叫猿啼,更显得阴冷,寂寞荒凉。此时,红日已经落到树梢,晚霞将那谷口染得一片血红,活像一只怪兽大张着那令人有去无回的血盆大口 第九章 看到眼前的地势,秦鹰眉头皱紧,转身对手下大声喝呼道:“大家一切小心,紧紧的跟上前面的人!” 一行人聚在一起,小心翼翼的朝峡谷行进。 抬起头,只能看到线一样的天,两旁都是垂直耸立的悬崖绝壁和稀奇古怪的山石。这一条道,弯弯曲曲又明暗无常。仿佛是通往地狱。 在这压抑的气氛里,便连方拓也显得非常紧张,软剑出鞘,紧紧的握在手中。 突然,前方惨叫声起,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众人一惊,只见半空中一块悬空的巨石突然迸裂,轰隆隆地滚落下来,一路磕磕碰碰,夹带着越来越多的落石,每块差不多都有千斤之重,劈头盖脸的向众人砸来。 “后退,后退!”秦鹰招手,拽着元休就往后纵跃,但没走几步便感觉到不对,从后方也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显然,连后路也被截断了! “向前冲!”方拓与乔碧心招呼一声,抄起身旁的两个人,腾空而起,双足轻点,越纵越高,躲避着天上掉落的石头,几个起落间,便来的相对安全的地方,又重新返身回去,救助其他人。这时候,乔碧心已经拎着元休赶来了! 好在人不多,没用多久,这里的人已经全部安全的脱困。众人又紧张了很长的时间,但却没有等到敌人的第二次攻击,走出峡谷后,每个人都禁不住的舒口长气。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 一行人穿树林,走小道,直至一座小山的前面,山坡下古木参天,掩映着一座小庙,飞檐斗拱已经残败破旧了,屋顶的瓦片有几处被山风吹落。粉墙上斑驳陆离,很显然,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了,檐下,悬着一块匾,上书“山神庙”。 “就在这里休息吧!方兄以为如何?”元休锤着双腿向方拓征询意见,因为之前方拓的表现,所以在他心中的分量也重了很多。 方拓看到他那疲惫不堪的样子,点了点头:“可以!”说完率先跨步走进小庙。 小庙内光线昏暗,阴森僻静,里面供的是一尊菩萨。神龛里蛛网飘拂,帷幔也缺了一半。红木供桌上的香炉内,连残香剩火都没有。 方拓的眼睛嫂向四周,没错过任何一个细节,虽然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但身处这个地方,她有种异样的,难以描述的感觉 就在她是什么时候,外面传来喧哗的声音。 她走出去一看,只见满山遍野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手持武器的官兵。一位身着金甲的老将正跪在元休的身前,低头说着什么。 “没想到他竟然是当今太子!”乔碧心撇撇嘴,轻轻地说道。 “太子?”方拓愣了一下,接着叹口气,扯了扯她的袖子:“咱们走吧!”既然现在元休安全了,那她们也不用再呆在这里了! “好啊!我早就想走了!”乔碧心点点头,两人走到自己的坐骑旁,趁别人不注意,上了马,就往远方跑去 ************************************************* 十天后,洞庭湖畔,双仙镇。 将马匹交给客栈的照管,乔碧心带着方拓到了湖边,这里停泊了很多条小船,乔碧心直接来到一个角落处,在那里,一个中年汉子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们,真白皙的面庞,鼻直口方,顾盼之间,有一种力透于外的威猛。 就在方拓打量着他的时候,乔碧心已经恭敬的行礼道:“严师兄,小妹要回家!” “我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就不要这么客气!”那姓严的汉子笑了笑,目光在乔碧心后面的方拓身上停留一阵,露出惊疑的神情:“小丫头,你着朋友可不一般啊!他要同你一起回去?” “是啊!师兄真是好眼力!”听的他夸奖方拓,乔碧心笑得很灿烂:“他就是名噪江湖的踏歌公子方拓。这次是奉祖师爷之命带他来的!”接着又转头面向方拓:“阿拓,这是严平严师兄!” “严兄好!”方拓抱拳道。 那严平看看乔碧心,又看了看方拓,哈哈一笑,大有深意的说:“方贤弟若瞧得起,就跟着小丫头一样,叫我一声师兄吧!”说完指着旁边的一条小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废话就不多说了,请上船!” 小船行驶于洞庭湖上,四周是一片茫茫碧水,浩瀚烟波,一望无际。轻波调荡中,无数渔舟荡漾湖面,不少渔家姑娘在船头结网捕鱼。 方拓坐在船头,眼见这等美景,不由的闭上眼睛,用皮肤去感受这迎面而来的和风,心情舒坦许多。 “杨柳搭桥桥不长,芦苇开花花不香。交情要交真心话,假心假意不成双”这时候,远处传来动听的歌声,方拓睁开眼睛,聆耳细听,那曲调婉转优美,此时听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真好!”乔碧心感叹一句,有看向方拓,笑道:“不过还是没你的歌好啊!” “那怎么一样?”方拓有些不自在。 “你看!”微微一笑,只当她在谦虚。乔碧心站起身,指着远处隐在烟雾中的山峰道:“那就是君山了!二十多年前,刀君冷不凡为了自己的师妹,也就是大大有名的花蕊夫人,单刀勇闯汴京皇宫,挫败赵匡胤,荣轩两大超级高手,一战成名。” 方拓愣了一下,在乔碧心的口中再次听到花蕊夫人的名字,让她有种怪异的感觉。 乔碧心看方脱在听着自己的故事,说的也就更加卖力的:“可惜,当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花蕊夫人偏偏爱上了荒淫无道的蜀主孟昶,又回到了蜀国,几年后,跟随孟昶投降大宋,再次被赵匡胤纳为嫔妃。后来自尽而亡。冷不凡听到这个消息,悲痛莫名,坐在岩石上,静对湖水七天七夜,发须都变成了白色。十七年前,就在这君山,他迎战蜀中奇侠顾宁,这一战,被武林人士称为惊天一战。二人大战三天两夜,冷不凡于对阵中创出三大杀招,以一招胜出,一跃成为武林第一高手。”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方拓笑了笑,问道:“好像挺崇拜他!” “我师父!”乔碧心回答:“她说,冷不凡是几十年来以武入道第一人可惜!他现在隐居在峨眉山,十多年来再没踏足中原一步!” 这时候,严平的声音响起:“你们等会儿再聊行不行?后面有人跟上来了!” 二人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一艘华丽的画舫正远远的跟在这小船的后面。 看到上面的人,方拓却笑了起来,努努嘴:“这可是找你的阿!” 乔碧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神色禁不住变得很难看,异常气恼的站了起来:“这该死的讨厌鬼!1” 那里在画舫船头的不是被人,正是太子“元休”。 “方兄,姑娘!”远远的他就冲这里招手。 “你们认识?”严平愣了一下,皱眉道:“他不是也要跟去吧?” “当然不是!”乔碧心从齿缝里吐出这几个字,过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突然的笑了起来:“师兄,停船!”接着拍了拍方拓的肩膀:“咱们到地方了!” “到了?”方拓茫然的看看四周,除了湖水还是湖水,别说岛屿了,连块石头都没有:“这就是你们的总坛?”不是设在水里吧? “总坛?”乔碧心摇头笑道:“还远着呢!下面的路程只能靠咱们自己了!” 靠自己?方拓闻言,伸手触摸了一下碧绿色的湖水,冰凉的寒气立刻穿透肌肤,涌遍全身,让她打了个寒战:“难,难道要游过去?”这可是秋末阿! 乔碧心翻翻白眼:“不是游过去,而是飞过去!” “噢!”方拓了然,看了看湖水,依她的修为,踏水而行也不是什么难事。 乔碧心看到她的表情,连忙解释道:“不是用轻功啊,而是直接飞过去!” “我不会啊!”方拓的嘴角颤动几下,飞?太夸张了吧? “我会!”乔碧心又白了她一眼:“而且我可以教你!” “这不好吧?”方拓有些犹豫,听说古代门派观念挺强的,这样学别派的武功,不是很麻烦吗? “有什么不好?”乔碧心用眼睛瞪着她:“你这么重,我怎么才能拉你飞起来?”说完将嘴凑到她的耳边,念了几句口诀。 “学会了吗?” 方拓点头,这几句挺简单的!看了看那画舫,已经很近,差不多快撞上了!那元休可能以为她们在等他,显得非常的兴奋。 “那就好!”乔碧心告诫道:“待会儿按照我教的方法运气就可以了!”说完拉上她的手,微微一笑,风,拂动她的裙摆。清喝一声,她就这样拉着方拓,缓慢的,不可思议的,飘浮起来,而且越来越高 “怎,怎么会这样?”元休看到这样的奇景,惊骇的跌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她身后那些士兵官员们更是乱作一团,有的人甚至伏地跪拜下去,大呼“上仙”等词语。 “殿下!方公子她们,飞,飞走了!”秦鹰站在他的身旁,犹豫道:“连那驾船的人也不见了!要不要继续追?” “算了!”元休颓废的闭上眼睛,缓慢的说:“她们不是世俗之人,追上了又能如何?回去吧!”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还有苦涩—— 最近真的很没状态!郁闷! 第十章 乔碧心交给她的运气口诀相当奇特,也非常简单,方拓很容易就掌握了!如果说一开始是接着乔碧心的法力腾空飞行的话,那现在即便是两人分开,她也有把握跟上乔碧心的速度。 方拓不知道乔碧心要将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对她来说,过去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但那一次是穿越时空的隧道,好似梦幻一般,一切都显得极为不真实。这一次就完全不同了,四周是穿流而过的云气,身下是碧波荡漾,镜子似的湖水。水气袅袅环绕,天上的霞光渐渐显露出来,那金色的日光映射在旁边的云上,更是变幻莫测,直如飞入了仙境。不,她们也许已经飞离了尘世,这里就是凡人一生都到达不了的天界。 正当方拓在体会这种飞行的快感时,两个人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乔碧心的衫裙随风而舞,缭绕在身边的云雾将她衬得犹如天上的仙子。 “这里?”方拓茫然的看着四周,这里的云气很浓厚,入眼的尽是白茫茫一片,便连那湖水都看不到了!难道天心道的总坛建在云层上么? 乔碧心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小,素手抬起,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同时口中清斥道:“开!” 四周渐渐变亮,一层层萦绕的白云竟然象有生命一般,规则的,有序的向两旁分开,露出了一个通道一样的缺口。 “进去吧!”乔碧心拉着她便冲进了那通道。 只觉得一阵恍惚,紧接着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山峰,即便是立于半空中,也看不到顶。白云霭霭在山脚下飘荡。山体绵延一眼望不到边,而且山势起伏,不,这已经不能被称作山峰了,而应该叫山脉。 这座山脉给方拓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她上下细看,骇然发现此山竟然是悬浮在半空中的,就在她的身后的下面,还能看到那随风起荡的湖水。天!绕是她定力十足,此时也禁不住惊呼出声来。 这还是地球吗?这么巨大的山峰是依照什么原理漂浮在空中的?而且还能瞒过世人的眼睛,隐藏在洞庭湖这么多年? “这,这里是”方拓有些口不择言了.这样一个地方,这样奇异的景象,已经远远超乎她的思维和常识了。过去也只能在电影中才能看到这样的事物阿! 乔碧心拉着她在一处平坦的地方着陆:“这就是我们天心道的总坛所在地,玄冥山!”乔碧心不无自豪的道:“这是我们祖师爷历时一甲子,以通天法力借纳五湖四海名山上的土石而建成的!如何?过去没见过吧?” “真没想到!”方拓现在可是对那即将见面的天心道开山祖师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人就能做出这样的成就,怕也只是在传说中的仙人才能够做到吧? “我们祖师爷几年已经三百岁了!呆会儿见到他你可要恭敬一些!”乔碧心擦拭这额上的汗水,找个地方席地而坐:“现在先休息一下,这踏云诀虽然运用简单,但是不能在平时使用,速度慢不说,只飞这半柱香的时间,我一身的真力就差不多被耗尽了!”说着,她又看向方拓:“你倒是好,一样是飞,现在却和没事人似的,真不知道你怎么生的!武功比我厉害也就算了,没想到这方面我也不如你!” 方拓愣了一下,摇头道:“是你拉着我呐!我自然不会累!” 乔碧心带着复杂的神情道:“不一样,如果你没学会踏云诀,我又怎么能带动你?而且到后面你已经完全超脱我的控制了!”说完,又不甘心的嘟囔道:“还真是怪物!难怪祖师爷要见你了!” 方拓也坐了下来。她当然不知道,当日在赤邪的帮助下吸收了五彩神石的异力,这一身道力修为怕是比乔碧心要高上许多,过去也只是不晓得修炼法门而已,如今初窥门径,自然事半功倍。 “见到祖师爷你一定要有礼貌啊!”乔碧心不放心的嘱咐道。 “哈哈!你都说过了!”方拓哈哈一笑,转头欣赏起周围的景致来。她们正处在这山脉的边缘,面前是一块较为平坦的山地,放眼过去,遍地都是色彩艳丽的不知名的奇花异草。天上还有几只白鹤展翅掠过,更觉一股仙灵之气荡漾其中。 再远处,直插云霄的山峰侧面,一条清澈的河流如带子一般通过氤氲的山雾,蜿蜒盘旋。 “走吧!”乔碧心缓过劲来,直立起身。顽皮的眨眨眼睛:“我带你去见识一下!要知道,你可是一百多年来首次光顾的世俗之人呐!” ********************************************* 也许是回到家里的关系,乔碧心显得极为兴奋,这指指,那点点,一路上非常热心的给方拓讲解那些另她新奇的事物。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们来到一座巨大的山门之前。抬眼望去,那山门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建造的,上面挂着匾额:“天心我心” 透过山门望去,便能看见近百间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而正对这山门的是一座最为巨大的楼阁,修造的金碧辉煌,上面也有一匾额,上书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玄冥洞天”。 “进去吧!”乔碧心轻声说了一句,便率先走了进去。而当她通过山门的时候,空气就像水一样,泛起层层涟漪,玄妙无比。 方拓跟在乔碧心身后,左瞧又看,这些建筑咋一看去同民间的没什么分别,却多了一股灵气。而奇怪的是,走了半天,却一个人都没见到,这是怎么回事儿? 乔碧心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们天心道人丁稀薄,能进入总坛的,算上我也不到十个人!师妹们都同我师父下山去准备除魔大会去了!你自然是看不到其他人了!” 方拓闻言笑了起来,好家伙,这么多的建筑,住的人还不到十个?还真是极大的浪费阿!突然,又有一件新奇的事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不快走两步,抢上前去,紧盯着一块石碑,惊呼道:“这是什么?”这石碑上面满是文字,但非常奇怪,上面的文字她从未见过。 “这是天书!”乔碧心解释道:“我们修道的典籍都是用这种文字著成的!” “哦!”一说天书,方拓便明白了,感情眼前这些文字就是道家秘文符篆阿!在现代,基本上已经失传了,难怪自己会不认识。 “要进去了!”乔碧心指着那最大的阁楼道。 方拓的眼睛恋恋不舍的盯着那石碑,上面的文字她虽不识得,但这更激发了她的兴趣。这些符字有舒有密,有大有小,咋一看还没什么,但仔细瞧去,只觉得方整峻厚,浑劲雄强。而且气势磅礴,线条也厚实饱满,连绵迂回,到流畅处,犹如长江大河一泻千里。这让她怎么舍得忽略掉? “哎呀!别看了!”乔碧心不耐烦得拽着她,几乎是硬拖着往目的地走去。 *********************************************** “六代弟子乔碧心求见祖师爷!”行到门前,乔碧心站在那里低首道:“遵照您的命令,踏歌公子方拓业已带到!” “让他进来吧!”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大门自动打开了! “你进去吧!”乔碧心递给方拓一个鼓励的眼神:“记住我的话,要有礼貌!”说着挤挤眼睛,又恶狠狠得雌牙,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若是没礼貌惹祖师爷不高兴,就死定了! 方拓禁不住笑了笑,接着在她警告的目光中点点头。整了整衣服,肃然前行,但走到门槛的时候,又有些退缩了,她不知道那从未见过面的天心道的祖师爷为什么一定要见自己,更不知道这门里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算了,不要想太多。她回头看了看乔碧心,最后深呼口气,仰起头,傲然的迈了进去 *********************************************** 室内非常空旷,没有窗户,最显眼的是顶棚上镶嵌的上千颗夜明珠,将那棚顶点缀得犹如星空一般!而正因为这些星斗,整个房间都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悠然缥缈! 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悬挂着一把异常巨大的宝剑。金色的,泛着流动的光彩!巨剑下面,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道正盘坐在地上含笑着看她:“你就是那身具轩辕罡气的人?”原本平和的目光竟然在一瞬间变得浓烈。老道的声音有一点沙哑,低低的带着一种不该是老年人拥有的磁性。 方拓一揖到底,口中恭敬道:“方拓拜见前辈!” “嗯!”老道随手指了指正前方的坐垫:“坐吧!” 方拓闻言,潇洒的笑了笑,径直做了下去。 老道见此情景,微微颔首:“你可知我叫碧心带你来的目的?” 方拓摇摇头。 老道笑了一下:“伸出手来!” 方拓依言伸出手腕。 老道的身体微微前倾,像号脉一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但,就在他的手碰触方拓的一刹那间,脸色大变,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怎,怎么会是这样?” *********************************** 乔碧心在自己祖师爷的房间门口来回的踱着步子,神色显得异常焦急。 方拓已经进去十五天了,眼下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不止一次将耳朵贴在大门上,可惜,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这让她非常的着急。对于祖师爷让自己带方拓来到总坛,她也是满心的不解,目前又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她真怕出现什么意外。而自从方拓进入大门之后,她的心里就有种不安的感觉,莫名其妙的有些辛酸,有些痛苦,她的心就像掉到了一个深坑里,一直在空中下坠,却始终接触不到地面。哪怕是摔在地上变得粉碎,她也会好受一些!但现在,这感觉几乎让她窒息。 “不行,我的进去瞧瞧!”乔碧心咬咬牙,猛地走到门前,不想再顾及什么门规了,打算闯进去。 她刚一抬手,那室门却自动敞开了! 乔碧心吃惊的抬起头,正好对上方拓那深邃的眼睛。 “你你没事吧?”强自压下心头的那股异样,乔碧心吞了一口口水,道:“怎么会这么久?”虽然极力的想让自己平静一些,但她的话里还是透着浓浓的关心。 “久?才一会吧!”方拓淡然的笑道。 “十五天了!”乔碧心叹气道:“这还叫一会儿?你不会饿吗?”心里更加不安了!尤其是看到方拓的笑容之后,莫名其妙却又如此的强烈。 “我的感觉就是一小会儿啊!”方拓的目光飘移开来,似乎是在逃避什么。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乔碧心皱眉问,虽然她知道这不是她该问的问题。可她还是止不住的问了。 “碧心,你进来吧!”这时候,房间里又传出老道的声音. 乔碧心无奈,瞥了方拓一眼,依照命令走了进去!而就在她跨入房间的那一刹那,她听到方拓的叹息声:“一年”这声音很轻,但响在她的耳中,异常清晰! ***************************************** 乔碧心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方拓正在聚精会神的研究着石碑上的文字,衣服颇为自得的样子。 “接下来做什么?”直到乔碧心来到了身后,方拓转过身,后背靠在石碑上笑道:“你该带我下山了吧?” “走!”乔碧心一把拽住方拓,就要往山下的方向走! “不要这么急啊!”方拓却没有动,口中淡淡的说:“我还没好好欣赏一下这里的风景呢!” “你这人真怪!”乔碧心撇过头,眼睛始终没敢面对她:“不是你说要下山的么?” 方拓轻轻的叹了口气,抿了下嘴唇:“你知道我的情况了么?” “我知道!”乔碧心终于控制不住,转过头,哽咽道:“所以才要下山去找大夫!”一年,眼前的人真的只能活一年吗?猛地甩甩头,她真的不敢往下想了!这时,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算了!”方拓抬起手,擦拭她脸庞上的泪,象是对待一具易碎的艺术品一样,动作非常的轻柔:“你祖师爷都摆弄不好,找那些大夫有什么用?”她的心里禁不住想到了怜香,该死的,瞒了她这么久,看下回见面怎么收拾她? “可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啊!”乔碧心扭过头,她怕!怕自己沉浸在这股温柔中而不能自拔。 “哈!”方拓突然笑了起来,接受到乔碧心那诧异的眼神,她恶狠狠的呲牙道:“老子这一辈子,就不信命!” “算你厉害!”见到她这种表情,乔碧心无奈的摆摆手,像是做出某种决定似的,点点头:“我也不相信了!”紧接着,她也笑了起来,拽住方拓的胳膊:“走,咱们下山去吧!” ************************************* “你骗我?”方拓指着前方的小船,还有坐在船边钓鱼的严平:“不是说船进不来吗?” “通过某种法术自然也能进来!”乔碧心的眼睛眨了眨。 “那咱们飞进来算怎么回事儿?”方拓的脸靠近她:“不是只为了在元休那小子面前现一现吧?” “那又怎么样?要不然轻易能甩开那讨厌鬼吗?再说”乔碧心一脸不在乎道:“你不是也学会了‘踏云诀’了?这是为你好啊!” “你,”方拓何尝不知道对方在向着她,但此时她还是做出恼怒的样子:“你竟然敢骗我?” “骗都骗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的?”乔碧心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不服啊?来追我啊?”说完,一纵身远离方拓,紧接着一蹦一条的向远处逃去。 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拓的脸上露出一种恍惚的神色。在她的眼中,乔碧心实在是太难以琢磨了! 最先见面是那样的出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中原相会,又让她见识到了眼力精准处事老练。而刚刚还是哀婉凄伤惹人怜爱,眼下却有这么活泼开朗天真调皮。这些面貌,她真不知道那一个才是真正的乔碧心,也许都是吧?哎!女人阿!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 而就在方拓与乔碧心离开玄冥山的时候,那位天心道的祖师爷却伫立于某个山峰顶上,远远的望着她们。 “奇怪,怎么会是这样?不该阿!明明是应劫之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一年难道真是天妒英才?若是多活几年,这天下便多了一个不世高手”他的神情异常凝重,言语中也不自觉露出激愤与不满,仿佛是在埋怨老天无眼一般。过了好久,他微微侧转过头,对着空中朗声说道:“刀君,这就是你让我见他的原因么?存心气我是不是?” “老牛鼻又在发什么疯?”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就在那老道的身后,风声过处,现出一条人影,这是一个穿皂衣,踏草鞋的老人,面容清濯,银白的发须在山风中微微浮动。正是当日方拓在峨眉山上遇见的那神秘老人。 “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应劫之人啊!”老道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对老人家客气一点!” “她怎么样?”那叫刀君的人闻言一愣:“应劫之人?这些都不重要,她是不是很适合修炼你们的道术?”显然,他没有听到先前老道士的话。 “资质不错,百年难得一见!只可惜”老道士捋着自己的胡子:“先伤了心脉,又以邪法使得魔气入体,而且,他眼下身中剧毒,体内真气更是乱七八糟!这也没什么,偏偏命相奇差无比,哎!难啊!”说着,他连连摇头:“他现在也只有一年的元寿啊!” “怎么会这样?”刀君听到这里,大为焦急连忙关心的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么?你可是半仙啊!” “什么半仙?我是真正的仙人!”老道狠狠的瞪他一眼,过了一会儿,仰天长叹道:“可就算是真正的仙人,也不能扭转天命啊!” “想想办法!”刀君恳求道。 “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关心?”老道上下打量着他:“你不是一向什么都不在乎吗?” “她”刀君的神色黯淡下去,叹口气,悠悠道:“她是我师妹的女儿,我怎能不管?” “等等!”老道突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女儿?你说他是女的?他明明是男的啊!” “这”听他这么一说,刀君立时气结:“你这老不死的,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怎么会这样?”老道显得有些紧张,掐指细算:“我看人一向很准阿!怎么也有走眼的时候?不能啊?” “算了!她是男是女不重要!关键是有没有办法让她活命!”刀君咧着嘴骂道:“赶快给老子想办法吧!” “没办法!”老道干脆一摆手,将头扭到一边:“真是天命!” “老子这辈子什么都信,就不信什么鸟天命!”刀君冷哼一声,恶狠狠的说。 “他真不是你的孩子?”老道的眼睛眨了眨,再次询问道。他想起方拓方才的话来,这两人的口气怎么一模一样 第十一章 “你体内的状况非常糟糕,你可明白?”耳边响起老道的声音,但这一次却显得有气无力分外苍老了。 “我知道!”方拓苦涩的点点头:“不过,却从未想到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也难怪!”老道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毕竟还很年轻,怎么会去设想这方面的事情!”顿了一顿,他长长的叹口气:“死亡,应该离年轻人很远才是,只不过命运,对你并不公平!” 方拓的嘴角努动机下,又低下头,再没说什么,棚顶夜明珠那昏淡淡的光晕倾洒下来,悠然缥缈,将室内的一切都渲染得朦朦胧胧的,也包括方拓的轮廓。 “算了!”老道站起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他双手有韵律的晃动,四周的气流也随着他的手势涌动起来。 方拓只觉得一股柔风扑面而来,接着眼前一花,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后,自己的面前竟然凭空出现一面镜子。吃惊间,只听老道淡然道:“你就用这卜镜看一看自己的运程吧!”然后,他又叹起气来:“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看来也只能辜负他的托付了”话没说完,才察觉到失言,小心的瞄了方拓一眼,见她的注意力全放在面前那神秘的镜子上了!长长的出了口气,这才放心下来。 此时,方拓面前的镜子散发出一种亮丽的光影,紧接着如丝线般,一点一点的围住她的身体,不一会儿,就形成一个色彩绚丽的光团,隐隐约约间,只见五彩斑斓中,只有一个淡淡的人形被包在里面!它隔绝了方拓与外界的联系! 室内陷入一种沉寂僵凝的气氛当中,老道双眼微合,似乎在闭目养神。 在这没有昼夜的大厅内,时间的流逝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可能是一眨眼的功夫,也可能是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月!这段时间,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活动,只有那包围方拓的光团,闪烁着迷人的光彩,也证实着自己的存在。 终于,老道睁开了双眼。他仍旧坐在那里,但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光团,一直看着它,由色彩夺目变得黯淡,由一个整体渐渐的分解,变成一条条丝线,慢慢的从方拓身体上抽离。 现在的方拓身子已然歪在一旁,双手杵在地上,全身大汗淋漓! “你看到了什么?”老道那深邃的眼睛望向方拓,问了一个自认为是废话的问题,因为从对方那茫然中带着惊恐的眼神中,他已经看到答案了,方拓的未来,并不美好! “我看到了”似乎很费尽的,方拓直起了身子,将手放在了膝盖上!努力的想让自己保持刚刚来到这里时的姿态。她长长地舒了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却仍不免在脸上写下茫然这两个字:“我看到了一座桥,一座由冰构建的独木桥,而下面,是汹涌的火焰” 老道微微点头,他明白方拓没有将看到的一切都讲出来,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任何的人,都不希望别人了解自己的未来:“命运对你并不公平!可怜啊!”这是他第二次说出这句话,但这一次,语气更加的悲凉,还有一丝的,怜悯? 方拓轻轻的叹息一声,瞳孔猛地一阵收缩,紧接着,又扯动嘴角,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就这样吧!我该走了!” “怎么?生气了?”老道一愣,哂然道:“年轻人!” 这句意味深长的“年轻人”让方拓笑了起来,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现在,她还是过去那个方拓,她仰起头,目光投向棚顶,悠然道:“人生在世如同一场春梦,富贵荣华转头皆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无所谓!只要做回我自己”说着这些话,她的心里却连连叹气,相对于那过多劫难的命运,她更在乎的也只是自己那仅存的一点点“自尊”吧? “你就不想寻求什么破解自己厄运的方法?”老道又问。 方拓闻言,缓缓的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您也不知道,不是么?”说完,转身,迈步,向大门走去。 老道看着她的背影,第三次的叹了口气,这一次,他的眸子却在瞬间变得闪亮,眼神中,有不解和困惑,更有欣赏:“一年之后,你若是还活着,就来这里吧!” 方拓前行的身子顿了顿,却没有转身,这时候,她已经都到门口了!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猛地拉开大门,那一刻,她却不曾想到,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 “啊!”方拓惊叫的坐了起来,看看周围,是自己的房间,月光照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层苍白的霜。头上的每个汗毛孔开始觉得刺疼,浑身凉飕飕的,转头一看,那窗子还开着,外面的世界和这屋里一样,惨白! “呼!”她舒口气:“也许,只是一个梦罢了!”说完,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为了这个自欺欺人的想法!看来,即便是自认为将一切都看的很淡,但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还是放不开阿! “做噩梦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吓得方拓打了一个冷战! “拜托你下次不要象个鬼魂似的突然冒出来好不好?”方拓恶狠狠的说道:“会吓死人的!我上次不是警告过你了吗?” “我不是故意的啊!”赤邪无辜的耸耸肩。 “算了!”方拓叹口气,紧接着又瞪起眼睛:“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要问你” 赤邪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从方拓的目光中,他看到了危险,这可不妙阿!低下头,就飞快地数手指头。 “你这是在做什么?”方拓看到他奇怪的动作,不解道。 “我在盘算,是不是又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手上了”赤邪嘿嘿一笑,紧接着板起面孔,一本正经的说道。 方拓的眼睛瞟向赤邪的双手,皱眉不满道:“你到底有多少件事情瞒着我?” “那可多了!”赤邪直截了当的说,不过他又连忙解释起来:“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而是没到时候啊!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接着,他又拍了拍双手:“你要问什么?” “说一说我身体的状况吧!是不是真的只能活一年?”方拓将头靠到墙上,有些虚弱的问。对于赤邪,她是相当矛盾的!自己的一切,对方全部知道,所以,没当面对它,方拓总有种无力的感觉!就象现在,虽然表面上自己占上风,但事实是,自己的一切,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而这,让她相当的不舒服! 赤邪愣了一下,讪讪道:“这些天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呢?” “你果然清楚!”方拓酸涩的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再说”赤邪举起一根手指,拿到她的眼前晃了晃:“虽然你体内的情况糟糕,但别忘了还有我啊!我怎么可能让你轻易的丧命?” “我差点忘了!”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方拓的目光渐渐变冷:“这一切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我不是已经改过了吗?”赤邪受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语气诚恳的道:“过去的我,同现在的我是不同的!我”她的话还没说完,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在赤邪隐身之后,方拓喊道:“谁啊?” “是我!”门外传来乔碧心那美妙的嗓音:“开门啊,该起床了!” 这时候,方拓才注意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黎明时分了!无奈的叹口气,方拓下床整理好衣衫,刚打开门,就对上乔碧心那灿如桃花的笑魇。 “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今天有早市!”乔碧心眨动着那灵动的大眼睛,却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 “早市?”方拓一时没反应过来,早市和她有什么关系? “今天有早市啊!”乔碧心翻翻眼皮,再次强调道。 “是啊!我知道了!”方拓一只手抚上额头,该死的,一宿没睡好,弄得现在也没精神。 “今天有早市!”乔碧心这次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来,又瞪她一眼:“昨天说好了的,要陪我去买东西!” “噢!”方拓总算想起来了,昨天是曾答应过来着。 “那还不快去?”乔碧心没好气道:“我在楼下等你!” “你下去的时候让小二端盆水上来,我要洗脸!”方拓急急忙忙说完这句,也不等对方的反映,就关上了门,赤邪还在房间里呢! 乔碧心要说什么,但眼前一花,方拓的脸变成的僵硬的门板!无奈之下,只能气愤的甩甩袖子,噘着嘴下楼了! “家人有约阿,还不去?”赤邪再次现出身形,他凑到方拓的跟前,玩味的说道。 方拓叠被的动作停滞了一下又恢复了!她淡淡的回道:“不要瞎说,我的情形你还不清楚?” “就是清楚我才如此说的!阿拓”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照这样下去,危险啊!” 方拓刚叠好被,又有敲门声传来,这一次,是客栈伙计端水来了!她将水盆放到椅子上,又关好了门:“有什么危险的?她还能害我?” “害你自然不会!”赤邪无奈的摇了摇头:“应该说是你害了她!” 将毛巾拧湿,扑在脸上擦拭一番后,方拓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说的到是满严重的!” “你不觉的她今天的言行很怪?”赤邪不死心的说道。 “怪?”方拓想了想:“我不觉得!” “笨蛋!”这一次,赤邪啐了一口,那表情只能用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来形容了:“我才发现你原来也这么笨!” “我本来就很笨!”方拓做完一切动作,在赤邪即将发火的时候,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的话题不应该是这个,不要走,等我回来!”说着就要走出房间。 “阿拓!”赤邪有些担心的招呼她:“你” “我知道!”方拓的话里满是苦涩:“找机会,我会同她挑明一切的!”说完,就迈步走了出去。 过了许久,赤邪僵滞的动作才慢慢有些灵活,他负起双手,仰天长叹:“笨蛋,晚了啊!我真该早些提醒你!”语气中,竟然还有无尽的悔意 ********************* 关于最近更新很慢的问题。因为本人冷不丁换了一个新的环境,而我对环境很是依赖,所以,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说些题外话,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若说有什么后悔的!那就是我不应该加上神魔,主角转世真相之类的东西!太累赘不说,这也是我最不擅长的东西,弄得现在每前进一步都很难,因为要考虑的方面多了!而我的逻辑思维能力又不是很强!郁闷! 虽然后悔,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当初小说开始连载不久,几乎每天都有人问同:主角为什么回到古代?莫名其妙,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主角为什么回到古代!无奈!当时我的态度还没现在这么强硬,非常容易受到影响,一天,经过一天的考虑,我就加上了这些东东!给主角安上了一个解救世人的光荣使命,结果,越写越郁闷!可惜,我醒悟的有些晚了! 最开始是打算写一个有点神鬼,但绝不超过武侠范畴的小说,现在变成这样,也是始料不及的!想一想,我家方拓起码是经过车祸才到古代的,若说起合理性来,也没什么不妥吧?至于原因或者使命,在这世界上,谁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难道这也要说明白?也许,勇者就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的吧!所以,一个人莫名其妙来到古代,变成也是要承担上天赋予的使命吧! 第十二章(全) “你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错呢!”跟着乔碧心在赶集的人群中穿插好久,方拓终于有空,不,应该说乔碧心终于有时间听方拓将一整句话说完。 “是啊!今天天气多好,这里很热闹不是么?”说话的时候,乔碧心的眼睛却让人在小摊之间游动。又顺手提起一块肉:“老板,这个怎么卖?”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终于,方拓手中的篮子又重了几斤。 “买这些菜做什么?”方拓终于看不下去了。 “吃啊!”乔碧心倒是理直气壮:“要不然我买来做什么?” “客栈有啊!”方拓叹口气,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的乔碧心有点怪,菜是用来吃的,这不错,可目前两人都住在客栈里,吃喝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动手,买来做什么? “客栈的怎么一样?”乔碧心停下身,转头面向她:“我今天要亲手做菜!”她神秘的眨眨眼睛:“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方拓闻言一愣,接着在嘴边勾出一个笑容:“那我倒是要尝一尝了!” 于是,在一个面摊前简单的吃过一些早点,两人再次投身到采购的行列中,等一切准备齐全,天已经大亮了。 ********************** 方拓一直认为乔碧心是一个善良的女人,现在,她更坚定了这种想法! 在集市上买好的东西,两个人却并没有直接回到客栈,而是由乔碧心带路,来到距双仙镇十里的一个名叫小村庄! 这破落的小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且多为老人和孩子,壮年区区数人。这里不像双仙镇靠近洞庭湖,只能靠着土地吃饭,但这几年,蝗虫,水患,干旱连着袭来,可谓是灾难不断。那土地早已贫瘠到连杂草都长不出来了! 到了这里,方拓才了解到,也多亏了乔碧心她们这一帮天心道的门徒,这里的人们才能够勉强维生。 看到那些天真可爱的孩子接过乔碧心分发的物品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原本因为成了搬运工而积攒下来的不情愿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今天咱们就住在这里!”在一户农家简单的吃了午饭,乔碧心拉着方拓来到村边,有些兴奋的说道:“这是特意为我天心道准备的,我们每次来都住这里!” 一棵叶子已经掉光的老树,树干可两人合抱,树下,是一座小小的院落,白木的板门,矮矮的一堵泥墙,桥头上稻草遮蔽,探头可见院子里几丛修竹,数棵不知名的数目,泥砖青瓦的一间房屋。虽然简陋,倒也清雅。 “你们多久来一次?”跟着乔碧心进了房间,方拓顺手在窗边的桌子上摸了一把,看了看,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显然经常有人打扫。 “上一次是半年前吧!”乔碧心看到了方拓的动作,了然道:“这里天天有村民收拾的!”接着,取过装菜的篮子:“你自己逛吧!我去做饭了!” “不是刚吃过么?”方拓大感诧异。 “我要做晚饭!”乔碧心白了她一眼。 “做晚饭?现在?”方拓吃了一惊,这么早就开始准备,那一定不简单,她倒真的有些期待了,不知道晚上会吃到什么美食 ***************************** “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乔碧心双手交握抵在下颚上:“我可是从来不给人做饭的,你有口服了!” 筷子被举在半空中好久,方拓犹豫再三,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吃上一口,沉默好久,她将筷子放回原位,小心翼翼的问道:“没有别的菜了?” “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了!”乔碧心的眉毛颤抖几下,有些不悦:“我可是忙活了一下午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没有!”方拓连忙解释:“我只是问一下,问一下而已!”该死,冷汗冒出来了! “你怎么不吃?快吃啊!”乔碧心将瓷碗又向方拓推了推,接着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表情:“我做得很辛苦啊!” “那个”方拓舔了舔嘴唇,又问道:“总好像买了很多菜吧?” “啊?是啊!”乔碧心闻言愣了一下,接着有些扭捏道:“我都用上了!” “都用上了!”方拓习惯性的揉了揉额头,终于再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忙活了一下午,用了那么多的材料只做了这个”猛觉失言,她聪明的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其实也怪不得她,与之前的预想差别太大了,现在她的面前只摆放着一碗面?她不确定,反正是类似面条的,黑糊糊的东西。 “人家是第一次嘛!”乔碧心委屈道:“谁知道这么难,前面的菜全糊了,我也只能做这个” “我吃!”看到她这个样子,方拓心中不忍,拿起了筷子,皱着眉头吃了一口,在乔碧心担心的表情中,她点了点头:“还可以!”起码毒不死人。 “呼!”乔碧心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这时候,她甚至欢呼出来了! 方拓看了看她,又摇了摇头,女人啊!还真是像孩子一样。心里叹着气,她又找出早上买的熟食吃了起来,还好,自己多了一个心眼,毕竟,浆糊虽然吃不死人,但确实让人没食欲阿! 乔碧心倒不在乎这些,毕竟,方拓能吃一口自己做的东西,她也就满足了! 放下吃了一半的卤肉,乔碧心的目光再次投在方拓的身上,她的眼睛变得迷离起来,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阿拓,你今晚住哪里?” “嗯?”方拓愣了一下,她不知道对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今晚住这里么?” “这里只有一个房间啊!”两抹红晕爬上白皙的脸,乔碧心悄声说道。 “一个房间?”方拓这才意识到,她忽略了最关键的问题,她可是穿着男装的:“那,那我找个民居借住好了!” “你笨啊!”乔碧心以指按在粉色的唇间,对方拓眨眨水滢的眼:“你可以住这里啊!” 方拓大惑不解,问道:“住这里?那你呢?” “我”乔碧心维诺了半天,终于像下定决心似的,咬牙道:“我自然也在这里!” “你!”方拓惊得站了起来,眉峰隐隐抽搐着,瞪大了眼望向对面的人,现在的乔碧心,满面通红,她仿佛见着了一朵盛开的粉嫩桃花,衬在她粉色的两颊旁长长的发辫,在油灯的映照下越发显得乌黑如绸,两道柳眉下,黑亮又深邃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一种挑动人心的感觉直直向她袭来。天啊!她感叹一声,不知道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自己疯了,也或者,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你,我”方拓真的是连魂都没了,她只觉得全身发冷,晚了,晚了!心中不停的呐喊着,她大口喘着气,喉咙像是塞了一把沙子,说出来的话竟是如此的含混而又断续不清:“不应该这样的!”到了最后,她只能说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难道不喜欢我么?”乔碧心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哽咽道。 看见她眼中的湿润,突如其来的酸苦让方拓的心头揪成一块,神情一萎,她露出艰涩的苦笑:“错了,全错了!”说完,她痛苦的嘶吼一声,两手插入浓密的发中长叹:“怎么会这样?” 乔碧心的头虚软地垂下,小声道:“我知道你顾及自己只能生存一年的事实!可你不是不在乎什么天命么?如果”她仰起头,努力的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来:“你喜欢别人的话就离开吧!” “我真傻!”方拓的手猛地锤下桌面:“怎么早没看透?” “阿拓!”乔碧心一急,连忙上前制止了她伤害自己的举动,她一把抱住方拓:“你能活多久,我不在乎,你喜欢谁我也不在乎,我只想给你留个孩子”说到这里,辛酸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滴在地上,溅得粉碎。 “不!”又是一声嘶吼,方拓狂躁的站起身,猛地将身边的人一把推开。这时,她看到乔碧心因为自己而摔倒在地的痛苦的模样,强自压下心头那丝不忍,神情呆滞的说道:“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阿拓!”乔碧心死死拽住方拓的衣服:“你在逃避什么?” “我!”方拓不再逃避她令人悸动的眼光,诚心道:“何必呢?你可以找一个好人,过完这一生!”说完,她好像想开了什么,哈哈的笑了起来:“咱们两个人,是永远没有可能在一起的!” “难道你瞧不上我?”乔碧心松开双手,站了起来,眼中那股深情却依然不减:“我已经放下身段了,你难道还是不满意?” “不!”方拓咧开嘴角,似乎很轻松,很惬意的说道:“是我不配!”说完,双手一摊,扭头便走。 “你”乔碧心心口一滞,刚要开口,却猛地听到一声巨响,原来竟是方拓在深情迷乱间没有注意,头撞上了门板,声音很大! “是我不配!”方拓的手捂住鼻子,任着鲜血顺手流淌而下,回头看了乔碧心一眼,幽幽的叹口气:“如果你了解我,就会发现,我其实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开门远去了. “怎么会是这样?”乔碧心再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虚弱的身体,颓废的跪坐到地上,眼睛痴痴的望向门外,这时候,她多想,心中那个人会回心转意,再次出现在自己那已经模糊的视线中阿! 此时,高潮已过,却听得墙外夜风拂树,林涛翻滚,传来阵阵秋声 ********************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过后,方拓猛地推开了自己房间的窗户,经过一段路程的奔波才回到这里,所以,疲乏已经写在了她的脸上,但那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在短暂休息之后又过丝毫的缓解,反而越来越凝重了! 窗外,月色惨淡,凄凄秋风拂动树梢,偏偏落叶在空中飘旋,显出一派悲戚萧索之气,正应和了她的情绪,沉甸甸的,辛酸而苦涩。 “没想到真的出事了!”赤邪立在她的身后,缓慢而轻微的叹息一声。 “这都是我的错!”双手扶住窗台,方拓自嘲道:“你说得对,我还真是很笨!笨的无可就药了!” 赤邪苦笑摇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朋友,这世界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方拓了!她可以不在乎命运的折磨,也不在乎世人的谗言挖苦,但今夜发生的事情,却深深的触动了她的神经。这种事情,真的不好说! “呵!”方拓突然笑了一下,让赤邪感到十分的意外:“这样也好!帮助我下定决心了!” “阿拓!”赤邪的偏过头,想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道:“这件事情,确实是你做错了!”他倚着墙,凝视着窗前孤寂的身影,一抹复杂的情绪在眼底闪过,但他还是深吸口气,缓缓地说道:“在你的心里,朋友是什么?不错,你有很多‘朋友’,但你可曾向那帮人敞开心扉?在遇到困难,被人冤枉的时候,你曾出自真心的去寻求过帮助吗?说到底,你还是太自我了!这些话我不得不说!也许,正像隆云说的,你瞧不起所有的人,与这世上任何的人都有隔阂!也包括我!你讲一切都藏在心底,有什么事情只想到自己来抗,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们这些关心你的朋友又何尝公平?” “我”方拓苦涩的扯动下嘴角,赤邪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的触及到她隐藏着的神经,她无法反驳! 这时,赤邪直起身,向方拓走了几步,语气也渐渐的冷却下来:“你为什么不讲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那女人’?不,你根本就没打算说出来吧?”对于乔碧心,他只用“那女人”的词汇来代替,似乎对方拓与她处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颇为不满。 “别说了!”双手死死的抓住窗台,方拓痛苦地垂下头,口中近乎哀求道:“不要再说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赤邪有些不忍,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于是,他又冷然道:“你的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吧?一种身为男人,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是不是?你不甘心,更不想接受现实,在潜意识里,你需要用她来找回那一点点男人的‘自尊’。因为让一个如此出色的女人爱上自己,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我说得没错吧?” “够了!”手掌大力地拍响窗台,方拓猛地转身,目光陡然转为森厉,直射向赤邪:“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还真是令人讨厌阿!” “那你应该先讨厌自己才是!”赤邪看她有了一点精神,咧开嘴角,笑了:“若不是同你相处这么久,我还是过去那个单纯的,只以杀人为乐得天魔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别人都笑话我,我很亏,你知道不?” “你亏?我所有的秘密都被窃取了,现在堕落到被你这老古董教训的地步,谁亏啊?”方拓也露出了笑容,但在下一刻便收敛了:“现在该怎么办?我这可是找你帮忙啊!” “唉!现在倒学聪明了。”赤邪叹口气:“你现在只有三条路可走:第一,就这样过一辈子,你是女人,而她也是,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小心地看了下方拓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反应,又继续道:“第二,找齐轩辕宝玉,恢复男儿身,但你不想回家了?即便是愿意留下来吧,你已经形象大变,轩辕宝玉不可能将兰若冰的身体直接变成男人!” “为什么不能?”方拓奇怪的问。 “我说不能就不能,这是规矩,即便是神,也要按”赤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上:“按照它制定的规矩行事!”接着他的声音抖了一下:“逆天行事的代价,是很大的!” “算了!下面呢?”听了这番言论,她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无奈,此时她头脑乱得可以,根本就理不出个头绪来。 “第三,我的计划顺利实施,你回到21世纪,但在这里,你已然死了!” 方拓沉默许久,摇了摇头:“看来我是得去说明白了” “有用么?”赤邪轻轻地说,接受到她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他解释:“乔碧心是修道之人啊!你不同她说明白还好,她起码还有一点盼头,如果在这时候说明一切,那道心一失,有损修为还在不算什么,弄不好有性命之虞啊!” 方拓没想到乔碧心会为自己做出这样的牺牲,她瞠大眼睛,过了许久才无奈地叹气道:“这该怎么办才好?” 赤邪静静地看着她,犹豫一下才问道:“你跟我说句心里话,你喜欢她么?” 方拓闻言一愣,仰起头盯着天花板,慢慢的说:“这种感觉,是喜欢吧!我也说不清楚!” “我就知道!就算你喜欢了!”赤邪微微一笑:“我有办法!”他张开手掌,一个晶莹剔透的酒壶凭空出现:“这叫‘清心露’只对身具道家真力的人才有作用,乃道家门派秘制的佳酿,是专门为修道之人免受红尘情爱之苦而酿制的!喝了它虽然会使修为有一定的损失,但对于乔碧心这种情况,再适合不过了!” 方拓怔怔的望着那玉瓶,想了想,伸手接过,凄然道:“但愿会有作用!”对于乔碧心,她已经满是愧疚了,实在不想让她再有什么事情! “滴一滴你的血入酒中,她便会忘记一切关于你的记忆!”赤邪的一只手抚上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要知道,这样的结局,对她最好!” “是了!”方拓笑了一声:“一切都忘记才最好!” 看到僵凝的气氛稍微得到了缓解,赤邪舒展一下双臂,用轻松的口吻说:“我要走了,下在见面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可能会很久” “你很忙是吧?”方拓笑着说:“这样也好!你实在是让人讨厌!” 赤邪不在意的嘿嘿几声,身体渐渐淡化:“你要保重自己,不要再任性了!对了,有的时候,你还真应该适当的平凡一些啊!”说完这句话,他已然消失不见了。 方拓的笑容僵在脸上,直到许久之后,她的头,再次垂了下去 而双仙镇的上空,云层之中,却想起了赤邪那无奈的叹息声:“傻瓜啊!既然是道家秘制,乔碧心又怎么会不认得?我不是要她忘记一切,而是要你放弃这段孽缘啊!”但这句话,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得到。 ************************ 漫步在大街上,乔碧心的心却已经空了,空荡荡的,耳边只反复地回响着方拓昨晚的话:“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她无奈悔恨,她不解困惑,她自愿放弃一切要跟随他,他又为什么不接受? 秋风吹着树木,发出哗哗的声响,一大片枯叶被风吹动,再她身前身后的地上互相追逐而过,而她的心情,也和这落叶一样,被某种情绪掌控,浮沉起落之间,好不凄凉。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走到了这里?乔碧心啊乔碧心,你还指望什么?真是不要脸啊!”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匾额,乔碧心酸苦地一笑,不知不觉间,竟然行到了双仙镇的门口,他就在那里,还回来做什么? 准备转个方向离开,却在这时,眼角瞥见一个人站在旁边屋檐下的阴影中,心头一跳,身子停了下来。 “我在等你!”声音清朗,却不带有丝毫的温度,黑暗中的人慢慢靠近,现出一张俊美的脸,不是方拓又是谁? “等我?”感觉心脏快跳出胸膛了,乔碧心低下头:“等我做什么?”该死,在心里,她低声地咒骂自己,还有什么可期待的?但她的脚却不自觉地向着方拓的方向迈进。 “我在等你吃早饭!”方拓的语气变了,变得特别温柔,而这种温柔,再她的过去,是从未出现过的。她的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不知名的情愫。 “吃早饭?”乔碧心从未感受过她的这一面,刹那间,红晕爬上双颊。 “是啊!我亲手做的饭菜!”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乔碧心的秀发,方拓扯动嘴角,笑了起来:“可不是浆糊!” 脸上火辣辣的热,对于方拓这样的暧昧的动作,乔碧心已经差不多是去思考的能力了! “来吧!”轻轻地牵起她的手,方拓用近乎宠溺的口吻道:“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 “没想到你还会做菜!”双目紧紧的看着方拓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但是,乔碧心有些失望的叹口气,接着看向桌子上精致的小菜,打趣道:“还挺像样的!”只是,她放在桌下的双手却紧紧的抓住裙角。 “是啊!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也算过得去吧!” “我来尝尝!”乔碧心举起筷子,就要品尝一下。 方拓却一伸手拦住了她:“等一下!”在她困惑的目光中,取出那瓶“清心露”,笑道:“吃这些菜,没酒怎么成?” “是啊!”乔碧心的神情略微呆滞一下,随即又甜甜的笑起来:“有酒啊!自然好,那我就喝一杯!”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弹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方拓轻声吟着,眼睛却一直看着乔碧心,眸子里满是迷恋。 “为何这么伤感?”乔碧心歪着头,静静的问道。 方拓抿了抿嘴唇,痴迷的目光陡然转为清明:“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女子!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 “是么?”乔碧心的神色瞬间黯淡下去,泪水充溢眼眶,又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我还以为你回心转意要同我在一起呢!”说着,她举着酒杯的手竟然颤抖起来,使得酒水倾洒不少,她苦笑一下,又伸出另一只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那酒杯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变得粉碎。 “你”方拓看到她终于还是喝了“清心露”,信托竟然瞬间充溢着一股异样的味道,又分失落,带着轻松,还有点点的苦涩和遗憾。 “清心露果然好喝!”乔碧心一迳地笑着,看到方拓那震惊的面容,她的笑容也更加甜美:“能让人摆脱情爱纠缠,也是不错!”伴随着这句话,她的身体也虚软地倒了下去。 “你知道?”方拓上前将她揽在怀里,神色复杂地说道。 “既然你要我忘记一切,我便去忘记!”乔碧心将头靠在方拓的脖子上,眼神迷茫而又让人心痛:“但愿,永远不会再记起你来,你这个无情的人” 方拓注视着她,直到她双目紧闭,才轻柔地将她抱回到另一个房间的床上安置好.留恋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边,这才狠心地转身离开。她知道,等乔碧心一觉醒来,她们之间的一切记忆,都只是过去了!什么也不会留下 *********************** 乔碧心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的环境,自己这是在哪儿?她单手扶住额头,好疼啊!只记得她从契丹送信回来,接着好像是回了总坛,似乎还与什么人结伴而行,是谁?怎么想不起来了? 过了好久,她虚弱地下了床,走出房门,这里她是认得的,这是双仙镇的客栈,为了在确认一下,他径直走到大街,果然,这里的确是双仙镇了。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师姐?”正当她苦苦思索之际,一声招呼传入耳中,转头望去,却见一个小姑娘蹦跳着本来,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小师妹柳莲。 “小师妹!”她笑了! “师姐,好久不见,你都上哪玩去了?”柳莲兴奋地拉住乔碧心,没完没了道:“对了,师父回山了,你同我一起回去吧!有什么礼物没有啊?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你怎么会在这里?”乔碧心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嘿嘿!”柳莲吐吐舌头,晃了晃手中的篮子:“我去买零食了!” “就知道吃!”乔碧心取笑道。却在这时,她看到了小师妹紧皱的眉头。“怎么了?”她奇怪的问道。 “那个人好讨厌,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咱们!”柳莲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乔碧心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慌张地低下头。 “我去教训他!”柳莲冷哼一声就要上前。 “算了!”乔碧心拉住她,劝慰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他也没把咱们怎么样!” “嘿嘿!”柳莲甜甜的一笑:“看在师姐的面子上,我就饶了她,走吧师姐,咱们快去码头啊!” “你啊!”乔碧心无奈的点了下她的额头,就被拽着向前走去! 先前那观望的书生只是地下了头,似乎也没有移动的打算,这样一来,乔碧心她们要到码头,就得经过他的旁边。 “好大的酒味儿!原来是个酒鬼!”越是靠近那书生,酒味儿就越浓,柳莲不满地捂住鼻子,看向书生的目光也由戒备转为不屑。 乔碧心却不同,在见到那人的第一眼,她便没来邮递在心底产生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人同她似乎不是陌生人,而是很熟悉,非常熟悉的人!随着距离的缩短,她的心头也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占据,很苦涩! 肩膀擦着肩膀,乔碧心与那书生擦肩而过,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人也没对自己不利,但心中那感觉又是因何而来?擦肩而过间,自己心头那突然袭来的感觉又是什么?她不知道,也找不到答案!忍不住回头看去,那书生还是站在那里,底着头,就像一个雕像,一动不动 ******************************** “师姐,上船了!”柳莲伸出一只手,在乔碧心面前不停的晃动。 终于,她的一番动作让乔碧心注意到了,她从失神中清醒过来,看到小师妹的怪样子,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师姐!”柳莲跺着脚,不满道:“上船回家了!” “噢!”乔碧心点点头,茫然的跟着她上了船! “师姐!你今天好怪啊!”柳莲看了她一眼:“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没有!”乔碧心摇摇头,真的没发生什么,是吧? 柳莲摇起了船桨,小船离岸而去,却在驶出不久,她轻咦一声,吃惊地说道:“师姐,你听,有人唱歌啊!在那个方向!”她停下来,手指前方:“唉!我还以为是谁呢!是那个酒鬼啊!” 乔碧心愣了一下,转头望去,果然,洞庭湖的岸边,就在她们刚刚蹬船的地方,那书生坐在那里,手抚古琴,放声而唱,琴音低沉而婉转,歌声也清亮而高昂,那曲调更是闻所未闻。 “只为你盈盈一笑, 我便逃也无处可逃。 拔剑斩情丝, 情思却在 指间轻轻绕 都只为情字煎熬 枉自称侠少英豪 前世儿女情 还欠你多少 还你在今朝 这一生都只为你 情愿为你画地为牢 我在牢里慢慢的变老 还给你看我幸福的笑 这一生都只为你 情愿为你画地为牢 我在牢里慢慢的变老 还对别人说着你的好” 不知不觉间,她们竟然都痴了!直到歌声消失了很长时间,她们才回神。 “真好听!”柳莲痴痴的感叹,过了半晌,又惊叫道:“哎呀,他怎么不见了?我还要回去请他唱歌呢!师姐,你说她唱得好不好?”转过头,却见乔碧心怔怔的立在船上,泪流满面,口中喃喃念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 “师姐,你怎么哭了?” “啊?”乔碧心惊醒过来,接触到小师妹探究的目光,笑了笑:“什么哭了?瞎说!” “真的啊!”柳莲皱眉道:“你今天好奇怪!” “哭了?”乔碧心的手抚上双颊,果然,湿漉漉的,将手放到嘴里尝了一下,咸咸的,哭了,真哭了,自己这是怎么了? “还有啊!你刚刚念的诗词真好啊!什么一生一梦的!” “一生一梦,一生一梦!”乔碧心空洞的眸子望向湖岸,口中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过了许久,她也想不起来什么。自己似乎丢了什么最宝贵的东西,那是什么呢? **************************** “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什么都没了!”方拓一手抱琴坐在岸边的一棵树后,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明明已经结束了阿?自己为什么不死心呢?傻傻的站在客栈外一整天,只为了再见她最后一面吗? 转头看向四周,那里聚集了很多观望的人,显然是被自己的歌声吸引来的!也许,自己真的该向赤邪说的那样,平凡一些吧? 她对那些向这里指指点点的人笑了一下,站了起来,却在直起身子的刹那,她的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她的心,也似乎碎了! 已经是深秋了,大地万物,满是萧索。 穿过拥挤而有嘈杂的人群,她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游荡好久,终于回到了客栈,没想到刚刚进大门,就感觉喉咙一甜,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满地都是,歉意的将一锭银子放到伙计面前:“我退房!”说完也不理会伙计的招呼,踱步到马厩,牵了踏雪,又在集市上将一辆马车连带上面的稻草全买下来,给它套上! “还好!有你陪我啊!”她抚摸着踏雪的鬃毛,浅笑着说:“不过,你可要受累了!”说着,就跳上马车,躺到稻草上:“走吧!你愿意到哪就去哪!我想,这天下,还有我容身之地吧!”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随着这浅唱清吟,踏雪拉着马车,载着一个失魂的可怜人,就这样,在人们的侧目中,缓缓的行出了城镇! ********************************** 京城,兵部尚书府。 “她走了?”方俊对站在面前的顾文宇不满道:“你又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你忘了我的嘱咐么?你师兄身上有伤病,你怎么就任着她乱跑?” “我”顾文宇犹豫一下,将杭州发生的事,包括他那晚对待方拓的态度都道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方俊听罢,长叹口气:“也难怪你心中不平衡了!你是不是认为,自己武功没她高,配不上她?” 顾文宇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方俊看了看他,笑了一下:“你同我来!” 过了一会儿,他们步入府中的秘室。 在顾文宇诧异的目光中,方俊走到一面的墙角,抽出一块砖,取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品,递到他的手上:“你看看这个!” “噢!”顾文宇依言将红布解开,那是一个精美的木盒子,他楞了一下,看向方俊。 “打开!”方俊命令道:“里面就是你需要的东西!” 打开盒子,顾文宇却更加疑惑了,盒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书册,这倒也没什么,关键是上面三个大字“长生诀”,这让他不得不吃惊,自己学的不就是这个吗?要这个还有什么用? “你先看看内容在下结论吧!”方俊微微一笑。 顾文宇顾不得许多,取出书册,大概看了一遍,这一次,他明白了,这里面的东西同以往学习的大不相同,上面的记载似乎精妙许多。 “你们小时候修习的只是这本书的一部分!”接受到他探究的目光,方俊轻轻的叹息一声:“这是你父亲在临终前交予我的,嘱咐我等你年满十六岁之后再转交给你!当年你父亲费尽周折才得到这本书,可惜年事已高,只能学得皮毛。但也是受用不尽。虽然你还未满十六,但根基已固,可以习练了!”他在室内踱了几步,突然猛地转身,面容转为冷峻,语气中带着一股慑人的威严:“你要记住,这本书将成为顾家的家传之宝!传子不传女,传侄不传妻!” “是!”顾文宇神情肃穆的应道:“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方俊的眼睛盯视着他,又说道:“你学成之后,就要去峨眉山挑战刀君冷不凡,以偿当年你父战败之辱!你有信心吗?” “当然,我一定会打败他的!”想到父仇,顾文宇豪气上涌,他仰起头,大声说道。 “这就好!”方俊满意的点点头,接着微微一笑:“这本书精妙非常,上面不但有高绝的武功心罚,还有神奇的兵法战术。你若能学的一二,虽不敢说横扫天下,但傲视群雄也不是不能!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接替我,成为我大宋的一位名将,你可要好好的练习,千万不要辜负你父亲和我的希望啊!” 顾文宇重重的点头,这一下,他的心里有底了。笑意也爬上他的眼角,恍惚间,他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打败刀君,并且凭借着一身傲人武功和兵法驰骋沙场的场面了! ****************************** 汗!我是不是能改行去写三流言情?不知道这一章还显不显得毛躁! 终于写完了第六卷,唉!没想到会花费这么长时间!前段时间确实不在状态!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一二卷是一个阶段,三四卷是一个阶段,五六卷是一个阶段!所以,踏歌行已经进入第四阶段了!是值得庆祝的事情吧? vip的订阅量一直在100-200间徘徊!确实是件挺郁闷的事情!不过,大家也许能看出来!我并不着急阿!哈哈!无所谓了!我没啥追求,起码网费不用我自己掏了不是吗?嘎嘎! --(本卷结束)-- 旧版第七卷 且歌且行 序章 雍熙三年的冬天,一个多事的冬天。宋太宗赵光义命令北方的军队在边关重镇集结,囤积粮草,宋辽之间的大战,似乎一触即发。而在江湖上,数名武林名宿被暗杀在家中,“魔煞”这个让武林中人闻之色变的组织慢慢的浮现出它狰狞的面容,俨然成为天下大患!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定于秋末举行的除魔大会不得不延期到年尾 当然,对于一般的人来说,北方的战事离他们很远,武林主宰权的争斗更是毫不相关。他们只在乎,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吃饱。 “好冷啊!”尹绾坐在行驶的马车里,不停地用唯一的一只手搓着被冻得僵硬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更舒服些! 车帘被挑起,一张苍老的脸探了进来:“绾儿冷了吗?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峡州了!” 尹绾懂事的点点头:“我没事儿的,爹!对了,你和格里师兄也进来暖和一下吧!” “呵呵!”那老人,也就是尹绾的父亲尹天嘿嘿一笑,刚要说什么,这是马车却猛烈的晃动了一下,尹绾没有防备,被甩到了马车的一侧,痛得直叫。 “绾儿!”尹天一下子串了进来,看到女儿痛苦的样子,不由心疼的惊呼道:“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的,爹!”尹绾从惊吓中缓过劲来,瞅见父亲关心的样子,咧嘴一笑。 “没事儿就好!”尹天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又挑起车帘责备道:“格里,你怎么不小心一点?” “师父!”驾车的人手指前方不远处,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道:“你,看看。” 尹天扭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不自觉的轻咦一声,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帮身着兽皮的大汉正拿着武器向道旁的某一处攻击着,不是还传来惨叫声,而他们的对手,竟然是,一匹马,一批满身花斑的丑马,而且那马的身上还套着一辆装满稻草的马车! “这是上演的哪一出?”见到这种情景,即便是老持深重的尹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在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凝了,瞠大眼睛,目光中满是惊骇。 却只见那丑马的蹄子左蹬一下,右踹一脚,竟然叫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近不了身。这也就罢了,那马还不时的扬起前蹄,照着面前的敌人招呼,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每一个被它击中的人,都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壮汉竟然倒了大半! 尹天倒吸口凉气,这实在太怪异了! “师父,咱,怎么办?”旁边的徒弟拽了拽他的衣角。 “接着向前走,千万别靠近!”尹天嘱咐道,凭着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大汉是拦路抢劫的绿林中人,而那匹马?到真是世间罕有,马都这样,那它的主人就更不一般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轻易不要招惹的好。 在那些灰头土脸的强盗显然没有功夫注意他们这辆马车,很顺利的,他们就绕了过去! 尹天那原本充满戒备的目光稍微和缓下来,左手也离开了腰间的剑鞘。他夺过徒弟手中的缰绳:“你也进车去暖和一下吧!下面的路程我来!”接着,他平缓了一下心情,开始全力驾起车来。 一切归于寂静,刚刚那场怪异的闹剧似乎从未发生过,天上也不知道何时飘洒起小雪来,却在这是,尹天却听到了异响,似乎是从车后传来的,他打算停下马车察看个究竟,没想到刚刚拽动缰绳,就听得车内女儿的欢呼声:“好可爱的马儿!” 尹天闻言一惊,连忙停下马车,转身望去,只见车后的道上,远远的,跟着一匹拉着车的花马。那马儿的步伐很慢,却显得甚是悠然,左一步右一步,散步一样!而它的四周,依然是那隐在雪里的野树林子,一个人影没有! “难道是这么自己跑出来的?这样的一匹神驹,应该好生看管才是,怎的任它乱跑?它的主人呢?”尹天正自琢磨间,女儿惊喜的叫声却再次传来:“师兄,你看,好可爱啊!它在喝水呢!” 尹天放眼望去,只见那马竟踱步道路旁的小溪边,低头饮水,长嘴刚刚接触水面,似乎又嫌冷,扬起脖子抖动了一下,再次回到道路中央,向他们马车的方向行进。 “不好!”尹天惊呼一声,想到刚刚那马对付强盗的样子,若是让它接近,这些人岂不是很危险?还是赶快拉开距离为好!想到这里,他便抽动马鞭,想让马车的速度更快一些! 尹绾开心极了!刚刚一时无聊,掀开车帘观望一阵,没想到看到了这样有趣的情景,那马儿好有趣,不但不用人驾驭便能拉车,还会自己喝水! 她一向喜欢动物,见到这么特别的马儿,自然是兴奋了!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乘坐的马车速度的改变,也不顾是雄在旁边的拦阻,她一迳的向那马儿招着手! 说来也怪,那马儿似乎也懂得她的意思,竟也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就赶上了他们!还一个劲的用舌头来舔尹绾的手。 尹绾倒是开心,身为父亲的尹天却着急了!可惜无论他怎么加快速度,也不能将那奇怪的花马甩开!无奈之下,只得去破坏女儿的兴致了! “绾儿,不要胡闹,离哪马远一点,危险!”尹天喝呼着跳入马车,试图将自己的女儿拉来! “爹!”尹绾噘着嘴,不满道:“你看着马儿多可爱啊!还舔我的手呢!” 尹天叹口气,见那花马确实没有半点凶暴的样子,也稍微放下心来,不打算用强了,口中劝慰道:“绾儿听话,这马是人家的,它的主人自会前来寻找,咱们会被当成偷马贼的!” “才不会!”尹绾摇摇头,请求道:“要是有主人,怎么不跟在它的身边阿?爹,就让我跟它玩玩嘛!好不好?就一会儿!” “不行!你没看它拉着车呢么?不要任性了!听话!”尹天皱眉,口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尹绾抿了嘴唇,无奈的收回的手,她不舍的目光投向了马儿:“马儿,你快回到主人身边吧!对了,你的主人呢?在不在这里?” 听到女儿天真的话,尹天笑出声来,小丫头还真是天真的,竟然对动物说话的?它若是听得懂,那不是成精了么?再说,若是马的主人在这里,早该现身了。 谁知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就险些让他掉了下巴,那马儿似乎真的听懂了尹绾的话,长长的脖子上下起伏,竟然做出了点头的样子。 “真的在这里啊?”尹绾极为兴奋,她转头看了看四周,什么也没见到,这又奇怪的问道:“那你的主人在哪呢?我怎么看不到?你叫什么名字啊?”显然,她完全忘记了站在她眼前的其实只是一匹马。即便能听懂人话,也不可能说出自己的名字。 果然,那马儿状似困惑的摇摇头。 “哈哈!”尹绾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不好意思的吐吐小舌头:“对不起哦,问了一个难问题!那你的主人在哪呢?你叫他出来好不好?” 那马儿闻言,“唏聿聿”长嘶一声,陡地扬起前蹄,在尹天的惊呼中,庞大的身躯人立而起,竟然将它身后拉着的马车也带了起来! 那装满稻草的马车剧烈的倾斜,稻草也洒了满地。 “你这是在做什么?”尹绾被父亲拉开,但她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马的身上,看到它的动作,不解的问道:“我是问你的主人在那里啊!你难道不知道?” 那马儿打了一个响鼻,甩了甩头,接着又作出一个奇怪的动作,只见它,猛地提臀,后腿曲起,双蹄竟然踹向身后马车,一下,两下,它一个劲的踹着,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用力,身后的阿么已经经受不起撞击。它的大力踹动下,木制的车身也碎裂开来! 这下,就连尹绾也是觉得那马儿是在发疯!尹天更是不放心的将女儿揽在了怀里。长剑出鞘,管它什么人养的马!准备一个不好就攻过去! 就在众人的疑惑间,那马儿又是撕吼一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次向后踹去。 “该死!”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马车上的稻草堆中露出一个白色的身影,那人电射而出,略一盘旋之下,又猛然飞回重新立到车上,这时,马的后蹄适才落地。 “好功夫!”尹天双目如矩,只刚刚那一套流利出众的身法便可以看出,那白影是一个武林高手! “多谢夸奖!”那人,低头打完身上的草屑,又照着马的屁股上狠踹了一脚:“你找死是不是?连我睡觉都敢打扰?” “不怪它啊!是我让它叫出主人的!”看到马儿被踹,尹绾觉得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不由开口求情,接着又兴奋道:“对了,你是这马的主人吗?它叫什么名字啊?真的好可爱!” “它叫踏雪!”那人微微一笑,似乎也没怎么生气,这时候,众人都看清楚那人的衣着打扮,显然是个女子。只是,当她抬起头露出面容的时候,众人不由得倒抽口凉气。尹绾更是忍不住尖叫出声。 好丑的女人,原来在那女子白皙的面庞上,竟然有左额上一条手指粗细的刀疤从眉梢斜过,直至嘴角。将原本应该清丽卓绝的容貌全都破坏了。 “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那女子看到众人吃惊又带着惋惜的目光,笑了一下,单手抚上脸颊的疤痕:“很丑是不是?” “不会!”尹绾连连摇头,为刚才那声惊呼而后悔:“姐姐很好看!” “是么?”那女子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她跳下马车,走到尹绾的近前,仔细的打量起她,当目光扫向她那空荡荡的右袖的时候,眸子的神采变换了一下:“你是一个好女孩!” “是吗?”尹绾甜甜一笑:“我爹了这么说呢!对了”她顿了一下,又道:“我叫尹绾,姐姐叫什么啊?” “我?”那女子闻言愣了一下,神色也瞬间黯淡下去,过了好久,她才长长的叹口气,幽幽道:“我叫无情!” 第一章 尽管尹绾的父亲,叫什么来着?哦!那个尹天,尽管尹天看向她的目光中夹带着浓浓的戒备!尽管自己根本不打算再同任何人产生瓜葛!但是,当小姑娘提出同行这个请求的时候,提便清楚对方更在意的只是自己的那匹马,方拓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是为什么呢?是尹绾那让人不忍心拒绝的眼睛?还是这一路上自己确实觉得孤单想找个聊天的伴?也或者,是嫌躺在稻草上不舒服吧!反正,她是坐上尹绾的马车了! 上了车,方拓最先注意的却是对面的年轻人,虽然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从未交谈过,但这个叫“格里”的人实在是太特别了!高挺的鼻梁和微曲的褐色长发说明他是一个西域人! “他是我师兄!”看到方拓在打量格里,尹绾笑了一下,介绍道:“他刚到中原不久,所以还不太会说汉话!” 格里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略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方拓自己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来,耳中听着尹绾因逗弄踏雪而发出的欢呼声,渐渐的,双目中那马车棚顶被某种由大脑分泌出的物质分散开来,她的思绪穿透了木质的车棚,也穿越了时空!恍惚中,眼前浮现出一张精致美丽的面孔,还有一个哀婉凄凉又满带愁绪的笑 “既然你要我忘记一切,我便去忘记!”“但愿,永远不会再记起你来,你这个无情的人”她又回到了那一个难忘的清晨,她怀里抱着的,便是自己心爱的人! 不对!不应该这样的!她猛地清醒!惊乱中慌张的松开了双手,接着身子弹了起来。 “哎呀!”好痛!她的头撞上了什么硬物。抬头看去,那不是马车的棚顶么? “吴姐姐!你怎么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传进耳朵,方拓一下子冷静下来! “没什么!”外面的风透过车帘灌了进来,凉飕飕的!有些冷!方拓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深吸了几口大气,算是勉强将心情平复了下来!这时候,她的心神才回到现实中来。 “你做噩梦了吧!不要怕哦!”尹绾拉了拉她的衣角,娇声道。 方拓略显疲惫的再次坐了下来,原来自己竟然睡着了!她将车帘拉来了一个缝,试图让冷风将自己冲吹清醒些!这样的梦,以后还是不要做的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是黑夜了!雪也更大了,低低的灰色云雾蒙住了整个天空,雪花又大又密,狂风怒吼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盘绕着,发出声声怪叫,吹送着树林里那些曼舞着的雪花,凄厉而无情,呼啸声似乎把整个野外都搅动了起来,难怪觉得马车的速度慢下来了!在这样的天气里行走,可是很费力气的。 方拓刚想感叹几句,突然眼前一黑,接着什么东西碰触道她的面颊。伴随着的还有一股温热的气息和几声兴奋的撕吼。 “该死!”她咒骂一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只死马。 “呵呵!踏雪真的好可爱!”尹绾在一旁笑了起来。 “可爱?是烦人才对吧!”方拓不满的嘟囔道,不过,被这样一搅和,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将车帘小心的包紧,确认那马讨厌的舌头再伸不进来,她随口问道:“快到峡州了吧?” “是吧!”尹绾小声的说道:“走了这么久,也该到了!” 方拓转过身子,此时,她对面的格里已经躺在那里打起了呼噜。 “吴姐姐!你到峡州去做什么啊?”尹绾将身子慢慢的挪近:“太冷了,咱们凑近一些!”说着竟然紧紧的贴到了方拓的身上。 方拓微微皱眉,却又马上想到了自身的情景,释然的笑了笑:“我的目的地不是峡州!” “那你是要去哪?”尹绾奇怪的问。 “我也不知道!”幽幽的叹息一声,方拓的目光也变得迷茫缥缈:“走到哪算哪!”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乔碧心后,她找寻轩辕宝玉的念头却也淡了!满心也只剩下了疲倦二字。 “那不是和我们一样?”尹绾笑道:“我们也是走到那算哪!我爹说,赚足了钱我们就有家了!” “赚什么钱?”方拓愣了一下:“你们又是怎么赚钱的?” “治病的钱!”尹绾答道:“要很多呢!我爹就带上我在各个乡镇卖艺赚钱!” “治病?谁的病?”方拓有些搞不懂了!依她的观察来看,尹天的一身武功并不弱,甚至可能很高!怎么会甘心做一个走江湖卖艺的人呢?她虽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也知道,这种营生是很难赚到钱的! “我的病!”尹绾神情一黯,抿着嘴说道:“我从小就身体不好,总要吃药,那要很多的钱,我爹出去卖艺,可赚的钱除了供我吃药外,能用的已经很少了,尤其是这样的冬天,弄不好就要挨饿受冻!而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方拓叹口气,对于穷人来说,伤病永远是最难摆脱的噩梦,即便是医疗水平发达的时代 “一切都会好的!”方拓口中安慰她,心里却连连叹气,照着他们这么赚钱,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在穷困中度日。 “是啊!我爹也总是这么说!”尹绾咧开嘴笑了,虽然勉强,但在神色间,却透漏出一股坚定:“等我病好了,就不用拖累大家了!” 方拓听到她的话,心头涌上了浓浓的酸苦感觉,这也就是人生阿!永远没有十全十美,而在这尘世翻滚挣扎的人们,不管愿不愿意,也都要面对一切,虽然他们不知道还将面临什么苦难,这时候,马车却停下来了!外面传来尹天那沉稳的声音:“到客栈了!” ********************************* 怀着复杂的心情,方拓率先下了车。 “妈呀!”微弱的烛光中,听到敲门声而打开店门的活计最先看到的就是她脸上那条骇人的伤疤,竟被吓得一哆嗦,跟着腿肚子也都软了。 方拓叹口气,将一锭银子掏出来,拿到他眼前晃了晃:“我要四间上房。”不管是不是出于同情,她已经决定帮助尹绾他们了。 那伙计见到这么大一锭银子,也管不了许多了!直把早先的惊恐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虽然脸上仍然显得有些死灰色,但却掩盖不住兴奋之情。 “怎好意思让姑娘破费?”尹天走了进来,见到这种情形,紧皱眉头,拉住了店伙计:“一间上房留给这位姑娘,我们要大埔,三个人!” “伙计,还有大埔吗?”方拓转向伙计,口中这么说,却在暗处使着眼色。 那伙计也是心思玲珑的人,眼珠一转,便露出为难的神色:“哎呀!小店没有大埔了,只有天字号房还空着,您看” “那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尹天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瞥了一眼方拓,冷然道:“这里我们住不起!”说完就待转身离开。 “强老头!”在心中暗暗咒骂一声,方拓连忙叫住他:“外面风雪这么大,也不方便啊!就住在这里吧!大不了算我借你们的!”说完又向伙计递过去一个眼色。 那伙计怎甘心让生意白白跑掉?于是也加入到游说的行列:“这峡州城门一到半夜就关闭了!任谁也叫不开,这附近可就我们一家客栈,你们总不是要到外面去受冻吧?哎呀,今天可冷啊!听说冻死不少人呢!” 尹天想到自己女儿那孱弱的体质,心中那打算离开的念头却动摇了! 这时,尹绾在格里的搀扶下也步进客栈,听说要住上房,她面向父亲,口中请求道:“爹,咱们就住下来吧!你不要再驾马车,外面真的很冷啊!”随即,又拍手笑了起来:“哎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所谓的‘上房’是什么样子呢!今天可要长见识呢!真高兴!”这番话原本是应该在兴奋的时候说出来的,但一旁的方拓却看得明白,小姑娘的脸上,只有着勉强和一丝,淡淡的无奈。 尹绾的这番话很有效果,尹天那无奈的脸上又增添了浓重的愧疚之色。终于。他咬着牙,点头同意了! 过了半晌,尹绾又对方拓笑道:“吴姐姐其实不必这么破费啊!定两间房就好,我爹和师兄一间,我与姐姐一间!” “我已经交了银子,就这样吧!”方拓尴尬的笑了一声,也在这个时,她才发现,原来尹绾的脚也是跛的 ************************************ 客栈的房间里,放着一盆炭火,热乎乎的,桌上的灯光昏暗成一团,便连椅子上那方拓的身体,也是模模糊糊的!方拓的一支手不自觉的在脸颊上那丑陋的疤痕游动!看向油灯的眼睛也被蒙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敲门声却传来,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探进了一个挂着甜美微笑的小脑袋:“姐姐还没睡啊!” “进来坐吧!”方拓整理好情绪,接着连忙上前将尹绾搀扶进来。 “吴姐姐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尹绾打量了一下房间,口中问道:“我是因为兴奋得睡不着,姐姐又是为了什么?” 方拓这才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叫我吴姐姐?” “你不是叫吴晴么?我不叫你吴姐姐叫什么?”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尹绾天真的问道。 方拓闻言愣了一下,接着便释然的笑了起来,她知道,这小丫头将自己的名字弄叉了:“你叫我无情便好!不要叫姐姐这个称呼了!”在心里,她还是很排斥这个称呼! “吴晴?”这回换尹绾搞不明白了。 “是啊!无情!无法无天的‘无’,孽情的‘情’!”方拓幽幽道,给自己起了这么一个名字,一来是方拓,兰若冰着两个称呼已经不能再用,二来,也是为了提醒自己吧! “姐你好怪啊!”尹绾一时之间还真是不能适应。 “不说这些了!”方拓叉开话题:“你不是睡不着么?就说说你自己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倒好了一杯茶推倒尹绾的面前。 “我?”尹绾咧开嘴角:“我有什么好说的?” “比如”方拓的眼睛扫向她那空荡荡的袖管:“你是为什么受的伤!”虽然知道这么直接的问会让眼前的人不好受,但是,她确实很好奇,想了解这个小姑娘,更想知道是那个混蛋伤害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她也好 尹绾的神色黯淡下去,低头犹豫了好久,才抬起头面对方拓那带着鼓励的眼睛:“我爹曾经是成都府相当有名的剑客,人称快剑” 她的这句话,却让方拓忍不住惊骇的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也滑落到地上:“这么巧?”她惊呼道。 “你知道我爹的名号?”尹绾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不由大为奇怪。 “听过,听过”方拓干笑两声,又重新坐回到了座位。 “噢!”单纯的尹绾没有留意到她脸上异样的神情,又接着说道:“我爹说我三岁的时候,一个挺有名气的剑客要找他比剑!我爹因为曾经向我娘发誓,今后在不参与江湖上的比斗,所以,他们带着我连夜离开成都,只是没想到,那剑客竟然追了过来我也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这番话,由她口中道来,却显得甚为平淡,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室内沉默下来,再没人说话!很久,方拓的嘴唇才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说出什么,她重新给自己到了杯茶,小心的抿了一口,目光却投在墙上自己晃动的影子上:“原本打算明天就离开的,但这一次,自己还真得跟着尹绾才对!幕白兄啊!你可欠了我一回啊!” ********************* 说起来,绝地武士兄的眼睛还真是“毒”啊!我还以为没人会看出来呢!不过,很感动!这说明还是有人在认真看我写的东西的! 声明:我很少赌钱的!打牌只是在qq的游戏室里阿! 第二章 “什么?你要加入我们?”隆冬的清晨里,这样一声满带着惊诧的爆喝声显得尤为刺耳。 “不错!”方拓下意识的抠了抠耳朵,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要同你们一起卖艺!” “我们这小庙怕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尹天看了看她,下一刻,他压低了音量,冷冷道:“这样的营生也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做的。” “前辈又怎知我做不了的?”方拓表现得到是很坦然,但她的心里却相当失望,过去听过冷幕白的叙述,她还以为“快剑”会是一个很超然的人物,但今天看来,实在与之前的想象相差很远阿! 不过,失望归失望。为了达到帮助尹绾的目的,她还是努力的推销自己:“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打杂,表演都没问题,我还会” “绝对不行!”尹天断然的挥了挥大手:“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了!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方拓无奈地叹口气,终于还是使出了杀手锏,她直起身,摊开了双手:“我的钱没了,昨天都交了房钱,前辈总不忍心看我饿死街头吧?” 就这样,不管尹天有多么的不情愿.方拓最终还是上了他们的马车。 ************************** 尹天真的不想与方拓有关系,而且直觉告诉他,带上这个叫“无情”的奇怪女人,一定会给自己招来无穷的麻烦,但他还是没有反驳的余地,即便清楚对方那所谓的“没钱了”只是一个借口,拿人手短阿! 果然,麻烦真的来了!而且非常的快,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 天上依旧飘着雪花,风好像更大了,但拉车的马由一匹变成了两匹,倒也没有影响到速度。就算是这样一个风雪天,从昨晚住宿的客栈到峡州也只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一眨眼也就过去了,但就在这一眨眼之间的功夫,方拓就出了状况,她病了,而且很严重 上车后不久,方拓就感觉一阵剧烈的头痛,紧接着便昏了过去,恍惚间,体内时冷时热,交换之余感到了一种似乎要死的痛苦。一会儿冷得像是浸入冰窖,一会又热得若火炭在烧,她的头脑昏昏沉沉,似乎已经停止了思考的能力。四肢更是连提也提不起来。恍恍惚惚中,许多的面孔在眼前闪现,一会儿是顾文宇,一会儿是冷幕白,一会儿又是乔碧心,哦!那是姨妈吴莲,她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碰触到,那些面孔仍在变换,最后竟什么也不是了,只是一个模糊得根本就看不到脸面的影子。 一身的武功绝学,到最后仍要面对病魔的折磨,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再一次醒来,她似乎好了很多,已经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了,还能看到床头蜡烛在帷帐上投下的影子,颤微微的,好像自己的生命一样,一阵风都能让它消失。她的嘴唇被烧的起了好多的大泡,破了,就粘在一起,张也张不开。她想坐起来,但那往常轻易就能做的事情变得如此艰难,她的肢体根本就不受自己支配了。 这时候,她的耳朵竟然奇迹般的捕捉到一丝声响,努力的转过头,发现尹天父女,连那个叫格里的都站在旁边。 “爹!无情姐姐怎么还不醒过来?”尹绾焦急的询问着父亲,扭过头,却正好与方拓的目光相对,不由惊喜的笑了起来:“睁开眼睛了!这就好!”她连忙上前,扶起方拓,在她的脑后垫上了垫子,又转身将盆子里的毛巾拧干净,铺在方拓的脑门上。 “这里是?”她艰涩的启动嘴唇问道。 “这里是前天晚上住宿的客栈!我们看你病得不轻,就转头回来了!”尹天的眼睛盯着她,口中长叹口气:“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出去了!”又对女儿吩咐道:“绾儿,你留在这里照顾她!”说完就拉着格里走出房间。 “前天?”方拓总算稍微的恢复了一些精神,对一旁的尹绾道:“我昏睡了整整一天?” “是啊!”尹绾担心的点点头:“你先前的样子好吓人呢!” “一天,客栈!”方拓终于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不由抬高了音量:“那住店的钱够吗?” “还好!”尹绾笑着安慰:“伙计说你给的钱够住很多天了!” “是够我自己住很多天才对。”住店的价钱方拓是知道的:“你爹他们改住大铺了吧?” “是啊!”尹绾睁大眼病,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方拓撇撇嘴,依尹天那犟脾气,一定不肯花别人的钱!不过,她却有些感动,这附近没有多少人家,卖艺的话根本就赚不到钱,为了她这个刚刚相识的人,他们竟然能留在这里。 “无情”尹绾犹豫了一下,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你得的到底什么病啊?竟然连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来。” “老毛病而已!”方拓笑了笑:“很快就会好的!”说着,她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较为舒服一些,想了想,心中又有了注意,于是说道:“你去将你父亲叫回来吧!我有事情要同他说!” 尹绾刚走,方拓的身体就虚软的倒了下去,侧在床铺上,眼睛望着那跳动的烛火,心里却满是感慨。现在,她的精神好了许多,但全身的骨头就像散掉似的,而每一寸肌肤更是如撕裂了一样痛楚万分。 联想到洞庭湖边那心脏碎裂的感觉,还有双仙镇自己吐的那一大口鲜血。也许,正如那老道所说的,自己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她的身体一年前就是这个状况,更不会在短短半个月内就变得如此糟糕。自己之所以会这样,说到底,完全是心境变化所致,若没有那老道的一番话,若没发生乔碧心的事情,她断不会像今天这样生不如死。 ************************************ “听说你找我!”尹天端坐在床前打量着方拓,目光却夹杂着几分疑虑:“有什么事情吗?”因为有事情要商谈,所以房间也只有他们二人。 “我的确有事请前辈帮忙。”方拓稍微支起了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块足足有十两重的银子放到床边,眼睛注视着他:“这是给您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尹天的瞳孔猛地收缩,不悦的站了起来。 方拓淡淡的道:“我这状况您也看到了!可能会经常不能动武,而我的仇家又很多,所以” 尹天瞥了眼那银子,又没好气的剜了她一眼,接着,他昂起头,冷冷的说道:“姑娘若遇到麻烦,我自然会出手帮忙。但这钱我决不能收,我们是走江湖卖艺的!可不是镖局。等姑娘好一些了,我们就会离开,咱们各走各的路吧!”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 方拓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绾儿的病很需要银子医治吧?”说着,又有一锭银子出现在她的手中:“前辈有没有想过,照您这样赚钱,什么时候才能凑齐药费?这伤病可是拖不得的啊!”方拓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一直在叹气,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个奸商。可没办法,面对这样一个倔老头,也只能采用非常手段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尹天原本是要转身离开的,但听得方拓此言,他冷哼一声,说道:“这些我自己会想办法,用不着姑娘操心。” 方拓叹口气,又开口说道:“听绾儿说,那药物治标不治本?我倒是有办法”这句话的效果颇为明显,尹天身体顿了一下,那跨出去的脚步当即收了回去。 方拓微微一笑,接着说:“我有一位朋友,是天目山无难神尼最心爱的徒弟。” 尹天蓦的转身,凌厉的目光直射向方拓的脸庞:“江湖上谁都知道,10年前无难神尼曾经发誓再不使用医术,因为一个徒弟,她会出手救我女儿吗?姑娘说的不是笑话吧?” 这话到让方拓愣住了,她有些愕然的反问:“发誓?怎么可能?我师弟在契丹身受重伤已伤及心脉,就是无难神尼治好的。” 尹天注视她半晌,看她面上惊愕的表情不似作伪,叹息一声:“若是如此,那绾儿有救了!”这时候,他说话的口气已经缓和了很多。 “应该没问题的!”方拓柔声劝慰道:“我师弟受伤,无难什么也没说就将他留下来了!如果送绾儿过去,相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也许,自己也应该去看看,只是回想起当日在天目山的遭遇,她禁不住摇了摇头,别人治病容易,她去求医?难啊! 尹天没有看到她复杂的神色,过了很长时间,他抬起头,踌躇了一下:“姑娘有什么要求?” ************************ 尹绾没有敲门,直接走进了方拓的房间,却在进入的刹那,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口中吃惊道:“无情姐姐,你,你好了?” 原来,此时的房间里,方拓竟然早已下了床,站到了地上,而且面色再不似先前那样的苍白,反而显得很有精神的样子。 “我说过这是老毛病嘛!”方拓曲起双臂,又试着握紧拳头,很好,功力恢复了。 “无情姐姐一定不是一般人!”出人意料的!尹绾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 “哦?”方拓愣了愣:“怎么说?” “要不然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而且,你还有本事让我爹答应一路上保护你呢?”尹绾脸上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过去有很多人要花大价钱请我爹!他都没答应啊!”很显然,尹天与方拓的交易内容并没有告诉她。 为了这番天真的话,方拓摇了摇头:“有没有本事我不知道,但银子我确实有很多!”她将脸凑到尹绾面前,神秘的眨眨眼睛:“我找到一个快速致富的秘密方法!” “什么方法?”尹绾不由好奇的问道。 “哪里有强盗,我就去那里”方拓悠然一笑,却没有将话题再继续下去。 “这算什么啊?”尹绾更加不懂了。 “你知道就不是秘密了!况且”方拓用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这些事情不适合让你听到。” 尹绾闷闷得撅起小嘴:“你们都比我强啊!格里师兄虽然不太会说汉话,但他力大无穷,也能帮我爹很多的忙!就我,武功不能练,还是这个样子,成了大家的拖累不说,还总是被人瞧不起,遭人笑话!总算因为你病了我有了事情做,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好了!” “哈!”方拓忍不住大笑出声,嘴里调侃道:“敢情你这么希望我生病阿?”这小丫头,太单纯了,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尹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你病好了,我才开心呢!我只是觉得没事情做,很闷嘛!” 方拓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抿了下嘴唇,她和善的笑了笑,婉言道:“没什么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对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提起了精神,双手抚上尹绾的肩膀:“告诉我,你会什么?也许我能帮你!” “我会烧饭!”尹绾的长睫毛煽动几下,天真的说。 方拓挫败的低下头,很小声地说道:“还有呢?” “别的我就做不了了!我的身体不好!不过”尹绾抿着嘴唇想了又想:“我还会唱小曲!” “小曲?”方拓闻言,双目一亮:“能不能唱给我听听?” “好啊!”尹挖欣然笑道,接着,她思索一下,正了正精神,缓缓开口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轻轻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虽然由他一个小姑娘口中唱出,少了些许的激情,以及那原本应有的淡淡的愁绪,但尹绾的声音婉约而不娇媚,清脆悦耳之外还带有一丝的灵性,很是不凡! “好!好一首《阳关三叠》!”等到尹绾唱完,方拓拍手连连感叹!她紧走两步,紧盯着尹绾:“绾儿,你想唱歌吗?” “唱什么歌?唱刚刚那个小曲?不行啊!我唱得不好听啊!”尹绾更糊涂了!她小心的察看着方拓的表情,想从她的脸上发现什么。 “我会很多好听的歌曲,而且全部是别人闻所未闻的!我可以全部教给你!”方拓点点头!夸张的挥了挥手臂:“不是平常的唱歌!而是站在台上,让成百上千的人听你的歌唱!到那时候,你再不用担心成为谁的拖累,你就是你,你即将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地位,再没人会瞧不起你!他们会崇拜你,会欣赏你!他们会因你的欣喜而开心,因为你的悲伤而落泪!你说好不好?”眉头一扬,她的目光突然闪现一种异样的光彩:“我要让你名扬天下,成为众人追捧的偶像!” 尹绾愣愣的看着她,虽然不太明白方拓的意思,但她还是被方拓说话时的那种飞扬的神采,以及偶尔间流露出的那种豪迈的气概深深感染了,心中沉寂多年的不知名的情愫也开始翻滚沸腾了起来 ************************************** “不成!”时隔一天,同一种语气的爆喝,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段响起,当然,也同样的刺耳。 更值得一提的是,方拓几乎是用同上次完全一样的动作抠了抠耳朵,不禁不慢道:“我觉得这样对她最好!” “小姐!”尹天有些气恼的说:“我答应了您的要求,在未来的一年时间里听你差遣,但约定里没有绾儿在内吧?” “前辈!”方拓抬起头,皱眉道:“你下次直接教我无情便好!就不要戴上那句称呼了!我不习惯!另外”她呼出口气,神情庄重的说:“我这么做不是因为什么鬼约定,而是完全为了绾儿好!真的!” “为她好?”尹天声调很高的扬了扬拳头:“有我在,我绝对不允许她去做那种勾当!” 方拓淡然一笑,通过这一段的接触,她已经大概了解了尹天这个人,表面上很顽固,但并不迂腐,所以将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道了出来:“尹叔叔”先换个称呼,以缓和一下气氛,她又接着说:“绾儿的情形你最清楚,她实在需要用一件事情来证实自己的能力!”方拓回想起尹绾那悲戚苦闷的眼神,不由心痛道:“她很善良,很天真可爱,看得出来,你这个做父亲的也特别宠爱保护她,但这些并不足以让她满足,她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证实自己!证明她不是任何人的累赘!如果真是为了她好,你也应该让她去试一下啊!”看到尹天思索的样子,方拓放软了口气:“何必在乎别人说什么?管什么世人的目光?只要她能开心就好啊!” “我会好好想想的!”尹天的话里也有些松动了,顿了一顿,他又重新打量起方拓来,最后将目光集中在她脸上:“你到底是谁?接近我们又有何目的?” “我?”方拓一愣,接着笑道:“我只是一个可怜人!放心我是没有恶意的!好!我该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既然将想说的话说完了,她也不必再聊下去了。 看出她的逃避,尹天也收起严肃的面孔,转而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无恶意,若不然,当日也不会答应你留下来!”而在方拓转身打算离开的刹那,他又幽幽的开口道:“以后化妆小心一些,你脸上的疤比昨天偏了许多,哎!也就我家那丫头,傻傻的看不出来!” 方拓一惊,单手抚上脸上的长疤,过了半晌,也笑了 ********************** 汗!总算写了这么多!是否觉得拖沓呢?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未来的一段时间我要加快节奏了 当初看到,她一段故事的叙述比我使用的文字不知道要多多少,于是我也打算学学,可惜!这就是作家和写手之间的差距!我越写越郁闷!所以,今后绝对不写废话了!直接来,像以前那样! 第三章 峡州城 大雪在黎明时分已经停下来了!剩下的,就只有没什么温度的阳光,和阳光中掺着带湿冷的风。 集市上,人流涌动,人们争相采购着自己需要的物品,讨价声,吆喝声连成一片,人气烧灼着冬季的冷冽,热热闹闹的! 这时,在集市的一角,不少的人叠挤到一起,他们正围在一辆马车前,观望着什么。 “绾儿,该你出场了!”方拓将车帘掀起一条缝,眼睛观察着外面的人群,满意的点点头,还好!刚才尹天表演的那一手绝活吸引了不少的人。按照事先制订好的计划,现在该尹绾出场了。 “无情,我害怕!”尹绾偷偷的看了看外面,不由得一阵眼晕,左手更是紧张的抓紧衣角。 “不要怕!按照我教你的那样就好!”方拓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关键就是第一次,克服了就过去了!” 尹绾看着她的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很勉强的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冲了出去。 为了这一天,方拓其实计划好久了。她教给尹绾唱歌!然后带她来到这集市上最密集的地方!为了吸引人气,还特意请求尹天在马车旁边表演了一段绝活!这下,人都聚集了。现在,她只要等着尹绾带着掌声与喝彩声回来了! 但是,结果却着实在她意料之外,尹绾出去没多久,外面果然喧闹了起来,既不是喝彩,也不是鼓掌声,而是鄙夷的咒骂,中间还伴随着一声声的口哨尖呼。紧接着,小姑娘竟然捂着脸冲了回来,看了方拓一眼,就趴到车中准备的榻上,再也不肯起来。 方拓挑开了车帘,正好看见尹天那羞愧的表情。 “什么嘛!那样的残废人也敢出来献丑?” “缺胳膊也就罢了,竟然连脚也是跛的” “是啊!长的不能入眼不说,还唱什么曲子?不自量力” 一声声不满的咒骂传入耳中,方拓的眉头也是越拧越紧,想了想,终于开口道:“尹叔,咱们回客栈!” “难道我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尹绾好容易才坐了起来,心中的心情却仍是澎湃,她沮丧的垂下头,语气更是显得有气无力。 “怎么会?你唱歌其实很好的!”方拓看得不忍,软言安慰道:“真的!” “那他们还这么笑话我!” “人其实都这样!他们需要某种事物来彰显自己的‘正常’!这次是我的错,我没有考虑周全,让你受委屈了!所以”方拓叹口气:“明天换个方法试试!” “什么?还要试?”尹绾苦这一张脸,哀求道:“我不要唱歌了,好不好?” “放心!”方拓笑了笑:“明天的方法肯定能成!”接着,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探身上前,对着外面喊道:“尹叔,先不要回客栈了,咱们转回集市买些酒肉!” ********************************* 方拓带着尹绾乘马车主要是为了保持神秘性,事实上,客栈是与集市紧挨着的。所以,即便是在集市上买了些东西,他们也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来到了客栈的门口。 “到了!”尹天停下马车,挑开车帘,有些心疼得看着女儿,转过头,又狠狠的瞪了方拓一眼。 方拓知道尹天气自己让他的女儿受了欺负,理解的笑了笑,跳下马车,回身便去搀扶尹绾。 “看,就是那个女孩,竟然恬着脸去卖唱,真实不知好歹” “你看她旁边那个女人,长得也是够丑”刚刚走进客栈的大门,尖锐刻薄的话语就跟着迎面而来。 方拓皱眉,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而她身旁的尹绾更是紧紧的低着头,被她拉着的手也在剧烈的颤抖。 安慰性的拍着尹绾的手,方拓挑高了眉,凌厉的目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直到他们抵制不住她眼中的那股杀气,低下了头。她冷哼一声,冷硬的语气中带着摄人的威严:“相对于我们的容貌,这世上最丑陋的是你们!” 也许是出于惧怕,也或者是惭愧。不管怎样,鸦雀无声的沉默弥漫整间客栈。 “咱们回房间!”又是一声冷哼,方拓抚住尹绾那还在颤抖的肩头:“不要理会这帮无聊的人。”说完,拉着她就往楼上走。 刚刚步上楼梯,上面就下来了两个手执武器的人,正好她们打了个照面。 走在最前头的是个中年人,见有人挡住去路,刚要开口呵斥,却在看到方拓样貌的刹那,愣了一下,脸上那原本带着的不可一世的面容立即跨掉,他张了张嘴,目光在接触到方拓脸上刀疤的时候掠过一抹惊诧的阴影,接着又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姑娘,没想到您也在这里!”说完,用极快的速度冲身后的手下挥了挥手:“都退回去,让两位姑娘先过。” 方拓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对方显然是认得自己的,可想了半天,她也记不起对方的身份。 那中年人看她没有答话,尴尬的笑笑:“姑娘先过去吧!”一边说,还一边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算了!方拓实在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打算深究下去了!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就拉着尹绾上楼了。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角,那中年人才收起了笑容,在同伴惊疑的目光中,长长的出一口气:“娘咧,没想到这魔头也来到这里了!” “堂主!”他的同伴看到他自言自语的样子,更是疑惑了,终于壮起胆子开口问道:“咱们还查不查那个人的下落了?这客栈还有一半的房间没看呐!” “查个屁!”那堂主闻言,瞪起了眼睛,照着说话之人的脑袋就是那么一下:“没看这女魔头在这里呢?” “女魔头?”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挨打,那人大感委屈。 那堂主看到他这个样子,叹口气,凑到他耳边小声地说道:“刚刚那女人就是兰若冰!上次咱们长鲸帮就弄得他不高兴,这次还敢招惹她?” “兰若冰?”那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又立刻捂住了嘴巴,过了半晌,他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心头的疑惑:“可就算她在这里,咱们若不查下去,对帮主也不好交待啊!” “笨!”那堂主又上前敲了他一下:“前一阵子咱们的总坛为什么戒备森严?还不因为听说这女魔头在契丹大闹一场后又跑回中原了?帮主不是吩咐过了么?见到这女魔头躲得远远的。”说着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抚住了下巴,突然笑了起来:“这人竟然破相了,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又转头看了看四周:“这女魔头竟然到了这里,这下峡州可是热闹了!” ************************ 第二天 “今天真的还要去?”带着一脸的不情愿,尹绾对方拓请求道:“不要去了好不好?” “为什么不去?”方拓瞪了她一眼:“这可是证实你自己能力的大好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可是那样很难为情啊!”想到昨天的情景,尹绾就是一阵后怕,实在是无地自容阿。 “这一次咱们换远点的地方。”方拓放缓了口气,鼓励道:“放心,我不是同你说过我的办法了?这次一定能成的!”她好不容易想到了能让人们接受尹绾的方法,若就这么放弃还真是可惜了! “还是不要了吧!”说实在话,尹绾对她那所谓的“好办法”真的没什么信心!先出马车唱歌同先唱歌再出马车不是一样吗? “你就跟我来吧!”方拓可是对自己天才的想法很有信心,看尹绾还是犹豫,想也不想,强拉着她就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 “没想到真的是你!”刚要上马车,方拓的身后就传来道清朗的声音。说话的人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他有着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瘦长有如刀削的脸庞,配上一弯薄唇,当得上美男子之称,尤其那眉毛,细细的,好像柳叶。手掌很大,背脊极雄阔,却半点没有影响他的文雅之气,反让人觉得他该是文武双全。且他独具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很让人倾心臣服。这样的人物,直让马车上的尹绾看直了眼睛。 这声音异常的熟悉,方拓的身子停顿了一下,接着渭然长叹一声,对满脸惊奇的尹绾说道:“看来这次真的是如你所愿,咱们不用去卖艺了!”说完,她转过身,委婉的咧了下嘴角:“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她闭上眼睛,朝着自己的额头重重的拍了下去:“嗨!我这不是废话么!这附近可是你的地盘啊!” “你知道就好!”那公子和蔼的笑了笑,神色间却有些颓废:“很高兴你还记得与我这么号人!” 方拓不自然的眨眨眼睛,讪讪的说道:“你是我的朋友,我又怎会不记得?恐怕是你不想搭理我这个穷朋友吧!长风兄!”那公子哥不是别人,正是江南四公子的老大,青叶公子柳长风。 柳长风逃避似的躲开了她的目光,垂下眼睑:“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听说你”他抬起目光,怔怔的看着方拓脸上那骇人的疤痕好半天,连忙转移话题道:“我正巧在这里谈生意,提过你在这里,就赶来了!”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冷幕白他们以为你又丢了,满天下找你,可惜,某人竟然跑到北方心安理得的卖艺赚起钱来!真想看看他们到时的表情!”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方拓的脸,语气中竟然显得有些兴奋。 将柳长风表现出的怪异完全忽略到了一旁,听说冷幕白他们正在找自己,不由愣了一下:“找我?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想找他呢!” “这很正常,你的消息一向不灵通,或者说,是你根本就没在意过那些江湖消息吧?”这一点。柳长风到是很了解方拓,他轻轻的叹息一声,转而露出凝重的神情:“想来,长兴帮总坛在一夜之间覆灭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了?” “长兴帮覆灭?”方拓闻言瞪大了眼睛,颇感意外:“我真的不知道阿!”接着,她又连忙摇手道:“这不是我做的!” “我们到是希望这是你做的!”得到了方拓的答案,柳长风有些不安道:“现在江湖上只有一个声音,就是踏歌公子再次出手,踏平了长兴帮啊!” “算了!”方拓瞄了四周两眼,断然的摆了摆手:“这些话一会儿再说!”她转过头,对这尹绾道:“绾儿,你先回客栈吧!我有事情先出去一下!” “好的!”尹绾看了眼柳长风,笑道:“那以后是不是不用去唱歌了?” “想的美!”方拓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明天继续!”说完就没再理会尹绾那在一瞬间跨掉的沮丧面孔,她向前两步,来到柳长风跟前:“我很久没喝酒了!既然到了你的地头,是不是” *************** 我很久没写文了!这个也是半个多月前vip的!最近比较没心情,而且琐事较多!所以,vip10日更新吧!抱歉! 第四章 “上个月初五,长兴帮一夜之间覆灭!连副帮主方复也不知所踪”走在峡州成的路上,柳长风小心的看了身边方拓一眼,又接着说道:“江湖传言到是五花八门!不过流传最广的还是踏歌公子所为这一说法!毕竟,之前你就搞出那么轰动的事情来,说与你无关,也不会有人相信。” 方拓闻言,撇着嘴短促的呼出口气,却没有答话。 柳长风哈哈一笑,悠然道:“说真的,我们开始还真以为这是你做的,几百号人手,一夜之间全部被杀,似乎也就你有这个能力!不过看你这样子,倒是另有其人了!” “在你们心中,我是这么好杀的人吗?”方拓很苦闷,她才知道,在朋友的印象里,自己竟然也会是这个样子。 “怎么会?”柳长风轻描淡写的解释道:“我到希望这是你所为,长兴帮这伙人,真的该杀!” “你似乎很高兴!”突然,方拓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嗯?”柳长风的神情一僵,眼睛又不自觉的瞄向她脸上那道疤,过了半晌才答道:“是啊!很久没看到你了,高兴而已!” 方拓不自在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对了!”柳长风转动了一下脑袋,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同那小姑娘在一起很久了吧?不知道又用的是什么身份!” “我?”方拓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神色暗淡的低下头,缓缓开口道:“我现在叫无情” “无情?”柳长风的身子猛地一震,将这名字反复的念了两遍,接着轻轻的叹息一声,也沉默下来。 ****************** “阿拓,你在想什么?”方拓正低头想着心事,没料到手臂被人捧触,愕然回神,这才发觉已然行至酒店门口了! 柳长风抬起下巴,示意道:“你看那是谁?” 方拓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年约半百相貌威严的老者正站在酒店的台阶上,正同店伙计聊着什么。 “他是谁?”方拓的眼睛眨了眨向旁边的柳长风轻声问道:“我认得吗?” 柳长风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什么记性?他不就是幕白的师父,乔木乔老前辈吗?” “是他?”方拓更是糊涂了!仔细打量过去,那老者衣衫整齐,站在那里端是气宇轩昂,那还有当初兵部尚书府那疯癫可笑的样子? 那边乔木与店伙计说完话,正要抬脚走下阶梯,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看到了二人,他的目光在接触到方拓那一刹那间,眼神不由一变,脚下的步伐也顿了一顿。 就在方拓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什么也不顾便逃离的时候,乔木竟然叹了口气,迈的步子更大,直直的行到二人面前。 对方毕竟是武林前辈!这时候可怠慢不得。两人连忙上前施礼。 “嗯!”乔木点点头,斜睨了柳长风一眼便不再理他,眼睛到是一直在方拓的身上打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女娃娃,跟我来!” ********************************** 乔木的头发不似过去那样散乱,连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露出英俊无匹的面容,配上合身得体的灰袍,称着满地的白雪更显得无比的高洁,此时的他,那里还有半点疯癫的样子?他不再畏缩,伫立于天地之间,孤傲不群,就如同“君临天下”的一个王者,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是“惟我独尊”的气息。 方拓清楚对方将自己引到郊外来一定有事情要交待,那知他只是怔怔的观望着远山上的冰雪,自始至终都没说半句话。定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才沉吐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单独将你带出来?” 方拓愣了一下,苦笑答道:“晚辈不知!”心中却涌起一种好笑的感觉,这人还真是疯子!他不说出此行的目的,别人谁能知道? 乔木毫不惊讶,续问道:“你是建隆三年生人?” 方拓又是苦笑道:“大概是吧!”兰若冰差不多是在那时候出生的吧? 乔木转过身来,哂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自己的事情竟一问三不知?” 方拓摊摊手,却没有回答。 乔木眼望远处,突地脸色苍白,站立不稳,方拓惊道:“前辈?” 乔木恍若不闻,喃喃道:“是了!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忆起那些!你一定很痛恨那将你抛弃到山林野道的人吧?没想到,一晃二十年,你都长这么大了!”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到着实让方拓摸不着头脑。 正自奇怪间,却听得他轻声念叨:“梦凝,我辜负了你的嘱托,没照顾好你的孩子啊!” “梦凝?”方拓终于知道为什么身为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乔木见到她后就对她“另眼相看”了,梦凝?这个宋初最有名气的女人,让兰若冰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了她的魅力。在杰出的老一辈中,有很多人都认识他,余泓达,峨眉山上那疯子,还有眼前的乔木!还记得余泓达说到她时,那惋惜同情,仰望爱慕的样子!乔木大概也是和她有缘无份的其中一人吧! 过了好久,乔木也恢复了刚刚那冷傲的样子,平静地看着方拓,仅从眼中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被这样的盯着,就算是方拓也有些受不了这野外的空旷幽静。 两人就像都在等着对方说话似的,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你的身上带着一块冰玉吧?”乔木的声音低沉略带磁性甚是好听,配上他俊雅的模样,若不是那两鬓的斑白,在女人缘的方面,可能一点都不会比自己的徒弟冷幕白差。 “不错!”方拓点头,总算问到正题了。 “你可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乔木眼神未变,又接着问。 “我知道!”感受到乔木的眼神,方拓有些喘不过气来,回答的时候,连礼节都忘了。 “哦?”乔木脸色变了变,颇为诧异道:“你知道?你不可能知道的阿!” 方拓犹豫一下,便将余泓达的讲述照实道来:“晚辈的母亲为花蕊夫人徐贵妃,父亲是先帝!” 谁知乔木一怔,仰天大笑道:“果然,你不知道!不对不对!错了!”笑毕,他看向方拓:“告诉你这些的,不会是某位朝廷元老吧?” “正是!”方拓被彻底打懵了;“难道有什么错了?”她还以为关于兰若冰身世的问题已经全部弄清楚了呢!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当然错了?那帮人会知道什么?”乔木嘿然道:“我当年可是先帝驾前的贴身护卫,自然晓得很多秘密。你母亲确实是花蕊夫人不错,但你的父亲”他顿了一下,在嘴角挂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你的琴声父亲,其实便是你母亲的小叔,先皇的弟弟,当今的天子!” “什么?”方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先皇的贵妃,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是别人的骨肉,这话说出去谁信? 乔木看到她的样子,当下笑了起来:“你是建隆三年生人,那时候,先皇才刚登基不久,蜀主孟昶还再过着他的逍遥日子,你母亲还不是先皇的贵妃呐!”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瞳孔越放越大,眼中射出炽热的亮光:“先皇以武立国,定荆湖,统后蜀,降南汉,平南唐,轰轰烈烈横扫千军,当真是英雄盖世,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因为你的母亲,他的一生才留下了抹不去的污点!” 叹口气,他又接着道:“先皇在未登基时,就认识你母亲,后听说她到了后蜀,便命令我潜入后蜀,挟持她回到汴京。你母亲并不愿意在留在那里,于是表面上需与委蛇,暗地里却与皇弟私通,哎!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那时也只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为了报复,现在想来,你母亲的心计,非常人能比啊!”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颤道:“当时,我还是年轻气盛,并且与先皇另一护卫荣轩不和!你母亲生下你,便悄悄请求我将你带离皇宫,并且将一封信交给她的师兄,刀君冷不凡。条件是她帮助我对付荣轩,没想到”他低下头,苦涩的道:“没想到,我中途又遇到旧敌,便将你藏匿在野道旁,得抽空回去寻找,你已经不在了!” 方拓了然的点点头,她终于知道兰若冰为什么会被“抛弃”了!但是她的眉头再次拧紧,这里面的事情并不如乔木说得那么简单,一个护卫,怎么会直呼主子嫔妃的名号,而且还是小名?花蕊夫人为什么会如此放心让乔木将自己的骨肉带走?她生了一个女儿,赵匡胤难道会不知道?这里面只怕是还有秘密吧!但乔木不说,她也不好问什么。 正思索间,乔木又道:“荣轩被你母亲使计赶离了皇宫!冷不凡听得她的消息,只身一人独闯皇宫将你母亲救了出去!只是,那以后的几年里,我一直无颜面对她啊!” “后来呢?”方拓追问道,直觉告诉她,后面肯定还有故事。 “后来?”乔木再次叹口气:“后蜀覆灭,孟昶被毒死,你母亲还是做了先皇的嫔妃”突然,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先皇一世英雄,到老来却霸占人妻,杀人夫胥,当得这样一个下场,你知道吗?先皇不是病逝的,他是被自己的弟弟和你母亲活活气死的!哈哈哈哈!” 关于这段故事的叙述,乔木说得并不多,但听到方拓的耳中,却让她倒吸口凉气。女人还真是可怕!当她们恨起一个人并决定报复的时候,那真是不计后果,不论手段,不顾一切了!她平缓了一下心情,开口问道:“那花蕊夫人呢?她真死了?” “花蕊夫人?你应该叫娘才是!”乔木的脸上闪过阴影,半晌,后退几步淡淡道:“算了!这也不怪你!” “她死了么?”方拓追问。知道花蕊夫人的下落,也许就能查到轩辕宝玉的线索呢! “死?没有!”乔木的神色转为茫然:“她失踪了!没人能够找到她!” “哎!”方拓挫败的垂下头,这一条线索又断了,将来怎么办? 气氛再次沉闷下去,一个在缅怀过去,一个在思考未来!也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而这一次,打破沉默的还是乔木,他直了直身体,低沉地道:“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 方拓愣住了,什么事情?又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情景,笑容浮现在脸上,她油然道:“前辈又什么吩咐,尽管说!晚辈照办就是!”料想,也就是让自己劝说冷幕白练剑的事情吧! “我要走了!”乔木幽幽道:“见到我那徒弟,你便转告他,我一生的习武经验,本派的剑术秘籍全都藏在踏小时候住的山洞里,若是需要,就去取吧!” 方拓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怎么跟交待后事似的?她连忙道:“前辈要去哪里?” “我?”听出她语气中的那丝关心,乔木欣慰的笑了一下:“从哪里来,就到哪里去!” 方拓更加不安了,上前两步,抱拳道:“前辈若有什么烦心事,可说出来,也许晚辈能帮上忙呢?” “哈哈哈!”乔木闻言再次大笑:“小娃娃忒小瞧我了!我乔木这一生,何曾为什么事情烦心过?” 方拓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过,心里却对对方的话不以为然,没烦心事?才怪! 却在这时,又听得乔木淡然道:“人该死便死,这世界我也无什么留恋的了!你再帮我一句话‘以后收徒,不要照相自己那样桀骜不驯又傻里傻气的,很累!’” 方拓大骇,这分明就是交待遗言,骤然抬头,那乔木却已经不在眼前,对着她的。只有一个远远的背影,朝阳洒下,把他的背影照得发白,在这雪地中,甚至有些晃眼。依旧是那孤傲的身影,此时,却显得有些落寞了 ****************************** 深夜,客栈后院,虽然不合时宜,但此时,真的有人不顾严寒,在院子的石桌上摆满了酒菜。 “来!喝酒!”方拓吐出口酒气,拎起酒壶,就要将自己的杯子斟满。 “阿无情!”柳长风皱眉,伸手撰住她的手,关心道:“你醉了!” “醉?怎么可能?”方拓抬了抬眼皮,憨笑道:“你什么时候看我喝酒醉过?” “是了!你是酒鬼嘛!”柳长风叹口气:“不过也不用喝得这么凶啊?好像八百年没见过酒似的。” “哈!”方拓挑高了眉:“你还说对了!平常一个人喝真的很闷,今天正好有你陪着,我开心啊!” 就这么一句话,把柳长风的兴致也带起来了,他笑道:“好!既然你看得起我,那我就陪你喝!到喝醉为止!” 方拓听到他的话却愣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盯视着他的脸,神色犹疑不定,过了好久,才幽幽的叹息一声:“也许,我是真的醉了!”说完,便低下了头。 感受到她的变化,柳长风的神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他讪讪的笑了一下:“你醉了,我也醉了!”语气缓了缓。又抬高了音量,这一次,有些轻快:“哈!人说容易喝醉的时候,就是大悲大喜的时候,不知道咱们算是哪一种?” “应该算是大喜的那种吧!”方拓抬头浅笑:“要不然,好朋友见面,还都哭不成?” “未必啊!”柳长风摇摇头,似笑非笑道:“我可能算是大喜,你可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什么心事?” “心事?悲不得!喜不得!哭不得!笑不得!”方拓的眼神再变,转而又苦笑道:“真看不出来,你的观察力很敏锐啊!” 柳长风自嘲的道:“我一向如此,只是因为过去你从未正眼看过我罢了。” 方拓的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心头警觉骤起,不由皱眉,高声道:“什么人?半夜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没过多久,在柳长风惊诧的目光中,四周的墙上竟然出现了十数道黑影,都是没有蒙面的黑衣人,显然有备而来。 “哼!”冷哼一声,方拓抬眼,数了数那些不速之客,淡淡的再为柳长风将杯子斟满:“长风兄,再喝一杯!这些朋友恐怕是来观光的,一会儿就会走!”说完这些,她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的佩服自己,不愧是在江湖上混了这么长时间,别说,这些话还真有那么一股江湖味儿。 “妖女,我们就是来找你的!”不甘心自己被这么冷落!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声的喝道。 “哦?”方拓转过身,笑容可掬道:“找我的?什么事情?” “哼!”那人冷笑:“今天到此就是为那些惨死在你手下的兄弟报仇的!” “哈!好哇!我好久没活动了!”方拓一迳的笑着,眼底竟然藏有丝丝的兴奋:“不过,我杀的人可多了!你问的又是哪位?” “受死吧!”那人气极,当下挥了挥手,接着率先落到了地面!那些黑衣人得到命令,也跳了下来,隐然间竟然将方柳二人远远的包围住了。 “今天,我就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大家上啊!”那人再次挥手,手执武器便朝方拓辟来。 “真傻!报仇就报仇!用得着说这么多废话吗〉浪费时间!”方拓哂然一笑,这时候,对方的武器已经欺到身前来,旁边柳长风已经挺身迎上去了!方拓抬起一只脚,那石头制成的桌子竟然被她硬生生的用肉脚勾了起来,挡下其他人袭来的利刃,然后一个侧踢,将那桌子踢飞出去,砸向敌人! 轰然一声巨响,桌子没砸到谁,但声势骇人,可能对方没有见识过这等功力,便是连柳长风也只是听说过方拓功力精深,却没想到会到达这种地步,方拓此招一出,全场寂静无声,空气也仿佛僵凝一般,偶尔听到的!只有冷咧的风吹动积雪的声音,和人们的抽气声音。院墙上灯笼依旧高挂着,灯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幻起怪异的表情,更给这里增添了几许诡异荒诞的气氛。 那领头之人方脸上的胡子颤动几下,终于还是开口道:“点子硬!大家布阵!” 方拓闻言突然有种大小的冲动,跑来杀人,竟然事先不调查清楚对方的实力,这帮人也着实可笑透顶了! 柳长风警觉的回到方拓身边,叮嘱道:“小心!这些人的阵法相当怪异!” 而这时,对方已经摆好了位置,方拓只觉四周人影晃动,如幻影一般,飘踪不定。那些人变戏法似的,围着他们转来转去!方拓向找到一个目标确定攻击的方向,却总也摸不清楚:“这太怪异了!”她惊道,心中轻敌的念头已然尽去。 “天杀阵!”就在这时候,猛地听到场外传来惊喝道:“他们是契丹人!”却是尹天的声音。 “契丹?”方拓知道对方是谁了! “没想到他们追到这里了!”方拓咬牙,抽出软剑,就要挺身人上! 但是,有人比她动作更快。她还未行动!场外就冲进一道人影,抡着一个黑长的武器向那些契丹人猛攻,不要命一样! 方拓定睛一看,心头却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一次,帮自己攻击敌人的不是柳长风,更不是适才出演提醒的尹天,而是那个身份像迷一样的西域人格里 *********************** 这几天公众版更新快了!但由于vip最近更新变缓的关系,过一阵子各位可能得等了,不过也不会很久拉!哈哈!没办法,两边不平衡阿! 第五章 “没想到这些契丹人的动作还真快!”方拓踢了踢脚下的尸体,口气中带着不屑:“不过他们也够蠢的,这么点人竟然也敢来找麻烦!”当初那么大的天都教自己都能硬闯,来十几个废柴还难得住她? “他们不是愚蠢,而是你的武功太高!”旁边的柳长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就接着指挥下人们打扫战场。有柳长风的势力在,客栈的后院突然出现这么多尸体,自然也不会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了。 “柳公子说得不错!契丹人的天杀阵横行塞外几十年!还从未让人如此轻易的破过!姑娘算是第一个了!不过”尹天擦干净宝剑上的鲜血,收剑入鞘,淡然说道:“此战也算侥幸,若不是小徒搅和一把,咱们也没这么轻松了!” 刚刚那场战斗,格里奋不顾身的冲杀在前,他那悍不畏死的样子,简直是在拼命。虽然武功不高,依仗的也不过是些许的蛮力,但也着实让那些契丹人慌乱的一阵子,也就是靠这很短的时间内!方拓等人才抓住机会,破了闻名久已的天杀阵,所以,此战格里实是功不可莫。 方拓转过头,只见格里正颓废的坐在台阶上,连脑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虽然看不清他面部的表情,但那背影却显得极为落寞,可能,他也是满怀心事吧?方拓对他的来历更感兴趣了!从他的表现来看,一定是与契丹人有着深仇大恨,他是谁?从哪来? 这时候,花园中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柳长风长舒口气,站到方拓身边:“契丹人还会找上门的,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一些!”他又叹了口气:“可惜,这不是在京兆,否则,我让他们连城门都进不来!” “谢谢!我会注意的!”方拓感激的道。 旁边尹天却是打量起方拓来,过了好半天,才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天杀阵乃契丹天都教的不传之秘,最近也确实有风声,说有大量的天都教徒潜入了中原,而目的,他叹气道:“没想到,你便是那天下闻名的兰若冰!”现在,他已经能够肯定方拓的身份了 方拓闻言一愣,旋即想到想到了自己的破绽,略微颔首,算是肯定了对方的话。她自然知道,契丹人一出现,自己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 “无情!咱们真的要在这里住很久吗?”清晨,尹绾冲进房间,对着正在洗脸的方拓开心道:“不用再坐车了?也不用去唱歌了?” “你听谁说的?”毛巾放下,露出方拓的脸。 “柳公子!” “这家伙!”方拓大皱眉头,自己的行程什么时候要他来安排了? 看出方拓的不悦,尹绾小心道:“他说,最近世道不太平,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而且我爹也同意了!”说到这里,她转而兴奋起来:“听说这里要举办除魔大会呢!到时候一定会很热闹!” “除魔大会?”方拓愣了愣,低头想想,点头说道:“也好!就在这里住一阵子再说!正好等”等冷幕白,到时候也不用瞎跑了! “等谁?”尹绾问道。 “等一个人!”笑意爬到脸上,方拓神秘的说:“一个和你关系很大的人。” 尹绾大惑不解,正待开口,敲门声却传了过来,方拓微愣,开得房门,只见一个狮鼻海口的大汉站在门前。 “有什么事情?”方拓问道,这人她是认识的,是柳长风的副手,叫柳安 “我家主人请姑娘到‘喜言居’一聚!”那柳安恭敬的说道。 “喜言居?”方拓知道那是一个酒楼,好端端的到哪里做什么?请自己吃饭?那他本人怎么不来?除非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欣喜道:“幕白兄来了?”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因为之前她曾经和柳长风做过约定,他派人联系冷幕白,一旦冷幕白到了峡州,千万不要直接来找他,而是要到外面见面。 “正是,”柳安点点头:“今早刚到的。” *************************************** “你脸上的疤是怎么一回事儿?”比之柳长风,冷幕白在看到方拓左脸的时候,反应就显得激烈多了。 “啊?”方拓没想到一见面对方竟然会问这个。 “别装傻!”冷幕白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气:“这该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吧?” “哈!”方拓总算反应过来,左手探到脸上,一揭,那刀疤竟然被取了下来,随后又“啪”的一声再次贴上:“这是假的,怎么样?不错吧?”若不是冷幕白问起来,她还真把自己脸上这条“疤”忘了呢。 “这”冷幕白的星目眨了眨,旋即又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长风怎么说这是真的?难道你又骗他?” “骗他?”方拓闻言大感委屈:“他从未问过啊!” “算了!”冷幕白无奈的叹了口气:“听说你在找我?” “不错!”方拓这才想起正经事情,在冷幕白的对面拉张椅子坐了下来,转头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到柳长风的影子,不由奇怪道:“长风兄呢?他怎么不在?” “他回家了!”冷幕白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刚得到的消息,他老爹病了!” “咳!”柳安瞄了冷幕白一眼,表情不自在的干咳一声,解释道:“我家公子起早动身赶了回去,没来得及同姑娘打招呼。” “朋友的父亲病了,你总该表示一下关心吧?”方拓不满的对冷幕白说道,用得着这么幸灾乐祸的吗?还这么明显。 “算了,别提这件不幸的事情!”冷幕白收起笑容,又正了正身子:“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方拓看了看他的身后,同以往大不相同,这一次,冷幕白并不是只身一人,而是呆了很多的仆从,那些人膀大腰圆,眼中精光外露,一看便知伸手不弱,他们分立在冷幕白的身后,颇有气势。 “呵!好大的排场,你带了这么多人啊?” 冷幕白明白她的意思,转头向身后之人轻声吩咐了几句,那些人连同柳安便退了下去。 等到房门关严,冷幕白自嘲的笑了笑:“这年月,实在是不安全,多带些人,也好保全小命不是?” 由于不少成名的人物被暗杀,现在的江湖已然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冷幕白的身份特殊,这些保镖也是不可缺少的。方拓了解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找到快剑一家了” **************************** 方拓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她不该多事儿,更不该将尹天的事情直接告知冷幕白。 因为,她没想到一向精明的跟猴似的冷幕白竟然会做出这么没大脑的事情,不,他简直是个疯子。作为杀人之妻,伤人之女的凶手,竟然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受害者”面前也就罢了,但他却能面不改色的将自己的身份摊开,这不是等着让人扒皮么? 相对于方拓的紧张不安,冷幕白表现得到是非常坦然,他坐在椅子上,二郎腿翘着,仿佛此次根本就不是来“谢罪”,而是来耀武扬威的。 他对面的尹天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惊讶,哀伤,痛恨什么都有一份,而方拓甚至从中找到了一丝的欣赏。 方拓瞧了瞧相视无语的二人,又看了看被吓呆了的尹绾以及一脸茫然的格里,暗叹口气,单手抚上腰间,准备一个不好便将这两人分开,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可以单独谈谈么?”安慰似的拍了拍方拓的肩膀,冷幕白说话的对象却是自己对面的那个人。 “早有预谋的吧?”尹天扫了方拓一眼,接着看相冷幕白,眼神变得犀利而又冷酷,声音更是生硬如铁:“没想到你还敢来找我!” 对着那边的尹绾露出极具魅力的一笑,接着又再次说道:“可以单独谈谈么?”他脸上的神情依旧轻松淡定。 “好!”尹天的眼神变了,变得迷茫,其中还夹杂着异样的神采 ****************************** “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迈出客栈的大门,方拓终于忍不住,将心头的疑惑倒了出来。冷幕白与尹天足足交谈了由两个时辰,接着便衣衫整齐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在外面担心了半天的方拓从他们的神情和举止上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的苗头。而按照方拓的想法,这两人见面即便不是刀剑相加,也该横眉冷对才是,万万没有这样平心静气来谈话的道理阿! “他说那时候我也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孩子,所以并不怪我,哎!他是个怪人,也是个好人。”冷幕白抬头望着天边,思绪似乎已经飞到了那飘动的云上。 方拓大感失望,就这些?至于谈那么长的时间吗?而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还有内幕,好奇心驱使下,她又问道:“真的只有这些?” 冷幕白闻言呆了一下,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方拓,双目中满是诧异,轻轻叹息一声,幽幽说道:“你变了!”他围着方拓转了几圈,并将她上上下下扫视一番,最后,眼睛对上了方拓惊诧,又不知所措的脸:“若换了过去的你,遇到这种事情顶多是‘哦’一声了事,断不会这样追问的。” 此话听在方拓的耳中,确实让她一惊,不过她又立刻在脸上摆出一副笑容:“太夸张了吧!我过去有这么不近人情?” “过去的你可是对任何事情都显得漠不关心的!”冷幕白微微一笑,眼睛却捕捉到她神情的变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方拓笑了一下,讪讪道:“没想到,你的观察力也很惊人的!” “是啊!”冷幕白的眼睛依旧是充满笑意,盯着方拓看了半晌,他才移开目光,长叹一声,轻声的念道:“其实,我很了解你!不过这样也好” “对了!”这样的气氛实在让方拓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她连忙转移话题道:“12年前你还是孩子?那当时你多大?” “14!”冷幕白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答道:“其实那时候我已经长大了!” 单手揉着下巴,方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对啊!当时你才十四,也打不过尹天,那怎么还能打败你师父?”十几年前乔木就已经是武林十大之一了,而冷幕白能打败他?这样算来尹天的武功不是比乔木还要高?不象阿! “谁说我当时能打败我师父了?”冷幕白瞪大眼睛:“我当时是说刺伤他一剑吧?” “有什么区别么?”方拓傻傻的问道。 “笨!”冷幕白嘲笑道:“刺伤一剑和打败一个人是两码事!凭我这样,就能打败我师父?下辈子吧!” “哦!”方拓这才明白,又想到当天遇到乔木的情景,那种绝顶高手的气势和威严确实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抵挡的,即便是自己在当时也是显得相当无力。 “哎呀!”她“啪”的一声,拍打自己的额头:“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什,什么事情?”冷幕白被她吓住了。 “你师父让我传个话给你!”方拓轻轻地说道:“他一生的习武经验,本派的剑术秘籍全都藏在你小时候住的山洞里,若是需要,就去取吧!” “还有么?”冷幕白皱眉道。 “还有”方拓小心的看了一下他的脸色:“以后收徒,不要找自己那样桀骜不驯又傻里傻气的,很累!”叹口气,她又说道:“似乎真的发生的什么事情,感觉很象遗言啊,是不是” “不要胡说!”冷幕白甩手断然道:“他武功那么高,一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不过这句话却没有任何说服力,更像是安慰自己的! 方拓点点头:“可能是我多虑了!”但愿如此吧!但一想到乔木,她的心头就涌起强烈的不安,而且挥之不去。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冷幕白轻轻吐了吐气,旋又奇声问道。 “我”听他如此问,方拓愧疚的低下头,不好意思道:“我光顾着尹天的事情,就给忘了” “唉!”冷幕白无奈的叹口气:“你真的变了,不过这样也好”舔了一下嘴唇,他又补充道:“起码你更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 第七卷肯定要改,甚至前面的内容也要改,但具体的时间嘿嘿!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的写作环境实在是糟糕之极,想要静下心来写些东西就好像做梦一样!哎! 明日更新vip的内容!后面的章节可能会很怎么说?我将用后几章来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说起搞笑,我虽不拿手,但也不是不会!哈哈! 第六章 峡州城,客栈一角。 “绾儿,你是怎么想的?”方拓看向正在细嚼慢咽的尹绾,忍不住问道。 “什么怎么想的?”尹绾奇怪的抬头,不解道。 “冷幕白啊!他可是杀你娘的凶手,还害你成这个样子!”虽不忍心,但方拓还是苦苦追问,台奇怪了,尹天能放弃仇恨也就罢了,怎么这受害最深的小姑娘见了仇人之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知道!”尹绾叹口气,放下了筷子。 “这算什么答案?”方拓大感头痛,正待继续问下去,旁边的交谈声音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听说了吗?南海剑派在城外围捕一头妖怪。” “是啊!这事儿谁不知道?我还听说,这妖怪还是条千年蟒蛇,据说是在京兆发现的,一直追到了这里。” “唉!可惜城南树林不让人接近,否则去看看千年蛇精的样子也算没白活一场” “得了吧,你若是去了,还不叫那妖怪一口吃了?” “千年蛇精”“京兆”这些词汇传到方拓耳中,却让她心头一颤,送到嘴边的酒也不觉溢洒而出。 “无情?你这是怎么了?”尹绾注意到了她的异样,不由奇怪的问道。 “噢!”方拓回过神,勉强一笑,却在这时,眼神猛地转为惊骇,而方向,正是客栈的门外。 尹绾更加不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伙人正从远处急急忙忙地奔来,领头的正是昨天见过的冷幕白,而他的背上,还扶着一位浑身鲜血,显然是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老者 ************************** “唉!”冷幕白满头大汗的步出房间,又回头看了房间内那躺在床上的人,忍不住长叹一声。 “你师父怎么样了?”在外面守候许久的方拓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里,口中关心道:“伤势重不重?” “伤得到是不重!”冷幕白勉强笑笑,但那眉头却仍然紧紧的锁在一起。 “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发现他的?”方拓提高了音量,乔木是谁?武林十大高手之一,武功高的不得了,怎么会被人伤成这样? “当时我得到消息,便带着人赶去城外,那曾想还是晚了一步,只看见我师父伤痕累累的倒在地上,身旁还有数十具尸体,林子里的树木都被破坏打扮了,可见当时战况的惨烈!”根本无心喝茶,将茶杯往桌上一方,冷幕白虚弱的作了下来,现在回忆起那场面,仍然叫他心有余悸阿:“那些剑伤倒是无所谓,休养些时日便好!关键的事,他身中一种奇怪的毒药,我当真不知该如何下手!***,我若知道是谁下的毒手”说到这里,他已经紧紧的攥紧了拳头. 一向斯文的冷幕白竟然会说粗话,方拓更是担心了,显然,乔木的伤势非常棘手.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连忙道:“可以去找无难师太啊!她也许有办法!” 冷幕白抬眼看了看她,脸色好了不少。他点点头,赞许道:“亏你提醒,要不然我都忘了!好!收拾一下便动身!对了,你去么?”他问。 “我?”方拓愣了一下,却又想到方才听到的消息,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在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没法离开,对了”她些微一顿,又道:“将尹天他们也带上吧,小姑娘也有某种毛病,恐怕只有无难能彻底根治!” 冷幕白还向问她是什么事情!但也知道她做出的决定别人勉强不得,也只有答应了 ****************************** “无情真的不一起走么?”尹绾拉着方拓得手,万分不舍的说,而此时她的眼中已经含上了滢滢的泪水。 “不要这样!”一手轻柔的抚着她的肩膀,一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方拓温言道:“过不久咱们还会见面的!”说这话时,她的眼睛却望向了她的身后,那里尹天正抱着剑冷冷的注视着这里,显然,对于方拓“算计”小姑娘的事情,尹天还是有些心结的。 此时,冷幕白从马车处走来,尹绾见到他,眼神瞬间转为惊恐,飞快地松开抓着方拓的手,一瘸一拐地远远逃离开了。 “她好像还是很怕你!”方拓看着她那蹒跚的身影,常常叹口气。 “是么?”冷幕白微愣之后,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会想办法弥补过去的罪恶!” “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啊!”方拓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冷幕白。 “我会让她不再害怕我的!”冷幕白抬了抬下巴,底气十足地道:“对付小姑娘,我可是很在行的!” 方拓不禁睁大眼睛,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再次叹口气:“我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了!也许是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啊!不过”说到这里,她也笑了起来:“你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见,你还真是无耻至极!” 冷幕白丝毫不在乎旁人的侧目,竟然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么笑了许久,他突然止住笑声,眼睛出神的盯着方拓的脸。 “你怎么了?”方拓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大感不自在,僵硬的说了一句,便想转身离开。 “别动!”冷幕白见她转身,连忙制止了她,接着探出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一抖,那用来遮掩的刀疤便在远处尹绾的惊呼声中离方拓而去。 “你这是做什么?”方拓看了看四周,有些恼火道。 冷幕白无视于她那满带着愠怒的眼神,微微一笑,悠然道:“没有这道疤,你就是天上的月亮,云层上虽高寒,却无人敢逼视你的光芒,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甚至会让人产生自卑的念头。但加上这道疤,你便是微微破损的白璧,白璧微瑕,虽也珍贵,却能引起人们的窥视,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给了一帮凡夫俗子以希望,更会让无数的人为之神伤!所以,你应该做一柄出了鞘的宝刃。其光四射,让人丧胆!瞬间逼视天地,尽诛不肖鬼魅之魂!”接着,他又叹息一声:“你还是像过去一样才安全啊!”这最后一句,但带着很大的告诫的成分。 “惹人遐想?你在说谁?”方拓听他话中有话,忍不住问道。 冷幕白却并不回答,依旧带着那温和的笑容,转身走向马车,而这一段的路程,他只是大有深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方拓一个人出神的站在那里,独自承受街道上行人投来的那些惊艳的目光。 ***************************** 峡州城南树林 “等等!南海剑派办事,江湖朋友请行个方便!”一个身穿劲装,手拿长剑的年轻男子正站在林外,而他的对面,立着一个女人。 “我只是想看看热闹!”那女子笑道:“进去看看,可不可以?” “不”那年轻人看清女子容貌,眼睛不由得睁得大大的,见那女子的笑容,更是犹如春风扑面,僚人心思,不觉得面红耳赤,魂都没了,还怎么说话?正在这时,听得呼啸的风声,接着一直拳头在眼前瞬间放大,在然后,鼻子一凉,他身体的控制权就再不属于他的了,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而在失去意识的刹那,他清楚的听到那女子不氛的声音:“靠!能不能倒是说句话,吭哧半天不说一个字,真浪费时间” 而这树林外行凶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拓。 话说,方拓行至树林神粗,原本以为还会遇到南海剑派的潘车,谁曾想一路上风平浪静,连个鸟都没有。 此刻,树林中的一块空地上,气氛可谓古怪到了极点。 上百个手执武器,着装统一的年轻人在空地上为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圆圈中间,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道士正在原地手舞足蹈,口中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干什么。 道士对面的一块大石头上,盘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方拓赶到空地的时候,那女子正穷极无聊的伸出一只手,在打着呵欠。 方拓多在林却看得明白,那女子正是白仙衣她娘,白素贞她老人家无疑。 暗暗叹口气,眼下这种形式,肯定是对己方不妙,若想救出白素贞,还得想个办法才行 *********************** “大师兄!什么时候能抓住这妖怪啊!”一个少年,凑到正在“跳大绳”的道士面前,恭敬道:“已经整整两天了!” “我知道!”那被称作大师兄的道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冲不远处伸着舌头的白素贞努努下巴:“这妖怪法力高强,咱们若贸然动手,必然会被她所乘,所以,你们就安心等我施法,废去她一身妖力,那样才安全啊!” “可是”少年露出苦笑:“这么长时间一点效果都没有,是不是不管用啊?” “胡说!”大师兄狠狠的给了他一下:“师父就这么教的,还有错?至于时间长”他唯诺一阵,有点心虚道:“可能是第一次使用,比较困难吧!” 正在这时,空地的上空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似的喝吼:“下雨啦!” 这一帮人正自无聊,猛听得这个声音,都被吓了一跳,而他们下一刻的反应一起抬头看向天上。只见,蔚蓝的天空,几朵白云飘,一只乌鸦自众人头顶掠过,呜哇,呜哇的叫着 “谁这么无聊!”有人忍不住嘀咕道:“这大冬天会下雨?傻瓜才信!”儿此言一出,他立刻便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无比幽怨的目光。 大师兄警戒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这声大吼明显是穿自他身后,也不可能是他对面的妖怪所为,当下,只以为是那位师弟高的恶作剧,也就不再理会:“大家都老实点!再接着来!”向身后警告一声,他便开始继续“做法”! 平静了一会儿,气氛也似乎会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那大师兄做法的空当,嘴角已经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看来自己猜对了,果然是身后哪个不长眼的小子在捣乱。正在这时,天空中再次传来大喝:“下雨啦!”这一次,他正想的出神,听得这声音不由心思紊乱,脚下步子一滞,便一屁股跌倒在雪地上。 “谁啊?”一个纵身弹了起来,他也顾不得打扫身上的积雪,转身火大道:“那个王八蛋捣乱?给我站出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队伍里,眼光也转为犀利,目光自师弟们脸上扫过,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他深吸口气,正待再问,此时,那大喝声再起:“下雨啦!”这一次,众人具是怒视周围,想找到那个家伙。正在他们砖头四顾的时候,那声音又传来,而且比前两次大上好多:“下雨啦!大家快来收衣服啊!” “啊!”当场便有人失足倒地。 “妈的!哪个混蛋?”大师兄铁青着脸,破口大骂,他已经能确定,这捣乱的不是自己人了。 可问了半天,就是没人答话! 大师兄长叹口气,务必苦闷的准备继续做法,却见那原本坐在地上的妖怪突然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一干弟子骤然一惊,全部举起武器,对这白素贞。 白素贞却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对着半空拍着手:“原来是你啊!” 众人顺着她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个青衣女子飘浮于空地上空,裙摆随风舞动中,犹如天上仙子一般。 “你,”那大师兄咽了口口水:“你是谁?” 那青衣女子看也不看他,微微笑了一下,便飘落到白素贞的面前:“怎么你还记得我?”这人正是方拓无疑。 “当然记得啊!”白素贞甜甜的一笑,开心道:“虽然你的装束变了,可身上的气味儿没变!我还是人的你的!” “气味儿?”方拓脸上的肌肉颤抖几下,接着轻轻的叹口气:“算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帮人非得追着我,来到这里,我也累了!想歇息一下,他们便在那里做些奇怪的事情,整整两天了,真的好无聊啊!我刚想走呢!”白素贞又打了一个哈欠。 方拓闻言,敬佩的看着她,果然不愧是传说中强大的妖怪,眼下群敌环伺,他竟仍能如此淡定且谈笑自若,不服都不行。想到此,对白素贞更是增添了几分好感。 而那边南海剑派的众人正在猜测方拓的来历,眼见这种情景,也知她与白素贞是旧识。 “原来又是一个妖怪!难怪会飞了!”显然,有人已经将她归为妖邪一类了。 “妖怪?妖怪长得都这么好看?”这是原本心死不纯的人 方拓环顾自州,眉头却又皱了起来,眼前这帮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全是年轻人,一个个虽然脚步沉稳可见根基扎实,却无一个厉害的角色。而且抓妖怪这么大的一件事只派一个弟子在树林外守候,这也太古怪了!难道还有隐藏着的高人在场?想到这里,她轻哼一声,冷然道:“就你们这些人?你们的长辈呢?” 众人见她第一句话便是提及长辈,口吻中大有轻蔑之意,当下就有人不服,人群中更是鼓噪一片。 那大师兄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妖孽,收拾你还用得着我们师长?我们就够了!” “哼!”又是一声冷哼,方拓的表情更显得不屑。 她这种实在是明显,那大师兄虽然身为大师兄,但也年轻气盛,怎受得了这种窝囊?想也不想,便挺剑而上。 “菜!”方拓讥讽道,这人也太菜了,就这身手也出来显摆?单手一挥,软剑出鞘,身子纹丝未动,直接用软剑抵住对方攻来的长剑,下一刻,手腕一抖,习惯性的挑向对方咽喉。 “不要!”正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白素贞发出惊呼,方拓反应何等敏捷?中途强行变招,软剑带着寒光,划到了那大师兄的手臂。 “啊!”伴随着惨呼声,那大师兄急急忙忙的捂着手臂后退。 “杀人是不对的!”看到方拓投来的询问目光,白素贞一本正经地说道:“任何生命都是无价的!” “哎!”方拓忍不住叹气,心中却更是佩服,这白素贞当真善良,比自己可强多了!也罢,既然这样,自己也不必妄杀人命,就当一回“善人”吧! ****************************** 软剑在手中颤动,在内里的催动下发出阵阵龙吟声。方拓冷冷的环视在场众人,继而牵出一抹笑,满面嘲讽:“你们谁还来?” 众人虽不忿其态度,但方拓一招变将“大师兄”打败,虽未下杀手,但那霹雳手段也足以让人心头发颤。这时,只听得阵阵喉咙滚动的声音,却再无一人敢站出来。 方拓表面上平静无波,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眼前这帮菜鸟虽好对付,但人数众人,自己再不杀人的情况下脱身也不会很轻松,以白素贞之能竟然会叫这帮人围困,显然是着了什么道,而且,在此之前一定还有高人在场,且对方随时可能出现,自己就更不能浪费时间了。所以 缓缓地举起软剑,放到面前,方拓探出舌头,沿着剑刃舔了一圈,泛着寒光的武器,血红的舌头,剑上已然冷却的鲜血,一副虽然精致美丽的面容此刻已经显得狰狞,这可是在电影中学到的,据说能扰乱敌心,确实,效果真的很明显!这一切对于一帮“古人”来说,实在是太血腥,太怪异,太有震撼力了,南海剑派众人见此,不由倒抽几口凉气,脸上更是又青又白,难看至极。 方拓倒是心中庆幸,刚刚伸出舌头她就后悔了,还好,这软剑不是铁的,要不然大冬天伸出舌头舔铁器不是被粘上? “嘿嘿!”怪笑一声,她又将这动作重复了一遍,不过这一次,她只做了一半便将软剑收了回去。 “你怎么了?”白素贞突然发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禁不住大感诧异。 “这剑太锋利了!”眼睛依旧闪动着噬血的光,冷冷的盯视着众人,方拓嘴唇里吐出的声音却极低,她无比苦闷道:“刚刚不小心,把舌头割出血了,好痛!” 白素贞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而她这一笑,却等于给对方一个信号。 “大家一起上啊!”那大师兄冲着师弟们招手:“杀了它们,咱们回去睡觉!” 南海剑派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便极有默契的蜂拥而上。 “怎,怎么办?”白素贞显然没见过这场面,慌张的躲到方拓身后,担心道:“这些人好凶啊!” “杀!”挑开迎面而来的长剑,踹飞不长眼的某人,方拓火大道:“不给他们点厉害看,就” “杀人是不对的!”白素贞使劲的摇着头:“不如咱们逃吧!” ********************************* “喂!你不要背着我,我自己会走!”靠在方拓背上,白素贞不依道:“这样会很慢啊!” 方拓闻言感动异常,白素贞的功力都被禁了!还想这不拖累自己,这种精神实在是太可贵了!她咬咬牙,安慰道:“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那也不要背着我啊!”白素贞抬高了音量:“你扛着我就行了!我在后面,万一他们用暗器怎么办?”她这句话说得很大声,却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暗器?对啊!用暗器!”说实话,南海剑派本来早将暗器之事跑到脑后了,但此刻得到白素贞提醒,自然是 一瞬间,飞蝗石,小刀,飞镖,袖剑等等一干兵器劈头盖脸的砸来. “笨蛋!”方拓暗骂一声,当下恨恨的说道:“你在后面就帮我挡着吧!” “那怎么成?会痛啊!”白素贞抗议。 “你也说只会痛嘛!”方拓大吼道:“反正你是妖怪,皮厚得很!被射几下又不会死!”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她也是很注意的移动着身体,尽量不让身后的白素贞被打到。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方拓背着白素贞在跑,而身后一大票人在追! “喂!你不是会飞吗?”白素贞扭头看了看身后,“阿!”一声尖叫,刚刚敌人的长剑险些光顾道她的身上。 “飞?”方拓这才想起新学的心法,双足轻点地面,带着白素贞便腾空而起。 “这样就安全了!”白素贞拍拍胸脯,又长出口气,砖头看了看下面,一张兴奋的笑脸立刻垮了下去。“喂!”用力的拍打方拓的背,她无比苦闷道:“你就不能飞快点吗?”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现在他们的速度似乎个干了!原本也只有几热能勉强跟上,但现在,“大部队”已经赶上来了。 “我学会这个不久,飞不快啊!”方拓也看看身后,郁闷道。 “那你飞高点啊!”白素贞气道:“咱们现在离地面只有一人多高啊!他们一挥手就够到了!” “你这么沉?我能飞得高吗?”方拓恨声道。 “那咱们还是下去算了!”缩脚,躲开袭来的武器,白素贞尖声提议道。 “好主意!”方拓也觉得有理,气息一滞,双脚便踏上地面!于是,她们又开始跑了起来,继续那场永无止境版的追逐游戏 ********************************** “想想办法让他们停下来啊!”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两人的窘境却丝毫没有得到好转,于是,白素贞又开始发挥她那超人的想象力。 “我正在想办法!”方拓回头看了看,心中却在骂娘!这帮家伙身后不怎么地,怎么轻功这么厉害?自己虽然背着一个人,而且白素贞也确实重了点!可也不至于甩不掉阿? 正自琢磨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她猛地定住身形,蓦地转身,手中软剑泛起阵阵剑芒,最后汇聚成一柄巨大的光剑:“驭剑决!”光剑轰然袭向南海剑派众人,呼啸声中,无数人到地,而这一次,她需要保存体力,更不想杀人,所以,这骇人的招式一出,虽有人损伤在所难免,却并未伤及人命。但即便是这样,也是气势惊人。 惊呼声响起,南海剑派众人都被吓住了!一时间竟然无人敢再上前来。 “好咧!”方拓微微一笑,转身,接着跑! “你那招好厉害啊!”白素贞兴奋的拍手道。 “那是自然!”方拓得意的笑道。不过白素贞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僵在嘴角了。 “他们又追过来了!好象不太怕你啊!” 方拓回头,果然,那些人还不要命的追在后面:“这帮人疯了?追个没完?” “谁让你沿着官道跑的?不会穿树林啊?”白素贞叫道:“我还告诉你,前面就是魁斗镇,听说他们还有很多同伴在那里啊!他们能不拼命吗?” “你不早说?”方拓暗恨,步子一变,便扭转了方向,朝旁边奔去。 “还有这么多人啊!你在向上次一样把距离拉开吧!”白素贞回头看看,再次提议。 “哎!”方拓叹口气,她现在没多少力气了!驭剑决用的又不是很熟练,弄不好体力耗尽,可就麻烦了!不过 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拓再次停下身子,同上次一样动作,但这一次,手中的软剑只是虚晃一招:“六脉神剑!”伴随着这声呼喝!效果依旧明显,敌人又停住了! “嘿嘿!”得意的笑笑,方拓不浪费一点的时间,转身,又接着跑。 “喂!”听到身后那夹杂着被耍之后那不甘的,愤怒的叫喊声,白素贞奇怪道:“你不会什么六脉神剑吗?” “废话!我只是吓吓他们!”身手拍了身后那鼓噪的人一下,方拓咬牙道:“我说我还会葵花宝典呢!你信吗?” “喂!人还是很多啊!”白素贞可不管什么,依然用那兴奋的语打击着方拓的信心:“你的办法似乎不管用啊!” “可恶!”方拓此时真的很想把白素贞扔下去! “你看前面!”白素贞可不知道她的心思,口中依旧道:“那是个悬崖,下面是一条河呢!要不要换个方向?” “河?”方拓愣了一下,接着一个主意涌上心头:“那河大不大?深不深?” “很大,也很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白素贞还是照实回答。 “好啊!你抓紧了!我要跳下去了!”说话的功夫,两热已经奔向悬崖边上。 “不要啊!”白素贞连忙开口制止,但已经晚了!此时,方拓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两人的身子在空中划了一个极其完美的抛物线,接着,直直的向悬崖下掉落下去。 “我忘了告诉你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在半空中,白素贞丝毫没有受到风的影响,说的话也格外清晰。 “什”方拓刚要问,但一张嘴,那猛烈的风便灌了进来,顺便将她的话打断. “现在是冬天,河上已经结冰了!很厚啊!”此时,白素贞的声音里满带着惊恐。 “啊!” 于是,奔到悬崖边上的南海剑派众人一边叹着气,一边欣赏着百年难得一见的情景!两个不要命的妖怪竟然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投河自杀,不,应该是投冰自杀才对 ****************************** 就在一干人等为这两个英年早逝的妖怪感叹的时候,悬崖的下方,在一处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正传出一声声清脆而又古怪的声音,紧接着,河面上的冰层竟然一点点的龟裂开来!最后“砰”的一声,并层炸开,爬出两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 “好险!”方拓伏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还好我留着一点功力,要不然就废了!” 她旁边的白素贞苦着脸:“都怪你,我新买的衣服啊!” “怪我?”方拓气道:“你怎么不早说啊?还得大家差点丧命!” “你没问嘛!”白素贞委屈道。 “算了!咱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方拓叹口气,也不想在追求下去!反正自己也没什么事情。想到终于能摆脱追踪,她笑了起来。 “好啊!”白素贞露出甜美的笑容,接着伸出双手:“我刚才被吓得没力气了!你背我啊?” “没力气?”一听这话,只见方拓笑容一敛,眼中原本的微笑风情给翻腾的火焰所取代,脸上的不悦几乎冻结成冰,细致的五官瞬间冻结,从鼻子里喷出的冷哼完全能被解释成冰气:“这一路上可是我背着你!掉到冰面上的时候也是我做的肉盾!” “我真的没力气啊!”白素贞再次露出那天真的笑:“帮帮忙!” “哎!”方拓叹口气:“好吧!”接着俯下身去。 白素贞的笑容更加甜美了!而正当她以为会马上跨坐到方拓背上的时候,却猛地察觉到不对劲,眼前的景物怎么变了! “不要啊!”白素贞哀求道。 “我也没力气了!”方拓不理会她,接着走自己的!而她的手,正拽着白素贞的脚! 就这样,白素贞被她硬生生的,就这么拽着离开了河面! ************************************ 山坳里,生起一堆篝火,方拓和白素贞就坐在旁边,火上还放着冒着油的烤肉。 “既然被围困了两天,你一定饿了吧?”方拓轻轻的叹口气,将火中的烤肉取了出来,递给白素贞一块:“吃吧!” 谢谢!”白素贞笑着接过烤肉,张嘴就咬了起来,口中还赞叹道:“真好吃!” “喂!”方拓刚想谦虚几句,但一抬头看到白素贞的脸,情不自禁的叫起来。 “你干什么?吓人阿?”白素贞不满的嗔道,她手中的肉险些没掉下来。 “你!”方拓指着她:“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是在吃东西的时候被发现身份的!” “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白素贞意外道。 “是人就能猜到!”方拓没好气的呵斥,她的音量很高:“这里,这里!”她指着白素贞的眼睛和嘴:“你的蛇眼睛很特别阿!人类绝对没有那个样子的!把獠牙收起来好不好?对了,还有信子!天啊!~”原来白素贞在吃东西的时候,眼睛再不是人类的瞳孔,睁得好圆好大,还闪着幽光,瞪得有茶杯口大小,鲜红的信子吐出一尺多长,更别说那长长的獠牙了! “我说怎么旁边的人全跑了呢!”白素贞高兴起来,终于知道自己失败在那里了! “你以后注意点!要不然走到哪里都会被捉住的!”方拓用手抚上脑袋,一股无力感涌遍全身,面对如此天真的蛇精,他也不知道该所什么好。 “对了!”白素贞抬起头,仔细的看着方拓:“你好象同上次见面完全不一样了啊!” “不一样?那里不一样?”方拓愣住了! “好像开心很多啊!” “是啊!”方拓烈开嘴,苦涩的笑笑,望向篝火的目光却变得悠远:“我只是想让自己今后的日子过得轻松一些!” “可是”白素贞犹豫了一下,又道:“你们人类能说开心就开心吗?好像很难啊!” “是啊!人类的心思永远没有你们妖怪单纯!但我又我自己的办法!”方拓悠然道:“你知道什么叫心理暗示么?”说完,她又自己笑了起来:“这你怎么可能知道!”这可是21世纪的词汇阿! “什么叫心理暗示?”白素贞天真的问道/ “不好解释!不过我自己催眠我自己,让自己平凡一些,少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方拓苦笑:“这也不是每个人多能做到的,要看心境的变化如何了!”也许,知道自己只有一年可活,才让自己领悟到了这一点吧!人在生命即将小时的时候,其心境还真是 “你们人还真是复杂!”白素贞听得头大道。 “呵呵!”不自在的笑笑,突然,方拓想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对了!咱们这么生火,万一将那些人引来怎么办?”这可不是闹着玩得,还得累一次?她才不要,一边想,她连忙站起身,准备将篝火踩灭。 “不用!”白素贞制止了她的行为:“刚刚我在着四周施了法!他们是看不见的!” “噢!”方拓总算放心,既然又白素贞施法,那那帮菜鸟是一定不会发现的了!等等!她的笑容猛地僵住:“施法?你的法术还在?” “是啊?”白素贞理由应当的道:“当然还在,要不然我早就现出原型了!” “那你还被那帮混蛋围困在那里?”方拓尖声吼道。 “我不是说了么?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嘛!那帮人竟做出奇怪的动作,我就不准备离开,想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谁知道整整两天,他们总是那一副动作,我看得都烦了,正要离开,你就来了!”白素贞仍然自顾自的说着,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朝方拓那里看去,只见她额头青筋爆起,一声脆响,软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你要做什么?” “我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情?”方拓冷冷的说道,四周的空气也随着她的话开始慢慢的凝结。 “你没问嘛!”白素贞不自在的干笑道。 “我背你逃跑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手?” “无聊啊!”觉得自己的头皮发胀,白素贞吞了口口水,小心的问道:“你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我有没有说过?”方拓依旧用那冰冷的口吻道:“我最喜欢吃蛇肉了!”一边说,她还一边擦着软剑。 “啊!不要啊!”白素贞慌忙的站了起来,就要往远处逃离。 方拓紧跟其上,将软剑高举头顶,举刀就像她辟去,虽然没用内力,那软剑依然耍的虎虎生风:“我宰了你~~” ************************** 哈哈!看到这一章的朋友就权当没看见吧!哈哈!不知道感觉如何! 有人还埋怨我慢!其实,目前vip只不过发到第七卷第八章!而公众版已经到第六章了!大家还要怎么样阿?最近的事情实在太多阿!所以请大家多多体谅,等混过这一阵子再说吧! vip明日更新! 第七章 隆冬的傍晚,起风了。入眼的是林海翻滚,传至耳边的,是涛声阵阵。冷冽的风吹起遍地的雪粒,在旷野中形成了一个白色的雪雾,连绵的群山都好似被抬到了云层之上,虚无飘渺,神圣异常。 伫立于山坡上,方拓眼望那若有若无的远山,竟是看得出神了。 “唉!”白素贞叹着气,踱到方拓的身后,低着头,喃喃道:“我要走了!”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方拓的回应,她微微皱眉说:“我要走了,你可不要舍不得啊!”过了半天,还是没得到回应。她长长的吐了口气,恶狠狠的道:“我说我要走了,你听到没?”说完,她快速的闪到方拓面前,照着她的脚面就是一脚:“我要走了!”这一句,白素贞几乎是喊着说出口的。 “啊?”疼痛将方拓拉回了现实,首先看见的便是白素贞蒙着薄怒的眼睛:“你说什么?”显然,她还是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白素贞闻言很是恼火,上前大力的摇晃着她的肩膀,很没耐心的说道:“我说我要走了,这回你听到没?” “走?”方拓愣了愣。 “是啊!”白素贞放开她,也放缓了口气:“我要回山继续睡觉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睛瞟向面前的人:“你这人可真是怪,明明是男的,非得穿个女人的衣服,很有意思吗?” 听她这么说,方拓哈哈大笑起来:“你男女不分啊!” “怎么会?”白素贞反驳道:“我可是法力高强,见识广博,美艳无双的千年白蛇啊!” 方拓闻言却是双目一亮,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法力高强?” 敌不住她那眼神,白素贞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小声道:“是啊!” “你见识广博?”方拓又问道。 白素贞心虚地点点头,悄然道:“算是吧!”这时,她的一只手托住脸颊,等着对方下一句话。 可能过了好半天,那边方拓却一点声音都没有。诧异的抬头,却看见一块玉在眼前晃。 “你见过这个东西么?”方拓笑道。 “怎么会?”白素贞不满道:“你不是该问:‘你美艳无双?’你应该这么说啊!”她可就等这句话了! “你见没见过这个?”方拓没理会她的反映,只是想尽快的得到答案:“告诉我,这个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什么啊?”白素贞嘟着嘴,朝那玉看去,下一刻,她的瞳孔放得老大,不敢相信的惊呼道:“你,你怎么有这个东西?” “你知道?”方拓惊喜的睁大眼睛:“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此时,白素贞再没有先前调皮的模样,她拍开方拓的手,幽幽叹气道:“你想凑齐轩辕宝玉?” 方拓虽惊讶于她的变化,但现在这个时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轩辕宝玉,根本没工夫理会其他:“不错,这就是轩辕宝玉,看来你是知道了,告诉我其他宝玉的下落好不好?” 白素贞闻言,身体顿了一顿,接着微微侧身,静静的道:“就凭你?是不可能凑齐的了!” “为什么这么说?”方拓皱眉道:“其他的宝玉到底在哪?” 白素贞猛敌转过身,冷冷的说道:“我只知道一块宝玉的下落,但告诉你也无益,你还是不知道得好!我该走了!”说完身子飘然而起,就向远方飞去。 “喂!”方拓急忙赶上,气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这时候,白素贞却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方拓颓废的回到地面,这就是修炼千年的妖怪,单论速度就不是她能超过的,她这身在江湖上也数一数二的轻功,竟然变得一文不值。 茫然的抬起头,白素贞的身体已经化作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下一刻,便消失在云层之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答案?”方拓无力的低喃,对于白素贞态度的转变,她真的不理解。 “放弃吧!”就在她心灰意懒的时候,半空中又传来白素贞的声音。 “为什么?”方拓不甘心的举臂呼喊道:“为什么要我放弃?” “即便是你凑齐了宝玉,也负担不起那种代价!偏执念,困惑心,生死劫,爱不得!此为轩辕四劫,想来,你也接触到了!还是趁早回头吧!”旷野中,只有这声叹息飘散在雪雾中,传得好远,空中的云都仿佛凝聚著哀愁,无奈又满是怅惘。 **************************************** 夜色正深,方拓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踏着地上的积雪,心中却有大堆的疑惑,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为什么白素贞看到轩辕宝玉之后会发生那么大的转变?她所说的代价自己却从未听过,难道赤邪还瞒着自己什么不成?” 正自思索间,猛地心头一跳,她连忙停下脚步,单手抚上腰间,眼睛望四处巡视着,只见月光下,雪地里一片惨白,万籁俱寂。 冷哼一声,方拓朗声道:“什么人?出来?” 四周空旷,一如方才,哪有半点回应?正在这时,异变发生了,突然一串妖媚的笑声打破了寂静。让方拓再次紧张了起来。 “什么人?”听这声音,真是怪异莫名,好似来自天边,将整个天地都覆盖了起来,根本就探测不到对方的所在。 一团粉色光芒咋现,绕着方拓转了一圈之后便停了下来。在她的面前渐渐的汇聚成人形。 “你是谁?”方拓急急的后退,眼前这副情景她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但过去这么做的是她的朋友,而现在 不多时,一个美丽的粉衣女子俏立在她的面前,冷冷的道:“你一定就是拥有轩辕宝玉和天魔珠的那人吧?赤邪在哪?” 方拓呆愣愣的盯着对方,现在,她已经能够肯定对方不是人类了!而且很可能是同赤邪一类!想到此,她又后退了几步。 “呵呵!”那女子看到方拓的表情,捂着嘴娇笑起来:“很吃惊吧?我还知道不少的事情呢!”此时,她的声音再不冰冷僵硬,反而具有一种销魂的魅力:“你告诉姐姐,赤邪在哪?” “姐姐?”方拓脸颊的肌肉一阵颤抖,如果对方真的是同赤邪一路,那自己叫她祖奶奶都占便宜呐! 那女子看她没反应,不由跺脚道:“哎呀,你快点告诉我啊!” “我不知道!”方拓两手一摊,耸肩道:“这家伙一向神出鬼没,我也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哼!”骄哼一声,那女子揉着衣角恨恨的说道:“该死,我怎么又晚了一步?”说着,又将目光投向方拓,并且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火辣辣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方拓不自在的咽了口口水:“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她对眼前这人颇具戒备,只希望她快快离开! “我想请你帮个忙!”那女子吃吃的笑了起来:“一个小忙,将赤邪那家伙引出来!”这时候,她的眼神再次改变,闪动着銳利如刀刃的邪芒,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怎”方拓刚要开口问,却猛地觉到心口剧痛,一身高绝的武功在那女子面前竟丝毫没有发挥的余地,她的口鼻同时涌出鲜血,一头往地下栽倒。而迷失神志之前,只听的那女子的叹息声:“你这人,太没戒心了!” ********************************** 寒津津的山风拂动树梢,树涛翻滚,木影摇曳,发出呜咽之声,篝火的光摇晃着,跳动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高耸入云的绝壁,狰狞的怪石,惨白的积雪,和山坡下那一片黑压压的,神秘阴森的野树林子。 “这是哪?”方拓坐了起来,首先入眼的,是面前那燃得正旺的篝火。 “你醒了?”格格的笑声响起,方拓这才发现,那让自己昏迷的罪魁祸首赫然跪坐在她的旁边,火光照耀在她妖媚的脸容上,美目流盼,唇如花开,还是那样的美丽妖艳,但此时,方拓只觉得对方危险至极。 暗运功力,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她不由得惊叫道:“你把我怎么了?” “瞧你说的!我只是暂时禁制了你的功力而已!况且”那女子抿嘴而笑:“你一个小小的凡人,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你想怎么样?”方拓无力的低下头,她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对方一招便能制服自己,若是一味反抗也是徒劳。 “你很聪明!”女子赞许的点点头:“你只要呆在这里便好!这样就能将赤邪引来!” “呆在这里?” “你没感觉到么?”那女子站了起来,双手抬起,指着天空道:“此处已经魔气聚集,而这些魔气都是从你身上引导出来的,你们的魔气同宗同源,赤邪一定会感觉到,而且,他会奋不顾身的前来救你!” 方拓闻言一惊,但在下一刻便收敛了激动的情绪,她在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这可奇了!赤邪是魔,他会来救我?那我可真有面子!” “他一定会来救你的!”锐利的目光投到她的脸上,那女子很有自信的说道:“就凭你手中的天魔珠和轩辕宝玉,这两样东西,我们魔族不能碰处,但赤邪不一样,这个可怜虫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保护你!” “哦?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对了”方拓挑眉冷笑,想了想,却还是忍不住的将心头疑惑道了出来:“你为什么非要找到赤邪不可?” 那女子抬了抬下巴,眼中射出愤恨的火焰,她愤然道:“那贱人偷了我最宝贵的东西!我当然要找他!” “最宝贵的东西?”这话听到方拓耳中,却让她的表情巨变,她异常古怪的朝对方的身上看去,心里却坏坏的想到:不会是赤邪在外面惹得风流债吧? 那女子根本不知道方拓那龌龊的想法,她仍自恨恨的咬着牙:“我要将他碎尸万断,我还要”这话还没说完,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朝远处的树林望去。 看她这个样子,方拓也紧张起来,赤邪不会这么快就到了吧?正在这时,却听的那女子的叹息:“唉!怎么会只引来了一帮小砸碎?” “小砸碎?”方拓大惑不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只看得见黑压压的树林。 “你们人类都这么好管闲事?”那女子转头对方拓笑道。 “人类?”方拓一愣,紧接着站了起来,而这时候,根本用不着敏锐的感觉,她也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说了。 远处的林中,燃烧着的火把一个挨着一个,一群连着一群!幻化成地面上的群星,呼喝声,衣袂带风声清晰的传了过来,却让方拓苦笑皱眉,因为她知道,麻烦来了! 第八章 峡州城外,万真山庄。 夜里,刮起了大风。庄园里里外外烛火通明,宾客满座,交谈,合呼声不绝于耳,正厅两侧,摆开一长溜客席,做得多是一些年轻的人,里面有道士,有和尚。 “要说昨天那才叫惊险!”一个身着道袍的年轻人坐在一个角落,得意非常:“围困那蛇精整整两天,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妖怪”此人正是前日围困白素贞的那位大师兄。 “得了吧!”他的话还为说完,旁边便有一名长须男子讥讽道:“你们南海剑派还能捉妖?真是笑话!” “齐功!”那“大师兄”恼羞成怒,拍桌而起,手指着挑衅的人愤然道:“你们灵山派与我南海剑派好歹也算是邻居,你怎么总与我唱对台戏?小瞧我们?” “小瞧?不敢!”齐功嘿然一笑,脸上更是挂满了不屑:“正因为是邻居,才知根知底!你们过去没捉过妖怪吧?” “那又怎样?”大师兄挑眉,又冷哼一声。 “妖怪可不是随便就能捉的!”齐功眯起眼睛,缓缓的开口道:“照你所说,围着妖蛇整整两日,人家一动未动,可是你的法术起了作用?你是南海剑派第三代弟子资历最老的,但也未满十年吧?可曾接触到高深的道家绝学?捉妖这么大的一件事情,竟然只有你们三代弟子在场?贵派的长辈呢?围住城南树林,外围却只有一个弟子看守,是否过于儿戏?” “这”那“大师兄”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不难看,却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齐功看他那吃鳖的样子,心下得意,还待再补上两句,但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刚刚入门的身影,心头却是一惊,便连嘴边现成的话也咽了回去。 “那是谁?”那“大师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院中出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年约二十余岁,肤色微黑,剑眉胆鼻,漆眸中目光如剑,眼神极为犀利,背后剑穗飘垂在肩,很是英武。 “你是第一次来参加”齐功让是目不转睛,待那男子消失在通往庄后的拱门,才开口道:“所以不知道也是难免!” “你怎么又提这个?”那“大师兄”甚是不服:“你不就比我多参加一届么?” “呵!”齐功这一次却没有与他再争那口舌之利,只是道:“当今的佛道两界,正统修行法门都被几大势力所垄断,而除魔大会,明着是替尘世斩妖除魔,其实也只是这几大门派交换修炼心得的聚会而已!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幌子!” “这些话我师傅也曾说过!”那“大师兄”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一番话。 “你看到庄后那幢小楼了么?”齐功微微一笑,手指庄园的后方:“那幢小楼,便聚集了当今的五大势力的精英,我们灵山派进不去,你们南海剑派更进不去,便是江湖上名声响亮的少林寺,也是没有资格进到那里面去,刚刚那人便是玄心道的玄虚子。” “玄虚子?”大师兄不由倒抽口气:“就是那个被誉为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天才?”齐功听到这番话,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是傻瓜!” 大师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嘿然取笑道:“听说你和他曾结队闯荡过!看到他如此风光,你不服气是不是?” “不管你信不信!”齐功双目骤然放亮,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神色古怪道:“道法方面,他确实是一个天才,但他这个人,实在是有够”却在这时,后院突然有尖啸声传来,几道人影在庭院半空疾驰掠过,紧接着,后面奔出数十个人,有僧有道,有男有女,他们疾步走至各派的桌前,大声喝呼着什么。场内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一时间人声鼎沸。 “怎么回事?”齐功转头四顾,只见自己师父正纠集本派弟子,他连忙赶上前去,开口问道:“师父,发生什么事情了?” “唉!”灵山派掌门长叹口气:“城南黑雾翻涌,魔气冲天,其汹涌强悍世所罕见,只怕有极厉害的妖魔出世,这天下不太平了!” “那该如何是好?”齐功急声道。 “你且帮我安顿好你的师弟们,然后便随为师会同各派精英前去探个究竟”掌门说完这番话,转身向南,只见黑云弥漫,已经遮住了大片的云彩 ************************ 话说参加除魔大会的各派精英冲出城外,施展各种轻功法术,向南奔去,等聚集到魔云覆盖的中心,却没有遇到先前设想的可恐情景,更没有看到张牙舞爪的魔王鬼怪。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两个女子,一粉一白,一妖艳一妩媚。尤其是那粉衣女子,二束粉红色的绸绫交绕地裹在胸前,但那上面却是一抹雪白,肩头也全露了出来,纤腰处肌白肤嫩,圆脐毕露。先不论眼下季节,单说这身装扮,也是前所未见,一些年轻的人只觉鼻头温热,两缕液体流淌出来。 那白衣女子倒是正常,只是发髻略见凌乱,脸色有些青黑。此时,她正拉扯着粉衣女子的衣角,嘴唇又开又合,不知在对同伴说些什么。 众人巡视四周,也只看到这两个女子,想来,这两人必定与汹涌的魔气有关,正待上前询问,那两个女子竟然不理会众人的呼喝,携手飘浮而起,在半空中幻化成一道白光,直直的向北方飞去了。 “阿弥陀佛!”随着这声佛号,一位面如枯草的长须老僧人在人群中走了出来,看了看那两个女子消失的方向,长叹口气,接着双手合十,对身后的众人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枯木师兄!”他身后又步出一人,也是僧人打扮,面庞圆润无须,浓眉大眼,一身金丝缕边的伏魔金刚袈裟,单手执杖,威风八面的往枯瘦老僧身旁一站:“这两个女子必是妖魔之类”他的话还未说完,四周便响起附和之声。 “正是,正是!枯木枯叶两位大师的法眼岂会有错?这两个女子必是妖魔无疑。” “我早看出来了!你看她们那打扮?哪像是良家女子?” 枯木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大皱眉头。 “师兄,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枯叶向师兄询问道:“要不要追上去?” “单看这速度,便是你我所不及,怎么能追得上?”枯木无奈苦笑,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已经渐渐消散的魔气,缓声道:“这魔气肯定与刚才那两人有关,一步错,步步错。咱们还是来晚了,只要她们不主动现身,想再次找到她们,恐怕是难了!”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妖孽跑掉?”枯叶怒声喝吼,过了一会儿,他压低声音,喃喃道:“可惜天心道和玄心道的道友未能赶来,他们的心法与魔气相克,想来能轻易的找到这两个妖孽!” “有办法了!”枯叶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嘴角荡起一丝笑意,转过身,对着人群大声道:“玄心道玄虚子可在?” 等了半晌,却无人回应,他皱了皱眉头,再次喊道:“玄虚子道友可在?” “来了!”过了半天,人群中才挤出一个年轻人,剑眉如削,星目辉闪,白衣后背着一把长剑,正是玄虚。他快步走至枯木身前,施礼道:“晚辈玄心道玄虚子拜见枯木,枯叶两位大师!” “道长免礼!”枯木嘿然一笑,上前搀扶起他,接着对身旁的枯叶说:“师弟,这便是玄心道的掌教弟子玄虚子!” “哦?”枯叶一惊,瞥见玄虚那一身俗家装扮,微微皱眉,不过下一刻便在脸上挂上笑容:“闻名久已,想不到小道友如此年轻,便作了掌教,前途不可限量啊!” “废话就不多说了!”枯木正起面孔,对玄虚道:“刚刚那两位女子十有八九与这魔气有关,说不定她们便是强大的妖魔,小道友可曾看清她们的面貌?” “这”玄虚苦笑两声,面带尴尬的低声说:“晚辈来晚了” “呵呵!不要紧!”枯木脸上的肌肉颤动一阵,旋即恢复了平静:“以小道友身负的法术,想来可以轻易感应到她们的存在!” “正是,晚辈确实有所感应!”玄虚抬起头,眼望北方:“他们可是逃往北方?” “不错!”枯木满意的点点头:“正是北方,老衲希望小道友能凭借一身绝学,暗中的跟踪她们,找到她们落脚的地方并且传回讯息,到时候,各派精英齐齐而出,剿灭魔穴,消除这妨碍人间太平的一大隐患。” “贫道谨遵法旨!一定不会让各位长辈失望!”玄虚抱了抱拳,说完这番话,便直起身,面向北方,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身形便渐渐的淡化,最后如同一抹幻影,消散于无形。再往前看,他依然保持着那种姿势,却已经出现在前面很远的地方. “缩地成寸?”人群中稍有见识的人已然惊呼出声。 “正是,小道友不愧被称为五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年纪轻轻便已经掌握了这等绝学!”虽然这么说,但枯木也是满面震惊。 “呵呵!”枯叶总算放下心来:“这次师兄找对人了!”但他的话还未说完,远方便传来痛呼声,扭头看去,月色下,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而他的正前面,是一棵被大力撞倒的树木。 “失误!撞到树了!”玄虚爬起身,讪讪的解释两句,便再次闪身不见了。 “师兄?没问题吗?”枯叶在脸上写满了担忧。 “这是意外!”枯木坚信自己的选择,但他的话刚刚出口,远处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枯木看了看师弟那疑惑的目光,低下头,双手合十高声的念起了佛号。夜风中,他的长须也在不住的抖动 ************************** 冽列东风在耳畔疾驰而过,腾云驾雾中,甩掉了后方嘈杂的声音。 虽然被风吹得难受,但方拓的心里却着实暗舒了口气,总算自己聪明,在粉衣女子打算出手教学那帮“捣乱之人”的时候制止了她,也不用去面对那帮人了。显然,那些个和尚道士都是被汹涌的魔气吸引而至的,自己虽是不惧,但真要起了冲突,也是一件麻烦至极的事情,更何况,身旁还有这位不知正邪的人物存在,万一有人死伤,这黑锅十有八九会扣到自己的头上。而这种蠢事,她是万万不会再去做的。 心身恍惚间,不觉双脚已经踏上地面。 “这样就没人打扰了!”粉衣女子放开方拓,又拍了拍手,甚是满意道:“这下够远了!” 方拓席地而坐,双手抱紧了肩膀,刚刚因为其他的事情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还真有些冷了!一身功力被制,她来到古代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冬季的寒冷。 “你怎么了?”粉衣女子蹲下来,好奇的问。 方拓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只将她的询问当作的风凉话。 “你很不舒服是不是?放心,赤邪一来就好了!” 方拓闻言抬起头:“你到底是谁?找到赤邪之后准备拿他怎么办?”她的语气也严厉起来。 “呵呵!”女子咯咯的笑个不停:“你真逗,这问题你已经问好多遍了,我不是说了么?我是谁不重要,只要赤邪现身,你便没事情了!”说着,她的双手抚上方拓的肩头:“放心,只要赤邪归还我的东西,你就自由了!说不定还会得到很大的好处呢!” “哼!”方拓冷哼一声,赌气道:“我才不相信,待会儿赤邪来了,我就提醒他小心!”抱着肩膀的手臂紧了紧,真冷啊! “对啊!”女子听到她的一番话,突然大声的叫起来。 “什么?”方拓被她这一惊一咋的举动吓了一跳,正待询问,突然感觉喉咙一痛,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姐姐我不会害你的!只是让你在一定时间内说不了话罢了!”粉衣女子对了方拓那满是惊恐的脸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这样你就不能提醒他了吧?” “唔唔!”方拓懊悔的低下头,她这才感觉到什么叫作茧自缚,一番无意的话竟然把自己给害了。 “哈哈!”粉衣女子看到她那样子,开心的笑了起来。但她的笑音方起,异变就发生了。 地震了一般,脚下的地面突然抖动起来,粉衣女子面色一变,拽着方拓便腾身而起,飘浮到半空中。 在她们逃离地面的刹那,陡然一声巨大的声响,数块冒着白烟的岩石迸射天际,其中更有数块呼啸着擦过不远处的山顶,重重砸在了树林里,引燃了大片枯枝干草。 方拓向身下看去,只见方才她们站立的地方已然面目全非,一条宽约一米的裂缝赫然出现在那里。“地震了?”她脸色发白,地面传来巨大的震动,一旁山顶有大块山石不断脱落,隆隆坠响,地层里也冒出大股浓烟,肆虐翻滚而上。 “什么妖怪?”粉衣女子暴喝着,一手拽着方拓,另一只手凭空一挥,红光闪过,手中竟然出现一把翻腾着火焰的短剑。此时,浓烟欺近,她又带着方拓拔高了一段距离,而脚下地面的裂缝已裂成宽达数米、深不见底的鸿沟,热风送来浓浓的硝烟,带着一股呛鼻硫磺气味,方拓一只手捂上了嘴,她从未见过这番景象,自然是惊诧不已。 “吼!”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野兽般的嘶吼直直送至方拓耳边。 声响来自那道豁然裂开的地缝,如墨般的黑烟低低地罩在裂口上,恍惚间,黑烟震晃晃地散荡开,似有什么物体在里面活动,方拓看的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 “吼!”又一声低沉震耳的兽嚎,浓烟终于像潮水一样退去了,氤氲的烟气中,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 “白蛇?”粉衣女子皱眉道。 蛇状的身躯生满了白色的鳞甲,并且泛着微光,身体粗壮,大过水桶,下端仍藏在那裂缝里,只露出一截的身躯和硕大的头部,正是一条白色的大蟒蛇。 猩红的信子吞进吐出,蛇目中带着森寒的杀意,正对着二人的方向,曲身昂首,又是一声巨大的似乎能穿透耳膜的嚎叫,大嘴张开,露出里面肉壁,绕是方拓一向胆大,见了这种恐怖的情景心脏也是跳个不停。 “一条小长虫也敢对姑奶奶撒野?”粉衣女子冷酷的一笑,一个闪身,挪出很远的距离,在一块未被浓烟波及的地方放下方拓:“你在一旁好好的看我怎么杀蛇!”说完,人已经高高的飞至白蛇的头顶,红如火焰的剑气疾若流星,直射向蛇的头部,那白蛇收肢急缩,行动间十分灵活,“竦!”炽红的信子蓦然而出,带着炽热的火焰,将粉衣女子迎面罩在熊熊火柱中。 “就这点道行?”伴随着一声清喝,火焰退去,现出粉红色的身形,那女子竟然毫发未伤。 那白蛇的身子一阵抖动,全部脱离地面,竟然整个飘浮于半空中,整个天地似乎都被笼罩在那庞大的身躯之下,伴随她腾空的,还有千团万团的火焰,烧灼着四周的空气,连山头的积雪也忍受不住热浪的侵袭,渐渐化去。 “三昧真火又如何?”粉衣女子凝声道,手中短剑似乎与她合为一体,整个身躯化作一抹红色闪电,向着白蛇袭去。 那白蛇也不甘示弱,身体虽庞大,但也异常灵活,扭动间,竟幻化出无数个幻影身躯,缠向敌人。 它们越打越快,那边方拓的眼睛竟然跟不上它们的动作,此时,她只看见一红一白的两种颜色,时而对峙,时而交缠到一起,也分不出你我。 “真厉害!”方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没想到世间又如此厉害的人物,亏自己还以为凭借着一身的功力纵然不是天下无敌,在人间也算是能纵横无忌。但照这种情形看来,如果跟他们对上,恐怕真的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笨蛋!还不快跑?”就在她发愣的当儿,耳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白素贞?”方拓惊诧莫名,转头四顾,却没有看到那白色的身影。 “你还瞎愣什么?趁着我缠住着女魔,你还不快走?”白素贞的声音又至,这一次,方拓听得更为清晰,而那语气,也更加的严厉。 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那条恐怖的白蛇便是白素贞无疑。 “你怎么还站在那里?不要命了?算了,我还是将她引开一段距离吧!”白素贞那无奈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而就在这时,那边打斗的战场还真的转移了。 方拓苦笑,心头却异常着急,虽然那粉衣女子制住了自己的功力,并妄图利用自己,但不知怎地,方拓的心里竟然生不起丝毫的恨意。那白素贞就更不用说了,是她的朋友,她实在不希望两人莫名其妙的打起来,若是有了损伤更是她不想看见的。 远处气息涌动,方拓只能干着急,却丝毫进不得身,只能远远的看着那场激烈的搏斗。 正在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声巨响,方拓一愣,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皱皱巴巴的白袍的年轻人正从地上爬将起来。 “姑娘!”那年轻人快步走上前来,看清楚目前的形式,对这方拓皱眉道:“前方正有妖魔斗法,你还是离远些的好!”说完,抽出身后宝剑,嘿嘿一笑:“妖魔斗法,贫道本不该插手,但它们毁坏树木,还有你这个凡人在身旁,稍不注意便会伤及无辜,看贫道去分开它们!”说完,也不顾方拓阻止,提着兼便冲了上去。 方拓拦不住他,也只好由他去了,心中却抱着一丁点的希望,听那人的口气,是个道士,而且是伴随着巨响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想来也有些本事,能劝开白素贞它们也说不定。而就在她分神的刹那,却见那人又返了回来。 “这么快?”方拓诧异极了,定睛一看,不由长叹口气,那人的衣衫更加凌乱了,宝剑也断了一截,衣上还冒着丝丝白烟,额旁的毛发有些焦糊!而那原本算是英俊的脸就更加奇特了,双颊一面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向来是吃了那粉衣女子的亏。 “姑娘。妖怪法力高深,贫道不是对手!” 谁让你去的?方拓没好气的想到。 “这种事情管不了,贫道告辞了!”那人拱了拱手,就往来时的方向走。算然步履还算平稳,但怎么看怎么象是在逃命。 方拓也没打算理会他,仍然注视着前方的斗场,可惜,以她现在的情形,根本看不出什么,正待向前走两不好看个清楚,胳膊却被人抓住了。 心头一惊,愤然回头,正好对上那张印着巴掌印的脸。 “姑娘!前方凶险,你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怎么又回来了?方拓愕然。 那人满脸歉意:“贫道方才只想到自己逃命,却忘了姑娘你的安危,真是罪过,这部,贫道又回来救你了!”接着二话不说,拉着方拓便往回跑。 这么走了岂不是很不讲义气?方拓扭动双臂,打算挣开那人的手,无奈一身功力被制,此时力气也根本就拗不过那人,口中更是不能言语,过了半晌,也放弃了抵抗,却只听那人口中念念有词,随后眼前一花,心神就一阵恍惚。 这是什么身法?两旁景物飞快的掠过,就象是看录像倒带一样,极为快速,正寻思间,面前一黑,接着脸上痛感传至大脑,好痛!撞到了什么东西了?等反应过来,她的身子已经被跌倒在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还不等她清醒过来,那道士歉意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不小心,又撞到树了!” 又?方拓只觉得一阵头晕 ************************** 阿!气死我了!很努力的码字,可还是只有这么点,辛辛苦苦的,才弄了一半出来!我就得睡觉了!郁闷!呵呵!浪费这么多文字只为了介绍一个重要的角色!很牛吧? 明天接着更新 第九章上 终于,在撞倒第十三颗大树之后,方拓被带到了一个小镇。 “唉!跑了一晚,姑娘也饿了吧?”那道士摸了摸肚子,对方拓笑道:“走,贫道请姑娘吃东西!”说完拉着她便冲进了一家刚刚开门的店铺。 “来两个馒头,一碟小菜!”在年迈掌柜不耐烦的目光中,他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手里数了数。正在考虑要不要点米粥的时候,一道银光构成的弧线在他眼前晃过。 方拓将一大锭银子交到掌柜手中,接着转身便找了一个桌子坐了下来。 “还是两个馒头”那掌柜看出两人是一路的,但方拓有没说要什么,于是,便冲那道士询问道。 “我们要八个素陷包子,两碗米粥!”那道士改了口气。 “嘿嘿!本说好是贫道请客,无奈囊中羞涩,倒是让姑娘破费了!”在方拓对面坐了下来,他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接着挺直身,一本正经的抱拳道:“贫道是昆仑山玄心道玄虚子。敢问姑娘是” 方拓用筷子蘸水在桌上写下“无情”二字。现在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用这种方法回答对方的问题了。但听到玄心道这个名字,她还是愣了一下,玄心道?没听过,只不知同天心道有什么关系,名字到是挺像的!继而又想起乔碧心,脸上不由露出茫然之色。 “无情?”玄虚怔了半晌,才接着问道:“真是特别的名字!对了,你不能说话?”这才反应过来,一路上,眼前这个叫无情的女子一句未说,便连撞到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方拓眨了眨眼睛,又在桌上写道:“暂时不能!” “暂时不能?”玄虚疑惑道:“可是被人点了哑穴?” 方拓摇了摇头,那粉衣女子只是凭空拂了一下,自己便成了这个样子,自然不会是点穴这么简单。 “不是?那就是被人下毒了!”玄虚凑到桌前道,见方拓还是摇头,更是奇怪:“还不是?那贫道就想不出来了” 这时候,包子米粥已然摆到桌上,方拓不打算再理会他的喋喋不休,自股自的吃了起来。她现在想着白素贞,只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那粉衣女子身手不凡,但愿不要受伤才好!对了,她怎么又再次返回来了呢?感觉这几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想了半天,竟然没有理出半点头绪来。如果能当面问个清楚就好了!想到此,不由恨恨的瞪了面前正狼吞虎咽的人一眼。要不是这小子多事,老子才不会这么麻烦! 玄虚没有看到方拓的表情,他吞下面前最后一个包子,又开口道:“姑娘,不知道你家住何处?又为何会出现在妖怪打斗的地方?” 方拓没好气的再次写道:“你别管这么多,吃完饭就分道扬镳!我自己走!” “你要走?”玄虚愣了愣,连忙道:“这不行!贫道好人做到底,一定会送你回家的!”接着,他又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是怕贫道麻烦,看你武功全无,肯定是被那两个妖孽掠来的吧?你也不用太感谢贫道了我们修道之人,若见妖物临世,怎可放任不管?所以,这也算贫道的责任。只是说来惭愧,贫道法力低微,收伏不了那两个妖孽,只能有负枯木大师所托,但一路保护姑娘回家还是很容易的!” 方拓被他那长篇的抢白弄得一阵头晕,虽然“姑娘”“贫道”的听着糊涂,但大概意思她还是明白了,感情眼前这自以为是的臭道士还要一路跟着自己,她忍住怒气,又写道:“我一个人很安全,不用费心!” “那怎么成?”玄虚还是不答应:“你孤身一人实在是危险,万一再被妖怪掠去,岂不是贫道的罪过?”说到这里,他严肃的说:“我知道姑娘也是担心贫道的安危,但面对这种事,贫道怎能只考虑自己的安危而不顾姑娘的死活?放心,若是再遇到妖怪,贫道一定一拼到底,就算法力不济,也会带着姑娘你逃走的!”临了,他又补充道:“姑娘就打消自己一人动身的念头吧!就算用强的,拼道也会将姑娘留在身边,话说到这份上,姑娘若是再拒绝,可就是瞧不起贫道了!” 方拓咬咬牙,冷笑一声,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过,即便武功暂时没法施展,凭自己的计谋,也是想走就走,他能奈我何?想到这里,她已经开始思索对策了。 玄虚没有漏掉她表情的变化,放下筷子,双手做个一个奇怪的手势:“去!”紧接着,手掌间泛起一道白光,直接覆盖到方拓的身上。 方拓惊见白光一闪又消失,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玄虚嘿嘿一笑,大有深意的说道:“为了姑娘的安全,贫道在你身上下了追踪咒,不论姑娘被哪个妖怪掠到什么地点,贫道都能立刻赶到你的身边,这样才万无一失啊!” 方拓闻言只觉血液入脑,眼前景物扭曲迷乱,险些被气得昏了过去。 “折腾了一夜,姑娘也累了吧?”玄虚没有注意方拓那已经变青的脸色,口中提议道:“这样,待会儿找间客栈休息半日再动身如何?” 他这边说得开心,对面脱身无望的方拓却“自哀自怜”起来:“想我方拓,过去也算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虽转生古代成为一介女子,但做事也算得上是堂堂正正,江湖上,即便算不上是让人闻风丧胆,也算是名噪一时吧?从未怕过,退缩过,更没如此窝囊过。想不到先是被人擒获,后又栽到这等衰人手里,真是‘龙游浅滩遭吓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的凤凰他不如鸡阿!~~’”正正愁眉苦脸间,“救命!”突然听到头顶女子的尖叫声,隔着楼层间的木板,听得清清楚楚,方拓抬头看了看玄虚,他脸上也是诧异之色。 尖叫之后,一个鸭子般的声音响了起来:“臭娘们,少爷我只不过摸了一把,你便叫了起来,真是不识抬举。”然后便是响亮的耳光声和女子的哭泣声。 玄虚脸有怒色,皱眉道:“哪来的无赖?大清早就吵得不让人安生!” 旁边看店的掌柜道士站不住了,蹭蹭赶到楼上,方拓清楚的听到他那老迈的告罪声:“郑少爷,小女不懂事,看在小的得份上,饶她一回吧!” “啪!”又是一记耳光声响,那掌柜痛叫起来,又听得那公鸭嗓道:“你算老几?少爷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以后给老子识相点!” 玄虚霍地站起身来:“我去瞧瞧!”浓眉倒竖地便上了楼去。方拓也站起身来,打算过去看看!而就在此时,眼角瞥见店门前一道黑影一闪即失。 谁?她猛地冲了出去,却只见街道旁店铺林立,冷风中行人很是稀少,却怎么也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难道是自己眼花了?正思索的当,楼上传来几声巨响,打起来了?方拓撇开疑惑,回身也上了楼。 她上了二楼后,嘈杂的声音已经平息了,地上乱七八糟的倒着数张桌椅,玄虚傲立在那里,甚或便是瑟瑟发抖的掌柜和一名小姑娘,而他的对面,是三个大汉,均是手拿兵器。 一个方脸汉子对玄虚上下打量了几眼,喝道:“你是什么人?敢管少爷的闲事?” 他身后的三个大汉也纷纷喝道:“不长眼的东西?连我们绝刀门少门主也敢得罪?不要命了?” 玄虚愣了一下,紧接着仰天哈哈一笑,却在下一刻板起面孔冷冷道:“光天化日下调戏女子,还敢如此嚣张!绝刀门真是好家教!” 方脸汉子瞪眼道:“少爷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小子管!” 玄虚嘿声冷笑道:“仗势欺凌一个小女子,枉为江湖中人!贫我见了,自然要管上一管!”却聪明的没有将那贫道说出口。 “这方圆百里都是我们的地方,想要一个娘们找乐子,谁敢说个不字?”方脸汉子撇撇嘴。紧接着爆喝一声:“伙计们,给他点厉害瞧瞧。”说完,便抢身而上,那两个手下也挥起兵器,不顾那边掌柜的苦苦哀求,就在这店铺的二层斗成了一团。 方拓躲在暗处,瞧的明白,看玄虚那气定神闲的样子,眼前这三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果然,没用片刻功夫,那三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谁?”方脸汉子捂着胳膊呼痛,但口中兀自强硬道:“你,你敢打我?” “笨蛋!”那边玄虚嘿嘿笑了起来:“打都打了,还说什么敢不敢?” “报上名号,我们绝刀门同你没完!”方脸汉子声嘶力竭道。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啊!”玄虚照着他的腰便狠狠的踢了下去:“都说这附近是你家地排了,聪明的人谁还告诉你真正身份?等你找人来报仇啊?” 在楼梯上站着的方拓闻言不禁为之绝倒。玄虚那口气哪象个出家人?不,连江湖人都不像。正在这时候,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头发快速的射入那方脸汉子的身体中。猛地回头,同上次一样,一团黑影一闪而过,继而消失不见。不好!她连忙抢身冲到玄虚身旁。 那边玄虚还在踢个没完:“笨蛋啊!欺负老实人倒是好手,这会儿你怎么不还手了呢?”丝毫没有注意脚下那人已经双目禁闭,丝毫没有半点回应。 他正踢得开心,却感觉到有人在拉他的袖子,转过头,对上方拓那焦急的面孔,笑了笑:“姑娘别怕,你也上来踢几脚吧?这人欺软怕硬,这会儿老实了,咱们好好治治他,看他下回还敢不敢欺负人。”说着,脚也没停,反而更用力了。 方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用下巴指了指地上那人。 玄虚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一看,登时呆立当场,在也说不出话来。 那方脸汉子此时已经七窍流血了,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边两个绝刀门的人也发现了自己少门主的异常,大着胆子挪到旁边:“少门主,少门主!”探了探鼻息,接着对玄虚狂吼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杀了我家少门主?” “杀人啦!”那掌柜见此情景,拉着女儿便尖叫的跑了下去。 “不,不!”玄虚眼神涣散,对着方拓连连摇头,口中哀号道:“不,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人啊!” “我么亲眼看见你踢死了我家少门主,还敢狡辩?”对方二人恨声道,接着一抖手,一道红光带着尖啸声从窗口直直送到云霄。 方拓想也不想,拉着还处于痴呆状的玄虚便往楼下跑,此地既然是绝刀门的地排,那事情远没有结束! 她当然知道那个什么少门主绝对不是玄虚杀了,联想起只见所见的那道黑影,这里面肯定有一个大阴谋,而且是针对玄虚的! 眼下的她,早就忘了自己之前的打算,只顾着拉上玄虚逃命而放弃了一个摆脱他的大好机会 第九章下+第十章上 懒得分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杀的人啊!”跑到街上,玄虚的口中还是一个劲的低喃,神情恍惚,接着扶住墙头便呕吐起来,这刚吃过的早饭怕是留不住了。 方拓怜悯的看着他,这家伙过去肯定没见过死人,不过可怜归可怜,眼下这情景,实在是耽搁不得。 上前半步,拽着他的衣领,“啪!”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嗯?”剧烈的疼痛下,玄虚总算恢复过一点神志来,他捂住脸:“你为什么打我?” “快点走!”松开手,方拓大吼道。 “噢!”无意识的答应一声,蓦地,玄虚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道:“你,你能说话了?” 方拓也是一愣,呆了呆,立即又感到欣喜异常,自己总算不用做哑巴了!暗暗运气,却像之前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可惜!看来功力还没有恢复阿! “姑娘总算能说话了!真是可喜可贺啊!”玄虚的脸色依然苍白,这番话由他说来显得甚是滑稽。 “现在不是庆贺的时候!咱们快走。”方拓瞄了玄虚的身后一眼,远处已经传来嘈杂的声音,看来那绝刀门的帮手来了。拉着玄虚便想跑,谁知这一次,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拉不动对方分毫,方拓不由气道:“你发什么愣啊!快跑啊!不要命了?” “可是,里面死人了啊!”玄虚想起之前的情景,变色道。 “一会儿再跟你说!这里面有古怪!”方拓咬牙道:“你不是会瞬移的功夫吗?咱们快些离开这里!” “我那不是什么瞬移!乃道门最精妙的法术‘缩地成寸’!”玄虚纠正道。 “这时候你还顾这个?”方拓气得险些跳了起来:“赶快走,敌人追过来了!” 玄虚犹豫一下,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出现在大街拐角处的人群,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他单手结印,紧接着,一阵光华闪过,两人的身影便在一连串的惊呼中,消失不见了。 “哎呦!”呼痛声在一片树林中响起,惊飞了林中的雀鸟。 方拓手捂鼻子,指着不远处同她一样跌倒在地的玄虚,没好气的骂道:“你个笨蛋,为什么每次都会撞树啊?” “失误!”玄虚口中歉意连连,转头环顾四周的环境:“这里应该安全了吧?” “你瞬移了很久,大概离那城镇很远了!”方拓点头道。 玄虚想要告诉她,那法术叫“缩地成寸”,但嘴巴动了动,还是改口道:“姑娘说这里面有古怪,不知是什么意思。” “正如你所说,那什么少门主根本就不是你踢死的,而是死于暗器!”回忆起早上的情况,方拓的脸色渐渐凝重:“在你没注意的时候,有人在楼梯附近释放了暗器。”说到这里,她眯起眼睛,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即便是她,也只看到一团黑影闪过,好快的动作,好利索的身法。 “有其他人?”玄虚瞪大眼睛:“贫道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你那时踢得正爽呢!”方拓白了他一眼。 “原来是有人同那少门主有仇,却要贫道来背黑锅,当真可恨!”玄虚气愤道。 “还好你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要不然可真麻烦了!”方拓庆幸道。不过,她口中虽然如此说,但心中却还是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 “那样就好了!”方拓不说还好,这番话一出口,玄虚的额头便渗出冷汗来,这缩地成寸可是他的招牌,对方稍微有点眼力便能看出来,即便是找不到自己的身上,那对师门来说也是一个麻烦的事情。绝刀门可算是个大门派,其势力不可小视阿。 “不行!我得回去解释!”越想越害怕,玄虚站了起来。 “你傻啊!”方拓吃惊的拉住他:“这种时候,能解释清楚吗?不越瞄越黑就不错了!” “那该如何是好?”玄虚急得直跺脚。 “天下这么多道士,你又是俗家打扮。让他们去找好了!只要你不在附近出现,他们一辈子都找不着!”方拓撇撇嘴,她自然以为这“瞬移”是出家的道士人人会用的法术,也就体会不到玄虚心中的顾虑。 “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解释清楚才行啊!”玄虚仍旧是满脸焦急。 “那也不能这个时候去!”方拓摆了摆手,断然道:“此时那什么门主痛失爱子,心绪一定很乱,你莽撞的出现在他面前,只是去找麻烦,一点作用都没有!” “也罢!”玄虚气馁道:“只有在这里等一等了!”说着,便想坐下来。 而就在他屁股刚着地的刹那,一声冷酷至极的阴笑在林中响起:“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回去解释么?” “什么人?”玄虚弹将起来,身后那只剩下半截的宝剑瞬间出鞘。他身旁的方拓也是满脸戒备的站了起来。 “哈哈!玄虚,才几天不见,你便忘了老朋友不成?”那阴寒的声音再次响起,紧接着,前方树枝哗哗一阵响,一道人影幽魅般飘落在两人跟前。这人身材瘦小,竟是无发无须无眉,面相独特,一双细长的眼睛,闪动着幽寒阴森的光,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握着剑的手更是紧了又紧,玄虚双目逼视对方,冷冷道:“没想到你竟然能跟来这里。” “哼哼!”那人桀桀怪笑道:“你以为换了身皮我就找不到你了?” 玄虚有些尴尬的道:“贫道非是打不过你,而是不想伤及人命,你不要太过分!” “嘿嘿!”那人又是一声怪笑:“打过打不过得另说,但你是第一个能从我手中逃出去的人,也算是了不起!不过今日”说着,那对蛇眼瞟向一脸茫然的方拓,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不成!”玄虚挺身拦在方拓身前,大声道:“沈涛,这位姑娘是贫道偶遇的,也不是江湖中人,与贫道更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能伤及无辜!” “可以!”那沈涛抬了抬下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饶了她!” 玄虚转过身,说:“姑娘,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一边说着,一边还冲她挤眼睛。 方拓刚刚张开嘴唇,他便摆摆手,接着悄声道:“我知道姑娘担心贫道的安危!不要紧!即便是打不过他,贫道也可以逃啊!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贫道会找到你的!”说完,也不顾方拓如何反应,便重新面向沈涛,朗声说:“咱们今天便大战一场!” 那边方拓那个气阿!眼见这两人视自己如无一物,她何曾被如此对待过?其实,她心里也明白,看沈涛这架势,肯定是来找玄虚麻烦的,自己此时又确实插不上手。不过,就这么跑了可不是她的作风! 就在这时候,那边沈涛却开口道:“我可没说让她先走!她必须要留在这里!” “沈涛!”玄虚怒声喝斥:“她与贫道毫无任何关系,你不要欺人太甚!” “哼!”沈涛冷笑道:“你万一向上次一样跑掉怎么办?所以,她不能走!放心,我一向一言九鼎,绝对不会伤害她的!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还可以替你送她回家!怎么样?动手吧!” 玄虚无奈的朝方拓歉意的苦笑一下,接着冲沈涛点点头,眼中目光精芒暴涨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话音未落,身剑合一,已经攻击到沈涛的面门。 利刃就在眼前,那沈涛到是不慌不忙,手掌诡异地翻出来,“当!”一掌拍在玄虚的剑脊上,玄虚手中断剑反荡,轻喝一声,又是几剑攻至。却是实打实的架势! 虽然方拓功力未复,但她的眼力还是有的。看着看着,不由眉间暗蹙,替玄虚担心起来。两人看似旗鼓相当,其实沈涛已经占据了上风。虽然这两个人现在只是相互试探的阶段,也都没有用尽全力,但玄虚的轻功明显不如对方,还这么没脑子的蛮干,这不是找死么?反观那沈涛,脚步非常轻灵,进退自如不说,每每还奇招迭出,当真不可小看。出于武者的习性,心中不禁思量,若是自己对上沈涛,胜算能有几层,想来想去,自己似乎应该更加厉害,这两人加一块都不是对手。 正得意间,猛听场中沈涛一声长笑:“撒手吧!”抬头望去,只见沈涛双掌缠中带绞,玄虚手中的剑已然撒手而出。 就这么完了?太快了吧?方拓惊讶的瞪大眼睛。 却在这时,只见玄虚贴地旋转,以以极快的身法在瞬间调换位置,一眨眼间,已经闪到沈涛的身后,双掌似乎在一瞬间放大了一倍,将沈涛圈入满天的拳影之中。拳风掌影满天飞洒,玄虚的攻势犹如海潮怒长,汹涌异常。 “哈哈!”面对玄虚的攻势,沈涛又是一声长笑,双足轻点,退出战圈:“不错,值得我同你认真的打一场!”说着,手中竟出现一杆黝黑的长枪:“再来过!”狂笑间,神态兴奋,战意狂飙。 玄虚拾起地上短剑,苦涩道:“贫道功夫只仅于此,再打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意义!这回就算你赢了吧!” “不成!今日是死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沈涛浑身弥漫起浓浓的杀意,地上的雪粒受到影响,向四外分散开去,便连远处方拓的衣角也是无风自动。周围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何苦呢?”玄虚悸然一惊:“你我又没有深仇大恨,既是较量武艺,点到为止也就算了,何必弄到这个地步?” “笨道士!你真以为老子是为了见识你们玄心道的武功才苦苦追你半月?”沈涛嘿然一笑,眼中闪动着噬血的光芒。 “难道真的与你有仇?”玄虚傻傻的问道:“贫道自问一向循规蹈矩,便连一只蚂蚁也没有伤害过,何曾与你结下这么深的仇怨?”想了想,又道:“是否是前世的怨仇?那样的话也是不能,前世的债实不应该放到今世来,再说贫道也没有前世的记忆,若你杀了贫道,万一错了,贫道死的岂不冤枉?” “笨蛋!”旁边方拓险些跌倒在地上。这人说傻不傻,在酒楼踢那少门主到是挺聪明的,这会儿怎么这么愣? 对面沈涛的脸上也是一片铁青,他见玄虚这副模样,直觉认为对方是在耍弄自己,沈涛收起笑容,眸内光芒更盛,紧紧的盯着玄虚,语气更是冷硬至极:“实话告诉你吧!老子浪费这么长的时间,也就是想和你玩玩罢了!前日我教教主已然下令,让我务必去你性命,看在你陪老子玩了这么久的份上,说吧,你想怎么死?” “教主?”玄虚愕然一愣:“什么教主?难道是他与我有仇不成?” 哼哼一声冷笑,沈涛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物体,一抖手,射到玄虚身后的树上:“鬼头令出,见者皆亡。” 玄虚拾将起来,脸色瞬息数变,目光骤然冷却下来:“原来是这样!容我交待一下!”说完,将那物体投掷到沈涛的脚下,接着便朝方拓走来。 “姑娘,贫道不能送你回家了!你还是瞧准机会快些离开吧!”玄虚神色复杂,叹了一声道。 方拓听他说的凄然,奇怪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玄虚预言又止,最后咧开嘴笑了笑:“专为杀人而准备的。” 这边方拓听得稀里糊涂,那边玄虚已经走回场中,单手持剑而立,傲然道:“感谢你给我时间,现在开始吧!” 沈涛重新打量了玄虚,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钦佩的神色:“我杀了这么多人,你是第一个态度如此平静的!不妄我陪你周旋那么长的时间!虽然不知道教主为何非要我杀你,但你若是加入我们吧!我可以向教主求情!” “不必!”玄虚断然的挥手道:“魔教上下都是妖孽,近日来更有不少英雄死在你们的手里。自古正邪不两立,我玄虚若是以身殉道,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却不会同你们这种邪魔歪道,同流合污的!”接着,他眼睛望向手中断剑,缓缓的说:“贫道武功不如你,现在只有犯下道家大忌,使用道法了!你可不要怪罪!” “你有道法,老子也会神术,还怕你不成?”沈涛陡然仰天大笑,狂态现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 玄虚一手持剑,一手结印,口中喃喃自语,紧接着,一股浩大的白色劲气挟九天风雷之势,狂卷向沈涛。 沈涛也不示弱,双掌开了又合,却是黄芒闪动,两股气息碰撞在一起,却没有任何声音,在半空中便消散殆尽。 “无形劲气?”玄虚凝神注目道:“果然厉害,不过远不如正宗法术!” “哼哼!那就再来斗过!”沈涛一个抢身上前,两人再次斗到一起。积雪被他们的劲气所激,飞溅到头顶,再由半空中散落,交战场内泛起阵阵白烟,两人越打越快,身体却始终被笼罩在雪雾里。只有间或间传出金铁交鸣之声,说明其战况的激烈。 “这么没意思!看我的!”突然,玄虚率先退出雪雾,他深吸了一口气,奋然喝道:“白炁混沌灌我形,禹步相推登阳明。天回地转步七星,蹑罡履斗齐九灵。百神助我断妖精,恶逆催伏邪魔倾。众灾消灭我长生,我得长生朝上清。急急如太上律令敕!”剑势朝天,一股庞大无比的白气冲天而起,气势如巨浪汹涌,又如征战的千军,猛然间四周风声大振,似乎要将这天地搅翻一样。 沈涛神情一变,蓦地十指分开,虚空疾点,口中道:“众生有命,明尊不灭!”紧接着急吐一气,双掌护住前胸,“轰!”震天巨响下,数百道雷电疾驰而下,直直劈往玄虚站立的方向。 远处方拓看得咂舌,这两人还算人吗?此时林子里热气袭人,几米开外的大树更是残烟缭绕,这天雷的威力,真是非同小可!雪白的积雪,黑色的数目,从天而降的雷电,白色冷冽的剑气,这是怎样的情景?方拓已经被深深震撼了!这便是法术的威力? 突然,心神一震,大觉不妙,身体反射似的伏到了地上。 “轰隆!”惊天而响的炸雷声直直灌入耳膜中,暴乱的气流挟带着断枝和残雪汹涌而至,“蓬!”又是一声脆响,方拓身后的树木抵受不住劲气,被连根拔起。 方拓扫掉头上的灰尘,在向前望去,刚刚玄虚两人站立的地方已然面目全非,只有一个几米宽的大坑,冒着缕缕的轻烟。至于那斗法的二人,却没了踪影。 方拓感到窝囊至极,昨日白素贞和粉衣女子斗法她插不上手也就罢了!毕竟她们都不是人类,今天这场面她竟然也无能为力,虽然有功力未复这个理由,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斗起来,自己谁也得最不起。 “玄虚!”方拓在坑边寻找,一堆雪粉灰尘中露出了一角衣袍,他连忙将那人拉出来,正是玄虚。“喂,你没死吧?”探了探鼻息,还好,没死!不过玄虚嘴角雪迹斑斑,显然伤得不清! 玄虚被她这么一摇晃,费力的睁开眼睛,咳嗽了几声,颓然道:“娘的,这样他都没死,白忙活了!”此时他半点出家人的形象都没了,竟然说出脏话来! 方拓露出古怪笑容,放下玄虚再去寻找,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不用找了!那该死的受重伤跑掉了!”玄虚嘿嘿笑道:“亏我有宝物在身,要不然就一命呜呼了!他跑了也好,我这小命算保住了!” “你伤到哪里了?”方拓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见他身上的衣袍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上面还沾着血迹,大概看了看,都是皮外伤:“有药没?” “有!”玄虚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塞到她的手上,不好意思道:“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动不了了,只能麻烦姑娘你了!” “叫我无情!”方拓撇撇嘴,将他拖到一个树下放好,打开瓶子,掰开玄虚的嘴就要往里灌。 “等”玄虚奋力挣扎,使劲全身力气才脱出她的魔掌:“你,你要做什么?” “吃药啊!”方拓理所当然道。 “这,这药是外敷的!”玄虚露出无奈的神色:“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方拓低下头,将药粉洒到他胸前的伤口上,心中却暗自叹气。 “好了!”方拓拍了拍玄虚的肩膀,站起身来。 “好痛!”玄虚再次痛呼出声:“后背还有一个伤口!” “肩膀?”方拓重新蹲下,板开他的身子,果然,一个深得恐怖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伤势如何?”玄虚忍痛问道。 “你惨了!”一只手抚上下巴,方拓神情凝重道:“这个伤口很大阿!而且里面进去了异物,不好对付啊!要取出来会很痛啊!”嘿嘿!心下却在偷笑,自己报复的机会总算来了。 “那就取出来吧!”玄虚叹息一声:“这点痛,贫道还是忍得的!” “好!你等等!”方拓忍住笑意,收集起被摧折在地的枯树枝,又拿出火石,击打起来! “这大白天的,你点火做什么?”玄虚看到她的动作,大惑不解道。 “给你治伤!”方拓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动作到是不慢,不一会儿,一堆篝火便被引燃了。 “治伤?”玄虚更是奇怪,治伤点火做什么? “是啊!”方拓单手探向腰间,打算取出软剑,但想了想,还是舍不得。环顾四周,眼睛不由一亮,从一堆泥土中抽出一个东西,正是玄虚掉落的断剑。笑着看了玄虚一眼,擦净上面的灰尘,又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垫在剑柄上,拿到火中烤了起来。 “你烧剑干什么?”玄虚问道。 “你后面那个伤口里进了石头,我帮你取出来啊!”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口气,但听在玄虚的耳里,却让他浑身汗毛倒立。 “用,用这个?”他颤声道,看看那断剑,已经没有任何“剑”的样式可言了,这宝剑根本就不是为了打斗准备的,也就根本没有开刃,眼下断了一截,更是只能用“铁棍”来形容!用这个割到自己肉里?还是烧红的?想想都不寒而栗:“姑娘,你能不能换一个东西?” “换一个?”方拓故作不解的问:“这荒郊野岭的,也找不到其他‘利器’可用啊!”她还特意在“利器”两字上加重的语气。 “那”玄虚感觉自己眼泪快出来了,却偏偏想不到办法。 “你就放心吧!”方拓安慰道:“就是会痛苦一点,一眨眼也就过去了!唉!”说到这里,她竟然叹起气来:“说真的,我还真是有点不忍心啊!不过你伤势严重,只能用这种办法了!” “那你还是将贫道打昏吧!”玄虚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那即将烧红了的“铁棍”!咽了口口水,如果昏过去,来个眼不见心净,也许会好受一些。 “好办法啊!”方拓眼珠一转,站起来,便从旁边找了快石头过来,费力的举起,就要对玄虚的脑袋招呼过去。 “慢!”玄虚惊叫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把你打昏啊!”方拓抱住石头,神色茫然道:“怎么?不对吗?是你要我这样做的啊!” “可是,这石头,也太大了吧?”这也不怪玄虚,那石头足有西瓜大小,若是砸到人头上,非脑浆迸裂不可,到时候还用治伤?直接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就得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方拓紧皱眉头,恶狠狠道:“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要么用这石头把你打昏,要么你直接忍着!” “咱们商量一下,能不能换一个石头?”玄虚哀求道。 “换一个?可以!”方拓将那大石头往旁边一扔,溅起大片的雪粒灰尘。捶了捶胳膊,道:“说实话,这石头还真沉呢!” “那是”玄虚见她听了自己的话,不用拿那恐怖的大石头吓人,着实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来,但在下一刻,他的表情再次僵住了。 “这个怎么样?”方拓蹲在他的面前,笑容如和煦的春风拂面撩人,但玄虚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在她手里掂上掂下的那个石块! “你,你要用这个?”他哀号道:“这也太小了吧?” “小是小了点!虽然只有半个手掌大小,不过用起来很省力气啊!”方拓淡淡道:“一次不行,相信敲个七八十次你怎么也晕了!” 玄虚只觉得她那笑容就像传说中的恶魔,身体不自觉的向后移动,苦闷道:“无情姑娘,贫道没有得罪你吧?”就算傻瓜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人是在拿自己开涮。 “废话少说,你选哪个?”方拓没好气道。 “你还是直接来吧!”玄虚认命的闭上眼睛 “好!你先趴在地上吧!”方拓点点头,看他老实的转过身去。抽出腰间的软剑,手腕轻抖,就将那伤口中的石块剜了出来,顺便将那些沾了垢物的烂肉割掉,在洒上药粉,大功告成!这种事情用不着什么功力,对于练了很多年剑法的方拓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玄虚只感到一阵专心的疼痛,接着伤口便传来一阵清凉:“好了?”他不由转头看向方拓。待见到方拓手中的软剑,目光一变,嘴唇微启,却没有说什么。 “当然,你还真以为要用那烧火棍捅啊!”方拓白了他一眼。既然已经吓到他的,方拓也不准备做得太过分。 “那就谢谢姑娘了!”玄虚与人死斗到力揭,其实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再经过刚才一吓,此时一切归于平静,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昏了过去—— 第十章(下) 等玄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夜色已经浓重了!首先看到的还是那堆燃的正旺的篝火。还有那张在火光映照下不住变幻的面孔。 “你醒了?吃吧!”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便递给他一个串着食物的树枝。 “好香啊!”玄虚伸手接过,诱人的香味被风吹了过来。 “呵呵!”方拓笑道:“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 玄虚仔细的辨认,不由惊呼出声:“这,这是肉啊!” “废话!当然是肉了!”方拓自己先吃了一口,赞叹道:“嗯,不错,这兔子可真肥!”一边吃,一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玄虚的动作,嘴角渐渐的牵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曾听说过,道士是只能吃素的! 但玄虚的行为却让她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他想也不想,拿到嘴边就吃,几下功夫九江那半只兔子收拾得一干二净,临了还舔舔嘴唇,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好吃,真是好吃!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接下来的几天就拜托你了!” 方拓的嘴巴张了张,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你,你不是道士么?怎么也吃肉?” “谁说道士不能吃肉?”玄虚扬起眉毛,笑道:“道是什么?是自然造化的规律!天下万物有生有灭,何必在乎谁吃了谁?” “哪有这么一说?”方拓气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是道士!满肚子歪理!” “非也!”看到方拓这个样子,玄虚笑的更加开心,他摇头晃脑道:“得道就是忘道,只要心中有道,则处处是道!对了”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放到方拓手中的半只兔子:“你怎么不吃啊?都快凉了,难道是不爱吃?没关系,可以给我嘛!就算你咬了一口我都不在乎!” 方拓闻言气得脸都绿了,恶狠狠的咬了手中兔肉一口:“老子还没吃饱呢!” 玄虚露齿一笑,挪动着身子,靠近方拓,眯缝起的眼睛刚要说话,但他的目光投向前方树林的时候,却愣住了,口中诧道:“师,师叔?” 方拓闻言一愣,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林中空荡荡,黑压压的一片,以她的眼力却什么都没发现,而就在她打算回头质问的时候,胳膊却被拉住,紧接着眼前景物骤变。 这情景她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是玄虚在施展他那总是撞树的缩地成寸。但这一次,两旁景物飞逝中,那迎面而来的树木竟没有像之前那样冲到鼻子上,方拓的身子被拉的左右飘移,一闪再闪,没有半点阻碍。 恍惚间,不觉双脚重新接触到地面,而在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身子被拽到了地上,却是玄虚因伤势体力不支,两人一同栽倒了。 “你这是做什么?”方拓爬讲起来,惊讶的问道。 “我师叔来了!”玄虚面现焦急之色,看了方拓一眼:“这一次,恐怕要倒霉了!” “你师叔来了你怕什么?”方拓将手中那没了兔子只剩下半截的树枝甩出去,听玄虚这么一说,大惑不解道。 “我是没什么要紧的!你可就惨了!”玄虚扶着树木爬了起来,口中无奈道。 “我又没得罪你那什么师叔!”方拓更是奇怪。却在这时,耳朵捕捉到一丝奇怪的声音,回身望去,只见身后的方向“突,突,突”地传出一连串声响,但见满空残枝飞催,风中回荡着清啸,有人朗朗道:“你们到是跑啊?”清亮之语在林梢还未落定,衣袂动风声接着响起,方拓只觉眼前一花,青色袍影微微晃曳中,两人面前赫然多了一个道士,说话间,道袍依然在猎猎作响,冷峻的目光直直射到方拓的脸上。 “这下完了!”玄虚低声咒骂一声,接着上前几步,报拳道:“师叔,您怎么来了?”身形缓缓的移动,不知不觉间,挡在了方拓的前面,也阻断了那道士的视线。 “我刚好路过峡州,得知你的下落,恐怕你对付不了妖魔便急忙赶来了!”那人微侧面孔,目光穿过玄虚,又重新落到方拓的身上,顿了一顿,才蹙眉说道:“你怎的见到我这师叔就跑?怕我吃了你不成?”这玄虚的师叔顶多三四十岁,却两鬓似雪,映衬着一对白眉,脸庞虽显清瘦,但也红润健康,只是那双眼睛散发着冷冽的光,让人不敢逼视。 “哈!”玄虚打了个哈哈,匡道:“我还以为又是魔教会来寻仇呢!” “魔教?”那白眉道士目光骤变,看向玄虚:“你将事情讲清楚!” 玄虚苦笑着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只隐瞒了方拓的信息,他道:“就是这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那个人真的不是我杀的啊!” “此事我已经知晓!”白眉道士断然的挥了挥手:“在我的周旋之下,这个误会基本已经查明了!人是被暗器所害,与我玄心道并无关系!” “这就好!”玄虚长出口气:“还好有师叔在,要不然师侄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呢!” 谁知白眉道士听到他的这番话,却是白眉飞扬,凛然道:“你不用承担妄开杀孽的罪责,但其他的过错,我还是要追究的!” “师叔何出此言?”玄虚闻言一愣,疑惑道:“小侄自问除了莽撞一些,其他并无不妥之处啊?” “哼!”白眉道士冷哼一声,面笼寒气,逼视着玄虚冷然道:“我早说过,凡属妖邪之类一个都不能姑息,你却不知自重被妖魔迷惑,险些将本派卷入江湖纷争之中,你还没错?”话音未落,只见他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长剑,白色电光带着尖啸声闪现,目标竟然是一旁未说一句话的方拓。 “快跑!”玄虚将自己师叔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早在一旁凝神戒备,眼下见他出手,怎还会让他杀了方拓,不由分说,拉着方拓便跑。 伴随着一声冷笑,白眉道士腾身而起,龙吟声起,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荡射一簇密集剑芒,朝着两人而来,沿途激荡起地上的积雪,在内里的催动下,竟然形成了一片雪雾。 因为之前的折腾,玄虚早已没了气力,速度能快到哪里去?方拓被他拉住,耳畔听得呼啸声,知道危险临近,想也不想,一把将玄虚推开,转身抬腿就踢,就算没有一身功力又如何?她方拓练习多年的身手也不是白给的! 在玄虚的惊呼声中,只见一连串腿影流云劲风般地荡将出去,竟是直接袭向对方的剑芒, 几声脆响,雪雾荡然而开,现出方拓凛立的身影,她长发飞扬,气冲牛斗,厉声道:“我又没得罪你,你这臭道士干嘛跟我过不去?” “对你们妖邪之流,我修道之人尽可杀之!”白眉道士定住身形,呵斥道:“你迷惑我派门人,自然更是该死!” “狗屁”方拓心中尽是委屈,开口便要骂,却在这时,她的身体又被拽着“飞”起来了,原来是玄虚缓过气,拽上方拓便疾穿入林,扑簌一声掠得远了。 其实,即便是不使用“缩地成寸”光靠玄虚的轻功本领,要摆脱他师叔也不是费劲的事情。但他伤势并未痊愈,先前更是耗损真气过半,此时又要拉着不情愿的方拓,提气疾掠之际,气行竟滞,难以久支,只奔不一会便感力怯,再提劲时,眼前一阵星花乱闪,竟不小心撞到一棵大树梢,反弹后,被狠狠的摔到地上,跌得四肢犹似折断一般,半天也挣扎不起来。 那边方拓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刚狼狈的爬起,前方劲气声又至,她心中涌起一股苦涩的无奈感,功力未曾恢复,只以拳脚也只能御敌一时,玄虚又身受重伤,帮不上手,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 走至方拓身前的白眉道士甩袖在她身上拂了一下,方拓只觉得身上中了定身咒,半点都动不得。那白眉道士却并未再出手,只是缓缓的踱到玄虚旁边,冷冷的瞪着他。 “玄虚!你屡犯门规不说,眼下竟然袒护妖魔,妄图逃跑”他银眉微耸,冷然道:“实实在太让我和你师父失望了!” “师叔可否听我一言?”玄虚冲他施了一礼,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方拓,开口道:“小侄同她在一起,完全是基于巧合,我身上有法器护身,岂有被妖魔迷惑的道理?至于说我袒护她,师叔啊!她也只是魔气重了些,小侄查探过,身上并无妖魔法力的波动,若只是因此就将她打入妖魔之列,有欠妥当啊!再说逃跑”说打这里,他笑了起来:“师叔的脾气我还不了解?之所以带着她逃离,也只是怕您妄开杀戒啊!” “胡说!”白眉道士闻言一愣,紧接着怒不可遏的呵斥道:“在你的口中,我倒是成了不分是非的小人了?哼!我的眼力还会有错?这女子定是妖魔无疑!” “师叔”玄虚抬首回道:“妖魔之言,只怕也属您的猜测。您眼力要真是没有错,二十年那件事也就不会发生了,难道您要重蹈覆辙”话音未落,就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却是白眉道士怒火陡盛,忍不住一掌掴来,扇到他的脸上。 “我的事情用你管?”白眉道士厉声道:“你才修炼几年?” “臭道士,真是嚣张!”方拓站在一旁看得清楚,忍不住开口道:“竟然拿资历来压人,好不要脸!” 白眉道士对她的冷言冷语却并不理会,眼睛只盯着满面委屈的玄虚,长叹口气,缓缓道:“你是本门中最出色的弟子,将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低于你师父和我,如今竟敢这般同我讲话?只怕是被这妖孽迷惑了,清醒一下吧!” “小侄的事情小侄心里再清楚不过!”玄虚一手捂住脸,口中吐出的话依旧强硬:“我的身边没有任何妖孽,她是我的朋友,至于她的身份,就不劳师叔费心了!” 看他这个样子,白眉道士又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修道之人,须讲天地正气,远小人,灭奸邪!除魔卫道是其本分,看你印堂发黑,分明是受了妖邪的影响,如此不明是非,实属不懂自爱!速速回头罢,你还来得及!” 方拓在旁听的却是差点笑了出来,她哂道:“道长这番话到颇似铁嘴半仙之流的言语,难得难得!玄心道竟然还经营算命的营生,想必因此发了不少吧?”她现在身子动不了,也只能磨磨嘴皮子发散一下积淤在胸中的恶气了。 白眉道士转过头话声骤厉:“无耻妖妇!你敢质疑我的话吗?” 方拓苦笑,无奈的摇摇头,这世间多的是是非不分,有自以为是的人!眼前就是一例,虽然知道解释无用,但她还是开口道:“这位道长,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是人,而且更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白眉道士对她这些话却理都不理,他撇撇嘴:“等一下灭你妖身,到时候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方拓一阵气结,刚要开口反驳,却听的四周异响频频,与旁边玄虚对视,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便连那白眉道士的神色也变得凝重气来。 林中起风了,树梢发出瑟瑟的响声,这股莫名而来风还带来另一样东西,烟雾。这烟雾浓重而诡异,弥漫着飘向几人,连天上原本还算明朗的月亮也被遮住了。 地上的积雪反色这微弱的光,将四周映得惨淡淡,烟雾越聚越浓,已经到了几人的身前 “我好惨啊!”这声音象是自半空中响起,更似从地底传来,让玄虚等人的心跳忍不住的加速,那白眉道士单手持决,暴喝:“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会不会是妖怪?”玄虚眉头紧皱,喃喃道,他隐约察觉到这浓雾中有着异样的气息,虽然轻微到几乎让人忽略的地步。 “有可能!”白眉道士点了点头,神色更见凝重。 “我好惨啊!”这森寒恐怖的声音又起,这一次,几个人听得更加清楚了! 而与玄虚,白眉道士两人那担心惊诧的反应不同的是,方拓竟然开心的笑了起来,她知道帮手来了,因为这声音她实在太熟悉了,除了那只会搞怪的白素贞,还会有谁? 第十一章 “呵呵!”这一回,众人听到的声音反而不再恐怕,而是多了一丝戏虐的意味。 方拓一头雾水,只不知白素贞这让人头疼的家伙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而就在她心事重重的时候,又听得一声轻笑,而后,迷雾散了,月光再次投到了众人身上。而他们的面前,却多了一人,白衣似雪,长长的黑发如水流泻,娇美的美容上,一对深邃的眼睛正注视着方拓,眸子里满带着浓浓的笑意。 “怎,怎么是你!”出乎意料的,白素贞的现身,反映最大的却是那白眉道士,他一看清白素贞的容貌,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白眉抖动着,身子僵着直直倒退,再没有方才那跋扈的样子。 白素贞的目光从方拓身上移开,投到白眉道士的身上,微微皱眉道:“你是谁?” “你,你不是死了吗?”白眉道士狼狈的指着白素贞,口中吐出的话也是结结巴巴:“不对,你应该死了啊!” 白素贞听到这番话,更是困惑,上下打量这人,过了半晌,才似想起了什么“噢!”的一声,挑高了眉毛:“是你这个小道士啊,没想到这么老了!” “哈!”方拓险些笑出声来,以白眉道士这样的年纪和身份,恐怕和那“小道士”差很远吧? “真的是你!”手中长剑无力的滑落,白眉道士额头上已经流出了冷汗,不知在惧怕什么,他转头看了看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到方拓身上,猛吸口长气,身子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像,太像了,我早该想到……”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渐渐变得细不可闻,他象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突地惊呼一声,抱着头,身体也抖动了起来。 “师叔……”玄虚不放心的上前想搀扶起他,但他的手刚刚接触到白眉道士的身上,便被拍打开了。那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白眉道士竟然像疯了一样,惊叫着爬起身来,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自顾自地往远方跑去。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玄虚呆愣当场,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样反应,只是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他怎么了?你们是不是认识?”方拓看向白素贞,目光中满是疑问,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两人的关系大不简单。 白素贞耸耸肩,无奈道:“没什么,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坏事做多了,难免心里会有鬼!”接着又撇撇嘴:“真是,没想到越活越胆小,还不如小时候可爱呢!”说完,就抬起头,研究起天上的月亮,对方拓提出的问题避而不答。 玄虚闻言转过头来,古怪了的看了她一眼,长叹口气,却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的树林里,一个垂头丧气,一个满脸疑惑,还有一个无聊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就这样僵持了好久,除了耳边风吹动树梢的声音,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朔风凛冽,鹅毛般的雪花满天旋飞飘舞,自北方掠来的大风雪,使得江北的山河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银妆,登高远望,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看不见半点儿青绿,大地是一片银色世界。 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后,已经掩盖了原本延伸向远方的荒原古道,渐渐的,天地连成一片,白茫茫的,。 一处野店内,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三三两两的旅客因风雪停留在这里,无聊之余,只能在炭火旁喝茶饮酒打发时间了,倒是让客栈的老板狠赚了一笔。 此时,客栈老板正趴在柜台上,看着账本上的账目,算盘打得噼啪直响,同他那不住跳动的心脏一样。 “老板?” “谁啊?,没看到我在算帐么?唉!看来又要重算了!”不满的嘟囔着,从账面上爬出来的老板抬起头,目光却在看到面前那一大锭银子的时候变得火热,先前的抱怨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而在柜台前,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说话的是那位女子。 “您有何吩咐?”换上那热情得过分的笑容,老板绕出柜台,点头哈腰道:“是住店还是打尖?” “先吃饭,再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随着这道轻柔的声音,沉甸甸的银子落到他的手中。 “是,是!您二位里边请!”老板笑得更加开心了,态度也越发的谦卑。 自从这两人跨进大门,原本喧闹的客栈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茶水到入壶中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全部放在那两人身上。一直到他们找到一处角落里坐下,这些旅客才回过神来,客栈里也恢复了喧嚣的气氛,但时不时的,他们的视线依旧会不受自己控制的移到那两人的身上。 原因无他,这两人太引人注目了。男的年约二十余岁,肤色微黑,剑眉胆鼻,虽然那白衣有些残破,原本英气的脸上也带上分疲倦,但也掩盖不住一身与生俱来的夺目光华。而他身后的女子更是出色,面容清丽,风采卓绝,一走进客栈,便如那初春的微风,荡尽了隆冬的凛冽。不是玄虚和方拓又会是谁? 两人告别了白素贞从林子里出来,冒着大雪一直走到了中午,才找到这间客栈,现在他们已经很累了。 “快吃吧!吃完了好睡觉!”上好了饭菜,方拓拿起筷子,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这几天一直奔波劳累,她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现在,她的一身功力已经在白素贞的帮助下恢复了,所以,也能够安心的睡上一觉了。 玄虚却是一脸的愁容,他叹气道:“遇到这种事情,怎么吃得下?” “你还在担心你那师叔阿?”方拓撇撇嘴,心中却是不以为然,那样的人,死了才好!对于那个白眉道士,方拓真的没什么好印象。 “我师叔一向心高气傲,不知为何会变成那个样子!”玄虚闷闷不乐道:“那时候追上去好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又没什么好处!”方拓口中安慰道:“这些烦心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他了!再说他武功那么高,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目前也只能不去想了!”玄虚再次叹口气,用筷子夹了菜放入口中,咽了下去才又说道:“这里已经过了均州地界,再几日便会到达京兆,到时候同师门联系一下,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听到京兆二词,方拓的神色有些黯淡,一年了,一年前的这时候,自己不正在那里么?心中正自感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一个背影,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怎么了?”玄虚注意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客栈的大门敞开着,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没什么!”方拓笑了笑,眉头却皱了起来,奇怪,那背影有些熟悉,只不知在那里见过……仔细的回想,高挑的个子,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那袖管却被风吹得乱颤,好像是少了一个胳膊,少了一个胳膊?她猛地站起身来,一个纵身便穿了出去,奔至门外,如目的只是满天的风雪,白茫茫一片,那还有半点可疑的影子? “出了什么事情么?”玄虚走到她的身边,诧异的问道。 方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但那紧锁的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如果真是记忆中的那个人,那可真的不妙了!奇怪,长兴帮不是被剿灭了?方复不是死了?他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个世界,还真是复杂阿! 雪停了,在入夜的时候,天地间只剩下了那更加肆无忌弹的风,吹到脸上,像刀子一样,也更冷了。 方拓团坐在客栈的房顶,手中捧着个酒坛,有一下没一下的往自己口中灌着酒,别人都睡了,这时候,多安静阿?正是喝酒的好时候,想什么事情更不会有人来打扰。 她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又笑了一下,似乎好多天没有这么喝酒了。 “啪”身后传来异响,那是有人踩动瓦片的声音。 方拓没有回头,眼睛始终注视着天上的月亮,口中却淡淡的说道:“你也醒了?”她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是啊!睡不着了!”玄虚大咧咧坐了下来,而且,他的手上也拎着一坛酒。 方拓眨了眨眼睛,调侃道:“哈哈!咱们是同好啊!你这个道士,不但吃肉,还偷着喝酒!真是酒肉……酒肉道士!” “我们玄心道可没那么多讲究的!”玄虚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们修道之人,最讲究的是修心,吃肉喝酒虽然稍有影响,其实也没什么的,有些门派可能因为修炼心法的关系对门人有所限制,但我们玄心道不禁止这些。”这时候,他也不再向刚开始那样“贫道”“贫道”的自我称呼了。 “哦?”方拓点了点头:“这倒是很特别,我过去从未听过!” “大多数人对我们都存在误解!”玄虚轻轻的叹息一声:“我们同佛门弟子不同!”过了半晌,他看向方拓,眼睛大有深意的眯了起来,意味深长道:“修道其实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你不觉得么?” “我?”方拓奇怪,不知道怎么会扯到自己的身上:“我又不是道士,怎么会清楚?” 玄虚神秘的笑了笑:“‘至道之精,杳杳冥冥,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净必清,无劳尔形,无摇尔精,乃可长生。慎内闭外,多知为败。得我道者上为皇,失吾道者下为土。将去汝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与日月参光,与天地为常。人其尽死。而我独存矣。’人是被上天宠爱的物种,入得修行的大门,自己勤快一些,若能始终能保持心态平和,再配合适当的功法,进境是相当快的!当了仙人多好啊?或竦身入云,无翅而飞;或驾龙乘云,上造天阶;或化为鸟兽,游浮青云;或潜行江海,翱翔名山;或食元气,或茹芝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超脱生老病死,不被悲欢离合所累。当然,即便现在做不到这些,在修道的时候,也会接触到很多的东西,起码能学到道法神通,做凡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说到这里,他还挥了挥手,做了一个极具煽动性的动作。 “那倒是!”方拓感慨道:“我看过你出手,真是不凡,如果算上你们那道法的话,武林中人还真的不是对手,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啊!” “那到未必!”玄虚微微脸红道:“真正对上武功高手,胜负很难预料阿!先不说这天下有多少以武入道的,若真的那么厉害,我们岂不是天下无敌了?江湖上的高手,有很多应付这些道术的方法,所以不能这么说啊!” “不用不好意思!”方拓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把他的话当成了谦虚:“我也会武功啊!而且也见识到了那些神奇的道术,相当厉害啊!” “我说的是真的,那些老一辈的高手就不必说了,就说……”玄虚想了想,说道:“就说现在风头正劲的兰若冰吧!听说她在契丹就曾施展出一套剑法,威力惊人!我师父曾提到过,那虽然是武功,却不比任何的道术差阿!如果与她交手,我恐怕只能落个败北的下场!” “啊?”方拓脸上的笑容彻底僵在那里。她怎么不知道自己那么厉害? “呵呵!她的名声虽然差点,但还是很有些本事的!”玄虚以为她被兰若冰的名头吓住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却非常诧异,没想到兰若冰的凶名这么有威力,光听一听就能吓住人。 过了好一会儿,玄虚喝了一口酒,转移话题道:“人和妖魔修行的途径各有不同。除了少部分妖魔天生便具有无上法力外,基本上来说,在修行方面,人类时占据优势的。妖魔多为禽兽草木所化,不但智力有限,修行的时候,也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所以,往往是一千年道行的妖怪斗不过修炼一百年的人类修士。你那位朋友是个强大的妖怪吧?”看方拓点头,他又接着道:“但它未必是我师父的对手!” “不错!”方拓深有同感,又想起那流传在千年之后的故事,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玄虚察觉到她的异样,更确信了自己的看法,眨眨眼睛,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一心向善的妖怪若是能拜入人类修士的门下,一定会事半功倍,进境惊人阿!” “以人类对妖怪的态度来说,怎么会轻易手下一个异族弟子?”方拓叹口气,幽幽说道:“难阿!” “说难其实也不难!只要有人肯收……”玄虚拍了拍被风吹得僵硬的脸,轻声道:“只是,一般有智力的妖怪都活了很多年头,能长时间幻化成人就非得有千年以上的道行才能办到,要它拜一个小自己很多的人做师父,这需要相当大的决心和魄力阿!”说着,眼睛又瞟向了身旁的人。 “你说得太对了,真的需要很大的承受能力!”方拓狠狠的点头。接着又举起酒坛,大口的灌酒。 “所以……”玄虚舔了舔嘴唇:“你想修道吗?” “噗!”刚刚入口的烈酒全部喷了出来,方拓咳了两声,忍不住道:“你说什么?关我什么事情?” “你若是学习了我们人类的道法,就不会被人追杀了!”玄虚一本正经道:“况且,若是有人和你过不去,还有师门这个大靠山,不是很便宜吗?” 方拓斜起眼睛看着玄虚,道:“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点?”她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什么“我们人类!”。说得好象她不是人似的。 “你真以为我是要送你回家才在你身上下了什么追踪咒阿?我怎么可能那么无聊?刚刚遇到你的时候,两大妖魔正在打斗,我也只是以为你是一个凡人,至于你身上的魔气,也只认为那是不小心被妖魔的气息所染。只是……”玄虚苦笑着说:“相处久了,便发现布是那么回事情,想来你是刚能幻化人形,还不会收敛魔气。要不是你身上那魔气,我师叔又怎么会轻易找到我们?” 方拓的大脑瞬间处于当机状态,她的嘴巴张了张,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我师傅收你为徒的!”玄虚很讲义气的拍着她的肩膀道:“如果不像我做你师兄也不要紧!我当师弟也可以啊!” 方拓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又瞧了瞧玄虚的脑袋,差点一坛子砸过去。怪不得这家伙一个劲的说什么妖阿!魔的!敢情是将自己当成妖怪看待了…… “啊!~~~~~~~~”于是,客栈中正处于睡梦中的人们被一阵阵惨绝人寰,悲惨至极的惨叫声惊醒了,一些神志稍微清醒的人还能在那声声惨叫中听到几声暴喝:“你小子听清楚了,老子***是人!货真价实的人!”…… 第十二章 方拓踏着积雪前进,她始终低着头,似乎在用心分辨北风呼啸中脚下泛起的吱吱声!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玄虚这讨厌的声音在她身后想起,让她着实的烦闷和恼恨。 “没兴趣!” “入我玄心道好处多多阿!”玄虚仍然不甘心。不过回答他的是一阵阵的白眼,这一次,方拓连那三个字都不肯说了! “你能学到最厉害的道法和最高深的武功!”玄虚快走几步,与方拓平行,才又说道:“机会难得啊!我是掌教弟子阿!有很大的权利,而且我会说服我师父收你为关门弟子,地位很高的!” “我说你有病是不是?早上从客栈出来你就说这些,现在已经快中午了!你到底有完没完啊?”方拓终于忍无可忍了:“大哥,你绕了我吧!我跟一百个人打架也没这么累你给我留条活路行不行?” “这个,呵呵!”看到她额头涌现的青筋,玄虚老脸一红,干笑:“我此次出来,一是为了四处游历增长见识。二嘛,就是为了找几个上好资质的弟子!我们玄心道虽然也算是名门大派,但人丁实在是稀薄,资质上佳的门人更是少之又少。而你的根骨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一个,放着不管实在可惜,呵呵,可惜……”咽了咽口水,又接着说道:“你不考虑考虑!” “我的天!”方拓身子摇晃了一下,面孔又连连扭曲,她咬着牙,显然在竭力忍受着什么,真是欲哭无泪啊,怎么让自己遇到了这么一个活宝,正自感叹的时候,却又听得玄虚说道:“即便你不能位列仙班!但延年益寿,青春常驻还是可以办到的!你这么漂亮,也不希望十几年后人老珠黄吧?虽然你现在身上的魔气被什么方法收敛了!但不能保证永不被人发现是不是?学些道术好防身阿!即便被发现了也能用正统道法蒙混过去,最起码对付那些妖魔鬼怪也很容易是不是……” 玄虚一边说一边走,正说到兴头才发觉事情不对,感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拓已经停下来了!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向之前那样不耐烦,似乎又想到什么,脸色突地好转。反而满脸笑容的朝他招了招手,温言道:“你过来!” 玄虚讪讪的笑了笑,抬了抬脚,却始终不敢走到她的身边,直觉告诉他,前面危险。 “你们玄心道人丁稀薄?”看他不到跟前来,方拓也不在意,只是问道。 玄虚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的!不过我师父说了,弟子贵精不贵多,有几个绝世高手撑场面足矣!呵呵!” “噢!”方拓想了想,又道:“那你这一代弟子共有几人?” 玄虚搔了搔头,犹豫一下才说道:“我有两个师伯,三个师叔,不过只有我师父收了一个徒弟!”又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压低音量说:“这是个秘密,外人根本就不知道我派的人数,你可不要说出去啊!” “果然!”方拓用手抚住额头,接着气急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掌教弟子,要不要脸啊?” 玄虚尴尬道:“以后玄心道发扬光大了,弟子不就多了?” 方拓无言叹口气,过了半晌,才说道:“你说修道有很多好处,它能让女人彻底的变成男人吗?” “这个……”玄虚愣了一下:“一般幻化倒还可以,若说彻底改变性别,不可能!” 方拓冷笑,上前几步,走至他的身边,用嘲弄的目光盯着他,又问:“修道的人能穿越时空,来往于过去未来吗?” 玄虚奇怪的看了看她:“怎么可能?我从未听过这种道术!” “那我跑去当道士做什么?”方拓冲着他的耳朵怒吼道:“不是给自己找罪受?” “当道士怎么会是受罪?”玄虚馋笑:“我们玄心道可是……” “行了!别再废话!”方拓恼恨的摆了摆手,她对这只嗡嗡直叫的“苍蝇”实在感到厌烦至极:“你听着,到了京兆,你去联系你的师门,我去找我的朋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认识我,我更不认识你!我受够了,我受够了听到没?”她真是后悔,当初实在心太软,竟然鬼迷心窍的想帮这个可怜的人一把,弄得现在自己如此的难受。 玄虚听她如此说,正待辩解,但此时,异变突生,只听得一声呼哨,接着道旁便飞出十数道身影,包围了他们。 玄虚挺身上前,大声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住我们?”一边说着,他的眼睛冷冷的扫视全场。心中却惊骇得很。“难道遇见了山匪强盗?”这是玄虚的脑中的时间闪过的念头,但下一刻便被自己否决了,眼前这十几人身材高状,甚至有几人太阳穴高高的鼓起,这些人站在那里的,竟然隐隐封住所有的退路,而且他们身上那彪悍的气息也绝对不会是匪徒所有。 “他们是找我的!”方拓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没你什么事情!” 玄虚吃惊的转头,却正好看到方拓嘴边泛起的微笑。“噢!你们认识啊!”他放心了:“还以为是对头来寻仇的呢!” “哈哈!”方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们是来寻仇的不错!” 玄虚闻言更觉奇怪,来寻仇的? 方拓确实高兴,心里正被玄虚弄得郁闷呢,这让自己出气的人就来了…… ******************************** “砰!”一声,方拓劈开了迎面而来的长剑,手中软剑“嗡”的一声弹起,左足踢向身后的敌人,然后借着这股力道,人剑合一,标射而出。所过之处只有血光显现。剑气破空声掩盖了某他一切杂音。继而就是阵阵惨叫。 玄虚的手中依旧提着那把断剑,却并未有任何的动作,他在一旁看得呆了。等他回过神来,那边方拓已经持剑而立,除了她和玄虚外,山坡上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十三个人,都是契丹武士,但说到武功,也确实不太高明。方拓这次没有给他们布那叫什么“天杀阵”的时间,直接出手,全力以赴!不过,她并不打算赶尽杀绝。 看着面前七倒八歪的几人,方拓淡淡的说道:“你们倒是厉害,这样都能找到我!” “哼!兰若冰,你别得意!”一个契丹武士抬手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今天是你运气好,这附近只有我们这些人。但是你跑不了,我教长老已经接到消息,向这边赶来了!” 冷冷一笑,方拓傲然道:“你们教主都不是对手,长老?来了不也是白费?” “哼!”那契丹武士狠狠的横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算了!你们滚吧!”方拓收回软剑,接着摆了摆手。 眼睛看了看那些正远去的蹒跚背影,玄虚走到近前,过了好半天,才不确定的问道:“你就是兰若冰?咦?你怎么不说话?刚刚他们确实是这么称呼你的!哈!那你一定是了!”当然,这白痴的问题换来的是一顿白眼。 “看不出来嘛!”玄虚的手扶住下巴,一对眼睛重新打量起她来:“你和传言不太一样,也不是那么好杀嘛!” “是么?”方拓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你可就错了,我还真是好杀!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一看到那副痞子样,她的心里就升起了杀人的冲动。 玄虚露出不相信的表情:“以我这几天对你的观察来看,你不是坏人阿!起码不象传言中的那么坏!” “做人不要太自以为是!”方拓撇了撇嘴,目光又放到了自己的手上。 “那些是你的仇人吧?你竟然能放过他们!”玄虚朝远处努努嘴,显然,他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 方拓浅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但双目中那一闪而逝的凌厉光亮却直直的射到对方的心里:“今天心情好,不打算杀人!”淡淡的回应了这句,她便抬腿,绕过玄虚的身子,向前行去。 不知怎的,玄虚突然觉得后脊一阵发麻!呆愣了半天,才想到追上去。 “事情不对啊!这帮是什么人?不是中原人吧?”他对着方拓的背影大声道。 “什么不对?”方拓愣住了:“他们是契丹天都教的人!” “据我所知,天都教是契丹第一大派,手下高手无数,而且与契丹皇室关系密切,实力不可小视!” “那又怎么样?”方拓失笑道:“你不会没听过吧?我一个人就敢闯进他们总坛杀人!还怕他们来复仇吗?” “关键就在这里……”玄虚皱眉道:“按道理说,他们既然知道你厉害,怎么会只派这些小喽罗来围堵你?即便是你出现的突然他们来不及准备,也不可能贸然出手阿!这不是打草惊蛇,让你有了防备吗?” “大批契丹武士南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方拓笑道,但眉头却越拧越紧,这个问题困扰她很久了,一直以来,这些契丹人行事都是大张旗鼓的,好像恐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里面确实有古怪。不过她并不担心,先不说余家和冷家的情报网站在帮助她,单凭她的武功,害怕过谁来? 玄虚留意到她的表情,禁不住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身后也有些势力在,但对方的阴谋诡计也不得不防阿!” “那你说我该如何?”方拓双手一摊:“我现在被他们盯上了,难道他们找我麻烦我也受着不成?”接着,她转身,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 今夜的月光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妖异,朦朦胧胧,好象笼罩着一层雾气。银辉洒向一处幽静的道观,此时,夜色浓重,道观后院虽然灯火通明,却也只有几个身影在晃动,便连交谈声也被压到最低,四下里还算得上安宁平静。 方拓将身子都泡在热水里,看着那氤氲升腾的雾气,心中却无法平静。短短两年,发生在自己身旁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妖魔,修真的出现,命运的神秘和不可抗拒,还有与朋友关系的微妙改变,让她有种无力的感觉,让她窒息。 “算了v一面令牌,便能让这帮傻道士如此的听话,伺候他们就像对待大爷似的,看来他所言不虚,玄心道还真是有些势力。至于玄虚劝她修道,这似乎也是摆脱世俗的好办法,她也并不是不动心,可一旦修道有成,自己的灵魂岂不是要永远被禁锢在这个身体里?那还不如让她趁早死了好受些。 又想到玄虚,方拓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天遇到白素贞和玄虚这两个活宝,她的日子在沉闷之余也好过不少,还能开开玩笑。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正自胡思乱想间,“砰砰!”敲门升起,门外传来玄虚的声音:“你好了没?我在前厅等你,要吃饭了!”然后就是一阵越来越小的脚步声,显然是走远了。 方拓皱眉,有些不舍的离开温水,起身穿衣。 但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玄虚给她准备的干净服饰竟然是套白色的男装。方拓不禁有些犹豫,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秘密,可是,她穿来的衣服已经沾满了草屑和泥土,脏得不成样子,让她再穿这个出去,实在是…… “算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是方拓!”自我开解了一下,便穿了起来。 在前厅,玄虚正和观主聊得投机,看到方拓走了出来,不由愣住了,便连那观主也露出了一副吃惊的样子。 方拓径自走到玄虚身旁坐下,压低音量道:“你搞什么鬼?让我穿这身衣服?”看那观主还在盯着自己猛瞧,只能不自在的回应一个微笑。 “这修行之地哪来的女子服饰给你换阿?”玄虚往她身旁凑了凑,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小声道:“你穿这个挺合身的!若不是你跟我说话,我还真是认不出来呢!奇怪……”说着,他的眼睛又将方拓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还是那么个人,怎么换身衣服就不一样了?真是奇怪!难道你根本就是男人?” 最后那句却让方拓很是受用,在嘴角钩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她笑道:“也许啊!” “我后悔啊!”玄虚神色古怪的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说:“我真的后悔!” “你后悔什么?”方拓大惑不解道。 玄虚嘴巴张了张,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郁闷的低着头, 方拓看他不说话,更是奇怪,但下一刻,玄虚的话却险些让她吐出血来。只听得那厮不要脸地说道:“我怎么没趁你洗澡的时候偷偷看上几眼,这样就知道你是男是女了,谁让你平时太过凶悍,弄得我也糊涂了!” 方拓气极,顺手抄起了盘子就要扔过去,却听得“噗!”的一声。 诧异的转头,只见那观主将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他身后站着的几个道士也是也是面色发青,一脸的古怪。原来刚刚玄虚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降低声音,大厅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下脸丢大了。方拓恨得咬牙,真相当场掐死他。 玄虚却在这时抬起头来,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目光,他满脸笑意的,用只有方拓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 这句话却让方拓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你知道什么?” “你肯定是女人啊!”玄虚自信的说道:“你刚刚恨不得杀死我吧?”眼睛向四面扫了扫,他嘿嘿笑道:“明明知道我只是说笑而以,根本不会真去偷看别人洗澡,但你的反应实在是很大阿!那副表情也不是可以装出来的!况且,你若是男人,对这样的话会如此在意吗?所以,你是……” 这番话听在方拓耳中却不亚于五雷轰顶,她的身子晃了晃,脸上瞬间变得苍白一片。 “你怎么了?”玄虚看她这个样子,禁不住关心的问:“真生气了?开个玩笑嘛!”又嘟囔道:“大不了我给你赔罪!” 目光中掠过一丝忧虑的阴影,方拓苦笑着摇头道:“不关你事……”接着便不再说话。 玄虚大感奇怪,却也知道现在问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将疑惑放在心里,同观主有一句没一句聊天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投向方拓,只看到她无精打采的盯着桌上的饭菜发呆。大厅里的气氛也因为她的关系变得僵凝起来。 “师父,外面有两位天心道的女前辈前来投宿!”一个童子的闯进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天心道?”玄虚首先惊呼出来:“他们也在这里。”随即又笑道:“呵呵!不知道来的是谁!” 那观主愣住了,心中不免嘀咕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全到我这道观来投宿?还都是道门的大人物!”虽这么想,却也不能失去了礼数,向玄虚告罪一声,便出去迎客了。 不一会儿,观主便迎进来两个少女,一个风华绝代,身上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灵之气。另一个则是个小姑娘,满脸稚气,显得相当可爱。 “贫道玄心道弟子玄虚子,见过两位师妹!”玄虚站起身来,施礼道。 “谁是你师妹?”那小姑娘率先说道:“我又不认识你!” “不得无理!”嗔怪的拍了小姑娘一下,那美貌女子对玄虚抱拳道:“小妹是天心道弟子乔碧心,这位是我的师妹柳莲,玄虚师兄莫怪,小姑娘不懂事,都被灌坏了!” 玄虚忙说不敢不敢。那边柳莲却看到不看他一眼,反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旁发呆的方拓身上。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大声道:“酒鬼!”说着便要上前。 乔碧心的笑容僵在脸上,看了看其他人,俏脸微红。拉住师妹,埋怨道:“做什么这般大呼小叫的?叫人笑话,真是没一点规矩。” “师姐,酒鬼啊!”小姑娘指着方拓,惊喜道:“就是那个在湖边唱歌的酒鬼。” 方拓的精神被这惊呼拉了回来,诧异的抬头,却正好看到那双异常熟悉的,深邃的,黑潭一样的眸子。恍惚间,她迷失了,眼前又浮现当日的情景,精致美丽的面孔,还有一个哀婉凄凉又满带愁绪的笑。 不知多长时间,方拓恢复过来,躲避开乔碧心探究的目光,再次低下了头。 乔碧心凝视她许久,才向玄虚寻问道:“这位是……” 玄虚瞧了眼方拓,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她叫无情!” “这人真是奇怪,那天在湖边也是这样!”柳莲撇撇小嘴,嘟囔道:“无情?好古怪难听的名字。不过他唱的歌还真好听!” 乔碧心却好似心有所感,她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方拓,心里却将“无情”这名字念叨了一遍又一遍…… **************************** 窗外,溯风低吼,林海翻滚中,涛声阵阵。 方拓背负过双手,看向远处,一直盯着那残缺的月亮由树梢升到山头。惆怅的摇摇头,努力的想将过去的种种抛到脑后,却事与愿违,越想越是沉重。 出了房间,漫无目的游荡。 “咦?”突然听到异响,猛地抬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竞走出了道观的大门。 一辆马车停在台阶前,一位白衣女子俏立车前,正同观主交谈着什么。看到出来的方拓,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便转身上了马车。 “原来她们这就要走了!”强自压下心头那股情绪,方拓喃喃的问道。但那颤抖的声音却流露出掩饰不住的苦涩和几分不舍。 “是啊!原本是要住宿的!但好像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便动身了!”观主也看到她,笑着解释道。 “走了也好!”方拓轻声的叹气,心神却一阵恍惚,刹那间,面前的景致变了,时光倒流,她只看见一个俏丽的身影盘坐在泛着流光的河水旁,纤细的手指微浮游荡,指尖流泻出那深荡飘游于苍穹中,百曲九转的琴声。正陶醉间,琴声突地转为低沉哀婉。碎裂声响,精致的酒杯落入地上,然后,自己的心也跟着那虚软倒下的人一样,变得空空荡荡! 那观主听她如此说,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神志恍惚,关心的招呼两声,无奈怎么也得不到回应,只得叹了口气,回身入观了。 “既然你要我忘记一切,我便去忘记!”“但愿,永远不会再记起你来,你这个无情的人”两句话如雷声震彻耳膜,炸得方拓清醒过来,不觉,浑身冰凉。冷风中,竟然大汗淋漓。 “这么选择,是对是错?是糊涂还是清醒?自己或许过于执著了……”声音仿若传自九天之外,缥缈悠远,而她的心,却在这一刻,动摇了。 擦了擦汗,方拓重新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此地只剩下她一人了。夜色更深了。远方的天空上,几片浮云,数颗暗星,硕大的月亮将整个天地照得通亮。黑压压的树林里,树木都连成了一体。放眼过去,连绵无尽。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洁白的云,洁白的雪。洁白的月亮和星星。哦,还有月光照射下自己那被拉长的黑色阴影。真是强烈的对比阿。而在这黑与白的世界里,她却没来由的感到恐慌至极,不错,这一切,都唤醒了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孤寂和恐惧。这才知道,原来目不能视的黑夜并不可怕,最恐怖的,是在这茫茫的天地中,便只站着一个孤零零的自己。 第七卷完 --(本卷结束)-- 旧版第八卷 兄弟情谊 序章 东边刚刚鱼肚白的时候,京兆府被笼罩在白茫茫的浓雾里,模模糊糊中,只隐约见得房檐屋角,水榭楼阁的影子,好像彩画一样。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街道上的宁静。片刻功夫,一辆马车停在柳府的大门外,车上跳下一人,看了看门上的匾额,上前两步,抓起门环便敲打起来。 “谁啊?”略带睡意的声音自门内传出,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两句抱怨声。不一会儿,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打扰自己睡觉的人:“您找谁?” “这是柳长风柳公子的府第吧?他在家吗?我有急事找他,你快进去通报!”那敲门的人显得相当焦急。 “我家主人是在。”门房犹豫道:“您是……” “噢!”那人愣了了一下,旋即想到其中的关键,连忙自我介绍道:“在下玄心道弟子玄虚,你这么通报便行了!”…… 不一会儿,大门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咣当”一声,两扇正门忽的打开了。紧接着一位身披狐皮大氅的人含笑而出,对玄虚抱拳道:“早闻玄虚道长的大名,今日总算得见真颜,幸会幸会!”玄虚看来人仪表不凡,想来便是青叶公子了,行了一礼,却来不及客套,上前压低声音道:“兰若冰兰姑娘就在车内,情况不妙阿!” 柳长风显然是吃了一惊,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突地变得煞白…… **************************************** “该死的,又下雪了!”感受到颊上的沁凉,顾文宇抬起头,嘴上咒骂了一句。双手拉了拉缰绳,身下的马匹听话地放慢了奔跑的速度。 “怎么会?这雪景多好看阿?”白仙衣策马行至他的身后,看着天周围那白茫茫的一片感叹道:“真漂亮!” “好看,好看顶什么用?照这样的速度,待会儿恐怕连路都被雪埋住了。天黑也别想找到客栈,今天就得睡在雪地里了!”顾文宇翻了翻白眼,无奈的说道:“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嘻嘻!”白仙衣不以为然的笑道:“睡在野外就睡在野外阿!也没什么不好!” “哼!”顾文宇轻哼一声:“我武功高,倒也没什么,就怕某人功力不济,冻出病来,又得哭爹喊娘的不肯喝药喽!” “那那么容易得病?”白仙衣微笑着抬头看像天上,而这一次,硕大的雪花正好落到她的眼睛里。“啊!”,心头一惊,夹着马匹的双腿不由紧了紧,马儿以为主人要它快跑,便飞奔起来。白仙衣原本打算伸手揉眼睛,缰绳也放开了,反应不及,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哎呀,好痛!” “哈哈!”顾文宇看到她那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过了好半天才发现不对劲。只见白仙衣躺在雪地里直哼,仍没有起来。“你没事吧?”他也开始紧张了! “好痛啊!”白仙衣面露痛苦之色:“这只手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 顾文宇下得马来,小心的摸了摸她的胳膊,半晌,皱着的眉头舒展开:“还好,没什么要紧的,过一阵子便好了!”接着,直起身嘲笑道:“我说你这功夫怎么练的?摔一下就能伤到。早说让你坐马车,你偏不听,这回怎么样?‘不听老人 言,吃亏在眼前’啊!” “你有完没完?”白仙衣气得直咬牙,瞪眼道:“快扶我起来。” “我好歹也是你师叔阿!小丫头真没礼貌!信不信我将你扔在这里不管?”口中虽这么说,顾文宇还是有了动作,他弯下腰,在白仙衣的惊呼中,将她整个抱了起来放到自己的马背上。撇撇嘴,又回身将她骑的马拴到自己的马鞍后面,才跟着骑上去,嘿嘿的笑道:“咱们只能共乘一骑了!还好你是个小孩,要不然我亏大了!” 白仙衣没话来反驳,只有那瞪着的眼睛恰如其分的表示自己的愤慨。顾文宇罕见的没有再添把火,只是笑了笑,眼睛开始专著于前方的路。 大雪中,古道上,只有回荡在山谷的风声和马蹄声。 “你在想什么?”过了很久,也许是觉得这样的气氛太难受。白仙衣回头看了看他,随口问道:“怎么不说话阿?这样很没意思!” “我在想……”顾文宇轻轻的叹息道:“在伯父的心目中,师兄比我更加重要吧!”注意到白仙衣满是疑问的目光,他犹豫一下,还是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伯父明明说好派我到北方去打仗的,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非得让 我同你师父一起去?”虽然对一个小女孩讲这些实在有些古怪,可总比自己将问题闷在心里舒服多了。 “这有什么?”白仙衣觉得事情本该如此,没什么好奇怪的:“过去你们不是总在一起的吗?这次当然也要在一起!” “不对,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伯父的为人我了解,”顾文宇不自在的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太蹊跷阿!”说着,他别过头,面向正北,那个方向,隔着群山万领的地方,有着自己的梦想阿…… “不用想这么多!我师父又不会碍着你!”白仙衣拍了他一下,接着将身子整个都靠了上去,嗯,真的好暖和,很舒服阿!笑了笑,又往后凑了凑,这才满意的闭上眼睛。 顾文宇察觉到她的动作,宠溺的笑了一声,将身后的披风扯到前面,包住了小姑娘:“师兄收下你便没怎么管,连武功都是我教的!按道理,你应该和我更亲近一些吧?” “嗯!”白仙衣细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回答他的问话,还是因为现在太舒服了。 雍熙二年末,知雄州贺令图等上书,言辽主少国多疑,母后专权,宠臣用事,国人怨疾,建议趁此机会,直取幽州。宋帝不顾参知政事李至,方俊等人的反对,决定对辽用兵,东路以曹彬为帅,率主力军10万出雄州北进。中路以田重进率数万军自定州北趋飞狐。西路令潘美,杨业等自代州越恒山出雁门关。兵分三路,北伐辽国。 雍熙三年的元月,注定会有很多人在忙碌和杀戮中度过…… 第一章 方拓的身体并不如预料中的好,可能是因为乔碧心的突然出现,也可能是玄虚那番无意中的评价。方拓再次“病了!”而且,比之上一次更加严重。当那种无比难受,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临身的时候,她知道,这一下,行程又要耽搁了,她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真是不错阿!当然,在那种晕旋的感觉袭入大脑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嘱咐身边略带惊慌的玄虚:“把我带到京兆,找柳长风!”说完这些,她便人事不知了。 事后回想起这件事情,方拓只能摇头苦笑。虽然她那种情况谁在旁边照顾都没差别,但相对于“油嘴滑舌”的玄虚,方拓更希望在身旁的人是熟识的兄弟!不是说她对玄虚的人品怎么不信任,那纯粹是一种感觉。“人不能只靠自己!需要有朋友去依赖。”而只是泛泛之交的玄虚自然不在考虑之列。再说,柳长风是大财主,自然不会在乎多一个吃饭吃药的人,而自己的情况对于玄虚这个穷道士来说很可能是个负担不是么? 玄虚是如何将她带到柳府的,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刚刚清醒,首先看到的便是粉红色的纱幔。这香气袭人,一看便是女子闺房的地方让她神智恍惚了好一阵子。当然,在看到冲进来的柳长风的时候,她总算是“放心了!” “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口中念着后代诗人袁枚的诗句,方拓在深夜推开了“闺房”的窗户,躺了很长时间,她现在提不起丝毫的睡意,无聊之下,只能望着窗外的景象发呆,可惜,今天天好的邪门,月亮很大,更没有下雪。独自伫立在阁楼里,能看到的,也只是楼下黑漆漆的巷子。 方拓喜欢北方的冬天,虽然冷风袭人,雪花飘个没完,但她觉得这样才有气势。银装素裹,万树琼花的景象南方是很少有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浓雾宛如青纱一般,覆盖了远近大大小小的院落。也笼罩了整条巷子。当,当,当,更夫的梆子声隐隐传来。一阵风吹过,掀开了面前的雾纱,只见不远处,一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透过雾气,缓缓飘动,。四下里一片死静,那灯笼摇曳着过来,无聊中的方拓竟看得有些痴了。 “鬼啊!”突然厉吼嘶叫传来,遂不及防的方拓吓了一跳,再一望去,方才盯着的那点昏黄猛地变得炽亮,接着便四处飞溅,一道黑影自更夫面前闪过,隐没在黑夜里。 “咦?”方拓轻咦一声,双脚轻轻踏在阁楼的扶手上,身形如飞燕,向前窜起丈余又在墙上一点,无声无息的轻飘而上,远远吊着那黑影。 夜色中,方拓看得清楚,前面那人一身黑衣,背上驮个很大的包袱,难得的是,身形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穿街越巷,飞檐走壁依旧是轻灵异常。 “随便在晚上站一站就能遇到贼?”方拓苦笑,猛地提气,身子射出,却不打算拦截对方,她要看看这贼到底是做什么的。而那贼更是形态慌张,竟然没有发现身后穿着一身白衣的方拓。 那人腾身跳跃,好一会儿才跃落到一处大宅院里。那宅院的大门处有一方写着“镇远镖局”四字的橫匾,上面字体潇洒有力,如龙飞九天,很是不凡。 这一下,方拓倒是犹豫了。 **************************** 方拓刚刚纵身跳到墙头,便听到下面传来交谈声,那说话的声音被压得极低,即便是以她那超凡的耳力,也只听得嗡嗡声响,兀自没有听清楚半个字。好奇心起,不由伏下身躯,打算看个究竟。 借着月光,只见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知在做些什么,其中一个从轮廓上看,便是之前被跟踪的那个“贼”,被他背了一路的包袱便放在他的脚下,此时,他正拿着把铁锹,在地上挖掘着。 不一会儿,那贼停了下来:“少镖头!这坑可以了吧?”这一次,方拓倒听得清清楚楚。原来那贼的身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很大的坑。 “可以了!”那少镖头点了点头,说着,将那大包袱提了起来,放入坑中,一把抢过铁锹,添上了土,临了还在上面铺垫了一层雪:“第十六个了!明天接着来!” “还要来?”那贼的声音有些发抖。 “当然,凑不齐八十一个之前做的不是白费力气?”那少镖头轻喝道:“怎么?你怕了?别忘了,你可有把柄落到我的手里!” “怎么敢!”那贼心虚道。 “明天再加把劲!”少镖头拍了拍同伙的肩膀,诡笑道:“等到少爷我武功大成的那天,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嘿嘿,你不也玩得很开心吗?没想到你真是老当益壮啊!好了,别愁眉苦脸的,跟我回房去喝一杯!不就杀几个人吗?”一边说着,一边朝远处行去。 这两人在做什么?怎的在自己家里还偷偷摸摸的?什么八十一,十六的?杀人?杀的是谁?方拓心中疑惑,看那两人走远,便跳了下来,抽出软剑挑开地上的土。下面埋着的是一个很大的麻袋。皱眉解开,待看清里面的东西,脸色突地变 得苍白,心中忍不住冒起一股恨意,无尽的杀气顿时绕着她的身体弥漫开来。 月光中,看得清楚,那麻袋里面赫然竟是一具浑身赤裸的,少女的尸体…… 方拓的眼睛一直盯着头顶那块横匾,过了许久,才幽幽长叹一声,脑中忽然又浮现出那无辜少女的尸体,一时间心中激愤难抑,猛地一掌劈出,雄浑内力砸下,登时将那牌匾连带镖局的大门劈个粉碎。下一刻,她便出现在镖局之内。 “什么人?”暴喝声响起,显然是被那一声巨响惊动的,不一会儿,整个镖局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一帮短衣襟的大汉聚集到方拓四周。 “有主事的没?”方拓冰冷的目光环视全场,口中吐出的话没有半点温度。 “姑娘是谁?不知深夜来此,有何要事?”一个满面胡须的老人出现,对方拓抱了抱拳:“” “你是谁?”方拓打量对方,目光变得更冷,因为这个声音很熟悉,面前站着的这个人,便是那“贼”! “老夫宋半山,乃是这家镖局的管家,人送外号‘半条命’。总镖头有事外出,着镖局上上下下都有老夫管理,敢问姑娘是……”他的话还为说完,自门口匆匆跑进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惊疑不定地扫了方拓一眼,便趴在宋半山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哼!”宋半山身形一震,眼中精光四射,带着一丝恨意,眯缝着盯向方拓:“姑娘到底与我镇远镖局有何冤仇?竟然毁我招牌?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武林大忌吗?” “小姑娘好嚣张,待爷爷来会会你……”“……”宋半山的话音未落,四周喧嚣声起,不少人已经武器出鞘,极是气愤。 方拓冷笑一声,丝毫不将众人的威胁放在眼里,口中淡淡的说道:“把你们那个少镖头叫出来。”…… ********************************* 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镇远镖局”的镖师们各个脸上都是凝重而呆滞。他们像傻子一样怔仲不已,惴惴不安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几乎在一眨眼的时间里,西北道上有名的高手,人送外号“半条命”的宋半山宋老爷子便倒在了血泊 里,再没有站起来。几个上前要给管家解围的好手均被重伤。何等的武功? 全场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僵凝了一般。偶尔听到的,只有地上众人的哀号和松脂火把“噼啪”的燃烧声音。冷风中,摇曳不定的火焰把各式兵器的影子投射到了人群前的地面上,那奇形异状的刀剑倒影在晃闪的火光下诡异地扭动着,火光映 在每个人的脸上,幻起了怪异的表情,更增添了几许诡异而荒诞的气氛。 方拓站在那里,身上弥漫着无尽的杀意。冷厉的眼神直射向那被人层层护住的衣冠禽兽,一步一步的逼近:“少镖头,你还想躲多久?”配合着脚下大片的鲜血,和扭动的躯体,她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 那少镖头脸上无一丝血色,一种掩抑不住的恐惧使得他的身体起了一阵阵轻轻的颤抖:“你,你别过来!”眼下,他也再没了之前的得意和跋扈。他转头四顾,对旁边发呆的人发火大声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拦住这魔头?我若是被杀了,你们怎么想我爹交待?” “大家一起上啊!”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提着武器,向方拓杀来。 方拓被一大帮人围困,虽然这些人的武功对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这些镖师毕竟多属无辜,所以她留了些分寸,只伤不杀。但这么多人冲将上来,着实让她手忙脚乱了一阵子。 风更冷,凄厉的惨叫一声声地响起,揪人心肺。剑气激荡中,又有多少人喷洒着鲜血倒地不起。手中的剑幻化成千万个,袭向周围敌人。 那少镖头,趁方拓被围住,偷偷的摸向后院,准备逃走。 方拓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要逃,冷笑一声,一脚踢开前方的几人,腾身而起,手中软剑带着呼啸声,人剑合一,化作一抹流星,向那少镖头的后背射去。 “住手!”一声大喝仿若九天霹雳。接着,猛地一道身影闪到方拓面前。“当!”金铁交击声,响彻空宇。方拓一招受阻,借着反弹的力道,凌空翻身,重重的落到地上。 那人硬生生的接下方拓雷霆一剑,“噔噔噔!”向后退了数步,最后身子一晃,这才站定。此人大约四十来岁,浓眉,方面,身材魁梧看样子倒是一身正气。 “你是谁?”方拓阴沉着面孔硬声问道。 “在下林觉仁。”那人自我介绍,完了又面带悲悯的看了看她身后那些受伤的人,长叹口气:“姑娘何以如此?若是真有冤仇,找那些债主便是了,何必要杀伤这么多人?” 眼睛兀自盯着瘫软在地的少镖头,方拓冷哼道:“这畜生害了十多条无辜少女的性命,被我撞见了,自然要讨个公道!” “什么?”那人惊呼一声,脸色突变:“真有此事?” “胡说!”半空中响起暴喝。三个人自墙上腾空而下,正好落到那少镖头的身前。当先的是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矮小老人,在他身后站着两个相对年轻一些,鬓角斑白的老人,冷冷的看着方拓。 “师祖!”那少镖头显然认得这几个人,立时来了精神,抱着老人的大腿痛哭流涕道:“您老人家可要为我做主啊!这魔女毁了镖局的招牌,连宋……宋半山宋师叔都被她几招杀了!您老若再不来,徒孙只怕也没命了!” “什么?连半山都杀了?”那老人提高了音量,转过头,双目死死的盯着方拓,面无表情道:“姑娘好狠的手段,不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么?” “我只恨,刚才太心软,浪费了许多时间,没一剑杀了这个畜生!”方拓淡淡的回应道。 那老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口中恼怒喝道:“我华山派何时得罪于你?竟然下此毒手毁我镖局,杀我弟子。居然还在老夫面前大言不惭?” “毒手?”方拓冷笑,不客气的说道:“这畜生伙同那个宋半山,杀害十六个无辜少女的性命,我若不出手,恐怕受害的人会更多。我只是为民除害,何来毒手这一说?” “严老!”林觉仁听她连具体数字都说了出来,不由看了她一眼,对那老人抱拳道:“只怕其中……” “我华山派乃是武林正派,怎会做那等害人之事?”那严老愤然的摆了摆手,又对方拓厉声道:“姑娘不要血口喷人,说我弟子杀人?有何证据?” “证据?”方拓瞪眼道:“尸体便埋在这镖局里,你自己挖出来便是。” “师祖,您老千万不要听她胡说!”那少镖头面色慌张,连连磕头道:“弟子一向奉公守法,怎么会做出那等灭绝人性之事,至于尸体,一定是她存心挑衅,栽赃于我华山派!您老可要为我找回公道啊!” “威儿,你放心!”那严老扶起少镖头,温言道:“师祖一定不会让人冤枉于你!我华山派的名声岂能被人轻易损毁?”转过身:“姑娘,你是受何人指示诬蔑我华山派?” “严老!”那林觉仁皱眉道:“既然这位姑娘说这里埋着尸体,不妨挖掘看看……”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那严老双目暴睁,冷硬道:“怎么?你也认为我包庇弟子?林觉仁我告诉你,不要说这里没有尸体,便是挖出尸体,多半也是这妖女事先藏好,以备栽赃。” 方拓听他们如此说,知道再争辩三天三夜也是无用。怒极反笑,不屑道:“哈!好,真是好,好一对不要脸的老老少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大胆!”那严老身后的两名老人怒喝着上前一步,便要动手。严老制止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方拓一阵子,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配着软剑,武功高绝的女子在当今江湖上便只有一人!想必,你便是那兰若冰兰姑娘了吧?” “不错!”方拓轻轻的叹息道:“我就是!” 那严老微微一笑,眼中精光闪闪,对着身旁的林觉仁用不容置辩的口气说道:“林贤侄,你还相信这妖女的话认为我华山的弟子杀害无辜吗?江湖传闻,这妖女行事疯癫,杀人如麻。她的话怎会作数?” 那林觉仁也是一脸的惊疑,怔仲的看向方拓,只能摇头叹气。 方拓看了看天,时间只怕不早了!心中打定主意,高声道:“我确实行事疯颠,但也没昏庸到是非不分的地步。不管谁护着他!”软剑在内里催动下崩得笔直,遥指那正露出得意笑容的少镖头:“这个家伙,我杀定了!” “哼!”那严老回以冷笑:“有我华山三老在此,容不得你放肆。若是让你杀了威儿,我华山派的颜面何存?” “是吗?”在嘴角牵出一抹微笑,方拓的身子一晃,手中软剑撕破空气,袭向那少镖头。 “贼子敢尔!”那严老大喝。双掌暴长,拍向软剑。掌法刚中有柔,而且劲力十足,角度刁钻。掌式连绵不绝,,彷佛河水决堤,一泻不可中止。方拓感到周围真气鼓荡,竟是越来越强,心中一惊,收敛心神,认真对敌,但她内力本就在对方之上,没过多久,便占了上风。只见场中,那严老在四周洒下满天的掌影,端是气势非凡,但那方拓时如凌波踏浪,时如乳燕穿云,忽动忽静,时快时慢,上下起伏中,那剑法招式更是飘逸出尘如浮云,美妙异常。 包括那些受了伤的镖师,在场众人都是看呆了,便连那林觉仁也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咱们一同将这为非作歹的妖女拿下!”华山三老其余两人见严老久攻方拓不下,便戳指成剑,加入战团。 又缠斗几招,方拓忽地轻笑,软剑在身前划过一道白光,轻流曼妙地躲过几人的攻击,身子拔高了数丈:“你们上当了!”话音未落,一道真劲随剑而出,射向华山三老的身后。“威儿!”那严老猛地转身奔向那少镖头,但也为时晚矣。那 少镖头脸上依旧是一脸的茫然,身体却已经倒在了地上,他的胸口正有一个血洞,喷出的鲜血已将衣襟染红了大片。 “剑气?”众人中有些眼力的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口中骇然的惊呼出声。 “自作孽,不可活!留他在世上,只会害人而已!”方拓的身体依旧停在半空中,语气冰冷至极。 “天啊!她会飞!”“鬼啊!”四下的人群已然喧闹起来,有大半转身便跑。 “我要杀了你!”那严老悲愤异常,竟又向方拓攻击过来。 方拓身子再次上浮,刚好飞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虽气愤那严老是非不分,但看到他那样子不由心中一软,实在不想杀他。 那严老矮小的身体几乎蜷缩到了一起:“能在我华山三老面前杀了我派门人!你了不起!” 方拓的身躯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落下,突地抬掌,劈开身边的泥土,从里面提出一个大麻袋:“这里面便是那畜生和宋半山杀害的少女尸体!” “那又怎样?”严老目光带着浓浓的恨意,却看也不看那麻袋一眼,只是盯着方拓:“即便真是我不肖弟子所为,也该由我门派自行处置!” “好一番大道理。”方拓撇撇嘴,对眼前这些人更觉厌恶:“刚刚是谁一味的袒护弟子?连调查一下都不肯?” 那严老咬着牙,断然道:“若真是我门人有错,决不姑息!但也轮不到你下杀手!你这样做,是将我华山派不放在眼里,是将天下武林不放在眼里!尤其是当着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面,杀了正道门派的弟子,你这是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我自然会向你讨个公道!”这番话直听得旁边的林觉仁大皱眉头,但他看了看方拓,嘴巴张了张,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那又怎样?”方拓收回软剑,目光却投向东方,露出迷人的笑,再次将众人的魂魄摄去了。她幽幽的叹道:“什么是公理?哪个又是正道?世人都糊涂了,只有我这疯子清醒。一剑出而诛百恶!亡命于我剑下的,都是当杀之人啊!”接着,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天亮了!你们现在若不打算杀我!那我便走了!” 这时,东方亮起了鱼肚白,微弱的晨曦盖过了月亮光芒,将墙头悬挂着的冰凌照得晶莹透亮。屋顶和地上的积雪,反射着霞光。众人这才回神,却只见,方拓踩踏着这如梦幻般的景象,飘然而去…… ************************ 方拓没有返回柳府,而是来到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走着走着,竟然出了城,来到一处低矮的已经坍塌的房屋之前。轻轻叹息一声,她便对着那房屋坐了下来。木头的屋顶有几处已经塌下来了,堆积的碎瓦断砖和毁了的炉灶呈现出一派凄 凉的景象,物事人非,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早上丫环通报说你不见了!我便急着寻找!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不知坐了多久,方拓身后响起了这异常熟悉的,清朗的声音。 “我闯祸了?”方拓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只说四个字,却用的是询问的语气。 “你也知道?”柳长风愣了一下,旋即苦笑着摇头,在方拓身旁坐下:“华山派的镇远镖局!还真有点麻烦呢!” “担着便是!”方拓自嘲道:“反正仇人已经不少了!” “真不知说你什么才好!”柳长风笑了起来:“先收集证据,然后再去交涉岂不更好?哪像现在,到让人揪住了把柄!” “透过这件事情!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方拓幽叹道:“人啊!”摇了摇头,站起身:“我要走了!” “去哪?”柳长风吃惊道。 “不知道!”方拓轻声道:“总好过留在这里!” “余文杰他们快来了!”柳长风急忙劝阻道:“他们发下话来,让我务必留住你!” “那没办法了!”方拓的眼睛眨了眨:“看来还要麻烦你啊!” “得了!”柳长风挥了挥手:“你只要记住,无论你做什么。你身后的这班兄弟都会支持你的!绝对不会觉得麻烦。华山派算什么?他们根本动不了你!” “我才不怕这些人!”方拓撇撇嘴,眼中满是笑意。 “以后不要再随便杀人了!”沉默许久,柳长风才开口道:“尤其是那些自以为正道的人士!他们,比邪派妖魔还要可怕!” “你当我真的是好杀之人吗?”方拓抿了抿嘴唇:“铲奸除恶的法门千万种,而我能用的,恐怕就只有这一种手段了!” 柳长风闻言蓦地身子一震,转头看去,依旧是那让人心醉的笑容。而在那炯亮的眸子里,除了洞察一切的犀利锋芒,还隐隐流露出几许哀怜悲苦之意。 树瑟瑟的响着,微风扬起雪粒,方拓那一身洁白的衣衫缓缓摆动,晨风迎面而来,一袭白衣飞扬起舞,片片衣袂飘拂不定,仿若云中的仙人,带着清逸出尘的韵味,好似随时会跟着风远去。柳长风远远的跟在她的身后,没有上前的意思!好 象怕亵渎了神灵。 清晨的街道,已经有很多人在忙活了!他们穿梭于方拓身前,有的悠闲自得、有的匆匆忙忙、有的满面幸福、有的垂头丧气。路过方拓身边的时候,都是惊讶,略带痴迷的回头看上几眼,却谁也不会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杀戮,更不会晓 得,这个看上去美丽无害的女子,便是去年那大街上人人笑话,唯恐避之不及的疯子—— 第二章 昨天夜间,下了一场大雪,京兆银装素裹,一片洁白。可气温却低得惊人,而明白人都清楚,这白雪红日的清晨,不知会在路边发现多少具冻死的尸体。 柳府大门前的空地上,临时支起了一个巨大的铁锅,锅底架着柴火,烈火熊熊,大锅里热气升腾,氤氲在高处,四散开,夹带着粮食醇厚的香气,直钻到人们的鼻子里。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弯着腰站在锅前,手持着巨大的铁铲,翻搅着锅里的粥。 乞丐和贫民顶着严寒,排着长队,不停地跺动着麻木的双脚,等待着施舍。但他们被冻得青红皂白的脸上,无一例外地洋溢着欢乐神情。 方拓走出柳府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情景,她实在不能明白,明明是别人施舍的东西,为什么这些人回流露出这种满足的表情来。 “每三天,我便派人在这里煮上几锅!”柳长风看着整齐的队伍,点了点头,他对于这些人没有一古脑的上前哄抢感到满意。 “看来以后得称呼你柳大善人了!”方拓微笑着撇了撇嘴,口气中带着些微的嘲讽。 柳长风尴尬的笑了笑,同方拓在一起,他总是刻意回避去年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于是转移话题道:“大慈恩寺离这里很远,不如咱们先到酒楼吃点东西再去吧!”出门前,已经说好了的,今天他要陪方拓游览那有名的大雁塔。 方拓扫视了一下四周,已经领到粥的人,有的蹲在路边,有的站在墙角,或者干脆的站到路中间,他们双手捧着碗,啼溜啼溜地喝。而她的耳边,尽是咕噜咕噜的肠鸣,和喝粥的响声。 “也好!”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知怎的,刚刚那还算泛滥的同情心竟然淡了不少,甚至有一种尽快离开这里的冲动。当下随着柳长风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了,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动作都被街角的一个华服公子看到眼里。 “咦?那不是长风吗?”一个干瘪的老人在拐角处走出来,正巧看到柳长风与方拓远去的背影,想招呼,无奈二人却行得远了。 “怎么?柳伯伯!那人便是柳兄了?”直到方拓的身影消失不见,那华服公子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过了半晌,又不乐道:“你这么做可就不对了!看刚刚的情形,柳兄同那位姑娘的关系好像不一般阿!我妹妹怎么办?我可不能让她委屈了阿!” “阎世侄千万不要误会!”柳员外摇了摇头,解释道:“那女子只不过是借宿在我家的,同小儿只是普通朋友罢了!你我两家若真能联姻,对谁都有好处不是吗?” “那是当然。”那阎公子附和着笑了笑:“回去之后,我一定尽全力说服我爹!”想了想,又问道:“那姑娘既然是柳兄的朋友,身份一定不一般吧?” “什么身份?”柳员外闻言,不屑的撇了撇嘴:“只不过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乞丐而已!虽然现在看起来正常,但谁能保证那天她不犯病阿!若不是看在小儿的分上,我早就将她赶出去了!”嘴上虽这么说,心中却忍不住大了个突,去年方拓杀人的手段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所以,近日来千方百计的避免与方拓见面,若说赶方拓离开柳府,没有柳长风发话,他也是万万不敢的。 “乞丐?”那阎公子却没有看到柳员外脸上那有些发青的脸色,只是怔怔的望着方拓消失的方向,不自觉的,在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来。 ***************************************** 一天后的傍晚,柳府,书房。 丫环推门走进来的时候,一飞瀑正自方拓面前的画纸上喷涌而出,寥寥几笔下去,便又多了几方山石,一道溪流。 丫环不敢打扰她的“雅兴”,将水果茶点放到桌上,便转身离开了。 方拓长舒口气,这一下午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这副画即便不如大师们的杰作,却也是她发挥最好的一副了。 伸手去过茶碗,惬意的抿了一小口,不错,心情好,连茶水都更好喝了。细品之下,竟然还有一丝甘甜的滋味。咦?确实不一样了,换品种了?蓦地,极度的不安自心头掠过,接着便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前变得黑糊糊一片,茶水被人动了手脚,而这也是她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丝念头,下一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恍惚中,不时传来兮兮絮絮地声音,好像还有人在耳旁喘着粗气。突地胸前一凉,似乎有谁在脱自己的衣服。 “不对!”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力气,将那沉重如万斤的眼皮支开,入目的是让自己心惊肉跳的场面。恼怒,羞怯,窝火,一时间什么感觉都有,心里很是难受,只觉两眼发黑,悲愤得不能自制。 就在她的面前,摆着一张放大的,清晰的男人的面孔,此时,那人正睁大眼睛,惊惶的看着她,不敢置信的慌道:“你,你怎么醒了?”嘴角还流着污秽的口水,很显然,方拓的突然转醒让他不知所措,那双扶在方拓胸前的爪子也停止了动作。 一股激愤直冲脑门,不用细想也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火大的抬腿就踢,在猝不及防下,将对方踹到地上。慌慌张张的整理好衣服,一个纵身,怒火烧般冲了上来,一拳挥了出去。 那人竟然也会武功,刚刚也只是反应不及才被踢了一脚。冲地上爬起来,双手成爪,便攻道方拓身前。但他那三脚猫怎是盛怒之下的方拓对手,几招无力的反抗过后,鼻子上就被狠狠的砸了一拳。惨叫一声,往后飞出老远,撞到墙上,鼻子鲜血四溅,看样子受伤不轻。方拓怒到极点,又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腕,狠叫道:“你这脏手,敢碰我。”左手往里一扭,一阵劈啪声响,那人的左手立时报废。方拓还不罢休又折断他的右手,这才有功夫察看自己所处的环境,房间里数盏烛火在帷幔上,墙上和房顶勾勒着狰狞的影子,房间里的陈设极尽奢华,也非常讲究。但此时此刻,这里的一切却让她无比厌恶。 “还好自己醒来的早!”这是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心中却也不免一阵后怕,若是醒来的晚些,猛地摇了摇头,她是在不敢想下去。 怒火攻心下,照着地上那人的胸口又是一阵猛踢,才稍稍泄恨。 那被打的人却也有些骨气,脸色痛得惨白仍没有求饶,声音有气没力道:“你,你敢打我!”他喊的声音很大,却没有任何人冲进来,想来是为了安静“做事”,将外面的人都打发走了,这倒省了方拓很多的力气。 冷哼两声,方拓一脚踩在那人胸口,一边沉声道:“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说完脚上的力气又加重两分。 那人霎时间脸变成猪肝色,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上渗出,样子相当痛苦。方拓却没有减轻力道的意思,咬牙道:“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说是不是?”方拓见此人虽忍受着胸前阵阵疼痛和压迫,脸上也不停的滴血,却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当下冷冷的一笑,踩在对方胸口的脚慢慢的往下移,直踏到对方“命根”的位置上才停住:“再不说我就先废了你!” “你敢!你可知我是……”那人嘴硬着要反驳,但下体传来的阵阵剧痛让他直冒冷汗,又感觉到方拓身上那浓厚的杀气,这才有些怕了,连连道:“我说,我说……”想了想,却不知眼前这煞星问的是什么,过了半天才小声问:“你,你要我说什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谁在茶水里下的药?”方拓怒火满腔,沉声问道。 “这里是京兆柳府!”那人一哆嗦,答道:“在,在下阎昌,乃是青城……” “我管你是谁?”方拓狠狠刮对方一巴掌怒道:“告诉我,你怎么下的药?都有谁参与?”下手虽狠厉,但她听到这里还是柳府的时候,心中不禁打了个突,更感不安。 “不,不是我下的药,真的,是柳老爷子的人下的药!”那阎昌吃了一耳光,眼里登时满是金星,说话的速度却更快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要吃苦头。 “为什么?”方拓愣了一下,她自然清楚阎昌口中的柳老爷是谁,只是她实在想不出对方为什么会害自己。 “那柳老爷子要自己儿子娶我妹妹,可姑娘你又总是缠着他儿子,看我……中意姑娘,所以……” “就为这个?”方拓火大的又扇过去一巴掌:“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没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太多人知道?”眼下阎昌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点子这么扎手,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心中却把柳员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什么乞丐,疯子?这简直就是女魔头。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将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听说那迷药让人昏睡三天三夜,姑娘你……”但他的话道这里便停住了,下面那半句,却永远也说不出口了。 扭断了阎昌的脖子,方拓直起身,摸了摸腰,还好,软剑还在。当下抽出软剑,踢开门便冲了出去,她要找人算帐。 ****************************** “别,别过来!”柳员外脸色苍白的缩成一团,双脚仍然朝地上踢踏着,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此时已经蜷缩到了墙角,在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了。眼前方拓提着软剑,怒气冲冲的样子让他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前那血腥的一幕,心中实是惶恐至极。 “柳伯父,柳员外,你很意外吧?”方拓的心境虽然已经平复,但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却闪动着凌厉异常的杀机。一步,一步的靠近面前这可恶的人。 “别,别杀我!看在长风的面子上。”柳员外慌慌张张的摆着手,已经是大汗淋漓。 “长风?”方拓闻言,前进的身形不由一顿。是啊!眼前这人可是好友的父亲。 看柳长风这名字有效,柳员外连声说道:“是阿,不看僧面看佛面,求你不要杀我啊!” 方拓对这人厌恶到极点,切齿道:“你这老混蛋,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握着软剑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实在是难以抉择阿,他毕竟是兄弟的亲人,怎么能下得了手?可若不教训一下对方,实在难消心头之恨。 “手下留情!”正在犹豫间,本已关严的房门被一股大力撞开。柳长风狼狈的出现在房间里,一个闪身,挡在了方拓的正前面,口中极尽哀求的说道:“看我的面子上,绕过他这一回吧!” 方拓皱眉,心中却忍不住一紧,难道自己在朋友的心里真是如此好杀的人?会连好友的父亲都不放过? 柳长风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事情是他不对,可他毕竟是我爹啊!即便……”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即便他千错万错,也是我爹,你若是觉得委屈,便朝我来吧!我来承担!” 方拓看了看地上柳员外紧紧抓着儿子衣角的那双手,用怜悯的口吻说道:“好一个父子情深!”脑中一阵恍惚,她真为朋友不值,竟然摊上这样一个父亲。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下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罢了!对面的好歹是自己的兄弟,她也不打算让朋友为难。 柳长风见她好半天没有言语,以为她心中仍是不忿,舔了舔嘴唇,又道:“阎昌不是被你杀了么?他们的阴谋也没有得逞!绕过我爹这一回吧!” 这句话却让方拓脑中嗡的一响,身子颤了颤,犹如五雷轰顶,不敢相信道:“你,你知道这件事情?” 柳长风呆愣半晌,才察觉自己失言,想错口否认,但面对方拓那茫然得让人心痛的眼神,只能苦涩的点点头:“我好歹也是这里的主人,柳府的一举一动,怎能瞒得住我?其实,丫环给你下药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方拓倒抽口凉气,手中软剑平举,遥指柳长风咽喉,眼中杀机大盛,但凝视了他半晌,似在分辨他说话的真伪,过了好半天,手臂无力的垂下,然后幽幽一叹:“朋友?兄弟?”声色越见哽咽,身躯仿佛失去了灵魂,夺门而出,到了院子,一个纵身,便消失在瓦片背后。 ******************************* 还是那片山坡,仍旧面对着那倒塌的房子,方拓坐在那里,好半天。 远处,不知哪里弹奏的琵琶声悠然而起。初时声音滞塞,细小而幽咽,然后随之洪大,跌宕起伏,拨人心弦。接着,声息隐没了片刻,又伴随着风徐徐而来,突然,声音如飞马急奔,似战歌连天,又如大浪拍岸,气势磅薄。瞬息间,又是急转直下,尽是缠绵仰侧、极其哀怨。 方拓侧耳倾听,似乎穿越时空,看见沙场硝烟,待氤氲散去,一切惊天动地都消失于无形,又只剩下被遗弃的累累白骨,饿孚遍野。 过了很久,当一切消逝,方拓才回过神来,蜷起了身子,手臂抱住双腿,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寒冬夜晚的冷冽。 漆黑的夜,没有月亮。山坡上的树木也似鬼影般闪动着。遥望天际,有一颗星陨落,在远方,划了道美丽的直线。 她在害怕,那对她来说难以启齿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栗。可能是因为这具身体具对药物具有一定的抗性,所以醒来的早,但万一晚了呢?这个问题纠缠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如果象琵琶声,说停就停,那该多好?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虽然内心里排斥这种想法,但不得不计较,这个问题实在是甩不掉,忘不了。 而更让她介怀的,是柳长风那近乎背叛的行径。朋友,兄弟,一切的一切,都变得虚无飘渺。再也不真实了。 身后传来异响,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方拓不用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她的目光依旧迷惘,伤感的笑容也挂到了嘴角上。 “咱们认识几年了?”无意识的紧了紧双臂,方拓的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似乎说话的对象只是一个陌生人。 “从扬州赛花大会至今,有七年了!”柳长风背负着双手,愧然道。 “七年?那么久了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方拓回头,看向“曾经”的兄弟,久久,才撇过头,感叹着:“真的很长时间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真的是世事两茫茫,一切都变了!” 又问道:“你的家既然在这里,为什么会同冷幕白他们并称‘江南四公子’?哦,错了,应该是三公子才对,我这样一个人,实在没有资格同你们相提并论!” “阿拓!”柳长风咬住嘴唇,还要开口。 方拓却一摆手,截断了他的解释:“你不用再说了!我不是傻子,事情明摆着呢!” “我一直在旁边监视,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柳长风哭笑道:“那时我其实已经准备出手了!” 方拓冷冷一笑:“准备出手?当然,制住阎昌,叫醒我,在你的计划里,经此一变,我便会对你产生感激吧?可是你没想到我会醒来这么早是吧?或者你该下手杀了那个阎昌,然后自己来?”撇撇嘴,又说道:“如果你不是说露了嘴,也许现在我们还是‘朋友’呢!说到底,你还是不够狡诈!我是否该庆幸柳公子你还顾念着一丝朋友的情谊?”她以一种极端冷淡漠然的语调说出这番话来,充满冷嘲热讽的意味 柳长风苦笑:“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的肮脏龌龊吗?”见方拓不信,又柔声道:“我承认在这件事情上我耍了心计,却绝对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啊!” “哈哈!”方拓长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不是么?”在心里,她实在对柳长风失望透顶。 柳长风除了苦笑,还是苦笑,他清楚,任何的解释也弥补不了自己鬼迷心窍而造成的错误,他与方拓的朋友情谊,永远也弥合不了了。 “我该走了!这地方实在让我恶心!”淡淡的扫了柳长风一言,方拓抬脚遍朝远方走去。 “阎昌是青城派的人,你杀了他,青城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小心了!”柳长风整整的望着她的背影,提醒道。 “我知道了!”方拓回头笑了一下。 “如果,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其实还可以来找我!”柳长风低下头,做出最后的努力,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果然,方拓听到这番话,远去的身形顿了一顿,站在那里很久,才有些落寞的念道:“不必了!人应该活在现实之中的阿!”接着,便飘然远去,投身在茫茫的夜色里。 只剩下柳长风独自伫立在星空下,看着隐在黑夜中的山峦,不知在想些什么—— PS:哈哈!吓了一跳吧?誓死要将肉麻进行到底,将变态进行到底,将xx进行到 竟然有人说我是太监!有我这么雄伟的太监吗?嘿嘿!~~~~ 第三章 没有下雪,所以充斥于天地的风都像刀子一样厉害。连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了。 这里已经是京兆的城外了,山间野道上,虽有万千呼啸的林木做伴,方拓仍然感受到了那种孤寂的气氛。依旧是银装素裹,遍地如银的景象,那份美丽却不见了。 声声长叹,京兆一行,带给她太多的震撼和失落。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心绪起伏不定,越想越是气闷,一脚踢在路旁的树上!甚厚的积雪,正好落到头上肩膀,又凉又烦! “混蛋!人真是倒霉不得!”咒骂中,赶紧扑干净身上的雪。 突然间,心神有了感应,猛地回头,看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有些戒备的说道。 “太见外了!好歹相识一场,再见面也用不着如此冷淡吧?”那人背对着夕阳,晃得方拓有些睁不开眼睛,但她还是认出来了,面前这人便是将自己送到柳府便再没踪影的玄虚。 “不敢当!”方拓冷冷的回道,对于名门正派的所作所为,她实在不敢恭维,现在心情又是极度糟糕,对玄虚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色。而且,自己刚出城门便遇到这个灾星,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在这里等待了很久,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平衡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想找你还不容易吗?”玄虚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容:“别忘了,我在你身上可下了追踪咒的!” “哼!”冷哼一声,她还真给忘了,看样子还得找机会破了才好,若不然自己岂不是没有秘密可言了? “那个……”玄虚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顾及什么,过了半晌,才摸了摸鼻子,浅笑道:“我请你登大雁塔,怎么样?给个面子!” ****************************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站在大雁塔的最高层,古都京兆的风韵一览无余。尤其是在这万般皆白的冬日里,景色更是独特。但方拓此时却提不起一丝观赏的心情。 “难得来一趟,见识一下长安的风光,怎能白白浪费?”玄虚手扶栏杆,油然道:“却怪鸟飞平地上,自惊人语半空中。你难道就没体会到这种身心俱醉登临仙境的惬意?” 方拓知道对方将自己叫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看看风景,心中暗骂,却也无奈,只得向前几步,同玄虚并排站到栏杆前。 “你看那里……”玄虚伸出手臂,遥指东方。 方拓顺着他的手望去,在那里,红日刚刚升起不久,用霞光将整个京兆包笼起来,经过白雪的反射,更显得耀眼璀璨,艳丽绝伦。却不知对方要自己看什么。 “那里是柳府吧?在下面看不出来,没想到会这么大!”感叹声响起,玄虚的神色却严肃的起来。 “大又如何?”听到“柳府”二字,方拓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片地段在唐朝皇家的芙蓉苑!虽说现在不太值钱,却也不是一般商人买得起的!”玄虚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听说几十年前,柳家还是一贫如洗,却靠着小买卖,终于成为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你看看脚下的宅子,有哪家哪户大得过柳府?别的不说,几年前青叶公子成婚,光收礼恐怕就不下百万之数阿!要是我有那些钱该多好?” 方拓撇撇嘴,却没有说话。 玄虚笑了笑:“就算是在武林之中,也没有人轻易会得罪柳家!” “他们家是卖兵器的!江湖中人自然不会去招惹!”方拓淡淡的答道。谁知却引来玄虚的大笑:“哈哈!卖兵器的?”蓦地停住笑容,冷然道:“我该笑你傻,还是该称赞你的单纯?一个卖兵器的商人值得这帮门派忌讳吗?别的不提,单说你明目张胆的在华山派掌门面前杀了他的弟子,只因为有柳家庇护,他们便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雅,当下干咳两声:“反正柳老头这个人可是大不简单阿!” 注意到方拓那茫然的神色,玄虚无奈的叹气解释道:“你可知柳长风的本家明明在关中,可为什么会成为‘江南四公子’之首吗?” 方拓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糊涂了,不禁想到了自己,她也不是江南人啊!难道这里还有什么猫腻?正寻思间,又听玄虚说道:“看你这样子是不清楚了!算了!这实在是不好解释,你还是自己问他们吧!” 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都分道扬镳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不过,从冷幕白身上也许能得到答案。 “这也不能怪他们!你一个姑娘家,想来他们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玄虚的脸上又挂上了那招牌似的笑容:“大宋境内,不知道有多少绿林帮派同他们有关系,各州郡府的知州,郡守,有多少同他们的家族长辈有交情谁也说不清楚,再加上那几乎覆盖整个中原的消息网,江南四公子,哼哼!武功怎么样不敢说,但其背后的势力,真的不可小视啊!” “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些?”听到“姑娘家”这个词,方拓的脸抽畜一下,紧接着甩了甩头,离开了宝塔边缘,对她来说,朋友的秘密,身份,家族,势力,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不会去关心这些。 玄虚看出她有离开的意思,连忙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阿!”接受道方拓投来的那疑惑的目光,不禁头大道:“只怕你一出现在大街上,就会有人动手的!” “那又如何?”方拓冷笑:“你们这些什么名门正派,我一向不放在眼里!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见她连自己的门派都算进去了,“偏执!”这个词在脑中闪现,玄虚却只能抱以苦笑:“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但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实在不是聪明人的行径!” “难道还要我再回到柳家找他们保护不成?”方拓哑然失笑道。语气虽轻松,但玄虚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却着实在她的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玄虚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这是最好的办法!”玄虚郑重的点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的说道:“不过看你这样子是不成了!” 身形顿了一顿,方拓转过头,直觉告诉她,这小子恐怕是知道些什么。当下缓缓开口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玄虚被她看的不自在,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你以为我叫你来只为了看风景吗?若我说,你就在这寺里呆上些时日,等风声过了,自然也就安全了!现在出城实在是危险啊!你说是不是?” 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许久,方拓的牙也咬在了一起:“你拐了这么些弯,浪费这么多口水,用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要我过来躲几天?” “是啊!”点点头。 “我若非要今天出城呢?”音量随着心情的变化跟着升高了许多:“老子危不危险关你屁事?你累不累阿?” “啊?”玄虚愣了一下,想了想,又咽了咽口水,很是慎重的说道:“朋友一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吧?所以,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定要说服你留在这里.因为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方拓闻言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单手抚头,过了好半天,才总算压下心底的杀气,郁闷道:“算了!我走了!” “等等!”玄虚惊呼道:“外面真的很危险啊!你难道不相信我么?” 方拓现在只有一种掐住对方脖子使劲摇晃的冲动,恶狠狠的转身:“你住嘴吧!要不是你把我拉到这里浪费时间,我现在早走远了!”转身便往塔下走,但没走几步,袖子却被人拉住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火大道。 “我……”玄虚艰涩的舔了舔嘴唇:“我师父来了!”长叹一声,抬起头,与方拓对视道:“他是来抓你的!” “这是为什么?”方拓不解道。心中却大感冤枉,怎么总有人和我过不去阿?我招谁惹谁了? “除魔大会啊!”玄虚脸色难看的苦笑道:“你若是被捉住,真的就活不了了!”…… **************** 说实话,方拓并不是一个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的人,但这一次,她真的后悔了!自己实在太过自负,将玄虚苦口婆心的劝说当作了唠叨。以至于现在必须独自面对这么一个恐怖的对手。 在她的对面,站着一个老人,一个面目和善,须发皆白的老人,一个好象是邻家老伯伯那样的人。 当然,方拓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是来邀请自己去喝茶的。 方拓有些紧张得看着对方。打从第一次看到对方,便从心底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好像是看到了天敌的动物,丝丝凉气从后脊一直窜到头顶。 这一刻,她真的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意思了,对方一个踏步,一个动作,一举一动都暗合自然之道,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半点破绽。好似一座岿然耸立的高山,气势磅礴,雄伟壮观,压得人喘不过,这就是高手! “你便是那个兰若冰了?”那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好像从来没有完全睁开过,显得有些慵懒,但目中偶尔闪动过的神采说明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不错!”毕竟对方是德高望重的一派掌门,方拓还是给足了礼数:“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跟我走吧!”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虽然象是在询问,却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出来的。 果然如此,眉毛跳动了一下,方拓明知故问的说道:“不知道前辈是要将我带到青城呢,还是华山?” “其他门派的事情还用得着老夫出手?”老人瓮声瓮气的说道:“自然是要将你带到峡州了!”接着又满带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魔障妖孽竟然自大到四处招摇。以为没人能收拾得了你吗?” “那可不见得!”虽然对别人强加到自己身上的各种称呼都习以为常了,但这“魔障妖孽”还是让她觉得万分刺耳。自以为是的人还真是不少阿!心下感叹,说话的语气也冷硬了起来:“我一个普通人,何以成了妖孽?况且……”深吸口气,挺起胸膛大声道:“前辈未必能把我带回去呐!”她本就不是怕事的人,如今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只有大干一场了。 “好!”这时候,老人的眼睛才完全睁开,目中神色如电,疾射至方拓的身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从我手中逃脱。”…… ***************** “砰!”气劲在空中炸开,发出剧烈的声响,将地上的积雪激到了风中。 方拓软剑化作一缕寒芒朝老人激射过去,那老者凝然不动,左手轻抬又落下,强劲的真气自指尖导出,恰好化解了这招。 方拓只觉一股森寒的气息自软剑处直传到五脏六腑,呼吸也为之凝滞。两人交手勇士虽然短暂,却也都了数十招,气劲相交之声更是不绝于耳。但她就是奈何这老人不得。对方一招一式看似简单,却最是实用,而且威力十足。论内功真气,更是胜她不止一筹,而且他是玄虚的师父,那道法肯定更加厉害,自己怎么会是对手?想到此,心中首次涌起一种苍慌无力的感觉,即便是当日面对十大高手之一的荣轩,她也不曾如此狼狈过。 其实,方拓对道法还是一知半解,完全是被当初玄虚那道法震住了,她若是清楚道术同武功的关系,恐怕也不会如此紧张了! 心神不宁间,却让老人找到了一个空子。以鬼魅般的快速身法闪到她身后,辍指成剑,带着呼啸声,疾攻而来,快若惊雷急电,气势非凡。 方拓心声感应,凌空虚踏拔高丈许,在空中强扭身形,手中软剑挥出,立时剑气纵横,寒光暴绽。但毕竟晚了一步,对方竟然后招再至,这一次,比之之前的动作更加迅捷。 方拓人在半空,已然躲避不及,只得咬牙硬拼,将全身真气集中在剑尖一点,拼尽全力,硬当此招。 硬碰硬的对觉,她又怎是老人深厚功力的对手,其真劲直如破竹般侵入方拓经脉,怒潮狂涌。惨哼一声,方拓身形下坠,胸口似火烧般疼痛,心里清楚,若再不想办法,自己真的要被捉去了! 猛地咬牙,双腿探出,袭向对方。 老人没料到她与自己硬拼之余竟然还能出此后招,只得气灌手臂,以此低档方拓的攻势。 “砰!”又是一声爆响,方拓借着这股冲力,身体弹射到远方,剑尖轻点地面,又弹出老远。强压下喉咙间汹涌的血液,哈哈长笑道:“老人家注意身体,不用远送了!”话音未落,已经消失在道旁的树林中…… ********* 气灌双足,方拓在林中穿梭跳跃,一刻也不愿停留,丝毫不敢大意。 逃,逃得越远越好!这是她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先不论她身上那严重的内伤,就算是在巅峰状态,也未必是那玄心道掌门人的对手,而且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她的性命,她不是迂腐的人,现在的情况,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硬拼的,因为那样等于是送死。 但逃跑不等于漫无目的的瞎闯,她还是有意识的寻找道路,希望找个人家换身男子的行头,最好能有个清静的地方疗伤,这样一来,自己才算真的安全了! “咦?”方拓惊奇的站定身影,在前方,一缕炊烟正袅袅的升腾而上,那里肯定有人。 会不会是围堵自己的人?离开京兆大雁塔之前,玄虚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这一次,有很多人参与追捕她。京兆的四面都有高手把守。若是往常,她才不用顾及,但现在这种情景,就不得不多做考虑了。 正自寻思间,耳中捕捉到脚步的声音,骤然一惊,一个纵身跃到树上隐藏起来。 果然,不远处,一个穿着厚重冬衣,满面胡须的汉子正朝这里走来。 方拓伏在树上,连队方的容貌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其中一人很是面熟,想了半天,这才有了印象,当下窜了过去。 “什么人?”大汉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有些慌张的拔出配刀,大声喝道。 “是我!”方拓停下脚步,轻声道:“江平,好久不见,怎么不认得我了?” 汉子呆愣了半晌,惊喜道:“兰,兰姑娘?真的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方拓勉强笑了笑,接着又正起面容,小声地说:“我要见你家姑娘,对了……”想了想,又问道:“你家姑娘身边的人都放心么?熟悉不熟悉?” “我们这方面的道都是老家人,绝对可以放心,只是……”江平皱眉道:“此次同行的还有来自契丹的一位叫耶律芳的姑娘,听说还是位郡主,这就不敢保证了!” “是她?”方拓听到耶律芳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她怎么又跑中原来了?”…… ***************** 方拓自沉睡中醒来,感觉身下在不停的晃动,显然,自己正躺在马车上。环扫四周,正看到那到熟悉的,妙嫚的美丽身影跪坐在旁边。眼光触到对方身上,对方也好似有感应似的,向方拓望来,眼中满是笑意。 “你醒了?”那女人凑到她身前,将棉被垫到她的脑后:“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多睡会儿?” 方拓嘿嘿一笑,内察伤势,虽然仍是严重,稍微活动一下都会引来剧痛,但精神已然恢复了大半。 那人弯下腰,欣然道:“你刚刚咳了好多的血呢,吓死我了!还好现在没事了!” 方拓苍白的脸色恢复了些红润,问道:“秋水,让你担心了!”不错,那女人便是江秋水。 江秋水含笑道:“饿了吧?”又转头冲身后说:“芳芳,把我顿的汤拿来!” 方拓这时候才注意到,原来在江秋水身后还坐着一个戴着棉帽的小姑娘,正是隆云的宝贝妹妹,耶律芳。 “芳芳!好久不见!你哥哥还好吗?”方拓客气道。 谁知道这小姑娘好像跟她有仇似的,恶狠狠的瞪了瞪眼睛,接着一言不发的将一个罐子放到江秋水的手中,又剜了她一眼,噘着嘴重新退到后面,弄得方拓一阵尴尬。 江秋水好像的看着她们,将罐子打开,取出一个勺子,要喂方拓喝汤。 “我自己来吧!”方拓脸红道。双手朝罐子伸去。 “别动!你是伤患不是么?”江秋水浅笑着,一把夺过罐子:“过去你受伤不都是我照顾的么?”轻叹一声,面上掠过一丝暗淡的神色:“怎么这会儿如此见外了?” 方拓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无比愧疚,辛酸的抬头,此时,江秋水也正泪眼朦胧的看向方拓,四目相对,方拓心神恍惚中,面前女子的面貌竟然同记忆中的乔碧心的相融合,想起那段禁忌的感情,心头仿若针扎般疼痛!造化弄人啊!江秋水对自己的心意,她岂能不知?当初就是为了逃避这种情感,才刻意的疏远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终是没有逃过那个怪圈,都说因果循环、福祸相报,可这因是有了,果又在那里?江秋水对自己的千般体贴柔情,处处逢迎,可自己又能给她什么?或许自己真该好好想一想了! 长叹一声,方拓虚软得靠到被上,望向秋水的目光中也蒙上了一层柔情,这些时日,她怕是也过得辛苦吧?张开嘴,刚要说什么,车外却不合时宜的传来江平有些惊惶的声音:“姑娘,前面的路让一帮武林人士给拦住了!” ***************** PS;好久没有写东西了,今天打起字来竟然很是生疏,我郁闷,真是…… 第四章 方拓冲江秋水投去一个无奈的苦笑,她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以她的功力,能清楚的感应到外面的情景,自己乘坐的马车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紧紧包围了! 若只有他独自一人,面对再多的敌人也有几分把握脱身,但现在,江秋水和耶律芳该如何处理? 没有允许她再犹豫下去。那无比熟悉的,让自己极为痛恨和惧怕的声音传了进来:“兰若冰兰姑娘!不用再隐藏了!” 感觉身旁江秋水的身子已经绷紧了。方拓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捉住了她的一只手,用力的握了握,轻言:“我出去看看!”点了点头,直起身子,一下子掀开了厚重的车帘。 方拓终于看清楚了外面的情况,自己身处的马车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了!她一从车中出来,都握紧了各自的兵器,一边紧张地戒备着,一边小心地向马车靠近。 而在这些弟子的外围,还有一帮高手隐隐的控制住了方拓可能逃脱的各个方向。 “还真是劳师动众阿!”嘴角不屑的翘了起来,对方肯定是有准而来,这一次,恐怕真的没有办法了。 心中一叹,对一脸关切的江秋水笑了笑,温言安慰道:“放心,我会没事的!她们离开后,你便带着人南下吧,远离这里!”说完,不待对方的回答,回身解下腰间软剑,甩手扔到了地上,目光越过人群,投到不远负手而立的玄心道掌门的身上,淡淡的道:“我跟你们走……”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轻易妥协,面面相觑了很久,这才反应过来,下一刻,数道紧急烟花讯号冲天而起,在天空爆起朵朵血红的光花…… ****************** “你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囚禁方拓的阁楼里,玄虚脸色难看的坐在她的面前,开口埋怨道:“世人都知道你同江秋水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又这时候在此出现,不想吸引注意力也不成啊,你竟然……”说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真不知该怎么说你。” “我真是疏忽了!”方拓苦笑道,当时得知江秋水在附近,她也光顾着高兴了,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的处境。算起来,这次栽到这里,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还好,我能以玄心道掌教弟子的身份见到你,还没到不能挽回的地步!”玄虚急躁的搔了搔头:“该怎么脱身才好?”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和不安,而这也给方拓提供了某种信息。 “你们准备怎么对付我?”方拓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 “青城和华山的问题不大,毕竟是他们理亏,有天下人注视着,他们也不好发作!但你身上的魔气就麻烦了,否则也不可能惊动我师父!”玄虚苦恼道:“这方面,是没有人情可讲的!”虽然明知房间内再无他人,却还是小心的左右看了看,接着凑到她身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要不然,我现在就带你冲出去?” “哈哈!”方拓长笑起身,道:“可能么?就算没有你师父在这里,还有其他高手吧?你是对手吗?别忘了,我现在的功力可被禁了!你带着我这个累赘能逃多远?”事实上,在她“投降”的时候,就在众人的监视下服下了禁锢功力的药丸,现在等同废人一个。 “可惜……”玄虚颓废的低下了头:“解药在我师父手上,而他们都知道我同你相识,防备我防备的紧,要不然……” “这个药效是多少天?”方拓突然问道。 “大概三天吧!这种药名为囚龙,比之酥骨散还要霸道,但效力却不长,只是天下间根本无人化解!”玄虚有些担心的说道:“这一直囚困修真高手的密药,没想到会用在你的身上。” 方拓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过了很久,又问道:“除魔大会是哪天?” “就是明天!”玄虚皱了皱眉:“所以我才着急找你商量阿!” “你回去吧!”方拓重新坐了下来,淡淡的说道:“什么也不用做,等着明天的日子便是!” “什么?不逃了?”玄虚激动的站了起来,握紧拳头道:“即便他们不会杀你,你这身武功也留不住了阿!你难道……” “听着……”方拓直起身。灼灼目光定在对方脸上,傲然道:“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我这人一向吃软不吃硬,更不是从善之人。这一回儿,就算我功力全复也不会提前离开的,要走,我也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明明白白,大摇大摆的离开,我要让那帮伪君子颜面扫地,没脸见人!” “你……”被方拓一阵抢白,玄虚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说完那些话,方拓轻松的将身子靠在椅子上,悠闲道:“你放心,那个什么困龙的药难不住我,之前的人拿这种药没办法,也未必真的无解不是吗?”其实,刚刚服下药,她便惊喜的发现,由于自身真气运行的方式极为特殊,虽然一身功力同样是遭到了禁锢,却还是留有一丝余地,即便是能运行的真气极为稀小,但要冲开药力,也不是不可能! 玄虚还以为她完全放弃了,正想再作劝说,却有人敲响了房间的门。 “玄虚师兄,裘掌门有请!” “知道了!”玄虚回应一声,不得不走向门口。临了,又回头深深地看了方拓一眼,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只得无奈的离开这里。 方拓待他走远,长叹口气,也站了起来,跺到一旁挑开了窗子,却看到房外那些戒备紧张的眼神,大感扫兴,索性开着窗子不管,任那冷风灌进来。 “明天吗?”暗叹一声,接着盘腿坐到了床上,打起坐来,因为她知道,也许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 丝丝真气涌动,这种感觉,好似微风拂过身体,煽动着每一处的细胞,卷起无数道旋流,渐渐的在各经脉处汇聚,形成一股股的能量,冲击着脉络中的阻碍。 不知过了多久,她制止了体内真气的运动,而这完全是因为外界的打扰。 一个青衣小婢走了进来,将食盘摆到了桌上:“姑娘,该用早饭了!” 方拓这才睁开眼睛,目光飘向那开着的窗户,心下黯然,原来已经是早上了,而自己却还差一些才能恢复功力。 “但愿还来得及!”喃喃说了句,便坐到桌边,大口的吃了起来。即便没有任何胃口,她也必须要保持体力,以应付接下来的形势。 待一切收拾妥当,方拓缓缓步出房门,在那里,早有一干女子在等待着她,而领头的,确实她无比熟悉之人。 碧心?心头一颤,方拓瞬间又恢复了冷静,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一番,淡淡的笑道:“咱们该走了吧?” ****************** 峡州的郊外,早已用粗大的木头建起了一座带有台阶的高台,台前的广场上,已然扫清了积雪,露出黄色的地面,显得相当干净。十多个柱子规则的立在广场四周,虽然是在白天,上面还是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冒着浓烈的黑烟。每一个靠近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灼灼热浪。倒是让这寒风刺骨的冬季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 各种服饰的人站在台下,有男人有女人,有僧人有道士,他们互相攀谈交流着,虽然属于不同的门派,佩戴着不同的武器,操着不同的土话方言,兴致却没有丝毫的减弱。热闹非凡,而方拓的出现,无疑让这里的气氛更加的“浓郁”,算是掀起了一个高潮。 十多个手执武器的女性高手,“守护”在方拓与乔碧心身边,凝神戒备着。而与之相反的是,本次大会的真正主角,却满脸微笑,静静的跟在乔碧心的身后。周围的事情似乎与她再无关系。仿佛只是参加一个普通的聚会般,从容自如,步履稳健。 活到了这份儿上,早死晚死对于方拓来说根本就没有差别,她也不会在乎这些。但现在不可以,确切的说是死在这帮人手里绝对不行。既然身份性别没的选择,那么她就要努力去把握自己的生杀大权,绝对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就别人,所以,她不会放弃努力。真气在悄然的运行着,冲击着体内经脉中的禁锢。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出来。同时,她用眼角的余光四处扫视着,仔细的分辨人群中的高手以及他们分布的范围。 嗡嗡的议论声是众不绝于耳,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开始还是窃窃私语了,却有很多人肆无忌惮地嚷嚷起来,直扑进方拓的耳朵里。 “我呸!害人的魔女,真该死了干净。” “我听说她天生的狐媚功夫,人只要看上一眼就神魂颠倒呐……” “只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变的!肯定不是人就是了……” “……” “当真是三人成虎啊!”一缕郁闷之气渐从心底升起。万众瞩目的场面她不是没有经历过,但唯独这次在心里上有了压力。面对这种乌七八糟的情形,若说完全不放在心上,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原来自己也并不是预料中的那么坚强! “这些人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走在前面的乔碧心适时的回过头,恼恨的瞥了瞥周围那喧嚣的人群,然后勉强在嘴角牵出一抹笑容,对方拓温和的说道:“咱们快些到前面去吧!” “谢谢!”努力平缓下已经显得急促的呼吸,强压下心底杀人的冲动。方拓凝望着面前那熟悉的面孔,心中的阴郁完全转化成了感激,虽然乔碧心的话作用根本不大,但毕竟还比独自面对千夫所指要好得多,尤其是自己正“虚弱”的时候。 乔碧心又笑了笑,上前牵住方拓的手,不再言语,丢下了满场的冷嘲热讽和污言秽语。拔腿朝木台走去…… ************************* 因为时候尚早,所以方拓这个待审的人还没有“资格”登到台上,所以,乔碧心只是遥对着台上坐着的各派代表抱了抱拳,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拐了个弯,领着方拓走到广场的一旁。而在那里,早就有人摆放好了两张椅子。 方拓身处的地方,虽然偏僻,但远远的侧对着木台,地势也高,视野倒是良好,看得也清楚。 木台上,几十面大旗在劲风中招展飞扬,很是气派。台上成雁字形摆放着桌椅,正中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心道掌门裘万清。看来这次大会是要他老人家来主持了。在他下手坐着的,也是个熟人,华山三老。至于其他人,方拓便不认得了,想来也是各派掌门之类的人物吧! 对站在师父身后满面关切的玄虚笑了笑,便回身随便找了张椅子坐定,乔碧心也在她旁边坐下来。自然,她的四周免不了还是要众多高手小心护卫的。 瞥了眼四周的人,方拓将目光转向身旁正襟端坐的乔碧心。凝视着她清灵的脸庞,眼中注满柔情,一眼不瞬的瞧着,直到对方感觉到异样,朝她望来,这才蓦地惊醒,慌张的撇过头,微不可闻的长叹一声。收敛心神,暗自凝聚真气,继续打通经脉的工作。过了一会儿,看根本没人理会她,便索性将身体靠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对周围的事情不闻不问。 而在其他人眼里,此时的方拓只是在闭目养神罢了,根本就想不到吃了囚龙的她还能够运行体内的真气。 乔碧心怔怔的看着方拓,到了这个地步竟然还能如此轻松?果然是高手,这种气度便不是别人可以比拟的。心中赞叹间,看向对方的目光也变了,脸上更是写满了敬佩。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方拓突然感觉有人扣住了自己的手腕,心中一惊,难道被发现了? 猛地正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乔碧心那满带歉意的眼神。 “时间到了?”心下叹气,方拓心中满是苦涩。还差少许才能恢复功力,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不是!”乔碧心知道她的意思,黯然的神色一闪而过,轻轻地说道:“有人捣乱!职责所在,我必须看住你!”说着,目光转向广场外围。 “捣乱?”方拓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他?”再忍不住,她吃惊的站了起来。 徐徐的风中,一男子昂然而立,根本无视面前万千对着胸口的兵器。一袭白袍迎风飞扬,那片片衣袂似乎与身后洁白的积雪融为了一体,如云雾般飘浮不定。微乱的鬓发下,是一张如冠玉般晶莹的面容,潇洒飘逸。 第五章 这一届的除魔大会,恐怕是历届以来规模最小,参加人数最少的一届了。除了玄心道精锐尽出外,只有华山派来了华山三老,其他的门派,只是派了个代表,便连一向唇齿相依的天心道,也只是派了一个三代弟子和十几个四代弟子来。至于枯木枯叶两个和尚,以及灵山派等门派的掌门因为门派内部的事务不得不赶回去!即便算上附近赶来凑热闹的人,这届参加的人数竟然连上一届的一半都不到。更何况,里面真正的修真人士寥寥无几。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归根结低一个字,那就是“乱”!先是武林中众多好手被暗杀,弄得人心惶惶,大会的举办日期也不得不推延,推来推去,竟然到了年末。北方兵力聚集,眼看又是一大战要打。魔教势力又在这时候蠢蠢欲动。处在敏感地区的各门派要维护自身安危都来不及,又怎会将精力投入到这届大会? 裘万清喝了口茶,扭头看了看自己那一直眉头紧锁的弟子玄虚,心中十分恼恨。原本听说这附近出现了一个厉害的魔女他才出山的,却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与那魔女牵扯到了一起,看样子交情还不浅!不过,通过他多次的观察盘问,他相信,两人并没有外面传说的那种暧昧关系。这也稍微让他放下心来,但玄虚毕竟太年轻了,甚至不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直到这时候,竟然还在关心那个魔女,屡次求情。看来,真的有必要让他看清那魔女的真面貌! 看看天上的日头,裘万清感觉时候差不多了!振了振身上的道袍,站起身来,等一下,他就要宣布大会正式开始了。而过了今天,没了那可恶的魔女,自己最心爱的弟子也会安心修道了吧? 咳嗽两声,刚要开口,耳中却传来阵阵喧哗之声,他不悦冷哼一声,扭头朝骚动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嚣张的站在不远处,下面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动手,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即便是站在高台上的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眸子里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犀利锋芒。 这人是谁?他朝其他们派的代表看去,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这个……”其中一个灵山派的代表齐功有些迟疑,靠到他的近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裘万清狠瞪了面露雀跃表情的弟子一眼,挑高了眉毛:“难道他要不顾规矩救那魔女?” “我想不会!”齐功摇了摇头,但谁都能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很是犹豫:“他是来见最后一面也说不定。” “那就先等等!看他打算做什么!”裘万清冷冷的看向场中,果然,那白衣男子向天心道女弟子聚集的地方走去了。 ***************** 广场上,白衣男子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终于,当他看到方拓的时候,星眸蓦地一亮,丝毫不理会其他人的喝问,抬腿便朝这个方向走来。但没走几步,便被团团围住了。 那人站定身形,却毫不紧张。目光越过众人,凝到方拓的身上,神态轻松的说道:“麻烦麻烦!你怎么又被人捉住了!怎么样?没想到是我吧?” “哈哈!”方拓咧开嘴,笑道:“真的出乎意料!幕白兄!你不是护着你师父去天目山了?怎的又折回来了?”那白衣男子正是惜花公子冷幕白。 “你弄这么大动静!我不会来不行啊!”冷幕白跟着笑了笑。 方拓见他笑得有些勉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迟疑道:“令师……” “不错!那老头归天了!”冷幕白扯了下嘴角:“一身功力,便宜我了!” 方拓神色一黯,想要说点什么,却又听对方说道:“一接到长……柳长风的消息,我便赶回来了!你知道么,文杰那小子生了!所以,能这么早赶过来的,也就我了!”话里满是调侃的味道。 “文杰生了?你说错了吧?”方拓撇撇嘴:“是他老婆生了才对!他能生孩子吗?男孩女孩?”暗自运行真气,有时间不用,那就是浪费。 “真想不到,那小子倒有些本事,竟然是龙风胎。他爷爷都乐上天了。”冷幕白眉飞色舞道:“他家摆了一百多桌呐!” “是啊!他爷爷想抱重孙子都快想疯了!这次不乐才怪!” “也难怪!人家九代单传啊!这回文杰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两人竟然越说越轻松,越来越随便,竟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边聊边笑,甚至手舞足蹈起来,聊得口角生风,天花乱坠。直说得众人脸色铁青! “放肆!你们……”终于有一人挺不住了,开口欲骂,但他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刚刚开口,便只觉眼前一花,那聊天的男子竟然自空中越过众人,直接纵身到他的面前,接着胸口剧痛传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冷幕白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折扇,这点在那人胸前,脸上带着冷笑。用另一只手将失去意识的人推到地上:“你们谁不耐烦,就和他一样!”说完,挑衅似的朝木台的方向看去。 过了一会儿,冷幕白收回目光,负起双手,对着众人哼冷一声,厉声喝道:“都给老子让开!”利目一扫,众人竟然纷纷不敌避开。随即,他的嘴角翘了起来,挂上一抹嘲讽不屑的笑,重新迈开了步子。一时之间,众人都被其气势所慑,竟然无人敢锊其锋。 “冷幕白!你不要太过分!”灵山派的齐功得到裘万清的许可,靠近台阶,回应道:“你若是马上离开,看在冷家的面子上,我们可以不予追究!” “好啊!”冷幕白讥笑道:“你把我朋友放了,我便离开!” “别以为你有冷家作靠山就能在这里放肆!”齐功目中爆起电芒,轻蔑道:“要嚣张!你还没有资格!” “是吗?我有没有资格嚣张可不是你说得算!”冷幕白与他针锋相对,眯起眼睛,手中折扇遥遥对着对方的鼻子,冷然道:“小子你来!” “你……”齐功气得满面通红,抽出腰间腾空而起,“哧!”一人一剑带着破空声自半空直射他面门。冷幕白早有准备,冷笑一声,手中扇子展开,护在面前,以灌注真气的扇面抵御剑锋。 “砰!”齐功未曾料到对方内力强横如斯,竟能抵住自己的人剑合一。由于惯性,遂不及防下,再次被震回到半空。还未等将惊讶消化下去,冷幕白的扇子已经化作一道白虹,毫不留情的抹向他的脖颈。 齐功也不是普通高手,身处于半空,提聚全身功力,一个千斤坠,险险躲开攻击。双足落地,刚待松口气,却惊觉头顶压力骤增,抬头一看,不由骇得肝胆具裂,对方的攻势竟然随他而来。亏得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 冷幕白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极度轻蔑的眼神斜睨着对方,口中冷嘲热讽道:“在我面前嚣张?你不够资格!” 齐功刚刚狼狈的爬起来,又险些让这句话给噎昏过去:“你不用得意,咱们再来比过!”话音未落,单手一挥,手中宝剑离他而去,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般,停浮在空中。 “飞剑?”在场众人勃然作色道。 冷幕白脸色未变,依旧不紧不慢道:“飞剑又如何?攻来便是!就怕你玩不起!” “好!”齐功怒极反笑,手捏法决,空中宝剑盘横一圈后,化作一闪电芒,疾射向对方。 冷幕白哈哈一笑,身子突低弹射而起,竟然迎着飞剑冲去。几乎在一瞬间,飞剑刺入他的胸膛。 “啊!”在方拓的惊呼中,却见宝剑投体而入,但她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因为冷幕白竟然出现在齐功的上空,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一脚。原来,在即将接触到飞剑的时候,冷幕白便将身子拔高了,越过了飞剑,而刚刚众人看到的景象,只不过是一抹幻影。 “这种水平的飞剑根本对付不了武林高手!”冷幕白看着面前摇摇晃晃的人,淡淡的说道:“不过你还不错,飞来飞去倒是挺好看,是自宫的利器,你将来绝对用得着!”这句话可谓刻薄狠毒至极。 面门的伤倒是不重,但齐功却让这句话给气晕了! “接下来是谁?”冷幕白展开扇子摇了摇,每摇一下,他面前的人脸上肌肉就会抽动一下,极有规律。这样一来,气势上竟将大部分在场的高手都压了下去。 蓦地,他的扇子停顿了下来,身子向裘万清冲去。 “猖狂小儿!”裘万清见对方攻向自己,不怒反笑,手臂清抬,硬挡了一记。 远处方拓知道冷幕白万万不是裘万清的对手,对方的恐怕她可是深有体会的。这会儿两个人打了起来,心中怎能不急。心急火燎的看着眼前的情势,恨不得马上赶上去帮忙。 而就在这时,冷幕白的身体飞了到半空,直跌了出去。 “小伙子应该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才对!”裘万清看着倒在地上的冷幕白,缓缓的说教道:“你既是冷家的人,同我还算有点关系,也不打算追究了!这一次,权当是你目无尊长的一个教训,你走吧!” “哈哈!”冷幕白重新站起,用袖口擦拭了嘴角的鲜血,哈哈大笑道:“痛快!求掌门不愧是隐士高手,不过,冷家是冷家,我是我,不需要谈什么交情,更何况,我也没拿出真本事来啊!” 印象中冷幕白可从未如此强势过。方拓心中着实不安,于是便开口劝道:“幕白兄!这件事情我自己就能解决!你……” “这一次可不能给你出头的机会了!”挥手打断她的话,冷幕白朝她挤挤眼睛:“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我来救吧!”接着便转过头,从怀中掏出一面玉牌,高高的举了起来,朗声道:“冷家么?我当着天下人的面宣布,我冷幕白正式脱离冷家,今后,我生我死,我损我荣,与冷家再无半点关系!”说完,那玉牌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化为碎沫,消散在风中,好似众未出现过,却成了一个见证,直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反了,反了!”木台上各派代表彻底被吓住了:“世间竟有这种忤逆不孝之人!”。 玄虚激动得双手握拳,脱口道:“这才***……”却收到师父警告的眼神,连忙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裘万清看向冷幕白的眼神变了,不似先前般的冰冷,而是变成了羡慕激赏的眼神:“当年我若是这样……”喃喃自语突然打住,他回头看了看他的弟子,复杂的神色一闪即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乔碧心茫然的看着一切,心中却没来由一痛,又来了!暗自感叹,最近每遇到激动的事情便会发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幕白!”方拓感觉眼睛一热,嗓子象被堵住了似的,想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时,冷幕白那清朗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阿拓!记住了!除了柳长风,不是还有我们这帮兄弟么?既然是兄弟,能眼睁睁看着你送死么?” “你这是何苦?”方拓平缓了心绪,看似轻描淡写的说道:“这点事情我还应付不了?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冷幕白深深的看了方拓一眼,艰涩的说:“三十载浑浑噩噩!十几年生不如死!我受够了,也装怕了!再不拿出点魄力,我就老了,血性也没了!”紧接着哈哈一笑,仰首昂然道:“就让我做这一回英雄吧!” “他怎么会是裘万清的对手?不行,我必须劝阻他们!否则,我恢复了功力,冷幕白也会没命的!”方拓心中大急,抬腿就要往前走。但刚跨出一步就被人拦住了。 “你不能过去!”乔碧心挡在她面前。 “我若再不去就晚了!”方拓伸着脖子,心焦道。 “你去有什么用?还是老实的呆在这里吧!”乔碧心看着方拓,婉言道。 方拓还想说什么,无奈对方将自己看得严严实实,根本就闯不过去。而就在这时候,场中发生了变化。 冷幕白直起身,一步一步的,顺着台阶走到木台之上,将手中的折扇丢弃到一旁,对着裘万清笑道:“裘掌门有所不知,我其实是用剑的!”说着,做了一个神秘的手势! 裘万清凝视着他,虎目中如电的神光时隐时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离清?你是乔木的徒弟?” “不错!”冷幕白点点头,有些悲哀的看了看头顶那灰蒙蒙的天,悠然道:“我曾发誓不再用剑,但是前几天我才猛地发觉,原来,我只适合用剑,这辈子唯一拥有的,也是剑!”说着,他又轻声笑了起来:“我曾有过一个外号‘阎罗剑’!你看,多贴切啊?” “十三年前,太原成家庄惨案可是你做的?”裘万清紧走两步,眼神逼向他,厉声喝问道:“当年宣称,逃者杀,败者杀,投降者杀的是不是你?” 冷幕白微微一笑,又走几步,将齐功掉落在地上的宝剑拾了起来,随手舞出个剑花,意味深长的看了方拓一眼,点头道:“不错!”却没人能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惨淡光芒,那里面包含着痛苦,愧疚,还有决断。 “没想到,冷家小子竟然会是一个刽子手!你与那魔女真是一丘之貉!”裘万清又瞥了眼方拓,对着冷幕白冷笑道:“当年因为你的缘故,有多少人无辜丧命,又造成了多少家破人亡的惨剧?你竟然还敢大摇大摆的站在这里!”缓了口气,又道:“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秘密公布出来,要知道,现在这种情形,你恐怕不能活了!” 冷幕白苦涩一笑:“废话少说!你若是打得过我,杀了我也毫无怨言!你若赢不了我,就放了我们!”他心中明白得很,若是用剑,必将抱露自己的身份,毕竟,当年虽然蒙面比剑,但见过自己动手的人实在太多,根本隐瞒不下去。 “好!老夫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 “原来你那朋友便是那阎罗剑!”乔碧心看了眼方拓,现在他也不敢肯定对方是否传闻众那种魔女了! “那又如何?”方拓不咸不淡的回道:“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旧事情了!他已经痛改前非了!难道还要抓着这点不放不成?” “你可知道他当年闯下什么恶名?”乔碧心不服道:“他简直禽兽不如。” “住口!”猛地一砸桌子,方拓恨声道:“我只知道,他现在是我朋友,最好的朋友!”语气也越发严厉起来:“你最好少在我面前说我朋友的坏话!” 一众天心道的弟子怎容许别人当面顶撞乔碧心,都气愤的要靠上前来。幸好,这时候玄虚溜了过来,将众人打发到院出去。 “她可以走了!”俏脸发红的乔碧心没好气的瞥了方拓一眼,站起身就往远处走,当然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嘀咕:“真是不可理喻,要不是祖师爷吩咐过,我才不愿意救你呢!” 玄虚看乔碧心走远,才对方拓道:“兰姑娘,你趁现在走吧!” “走?去哪?”方拓愣住了! “离开这里!难道你真的想死不成?”玄虚抚着额头道。 “我不走!”方拓看着正与裘万清打斗的冷幕白,摇了摇头:“若让我不顾朋友的安危苟且偷生,我做不到!” “但是你留在这里两个人都会没命的!” “我为什么要现在走?”方拓神秘的笑了笑,用一根手指,在椅子把手上点了一下。那木质的把手竟然出现了一个圆洞。 “你!”玄虚盯着那木把手说不出话来…… 第六章 “就算你功力恢复了也不是我师父的对手阿!”玄虚不无担心道。 “打不过?打不过不会逃么?只要我们平安的离开这里,这届除魔大会便开不下去了!”方拓展颜笑道,过 了半晌,瞄着玄虚的脸问:“怎么?是否在后悔帮我呢?”虽然根本用不着对方帮忙,但玄虚有这份心意,她 还是相当感激的! “怎么会?”玄虚苦笑摇头:“再说,这一切都不是天心道的乔师妹安排的,与我何干?” “乔碧心?”没有比这个答案更让人意外的了!乔碧心这三个字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错!不过并不是她一人,而是整个天心道!而且,我是不会被师父责备的!”玄虚扯动嘴角,笑了笑,接 着,有神色复杂的将目光投到木台上:“至于原因,当你平安离开这里的时候,便会知道!”轻轻的叹了口气 ,便陷入了沉思当中。 可是没过多久他的耳边便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吃惊的转头,却是方拓站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声音中运上了内力,传遍整个会场。 玄虚吓了一跳,惊慌道:“你,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通了某些事情!”方拓的眼睛依旧弯着,带着浓浓的笑意。 “想通?你想通了什么?”玄虚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会让她如此开心。惊疑的抬头,正好从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一 种异样的光彩。这才发现,就是现在,方拓的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而这些,是在以往的相处中,从未见过的。 方拓对他的疑问却只笑不答,只是淡淡的说道:“我们要走了!”说完,便踏着空气,朝木台掠去。 “站住!”木台周围的众人虽然吃惊,却来不及多想,挺身拦截。 “让开!”随着一声清叱,众人只觉得一股劲力传至,身子便控制不住的后退,再想挺身而上,五脏六腑却 似翻过来一般的难受。不由暗自吃惊:“好厉害!” 众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跃到木台上的方拓,便连正在交手的冷幕白和裘万清二人也不例外。 “你是如何恢复功力的?”裘万清吃惊的问道。 “哈哈!”方拓悠哉悠哉地走到冷幕白身边,负着一只手,仔细的观赏着每个人的表情,笑嘻嘻的回道:“ 囚龙丸其实很好应付的!”她并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凑到冷幕白耳边轻声的说:“咱们快走吧!留在这 里只是给自己找麻烦!” 冷幕白点点头,便要走下台去。 在场众人怎能容许他们离开,当下便有几人挡在他们面前,厉声道:“你们还想逃吗?” 方拓轻扬起头,双目腾光而去,射到裘万清的面孔上:“裘掌门,你们能留得住我们吗?” 裘万清愣了一下,接着朝拦住方拓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也罢!让他们去吧!” “裘掌门,这怎么可以?”其余众人不解道。这下,便连方拓也是大感意外,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轻易便放 了她和冷幕白。 “咱们留不住他们!”裘万清意味深长的看了冷幕白一眼,对身旁的人解释道。 冷幕白冲他抱了抱拳:“裘掌门果然有大家风范,拿得起放得下!小子佩服!”说完神秘的笑了笑,拉着方 拓便要离开。 但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那边玄虚的惊呼声便传了过来:“师父,大事不好了!” 裘万清闻言,目光立刻从冷幕白身上收回来,皱起眉头,略带责怪的说道:“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惊慌?好 好说!” “外面被人布阵了!您看天上!” 玄虚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有点道行的人都抬头望天,果然,虽然天上的云仍然是灰蒙蒙的,但仔细观察, 还是能发现其中异样的地方,那些云彩竟然能闪现五彩的光来。而不远处的山峦更是凭空消失,再找不到踪影。 裘万清顾不得理会方拓二人,率先腾身而起,停在空中,面朝西北方向掐指细算。不多时回落下来,面无表 情道:“原来是九天玄机大阵!布阵之人相当高明,范围竟达数里!” 虽然语气平淡,但众人都能听出里面的不安来。这一下,下面广场上的议论声更大了。 这肯定是这魔女同伙下的手?”有人叫嚣起来,其中华山三老的声音最大。 裘万清冷冷一笑,不屑的瞥了众人一眼,淡淡的说:“这个阵是什么人布下的,大家等一下就会知道了!现在 还是仔细调息吧!待会儿可能要有场大战!”接着瞥了方拓一眼,又对冷幕白冷然道:“这位兰姑娘的事情我 不会再计较!但你必须为过去的作为付出代价!等平安出去后,咱们约个日子再战!”盯着他半响,突然仰天 长叹口气,唏嘘道:“我倒想好好会一会疯剑客的绝世剑法!你们还是抓紧时间调息吧!”说完便转过身,在 不理会二人。 “他,他就这么放过咱们了?”方拓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也太儿戏了吧!都完了?她还以 为要恶斗一场呢!随后又笑了起来:“这样更好!” “因为他是聪明人!我这个疯剑客的亲传弟子岂是好相予的?”冷幕白钩起嘴角。又上下打量方拓两眼,惊疑 道:“咦?难道不用打架你让你如此开心么?” “怎么可能?”方拓乐悠悠的说:“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打架?我乐不得的呢!”不过又在心里补充道:“当 然,送死也是不会做的!” “像!很像!”冷幕白也笑了起来。 “像什么?”方拓不解。 “很像当初扬州的你!那个在车顶和人拼酒的你!”冷幕白的目光中多了一些其它的东西,很深邃:“你可 是很久没有这么……嗯!开心了!”想了半天,只能找到这个词汇。 “开心?是的!”方拓仰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有你这样的朋友,所以我开心!而且……我 若总是像过去一样别扭的活着,又对得起谁?”这一句,却像是对自己说的。 冷幕白的眼睛眨了眨,也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里更多的是欣慰。 “我还是觉得奇怪!”方拓看向不远处正在同其他人交谈的裘万清:“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我这‘魔女’?” “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杀你啊!”玄虚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没打算杀我?”方拓冷笑:“大废周折的将我抓来,难道是为了喝酒?” “这件事情也是我今早才知道的!”玄虚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我们正统的仙道绝对不会伤害拥有轩辕罡气 的人!” “轩辕罡气!好熟悉的名词啊!”方拓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在这个面前,原来除魔大会也成了摆设!” “你不要怪我师父!他也是同你交手的时候才发现的!本不打算抓你,但你的行踪实在是太……作为 一个大派的掌门,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啊!更何况,这个秘密还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玄虚斟酌着词句道。至 于秘密自然指的是轩辕罡气的事情。 “这么说,乔碧心打算帮我脱困,都是你们计划好的事情?”方拓的面容更见冷峻,因为她知道自己被耍了。 “我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自然也要将你隐瞒在内!至于解药……”玄虚尴尬道:“为了不 让你再搞出太大的动静,就只能让你委屈一下了!” “你到是很了解我!”方拓讽刺道:“为什么现在同我说这些!你就不怕我一气之下再惹出什么事情来?” “这也是我师父的意思,免得过会儿在产生误会!”玄虚苦笑的指了指头上:“因为这个阵法!” “九天玄机大阵,最无用也是最阴毒的阵法!”刚刚一直未出声的冷幕白突然接过话头。 “不错!正是如此!”玄虚点头:“没想到惜花公子也会知道这些!” 便连方拓也有些诧异的看向冷幕白,不知道他怎的能知道这些。 冷幕白冲她笑了笑:“偶尔听过而已!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说话,还要玄虚道长作解释了!” “九天玄机大阵,这个阵法的利害之处便是能困住任何敌人。”玄虚看向天边,悠悠道:“他有一个特点, 无论里面的人多厉害,都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这个它只能在阵外破解!” “那咱们岂不是要被困死在这里?”冷幕白皱眉道。 “不会!此阵法范围越大,维持的时间也越短!估计几个时辰便能出去了!不过……”玄虚显得很 是不安:“这个阵式却留有一个生门,显然不是为了困住我们而设的!敌人一定还有后招。”说着,小心的向 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里,才有说道:“这点却不能让别人知道,那生门的出口肯定设下了埋伏,还不 如在此以逸待劳来得实在!还好这阵法只能单独使用,所以只要拖过了时间便安全了!给,这是你的武器!” 说着,将软剑递到她的手中。 他这么一说,方拓便完全明白了,怪不得裘万清说待会儿有场大战,原来他打算等敌人不耐烦了自己冲进来。 “对了!”冷幕白见玄虚走回到了自己师父身旁,附近在无其他人,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贴子,叫到方拓 手中:“给你这个!” “什么?”方拓疑惑的展开,看到上面的字,愣了一下:“请柬?你要成婚了?” “不错!”冷幕白嘿嘿笑了起来:“虽然师父刚去世,但这也是他嘱托的!我打算在过年之前办了!” “好!你竟然肯成婚?难得阿难得!”方拓拍着他的肩膀,故作欣慰状,突然又想起什么,上前揪住对方的 衣领,恶狠狠道:“老实交代,新娘子是谁?有几个?” 冷幕白直翻白眼,一把拍开她的手,委屈道:“我是那种花心的人吗?当然是同绾儿了!” “禽兽!”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了词:“她还是个小孩子啊!” “哈哈!”冷幕白爽朗的笑了起来:“这是本事!”蓦地,神色转为冷峻,目光电射至她的身后:“来了!” 方拓诧异的回头,也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么多?”只见远处山岗处,出现无数道身影,在这个方向看去, 竟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他们的速度非常的快,这时候,已经有人掠到近前,这些人都是黑衣蒙面,而且胸 口都绣着一个鬼头的图案。 “哼!”冷幕白冷哼道:“原本不想管这闲事,可是我又改变主意了!”看到方拓疑惑的表情,解释说:“ 我师父就是被这帮人偷袭受伤的!今天,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随著冰冷的话语,一道带着浓浓恨意的 冰冷目光从眼中射出,刹那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凝结了 ****************** 喊杀声响彻四野,两方人马都像不要命了一样,纠缠到一起。人们找回了原始的本性,或被杀,或杀人,再 无其他选择,稍一犹豫,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软剑从敌人的体内拔出来,方拓举目四望,心却渐渐沉到了谷底,这些神秘的黑衣人就好像杀不完一样,一群 接一群的出现在南方,原本来参加除魔大会的人自觉的结成了几个小圈子,集中力量抵御敌人越来越猛烈的进 攻。但这些黑衣人好象杀不安一样,杀了一个,便有两个三个的攻击过来,与仓促防御各自为战的人比起来, 显然是黑衣人在人数,士气上更占优势。她和冷幕白与天心,玄心两派聚在一起,由于实力的关系,还比较轻 松,而其他的门派可就没有这种运气了。 “这样不行!”冷幕白踢开攻向自己的大刀,凑到她的跟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里!看到那边紫色 衣服的两个人了吗?”下巴抬了抬,在远处,有两个紫色蒙面的人正站在山坡上,注视着这里的战斗,一看便 知身份不抵:“我去对付他们!” “我也去吧!两个人保险点!”方拓点了点头。 “不!”冷幕白突然转过头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又瞥了眼不远处正要赶上去的裘万清,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也算是我师门的事情,为师报仇,决不能假他人之手!你若真想帮我,就留在这里吧!”说完便腾身而起 ,带起一圈圈雪粉,踩踏着攻向他的刀剑,飞身朝着紫衣人的方向掠去。 黑衣人显然发觉到他的意图,纷纷抢身拦截。一时间,各种兵器都朝冷幕白的身上招呼过来。 风流倜傥,温柔多情,这是江湖上对惜花公子的描述,在人们眼中,他就是一个贵公子,言行举止颇具儒者之 风。但现在,他还哪有潇洒的风范,目光冷列气势如虹,如同一尊杀神,所过之处,惨呼连天,鲜血弥漫。宝 剑疾射中,触者皆命赴黄泉。终于,在杀戮中,他接近了对手。 “杀!”灌注功力的一声大喝,清晰振耳,倒把全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高高举起宝剑,内力激荡下,化作一抹寒光,直射向对方。挥出的剑气将周围的空气卷成了滔天的巨浪,连绵 不绝,一浪盖过一浪…… ************** “没想到他会这么厉害!”虽然敌人的攻势仍然雄猛,以方拓的能力,一边对敌一边留意冷幕白的状况,她 还是能轻松应付的。在看到冷幕白使出这绝妙一剑的时候,也忍不住高声感叹。 “这便是疯剑客的赖以成名的剑法,六杀剑!”她身后的玄虚脸上露出赞许之色,道:“看样子,惜花公子肯 定得到了乔前辈的真传!”顺手又杀了二人。 “六杀剑?”方拓哑然失笑,挑眉道:“好难听的名字!为什么不叫七杀剑?那才有气势!”她没有注意到 ,在不远处,裘万清在听到“七杀”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雪白…… “哈哈!”玄虚哈哈大笑道:“传说种这套剑法只有六招,如何凑出七杀来?” “最后合起来……”正说着,猛地看到一张放大了的剑刃,慌忙闪躲开,出脚,解决了一场危机,但 也让方拓惊出一身冷汗,还是老实做自己的事情吧! 眼前的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似乎只是随手一挥,一条生命便消失在她的面前,但是在面对敌人瞧向自 己那充满绝望的目光的时候,她却没有掌握别人命运的那种快感,内心里塞满的只是无尽的疲惫。 人总是会乏的,身心皆如此!方拓的脑中不只一次的产生用“驭剑决”解决这帮人的念头,但理智告诉她,这 是不可行的!杀了一帮,还会再面对一帮,自己毕竟体力有限,弄不好真成了人家面板上的鱼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无奈的长叹口气,方拓斜眼瞟了远处一眼,却让她再次惊呼出来。紧接着,挑开 前面的人,身子拔高丈许,踏空朝冷幕白的方向纵去。 在前面,两个紫衣人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如果她在不去救援,冷幕白便危险了。 ************** “杀,杀,杀,杀,杀,杀!”每出一剑,便喊一声“杀”字,到第三剑的时候,周围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再无 活人,都被他释放的剑气杀死了!第五剑的时候,大地开始龟裂,直到第六剑,他们所处的山坡被削平了数寸。 “此法传自上古,已经超脱了武功道法的限制,六招尽出,绝顶高手也要伏诛剑下!然,有违天合,慎用!” 师父的话又浮现在耳旁,是那么清晰,冷幕白此时却只能苦笑。这剑法确实够惊世骇俗,威力惊人,自从与对 方交手到现在,两个紫衣人已经攻出不下百招了!而冷幕白却只用了六招!而这六招足以让对方二人手忙脚乱 的了!但也仅此而已,他没有杀死对方。这两个紫衣人好像很了解这几招剑法,每一次都能险险的躲避开去。 而现在,自己陷入绝境中,他几乎耗尽了自己的体力,接下来呢?等死? 第七章 充斥在周围的风在莫名力量的吸引下,形成了一股股的气流,汇聚到半空中。原本阴沉的天也在一刹那间变得晴朗起来,因为积聚在人们头顶的乌云被吹散了。人们都定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的看向半空。尘埃,积雪,云气等等能被吸上天空的物体,在人们的头顶上旋转飞舞,这种诡异而又壮观的情景恐怕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 “七杀剑!”回荡在天地间的只有冷幕白那显得冷酷的声音。突然,他手中的宝剑在龙吟中闪现出红色的光芒来,越来越亮,渐渐的形成了一个大光团,像一个光罩,罩住了整个山坡。但那光罩维持了很短的时间便炸裂开来,强光,汹涌的真气直逼得人们不住的退后。 山坡上,两个紫衣人好似一动未动,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而他们的面前,依旧是冷幕白执着剑,傲然而立的身影。没人知道他们在被光团罩住的那一瞬间到底做了些什么。 蓦地一声脆响,在人们的惊疑中,冷幕白手中宝剑一片片的碎裂开来,仿佛感本就没存在过一样,消失在空气中,什么也没有留下,而随着宝剑消失的,还有冷幕白周围大片的敌人。他们也像宝剑一向,一片片的粉碎,消散在空中。 安静,安静!一切似乎都静止了下来,是的!刚刚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突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安静。周围,只剩下抽气声,呼吸声,心跳声。 方拓神色复杂的看着一切,胸口澎湃的心绪始终平静不下来。冷幕白应该很厉害,这她本是知道的,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强到这种地步,这惊世骇俗的一剑,恐怕会永远的留在她的记忆里。原来,世间除了寒风留下的驭剑决外还有这等剑法。只是……“不是六杀剑法么。怎的变成了七杀?”心中不安的情绪自冷幕白出招的那一刻开始便产生了,直到现在仍是挥之不去,而且越发强烈。 而另一方面,那两个紫衣人一死,哪些反应过来的黑衣人便如潮水般的退了回去,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一群发呆的人。 **************** “哈哈!痛快!”冷幕白仰天发出一连串的长笑,道:“你看裘老头他们那脸色,真是痛快!咱们这次怎么也算是帮了他们一回。看他下次用什么理由为难咱们!” 方拓不由想起两人离开前裘万清说话那惆怅的语气,之前还誓誓旦旦的要将冷幕白留下来,可万没料到被人这么一闹,反倒是冷幕白帮了大忙。这一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放他们离开。 “阵破了!你们可以走了!爱去哪去哪,今后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们!”冷幕白学着裘万清的语调,笑着将那番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想来,现在裘老头的心里一定郁闷的紧吧?哈哈哈哈!不过,他若是真狠下心来要留住我,我也只能认命了!”还没说完,身子便虚软的向方拓倒去。 “你怎么了?”方拓一把扶住他,关心道:“是不是受伤了?” “功力耗尽!恐怕这些天不能动武了!”冷幕白叹了口气:“不过,总算替我那师父报了仇!” “他们真是偷袭你师父的人?” “不是他们是谁?”冷幕白忿忿道:“那两个混蛋亲口承认的!否则我也不会轻易使用七杀剑,这招风险太大了,可不是随时使出来的!要不然我师父也不会被刀君压了20多年。” “原来是这样啊!”方拓感叹道,她不由想起寒风留下的驭剑决,这两种剑法真的很相似,但七杀剑明显更加霸道,威力巨大的同时耗费功力也是最多。确实不可能经常使用。 “算了!别想太多了!”冷幕白抿嘴道:“尹天父女俩可一直在客栈等消息呢!咱们再不回去,他们可要等着急了!”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那匹马一直放在客栈吧?你就不怕给人牵去卖了?” “我可给足了银子阿!”方拓想起自己的爱马,哈哈笑道:“谁敢卖?”那老板可是见过自己杀人的!踏雪留在客栈,小心伺候还来不及呢,卖钱?借他个胆子也不敢阿。 “难得脱困!咱大仇得报,心情也不错!这样吧,回到客栈你去换身衣服,咱们去喝花酒如何?好久没去了吧?”冷幕白回手摆了摆方拓的肩膀,暧昧的笑道。 方拓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讪讪地说:“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可是要成亲的人啊!去喝花酒?绾儿不杀了你才怪!”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的啊!今后可能要远离那种生活了!”冷幕白轻轻的叹了口气,又怔怔的望向方拓,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想了想,突然说道:“我现在又不想成亲了!” *************** “姓冷的小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尹天看着前面那紧闭的房门,闷声闷气地说:“这么半天还不出来!”又转头看了眼正在喝茶的方拓,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商量什么!”冷幕白一回客栈便将尹绾拉进了房间里,半天了也没动静,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尹天当然着急了。 “可能是婚期的事情吧!”方拓心不在焉的抿着茶水,想起之前冷幕白说的那些话,越发的不安起来,这两人不是吵起来了吧? “婚期?我的意思是过几年,毕竟,绾儿还小!可这丫头等不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冷小子给教唆的!”尹天自嘲的叹了口气,又霸气十足的说道:“但愿他别欺负我女儿,要不然……” 方拓奇怪的看着尹天,听这意思,他并不排斥冷幕白和尹绾的婚姻,但这可能吗?冷幕白可是他家的仇人阿!难道眼前这人真的是圣人不成?完全将仇恨抛开,就这么容易吗?还是,这里面有其他的秘密?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冷幕白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看到尹方二人,微微一愣,话也没说,就面无表情的抬腿往外面走。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方拓看气氛不对,连忙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问道。 “她说不成亲就死给我看!”冷幕白笑了起来:“老子纵横花丛十几年,第一次如此头疼过!现在的女人啊!一个比一个难搞!”又转过身看了处于呆滞状态的方拓一眼:“你准备一下,咱们出去喝酒!”说完,便摇头晃脑的走开了。 方拓站了半天,愣是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对方早已走远了。而在她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尹绾。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吵架了吗?”方拓紧皱眉头。 尹绾摇了摇头,只是靠在她的身上,却一句话也不说。而这时方拓才发现,尹绾那略显红肿的眼睛,分明是刚刚哭过的。 方拓心下大奇,刚要开口再问,却见冷幕白又匆匆跑了回来。 “阿拓!你看谁来了!”他微笑着让开了身子。 “师父!”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飞奔入她的怀里,撒娇道:“我好想你啊!”正是白仙衣。而在小姑娘身后,顾文宇正搔着头站立在那里。 ***************** 方拓神色凝重的将方俊的信件看完,转手交给冷幕白,疑惑道:“你怎么看?” 冷幕白也是一脸的困惑不解:“没道理啊!他为什么要让你到战场上去?还是以方拓的身份?” 方拓点点头,看向顾文宇,问道:“你离开的时候伯父没有说什么吗?” 顾文宇连忙摇了摇头:“伯父只说你到了那里便知道了,其它的什么也没有说!”不知怎的,神态间竟有些拘谨。 “这样啊!”方拓沉吟片晌,那紧皱的眉头才稍微舒展一些:“算了!反正伯父又不会害我!”说着,右手抚上了身旁白仙衣的肩膀,柔声道:“时间还来得及,咱们过了年之后再出发也不迟!”不知怎的,经过一系列的变故,她越发的留恋过去那种平静的生活了,只想先找各个地方安静的呆上一段日子。这一年来,她已经觉得累了! “这样也好!”冷幕白爽朗的笑道:“我的婚期就定在初一了!有你们在,倒也不算冷清!” “会不会太仓促了?”方拓吃惊道,看对方的样子,是不打算大办了:“文杰可赶不过啊!” “还是让他在家带孩子吧!”冷幕白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过了年我也要南下,经过他地牌时打个招呼便好了!用不着那么麻烦!” 倒是旁边的白仙衣兴奋的拍起手来:“好棒啊!冷大叔要成亲阿!” 听到“大叔”这个称呼,冷幕白尴尬的咳嗽两声,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按理说你们早该到了,怎么拖到这时候才来?而且……”他跳高了眉毛:“你们是在岳州赶过来的!老实交待,是不是因为贪玩而耽误时间了?” “这个……”顾文宇和白仙衣二人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这让方拓感到十分好奇。正打算问个究竟,就见两小突然指着对方的鼻子,异口同声道:“都是他的主意!”“是她要这么干的!” “是你说难得来一趟,非要到岳州游湖的!” “什么?你别恶人先告状!不知道谁因为贪吃拉了三天的肚子……” 霎时间,整个房间都回响着两个人的争执声。冷幕白与方拓相视苦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 “绾儿!我想和你谈一谈!”吃过晚饭,方拓找到了尹绾,将她拉到一边,轻声的说道。在吃饭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尹绾一直神不守色,又想起冷幕白最近的异常,所以心头越发的不安起来,决定问个究竟。 “什,什么事情?”尹绾始终低着头,身子也绷得很紧,显得相当紧张。 方拓注意到她的异样,却没有点破,而是故意板着脸唬道:“你说,我对你如何?没亏待过你吧?若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直接说出来好了!”对待这样的小姑娘,她自然有一套方法。 “为什么这么问?”果然,尹绾惊讶得抬起头:“无情!你一向对我很好阿!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方拓微微一笑:“那我怎么觉得你总是躲着我?你和冷幕白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她已经决定了,虽然随便询问兄弟的家事有些不妥,但同心中那强烈到让人惊悸的不安比起来,这点道德包袱根本不算什么。 “我,我……”谁知道,尹绾双目一红,竟然趴在她的身上哭了起来…… 第二天,冷幕白刚自房间走出来,首先入眼的不是清晨的阳光和隆冬的积雪,而是一道落寞孤寂的身影。北风呼啸间,积雪尘扬,衣袂飞舞,那光秃秃的树杈也跟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显得是那样的萧索。 “你,起得好早啊!”冷幕白不自在的笑了笑。 “当然!”方拓转过头,细细的看着他,象是要在他脸上找到什么东西,过了许久,才展颜笑道:“幕白兄,我请你喝酒如何?” ************* 得意居的伙计孙二缩在一条椅子上,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他是管理二楼的伙计,但现在却清闲得发慌。 相比楼下,今天的二楼显得相当安静,倒不是生意不好,最近城里来了不少人,这一个月来光顾得意居的恐怕比去年一年还要多,但现在大家都是在闷头吃饭喝酒,便连交谈也是尽可能的放低音量。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那靠窗喝酒的两个人。 因为马上过年的关系,各地走买卖的商户都差不多回乡了。来这间酒楼的除了附近街坊外,大多是背着武器穿着劲装的男男女女,甚至还有道士和尚。听说都是能高来高去的武林中人,平时孙二面对这些人的时候都是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个不好得罪了谁吃了苦头,但现在,那些往日里总是显得不可一世的人见到楼上那一男一女之后都像耗子看到猫似的,要么脸色难看的转头就走,要么小心翼翼得挑个远离窗户的座位闷声吃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孙二暗爽在心里的同时,对那一男一女伺候得也更加周到了!不说人家可是一上来便扔给他一锭金子,就是看那些武林中人的态度,他也丝毫不敢怠慢阿! 是时候了!孙二站起身,走到那对男女的桌旁,抱着空着的酒坛便走下楼去。等回来的时候,怀里已经抱着新的酒坛,将酒坛放到桌上,他小心的看了看二人的脸色。 乖乖!先不说这酒劲有多大,三坛了,就是喝水也该把肚子撑破了,可这两人却像什么事情也没有,仍旧一口一口的喝着,脸都不红。这还是人吗? 孙二本打算转头离开,却看到桌上那没怎么动过的下酒菜,不由问道:“要不要将菜热一热?这菜都凉了!”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那女子抬头看了看他,笑着开口道。 “哦!”孙二诺诺的应了一声,离开了那张桌子。 “真是奇怪的人!”一边走,一边还暗自纳闷,他可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奇怪的客人。不过,那女人长得可真好看呐!那女子绝世的容貌总是在他眼前晃动,直到走到楼梯口,他的心神还是恍恍惚惚的。 冷幕白看了眼伙计的背影,笑道:“看你把人家吓得?” “哪有?”方拓耸了耸肩。 “他恐怕这辈子也没见过咱们这么喝酒的吧!进肚子几坛,却一句话也不说!”冷幕白眨了眨眼睛。 “还比下去吗?”方拓浅笑。 “不了!”冷幕白忙不迭的摇头:“上次你同曹大哥拼酒,我可是记忆犹新啊!”说完,又作痛心疾首状:“我怎么那么笨!非得要和你拼酒?” “哈哈!”方拓大笑:“谁让你一上来就一声不吭的喝酒,我还以为你要学曹大哥呢!” “这样,咱们也别用内力了!真正醉上一回如何?”冷幕白突然提议道。 “好!”方拓点头:“不过你肯定喝不过我!” “哈哈哈哈!” “干!”两个酒碗碰到一起。“砰”的一声,气氛到这时才算热络起来…… 一个时辰后。 “哈哈!幕白兄,我真同情你,你马上就不是自由人了!哈哈!” “什么同情?应该叫羡慕才对!等我抱上孙子的时候,你儿子恐怕还没出世呢!”冷幕白的舌头有些大了。 “那你祈祷吧!你儿子要像你一样,你这辈子别想看见孙子了!”方拓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之色。 “我也正愁呐!你说绾儿比我小那么多,万一我先去了,她该怎么办?”冷幕白自嘲的说道。 “不是有这帮兄弟呢么?”方拓摆摆手:“算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来!喝酒!” “……” “哈哈!阿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我师父那疯老头子怎么死的吗?告诉你!他是被吓死的!” “你喝多了!竟说胡话!” “你不相信?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也不信阿!一见到无难神尼,他就盯上了人家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第二天就咽气了!”的话虽然满是调侃的味道,可脸上却现出一丝痛苦之色。 “不对阿!那无难神尼虽然长得不好看,可也没到吓死人的地步!哈哈!竟胡扯!” “那就是老头没见过美女,一看到无难神尼就把她当作绝世美女了!结果加重了伤势!你说人年纪大了眼光就是怪,我横看竖看,那老尼姑的脸都跟黄瓜似的。” “哈哈!你完了!若是让理清知道这话,她非找你拼命不可!到时候我可不帮你啊!”…… “阿拓!你知道我为什么脱离冷家么?”冷幕白将身子靠向窗户,低声问道。 “不是因为要帮我吗?”方拓抿嘴道:“是我连累了你啊!” “怎么可能?你还真以为我是为了帮你?得了!看兄弟今天高兴,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冷幕白哈哈大笑,凑到她跟前,神秘的说道:“我若不脱离冷家,他们能让我娶尹绾?” “阴险!你不早说,害得我乱感动一把!真是!”方拓笑骂道。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过你做的牺牲也真够大的了,竟然甘愿放弃锦衣玉食的生活,看来这次你是认真的了!” “是啊!”冷幕白微抬起头,神色复杂的轻声说道:“为了我心中的那人,我情愿放弃一切,包括生命!”说着,在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眯缝着的眼睛里光彩流动。有欣慰,有痴迷,有留恋,甚至还有一分苦涩。 “真是好!”冷幕白收敛心神,将目光转向窗外的大江,笑了起来“阿拓,你看!” 方拓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笑了!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如絮的雪花。洋洋洒洒,无尽无边,远处的寺庙,高山在白茫茫的浓雾中若隐若现,码头,房屋,树木甚至行人都被雪花掩盖住了,或动或静,却都脱不开那纯净的银白色。完全是粉妆玉砌的样子。平静缓流的大江,犹如一条闪亮的玉带迂回环绕。穿着蓑衣的渔家摇着橹,在江面上泛起一层层的涟漪,而后又消失不见。好一副和谐绝美的图画。 这两个也许分不清是聪明还是糊涂,是酣醉还是清醒的人都暂时忘却了烦恼,看痴了! 过了许久,二人不约而同的收回了目光,相视而笑,开始是抿嘴轻笑,接着就是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 “来!什么也不做起不是浪费了这等光景?咱们接着喝酒!”冷幕白举起酒碗,示意道。 “好!今天咱们不醉不归!”方拓将碗中之酒喝了个干净。 又是一阵大笑,而这一次,他们笑得是那样的狂放豪爽,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 大年初一,冷幕白成亲了!地点就是他们包下的客栈。闻名天下的惜花公子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婚礼,没有铺张,没有流水宴,更没有忙里忙外的丫环杂役和源源不断庆贺拍马的人群。只是草草的拜了个堂。大家围着桌子吃了顿饭,但气氛却并冷清,因为,有顾文宇和白仙衣窜上窜下,嬉笑打闹,尹绾那个师兄格里甚至用胡语吼叫着,又跳又唱,也算热闹了。 “该上船了!”大年初三,峡州的码头上显得格外冷清,冷幕白牵着尹绾的手,而他身后,是来送行的方拓等人。 “一路保重!”方拓郑重的说道,接着取出一块披风,递了过去:“江上风大,你要注意身体!” “哈哈!”冷幕白爽朗的笑道:“我的身体可比绾儿好多了!你怎么只给我准备阿?我媳妇的呢?”不过,他虽然如此说,却还是将披风披到了身上。看了方拓一眼,目光在她脸上略一停顿便滑开了,嘴角抿着:“还行!”低头扯着披风的一角喃喃这么一句,就这么一句,更没有谢谢之类的话,可是,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尹绾却眼圈发热,流出眼泪来。 “师兄!他们的船走远了!”顾文宇拉了拉还在沉思中的方拓,观察着她的脸色道:“咱们也回去吧!” 方拓回过神,对他勉强笑笑:“这里很冷,你带白仙衣先玩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顾文宇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只得扯着白仙衣就往回走。 等待他们的身影消失,方拓才回转过身,重新面向浩瀚的江面。傻呆呆的站着,如同木偶一般,僵立不动,不知不觉间,思绪已经飞得很远,或愁或悲,或欣喜或怨愤,往日的种种,都在脑中不住的游走。而最终,她仰望着头顶那恒古不变的苍天,再忍受不住内心里的悲苍,唏嘘轻泣,继而泪如雨下…… *********************** 杭州,天目山。 “师父!”理清走进禅房,看了眼打坐的无难,神色间满是悲伤。 “有什么事情吗?”无难没有睁开眼睛,却能感受到弟子的异样。 “七杀剑的反噬之力真的不能医治吗?”理清小心的问道。 “若是能治,乔木又怎么会死?”无难张开了眼睛,感叹道:“七杀七杀,这也就是使用绝世武力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理清闻言身体剧震,犹豫片刻,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无难之后便转身出去了。 无难看清楚上面的字,浓重的哀伤自眼中闪现,过了许久,转头看向房外,长叹道:“乔木阿乔木,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但这一次,我又能拿什么来偿还?” 房外,银粉玉屑,雪雾弥漫。大宋江南的这个初春,并不温暖! *********** 我有罪!! 重要内容,不看后悔! 想了很久,还是做了这个无比痛苦,很对不起大家的决定! 很遗憾的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希望不要用砖头砸我! 最近写文有些力不从心,该展开延伸的地方都在中途放弃了,实在是可惜。而且因为之前写作心态的不成熟,更没有些长篇的经验,不会合理安排,也算我活该,搞得摊子太大,一大堆的累赘。文笔方面更是不尽人意,显得拖沓,也不干净。所以,若是再不改变,想要有所突破实在是很难。希望大家,尤其是vip的朋友能够谅解在下! 说实话,我很不愿意改来改去的,太麻烦!曾经也打算只修改第三卷以后的部分,无奈弊病实在是太多啦,错误一大堆,不改不成啊!不修改,上对不起xx,下对不起xxx,中间对不起xxxx.所以,我要对《踏歌行》大修,从头到尾!这也是我将vip章节一下子都方出来的原因了,呵呵!阴险吧? 我的想法是:全文字数尽量控制在60万以内。放弃什么狗屁的使命,但轩辕宝玉的设定保留。不擅长写阴谋,那就不写,按照“游记”的路子来。人际关系方面还没有考虑好,只能边写边安排了。我也希望通过本次重写能将作品提高一个档次。 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吧! --(本卷结束)-- 驭剑惊鸿 序章 我是一个孤独的游魂,从一个时空来,又到另一个时空去。我不敢触摸真情,恐惧人世间的爱恋。孤独是我的特点,绝望是我一贯的表现。可能你会以为我是什麽冥神转世,其实,我只是一个游魂。 我在这世上几千年,转生了一次又一次,见证过历史的变迁,朝代的更替.为人类的自大狂傲而羞耻,也曾为自然的力量深深震撼。因为一个诅咒,我传承了所有转世的记忆。不要以为这是什麽好事,虽然我的知识渊博,享有丰富的生活经历,但那绝对是种悲哀,因为我的记忆中只有不幸,如果给我一次机会重新选择,我情愿化为尘埃。 一切缘由要从很久以前的那个错误开始,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人物,一场错误的审判,一个错误的死刑。当时,我就是这一切错误的执行人,计划者。 风很大,天很暗。刑场外面人头攒动,紫若寒被推上血的祭坛,全国人民莫不欢欣鼓舞,敌人被我们打败了,叛徒内奸揪出来了,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的日子就要来了。我仿佛看到大限将至,世界末日来临之际,一列马车载著兴高采烈的男女老少走向毁灭,一个不识时务的人挺身而出,先是大声疾呼,看到无可挽回後便毅然地站出来想挡住马车,最终被碾为骨粉。徒留车上老少的嘲笑,企图阻挡历史车轮的家夥终於被扔进了历史,马车疾驶而去。 我心里暗爽,紫若寒啊!紫若寒。妄你通读诗书,满腹经纶。妄你武功盖世,兵法超群。你怎麽没有想一想?哪一代帝王会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哪一个你们这样的忠烈是在当朝帝皇在世时得到了昭雪平反???你死定了,死得实在是无可救药。尽管你并没有罪,尽管你是大大的功臣。你还是死定了! 看著骚动的人群,我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场上的囚徒,刽子手的刀缓慢的刺进她那白洁细嫩的皮肤,带起一片片,一片片夹著血丝的肉片,感到无比刺激。紫若寒啊!紫若寒!我今生最大的对头,最怕的敌人。你冤麽?你恨麽?一年以来每天都有同僚或者将士为你请命,有些鸣冤的书帖更是散发人群存在的各个角落。我真羡慕你,羡慕你的盖世才华,羡慕你有这帮好部下。可是有用麽?连外族的百姓也晓得你的冤屈,这些“皇民“却没有产生半分半毫的疑虑。官方的舆论始终有效,你们那群单纯的人怎能相提并论?看吧!我不是蒙蔽了这麽多双“雪亮的眼睛“了麽? 其实我也很意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你曾单枪匹马闯进敌营,你以娇弱的女子身躯撑起整个国家,到最後怎麽著?你一定承受不了这种心灵的痛苦吧?你那渴望老百姓理解的苦心变做泡影,几句市井谣言就能激发人们对你刻骨的仇恨,以至於噬汝肉、寝汝皮、磔汝骨犹不解恨?这一切的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到我不再把这个国家的百姓当人看。因为他们不是个人的残暴而是群体性的丧失了人性。这证明你保护的不过是一群行尸走肉罢。错了,就是行尸走肉也不至於疯狂到这种地步!哈哈!看来趁早脱离这愚昧的国家是做对了。这也怪不得我,是你一步步把自己往死路上送,早嫁个好男人不就得了?非得顽固不化和帝国作对。你若是自己称王,想也不会落的如此下场。这一切,都是命运,哈哈哈哈哈! 我得意极了,谁还在乎千古骂名?只要荣华富贵,只要权力和黄金。可以说,现在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下一步,我只要等著大军的铁蹄踏破城门,帝国的旗帜飘扬在这群走肉的头上就行了。 风更大了,得意忘形的我看著她,却被吓呆了,是的,呆了。入目的不是死前的绝望,更不是忍受极刑的痛苦。而是一双让人心悸的眼睛,那里面饱含著怜悯,她竟然用怜悯的目光看我?看我这个胜利者? “奥米乐,我可怜你,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是责任,什麽是感情,“什麽时候风也有了生命?把她的话一字不落的送到我的耳朵里“因为你,我的百姓将受到荼毒,所以我诅咒你,诅咒你没有权利改变命运,没有权利长久享受亲情,没有权利得到圆满的爱情,永远一个人承受痛苦。“ 虽然从不信这些,但我却感到震撼,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此刻竟然还为百姓,地下那群没有人性的行尸著想?我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她的身体被狂热的人群吞噬 迷茫,惊讶,恐惧,在我脑海里留下深深的印记,不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散去,到今天,我仍然心悸於那种感觉。 以後和想象一样,帝国的军队占领这个国家。而我,胜利的功臣没有得到更大的权利.我所效忠的人面带微笑给我一杯酒“奥米乐,你做得很好,也非常忠心,可惜,为了平熄大臣们的怨恨,你实在不应该再留世上“ 接著,我变成了游魂.紫若寒的诅咒应验了,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永远的承受痛苦。我彻底体会到那诅咒的可怕。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变得自制,不想牵扯进感情和爱情里,因为无论如何努力,我得到的永远是不幸。在我一个生命结束的时候,感情和爱情会让我不舍,那样我只能更加痛苦,但是一个人如何也做不到真正的舍得,所以,我依然痛苦。“让我死吧?“就成了我的口头禅。 第一次转世,我成了一棵树,一棵独自生存在路边的树,记不清活了多少年头,有人在我身下和恋人私定终身,有人在爆热的天气用我的叶子纳过凉。甚至有人用我的躯干上过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发生的事儿太多,我都记不得了。那时候,闲暇时间让我想了很多事情,原先的仇恨已经随折时间磨淡了,变浅了,到现在,我既不恨君主的无情,也不再埋怨紫若寒的诅咒。有的只是对她深深的歉意,对自己卑鄙行为的不齿。可惜,无论做什麽,诅咒并没有改变,直到我被人砍去,也没谁了解我。那个人拿著斧子向我走来的时候,我一边庆幸终於从这不能动的日子解脱了,一边又对未知的下一世感到恐惧,谁知道我即将面临什麽? 第二次,我到了一个叫地球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崇尚科学.我一出世就成了孤儿,靠著偷摸过生活,长大了想靠力气生存,却在工地的一场事故中结束生命。 记不得是第几次转世了,穿透重重阻碍,找到高山上生活的仙人,寻求破戒诅咒的方法。 “世间沧桑你都看透彻了?“ “是的!“坚定的回答。 “不再仇恨任何人了?“ “嗯!“点头。 “方法很简单,只要你找到紫若寒的转世,让她真心真意再发一次誓就可以了。紫若寒,人类,不,她是灵力最强的人类,转世後,她的潜力也是不可估量!“ “可是,如何才能找到她呢?“ “我送你一颗水晶,平时存在於你的额头上,只要你们有缘,它会指引你的,你现在就去寻找吧!我看你红光满面,也许今生就会找到!“ 到现在,我还对仙人的话很怀疑,虽然我相信水晶的能力,但誓言的效用就不那麽放心了,因为,我告别仙人後刚到山腰就跌下悬崖死了 上一次转世,我终於找到了紫若寒,费了7年时间也不曾让它开口说话.不是我没用,因为它转世成了一匹马.是的.一匹漂亮的白马.我总不至於发疯到想让一匹马对我说话吧? 这一次我又转生了,不知道有什麽命运等待著我.不过无论如何,我都将倾尽全力去寻找。一次不行就下一次,直到万劫不复…… 第一章 第一章 漫天飞沙,遍地土石,塞外大漠一望无际,连苍穹都被染成黄褐色.荒芜,凄凉,干燥没有生气. 白石村,方圆百里唯一有水有树的地方,千百年来与之相伴的也只有一年里见不到几个人影的黄土道和远处隐在风沙中的浪苍山脉. 雨,毫无预兆的就下上了,虽然不大,不过对于沙漠中的村落来说,无疑是难得的凉爽天气. 这是一间位于村头的小店,破落的门板,残旧的桌椅,无一不说明其面临倒闭的窘境。不过那随风飘扬的酒旗,确实给来往商旅带来极大的诱惑。 “呦!几位道长赶路啊?先进来避避雨吧!““这位公子累了吧?喝点酒暖暖身子酒好啦!“ ““ 老板兼伙计的老黄忙得不亦乐乎,对生意爆满的兴奋之余,心里却越发的不安。的确,他继承小店30多年,这两天的客人竟比过去所有的人还多,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人,更何况从他们的衣着和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这些人都是中原急急忙忙赶来的,而且大多数骑着马,佩着兵器。如何能不叫人感到诧异? 人聚的越来越多,老黄从那些人的交谈中得知,他们的目的竟然是要围攻琉璃顶。 白石村的村民平日所受琉璃顶琉璃老祖颇多恩惠,眼下见这么多人要对琉璃老祖不利,怎能不惊。老黄忙偷偷叫儿子骑上家里唯一一匹快马,先行到琉璃顶报信,让琉璃老祖早作防范。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到有心人的眼中。 琉璃顶,并不是浪苍山最高峰,而是一个小山墩,也是整个大漠景致最美的地方。身处其中,抬首是浪苍山绝顶终年不化的圣洁冰雪。放眼四周,浩瀚大漠一览无遗。不知什么原因,琉璃顶上终日气候如春,各种珍禽异兽随处可见,若是日出时分,天地都成琉璃色,也是琉璃顶名称的来历。 琉璃老祖站在一千年老树之下,远处看不到的地方,就是中原。这些年来,他每到此处都要驻足一会儿,今天,他站在这里还有别的目的.他本是塞外人,原名持苍。年少时得遇名师,学得绝技。21岁步入江湖,一招击败金陵散人,一战成名,少年得意,后又持剑挑战中原高手127人,无一败绩。九州历311年,他25岁,与天下第一高手继无涯决战于昆仑山,三招惨败,隐匿江湖。九州历318年,再次约战继无涯,大战两天一夜终以一招之差告负。 第二年,通州土匪作乱,他路经那里,三千匪群中取贼首陆羽头颅,并追杀帮凶陈流及匪众八百余里,斩敌无数。想不到造化弄人,当年的壮志少年如今已是白发老叟。如今,快意恩仇的江湖豪情已不复存在。唯一牵挂的也只有那让人抄碎心的不孝徒弟 寒风被关在一个秘密的洞穴里,对于生活在这里是多年的他来说,想要出去,并不是难事,只不过,得等到老头点在他身上的穴道解开以后再说。 老头点穴的功夫可是很高明的,没有五个时辰绝对是效用依旧,这次似乎用了十成功力,即便运气老头教的独门功夫也冲不开。也好,寒风本就是随遇而安的性子,也不再妄费力气。 记得幼年时候,整日都要面对父母的愁眉苦脸。因为唯一的孩子天生患有绝脉,终日无法行走,稍有不慎还会剧毒攻心而死。孩子们喜欢奔跑,而他只能坐在门外,痴痴的看着。其实,这一切对他来说没什么,经过无数次的转世,比这好的又有几个?这种境遇令他痛楚,但也快乐,因为他能享受亲情,还能看见那毫无遮拦的美伦美焕的蓝天。 虽然寒风拥有无数次的人生,到过无数个地方,看到过无数的人间冷暖,得到了无数个温馨的快乐的辛酸的痛苦的记忆。但绝脉是怎么回事儿,他也不清楚,但也多多沙少知道自己只是个累赘。所以,他试过自杀。很难想象,一个外表怎么看都是婴孩的他出生后不久最先干的竟然是自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也让父母惊恐万分。对他来说,死亡,不过是一种过程,一个分别方式,是司空见惯的事。他没死过一千次也有八百了,再死一次,没什么大不了。但父母原本就觉得内疚,既然选择让他生下来,就绝对不会让他死,即便是苦苦寻医毫无进展的情况下。 就这样,四岁的时候,他仍只能让父亲背到门坎上坐下,欣赏已经和记忆融为一体的江南风景。 第一次看到老头的时候,他正百无聊赖的拿着小树枝在地上画画,他的水平很高,即便大宗师也不过如此。那时的老头只是鬓角有几缕白发,眼中还不自觉的透漏出闪烁的精光。当他走到寒风家门口的时候着实感到惊讶,那孩子散发的气息与四周的环境融合在一起,若不是亲眼看见一个小孩坐在那里,他这样的高手根本一无所觉。走到近前则是更加震撼,一个幼龄小童竟有如此才能,虽然画布只是一把泥沙,却掩盖不了那世间罕有的神韵。爱才之余才想到自己年过半百还没有衣钵传人。 和寒风的父母交谈一阵,爱才之心没有被“绝脉“这两个词吓倒。毅然决定收之为徒,承诺医好寒风的病,而且好好照顾他。 分别总是让人痛苦的,寒氏夫妇泪水大把大把的往下掉,临别千叮咛万嘱咐,还塞给寒风一个红苹果。若不是老头出了村子就使出轻功飞奔而去,送别场面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临别的一刻,寒风没有哭,这样的场面他见多了。老头初时以为他年幼不懂事,还想了很多方法准备以后安抚他,却一直没有用到。“那算什么?我不记得我有父母了“冷冷的回答,但老头知道那是言不由衷,因为那个红苹果直到滥掉了还仍然放在寒风的桌上没有动过。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老头用内力打通了寒风的血脉,并教他各种绝技。五岁之后的寒风已经能行走了,只是老头教的防身功夫学的半斤八两。无论老头如何劝解甚至强迫,寒风仍只是随便挑感兴趣的东西拿来练,于是,琉璃顶上,时常会响起老头声嘶力竭的叫喊:“你这个不孝徒弟“ 最近几天,寒风觉得老头有些不对劲,确切的说,自从半年前老头从中原受伤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了。先是在一天夜里,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朵十分艳丽的红花,逼他吞掉全部难吃至极的叶子。 “死小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寒风遥了摇头,叶子的苦味让他反胃。 “这是‘断肠花’千年出牙,再过一千年才会开花。生长在绝谷之下,方圆万里才有一株。吃了的人会马上七窍流血而死,神仙难救“老头眼里精光四射。 寒风稍微一愣又马上回复过来,老头是不会害他的,果然, “但是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却是无上圣品,吃了不单能延年益寿,还能提升功力,要知道,练武之人,待到一定时期,想要快速增长功力,是多么难?所以,此花一出江湖,就掀起腥风血雨。“ 既然这么宝贝,拿到的人为什么不马上吃掉,却留下来让人抢呢?寒风不解。 老头看到徒弟眼中的疑惑:“世人皆认为‘断肠花’才是提升功力的神药,其实不然。这花下的绿叶,经过两千多年的生长,吸了多少日月精华?所以这叶子才能食用,错食花朵反遭毒害。而且普天下恐怕只有我知道食用之法。要有特殊的方法放在干燥之地七七四十九天去其水分,才可服用。但江湖人处事就是如此不现实,即便自己不知道使用方法,也要千方百计得到它,以后再另寻出路。我可是拼了老命才从中原各门派高手的手中夺了过来,如今你以服下良药,过不久,绝脉之毒自然就可化解。好了,你现在运气化解这叶子的药性吧!“ 寒风虽觉得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但老头不说,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仔细想来,老头怪异的举止之说明一个问题,大敌来犯。 怪不得前不久他将所有宝物都藏在只有他们师徒知道的隐蔽地点,怪不得一向不禁不慢的老头最近教他功夫如此仔细,要求如此严格。怪不得山下老黄的儿子和老头说了几句,老头便将自己束缚在此。 等待思虑整理清楚,寒风内心焦急犹盛火烧。是,他的确将一切看的很淡,却也没有到冷血无情的地步,老头拼死抢夺“断肠花“是为谁?想那中原武林高手无数,老头虽将过程轻描淡写,但那凶险程度可想而知。如今大敌当前,老头又是重伤未遇,怎是对手?他想喊,却丝毫发不出声音。他似乎已经看见外面的刀光血影,体会到了琉璃顶的血腥气氛。朦胧中一个满身血红的身影傲然挺立,周围是凶神恶煞的贪婪面孔和武器泛起的寒光。 “不!“一声疾呼,寒风浑身冷汗惊起。原来自己由于急怒攻心昏了过去。发觉自己已能活动了,深呼口气。因为出洞的开关极为隐秘,且洞里机关重重,只有先照亮,才能出去。点燃火折子,却发现自己躺的石床上有一张牛皮纸,拿起一看,老头的笔迹出现在眼前。 “死小子: 你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你已经能动了,而我们恐怕无缘再见。我自知兵解之期日近,幸好借了你身上绝脉之毒,也算了却心头夙愿。我一生浪迹天涯快意恩仇,却也杀人无数满身血腥,这种下场也是意料中事。你功夫尚浅且是风发少年,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等着你,万不可因仇恨浪费大好青春,前些天藏于秘窟的财物足够你一生享用,回江南寻你父母去吧! 师,琉璃老祖字“ “死老头,谁会为你报仇啊?傻瓜!“寒风热泪喷涌而出,多少年了?久违的泪啊!竟是在这种情况下重现。 出了山洞,才知道此时已经是黎明十分,由于被点穴道又昏了过去,从中午开始,他在山洞里竟呆了整整一夜。 天边朝阳依旧,琉璃顶却不复往日光景,一片破败。地上血迹仍散发着腥味儿,可以想象昨夜的惨烈。 “老头!“寒风看到老树下熟悉的身影,一阵欣喜,待走到跟前,却呆住了。 那确实是老头,但不是站在那里,而是被数杆长枪活活钉在树上,惯用宝剑秋水剑已不翼而飞。几个血洞早不再淌血,因为已经流干了。老人双目圆睁,瞳孔的方向,便是千里之外的中原 “老头,你这个傻瓜,我怎么会给你报仇呢?想都没想过,你谁啊?“上完最后一柱香,寒风淡淡说道。 “啊弥陀佛!“一声佛号,在这寂静的琉璃顶上无异于霹雳惊雷,寒风猛地回头,只见两名老僧立于身前,一名白须飘飘,容貌慈祥。一位红光满面,身材魁梧,只听那白须僧人说道:“世间恩怨益解不益结,小施主能有如此见识,难能可贵!“ “你们是谁?“毕竟寒风的经历举世无双,遇事也难得的冷静,说出的话来,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情感,只是双目紧盯着眼前不知是敌是友的僧人。 两僧想不到眼前的少年临风一立,隐隐约约竟流露出难以言语的气势。还是白须僧先开的口:“贫僧元清,这是元明,闻的此事从昆仑山赶来调解,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啊弥陀佛!“ “哼!恐怕是冲着‘断肠花’来的吧!“寒风已经将元清元明看做中原各派一伙的,说话更加不客气,甚至想杀了他们泄恨。 元清元明没想到遭人误解,且寒风身上的杀气弥漫四周。暗暗吃惊,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听到自己的名号无动于衷也就罢了,竟还敢直接把杀气表露出来,元明本就是火爆脾气,立时喝道:“你可知道,换作旁人对我们如此无理,早就受罚了!“ “哈哈!我现在就站在这,你们拿我怎么样?杀了我?来啊!“元清元明是谁?寒风没听过,终日生活在这浪苍山上,江湖中事,老头不讲,他也懒得问。 “你!“元明正待发飚,却被他师兄元清懒了下来,“出家十几年,怎的还是这般莽撞个性?“ 接着从寒风微微一笑:“小施主真的不怕我们杀了你吗?“ 寒风一愣,他到没想过这些,眼前的两个老僧明显都是武功高手,自己一定不是对手。片刻,又想起自己的过去,无限感慨:“生是什么?活着一定快乐吗?死是什么?死了一定痛苦吗?我不怕死,每个人恐怕都已经死了千万次,又转生了千万次,死!不过意味着另一个开始!“ “善哉善哉!没想到施主已经顿悟生死,那贫僧就不再多言,山下武林人士仍是很多,望施主小心了!贫僧告辞!“等说道那个“辞“子,寒风眼前已经没了他们的身影。 “唉!师父,这是我第一次叫你师父,原来生再见吧!“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向山下走去 ********************************************************************************** 大漠中,两个身影飞快前行, “师兄!难道你忘了持苍的遗嘱吗?“ “那武痴得徒如此,已经可以瞑目了,他遇事如此冷静,怎会遭到魈小的毒手?唉!混沌江湖,因他的存在,一定会有一番变化吧!“ ********************************************************************************** 世运百年一大变,三十年一小变,变乱是古今常有的事情,就是圣帝明王,善自贻谋也不能令子子孙孙,万古千秋的太平下去,九州王朝数千万里疆域,立国至今,凡四裔民族,僻居遐方,向为中原所不齿,不说他犬羊贱种,就说他虎狼遗性,最普通的赠他四个雅号,南为蛮,东为夷,西为戎,北为狄。这蛮夷戎狄四种,只准在外国居住,不许他闯入中原,古人称为九州大防,便是此意。界划原不可不严,但侈然自大,亦属非是。普天之下原本人人平等,却非得分个优劣出来,谁人能服? 九州王朝立国至今三百多年,开始还有一两个能文能武,经营见方,修明百度,扬武烈,兴文教,却具一番振作气象,不类凡庸,但后世皇帝英明的少,昏暗的多。对内不能安民于乐,对外不能扬其国威,除非得遇明主,否则亡国也是必然的事情。 九州历351年即嘉乐十五年,寒水之地匈奴攻陷中原首府通州,中原嘉乐帝战死。次年三月,兵马大元帅池乔在匈奴退走之後,於襄阳拥立年仅14岁的刘演登基,国号大周,年号立炎,是为周世宗,然而,世宗年幼,致使大权旁落,奸枉当道,池乔独揽朝政,排斥名将辛不离,改积极抗战方针为消极防御。结果导致中原抗敌义军的活动遭受打击,半壁河山尽落敌手。同年八月,匈奴南下,度过长江,大周险些亡国。後被辛不离部拦截在三阳坡,敌军险遭灭顶之灾。 九州历358年即立炎四年,辛不离统军20万,联合江北抗敌义军,接连收复失地。终於在九州历361年将匈奴赶回寒水之地。 同年8月,年仅42岁的辛不离在返回襄阳为周世宗祝寿的途中遇刺身亡,其妻女下落不明。中原百姓无不悲痛欲绝,据闻,中原百姓闻噩耗痛哭流涕,酷夏的江南飘雪三月有余。 而在武林之中也发生了大事,九州历361年1月,琉璃老祖于荆州击毙天刀门门主延庆,九华山掌教太虚子及手下高手87人,抢得“断肠花“扬长而去。同年7月,中原高手聚集浪苍山琉璃顶,“剑狂“琉璃老祖持苍被钉死树上,此役,参加围剿的中原32个门派一千多人,六成阵亡,14家门派从武林中消失,琉璃顶土壤被血浸透,数月之后,人们远望之,美丽的朝阳琉璃景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 --(本卷结束)-- 第一部惊蛰 第一章 一语戏言终成谶(修改) 第一章一语戏言终成谶 嘈杂的街道,摩肩接踵的人流,林立的高楼大厦,构成了这个叫做“大都市”的古怪机器。一天二十四没有一刻停下来!当然,它若是真的停止不转了,那恐怕要等到世界末日了。或扯高气昂,或卑微辛苦,每个人都为着不同的目的忙碌着!他们其实就是一个部件,每日里转个不停!但却很少有人能说出这么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太阳最高的时候,方拓正靠在商场的墙上,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想,只是怔怔的站着。旁边玻璃窗里的电视又开始报道新闻了!具体什么内容没听清楚,也就是什么今年夏季气温再创新高,我国20多个省市严重缺电的那些调调吧!切。主持人到是一脸严肃,带个忧国忧民的样子!看他那么凉快的样子,不知道演播室的空调是不是开着! 一支烟抽了两口就扔进了前面的垃圾箱,这天太热,过滤嘴都烫人。看了看表,这才想起了与好友的约定,顺手招了辆出租。 “学府街!”上了车,方拓的头就直接靠在了座位上。 可能是他的话有些冷吧!车里的气氛一直是沉默的,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即便是当初被赶出家门,他也不曾如此烦躁过。尤其是最近的一段日子,越发的不正常了,心神不宁,根本就平静不下来,连带的看什么都不顺眼。 “您在那里下车?”司机敲了敲玻璃,语气中带着份小心。 “哦!就前面那家餐厅的门口!”将心绪拉了回来,方拓看到前面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露出了这两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 “什么?你再说一遍?”李冰宇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对面的好友。 “我要去参禅!”方拓不紧不慢的喝光了杯中的啤酒,将自己的决定重复了一遍。 “你小子……”李冰宇苦笑着摇头,心中却冒出了一大窜的问号:“我才知道你信佛阿?怎么?大学没毕业就想出家当和尚了?” “去!”方拓翻了翻眼皮:“你才当和尚呢!”笑了笑,又叹了口气:“我只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去冷静一下也好!城市里毕竟太闹了!”李冰宇点点头,好友最近的异常表现他又怎么会不清楚?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方拓,你和那个林小姐是怎么回事,学校里的传言可多着呐!” “我们是朋友!”简单的一个回答,方拓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桌面的食物上。 “朋友?现在的传言可难听着呢!”李冰宇嘟囔道。 “我们是谈得来的朋友!她是不是小姐不关我的事!”方拓抬起头:“我不是她包养的小白脸,也没逼着她去卖身,更没花她一分钱,只不过前几天被小流氓欺负的时候帮了一把而已!” “原来你都知道?”李冰宇诧异道。 “谣言嘛,不就那么回事?”方拓满不在乎的说。 “大学两年,你一直是谣言风暴的中心,要是我早活不下去了!”李冰宇瞪了他一眼:“我真是佩服你,依然我行我素。”看他没有回答又接着说:“就像前阵子那咖啡店的阿彪,有名的玻璃,你还和他那么近乎,连我都牵扯进来了!” “那你还敢和我在一起?”方拓笑道:“你不怕我也是……?” “切……我还不知道你!”李冰宇叹口气:“没办法,谁让我已经上了你这条船。” “谣言没几天就过去了!”方拓假惺惺的安慰道。 “认识两年了吧?我一直有话想问你,希望你别介意!”李冰宇放下酒杯,严肃的说。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 “说吧!我早就知道你有满肚子的疑问!”方拓平静的点点头。 “这两年你什么都干,就是没去上课学东西。你的生活费都是自己放假打工赚的,档案里没有亲属的名字和大学之前的纪录,可我知道你有家有亲人,因为你每个月都例行公事一样打电话回家,虽然言语平淡得像和陌生人讲话一样。你的朋友从城南排到城北,你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一样,嘻嘻哈哈没个正经,可没半点真心,你不用那样看着我,因为你笑的时候眼神还是那么冷漠,我认识你时间最长,却从没看到你真正开心和伤感的时候。我知道,你一定有秘密。”顿了顿,又说:“我不知道在你的心里我算什么?可毕竟咱们还是朋友不是吗?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想替你分担你的苦闷,想了解你,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点还不足够吗?” “呵呵!你的观察力真惊人!”方拓笑着摇了摇头,半响才幽幽说道:“对不起,可能我的态度真的伤害了你,不过这些问题我现在不想说,只能告诉你,我是个没心的人,这两年看小说听音乐交朋友玩游戏,都是为了找回那种有心,有感情的感觉。也许,等我真的能感受到心脏跳跃的时候才能给你答案吧!” “我等你的答案!”李冰宇笑着站起身:“走吧!吃完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同学,算个命吧!”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呵!算命算到餐馆来了?”李冰宇奇怪地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老人。 “那里算命不都一样,放心,这一卦免费,不要钱。”老人虽然和李冰宇说着话,眼睛却紧盯着方拓。 方拓被看的不自在,猛然起身大声说:“我们不信这个,冰宇,咱们得回学校了!” “这位同学,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告诉你,你不属于这里,再过不久,你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老人微笑着说完这段话就出了餐厅。 两人好容易回过味来。“喂!你胡扯什么?”李冰宇见好友被这么诅咒很是气愤,就要追上去问个清楚,而且,刚才那老人在说话的时候,他没来由的心里怦怦直跳。 “行了,他恐怕是神经不正常!”方拓干笑:“你不是说我是祸害吗?祸害遗千年,我怕什么?” “那老头说的也许正合你意呐!”李冰宇笑了笑:“你不是想去参禅吗?兴许另一个世界比山里还要清静!” “那敢情好!”方拓咧开了嘴:“最好是去古代!娶上十七八个美女老婆也是不错地!嘿嘿!” “美女老婆?”李冰宇锤了他一拳:“别一去就让人给阉了!”在这调笑的话语中气氛又活跃起来,但那老人的话还是暗暗的在他们心中留下阴影。 ※※※ 李冰宇拖着沉重的身躯走进寝室,一场车祸,夺去了好友方拓的生命,可能正如那算命老人所说,方拓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不是没有心吗?为什么还会去舍身救人?”他含泪整理着好友的遗物,把它们小心的收在箱子里。“这是?”愣愣的望着手中的日记本,他有些诧异,因为方拓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把东西放在一旁,李冰宇坐到书桌旁,翻开那不应存在的日记本。 “我的家庭并不和睦! 没有快乐开朗的童年,没有慈爱温馨的家庭,没有能谈天说地的朋友……所以我来到这个大学,希望能找回失去的一切…… 我想得到爱情,拥有友情,做个有血有肉能哭会笑的普通人,但是我的心真的会变得火热跳动吗?” 李冰宇看完后已经是黑夜了。叹了口气,他完全了解了好友的一切,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真是不幸,难怪会成为怪人,想了想,提笔写道:“好朋友,你知不知道,能写出这样的话,能有这样的追求,能舍身帮助一个遇难的小孩子,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心。” “无论你在哪里,都希望你会快乐下去!”轻声的说完这句话,他就撕下日记的纸张,打开窗户,用打火机点燃自己的祝福。亲眼看着那燃烧过的嘱托借着风,飘向夜空…… ※※※ 好痛啊! 从身上各处传来的莫名强烈疼痛使方拓清醒过来。他死了吗?死了怎么会痛呢?他的记忆只保留了汽车撞来的部分!接下来呢?对,他昏倒了,自己肯定被撞到了,不死也得重伤啊!难怪会这么疼,还好还好,总算是留了一条小命!不过旁边断断续续的哭声实在恼人. 靠!谁那么没道德?在病人旁边大呼小叫的? 他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入目的全然是陌生。自己在一张木板床上,床沿坐着一个中年妇女,正拿着一条手帕惊愕得嘴巴大张:“你,你不是死了吗?” “谁死了,我不活得好好的吗?”方拓怒道,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油灯在床边的桌子上散发着微弱的光亮“这是哪?不像医院啊?停电了?还有你是谁?” “呜……你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了?”中年妇女闻言哭了出来:“我是你姨妈啊!这可不成!还得去请个大夫过来,怎么就撞疯了呢?” “你才疯了呢!” “姨妈?冰儿姐姐醒了吗?我听到她说话了!”这时一个小孩跑进来,扑到方拓怀里:“冰儿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这个小孩是你家的?”一样疯的厉害,满嘴鬼话!方拓怜悯的看着这“母子俩” “我哪里像他的冰儿姐啊!我是男的,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母子俩”一愣,哭得更是凄惨,那妇女悲道:“真是可怜,撞的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出来了!” “我当然是……”方拓摸着胸膛刚要反驳就察觉不对劲的地方,入手的感觉是衣料的粗糙和……软绵绵的,很有手感.扯开衣领。“我……我变成女……”他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猛然一个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会疼,怎么这么倒霉阿? “冰儿,你连他也不认识了?”看着惊愕的方拓,妇女揽过小孩,说了一句更要命的话:“他是你相公啊!” “……”方拓再受不了刺激,两眼一翻就…… ※※※ 当晨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的时候,整夜未眠的方拓依旧用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床棱。心绪如翻倒的江海般,得不到丝毫的平静。 通过刚才那老妈子一刻不停的唠叨,他才对自身的情况有了新的了解。而这一起带给他的震撼是难以言喻的。 现在是北宋太平兴国二年。 他,方拓,一个21世纪的大学生,22岁的大好青年,在车祸中舍身救了一个小孩,没想到醒来之后会是这样一个景象。他的灵魂付在一个15岁少女的身上。该死的现在所处的还是相当保守的宋朝,女人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摆脱了过去的阴影,他重新有了一个家庭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11年前蜀中奇侠顾宁带着家眷来到这个山村定居。他的儿子顾文宇诞生后就和邻居定了娃娃亲,于是8岁的兰若冰和刚满周岁的顾文宇成了夫妻。兰若冰,15岁,顾家的媳妇。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他想不通,那个奇怪的算命老人的话尤在耳旁回响,要是能回去问问他就好了。 我是在舍己救人,做好人好事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方拓的双手紧紧揪住身上的被子,痛苦的呻吟。 算了,还是别想这些倒霉的事情了!也许真的是受伤太重的缘故吧!他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没过多久,竟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 ……“十万两!”一个英俊的青年摇着折扇,漫不经心的报出一个天价,立时引得周围惊呼不断。他哈哈大笑,对身旁的一个女子道:“这算是送给你了!”…… ……一个飘逸出尘的白衣女子。笑意盎然的漫步在半空中,在人们的惊呼声和感叹声里,脚下巨大的火炬正随着她那轻盈曼妙的步伐,依次燃烧,冒起熊熊火焰。身后夜色浓浓,漫布着点点繁星,映在她那精致的面孔上,宛若梦幻…… ……行驶的马车棚顶,两个拼酒的人相视而笑。他们的身边,倒着无数空着的酒坛。一人拔出腰间软剑,对着天上无拘的浮云和气象万千的河流山川,弹剑而歌,那歌声豪气干云,直抒胸臆,被和煦的风带得老远…… ……“我叫乞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小女孩蹲在墙角,对面前散发的女子问道。“你叫我疯子好了!”那女人闻言,愣了一下,接着大声笑了起来…… “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一个赤脚的女人对面前发愣的华服汉子施了一礼,没有理会旁人惊诧的目光中,自旁边的桌子上捡了七个馒头,那地上还有一个,她也捡了起来,拨去已经脏了的皮,似乎很珍重地方进怀里:“朱门酒肉臭、路人冻死骨,柳老爷还是多做善事吧!”过了好一会儿,那华服汉子再忍不住,锤地而哭起来,漫天的风雪中,有道身影渐行渐远,只有凄哀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久久不绝…… ……一叶扁舟顺浪而下,舟上二人,一个抚琴高唱,一个弹剑狂歌,与飞雪同在,和天地江水融为一体。歌声透过茫茫的飞雪,传得很远,缓缓的大江水,竟在两人内力的激荡下,形成一大片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四散开来…… ……“你们都走开,离远点!”天下淅沥沥的下着雨,一个脸上乌脏的小姑娘痛哭着推搡着一帮男人:“你们都不是好人……”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嚎中,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乌云占据了,那黑压压的,大到笼罩整个天地的云层,越积越厚,狂风飙起,毛毛细雨变成了瓢泼一片,轰然一声巨响,有惊雷自北方传来,地大震…… ……“你以为躲在这里别人就找不到了吗?”一年轻男子抖了抖身上华贵的契丹服饰,痛心的盯着面前的女子。俊朗地面容渐渐扭曲,猛地站起身,振着双臂,大吼道:“我倒要看看,看看你能为那所谓的‘亲情’付出多少?”…… ……长街上,雾色浓重,一队骑士疾驰而过,突然,雾气被劲力强自分开,一抹闪光照亮了他们鲜明的衣甲。“哈哈!”长笑声中,一颗头颅冲天而起,紧接着鲜血喷射,而那无头的身躯,在原地站立许久,才倒了下去。那杀人者昂然而立,手中的软剑依旧发出阵阵龙吟声,缓缓的抬起,指向满面惊骇的人群。抬脚,买前几步:“还打么?”……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背负着一昏迷不醒的女子,甩开了追兵,飞奔在漫漫黄沙土道上,终于,他看到了希望,却再无力气走上半步,颓废的坐了下来。“师兄!咱们回家了!”他指着远处飘扬在风中的大旗痛哭流涕:“那是大宋的军旗,大宋,大宋啊!”…… ……滂沱大雨,一人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曹大哥,我答应你,即便是改变历史,我也一定会完成你的遗愿,力保大宋江山……”…… ……“没想到,我耶律隆云算计一生,终是逃不过天理报应!”依旧是那副潘安之貌,如今却满是辛酸的泪水:“哈哈!皇上御赐毒酒,天下几人喝得?不亏,不亏!”…… ……开封府尹看向堂下跪着的人,面露不忍:“你通敌叛国,欺君妄上,罪当凌迟……”话音未落,外堂却传进一声大喝:“圣旨到。”…… ……“好!我答应你!”一女子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手:“今后若遇到一个叫许仙的人,我杀了他便是。”…… ……“这是什么?休,休书?”坐在太师椅子上的一位老人,瞥了身前满脸不安的少年一眼,漫不经心的操起手中的信纸看了起来,却紧接着震惊的站了起来,厉声道:“这实在太荒唐了!”…… ……神圣祥和的气氛中,一女子面上平静无波,冷冷的对着天空漂浮着的五彩玄玉,无喜无悲的说道:“我的愿望是……”到这里,却停了下来再说不下去…… 第二章 若比伤春意未多 清晨,吴莲搬张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缝补着衣物一边监督两个小辈习练武功。 方拓小心地适应着手中的软剑,这种武器非常的不好控制,不过她还是勉强的让软剑“硬”起来。由于是武林之家,早上练武已经是顾文宇和兰若冰行之有年的习惯了。每天早上都有两个时辰的练武时间。方拓醒来以后自然得跟着练。 “不对不对!”吴莲看到方拓那笨拙的样子放下针线过来指点。“腰要挺直,对,高点。两腿不要那么硬梆梆的,尽量放松。青莲剑法讲究的是轻灵飘逸,像你这样哪行?” “不行不行!出剑角度要刁钻,挥剑要快,那个手呐?护住前胸,对,就这样!” “顾文宇,你笑什么呢?还有20下,赶快做,想偷懒是不是?你还笑?多做20下!” “出拳要狠,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最好做到一击毙名”父亲的容颜又浮现在眼前和吴莲的话混合在一起,不同的是一个执著温馨,一个严肃冷酷。他还是比较喜欢吴莲的教导方式,因为从中能感受到浓浓的亲情。 今天的早饭和以前一样,飘着红薯片的稀粥,参和着菜叶的窝头,一小碟腌制的小菜。其实不只是早饭,而是每顿饭都是这几样东西。 “这样不行。”饭桌上,吴莲又叮嘱道:“你上午不用陪着文宇读书了,多练习剑法,即便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也要把感觉找回来,要不然过去八年的武艺就白练了,晚上我再重新教你内功,你可能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吧?” “好!”方拓点点头,接着吃饭。醒来3天了,大量消耗的体力逼得她很快的习惯了这些粗糙的食物。 “你们慢慢吃吧!冰儿记得收拾碗筷!”吴莲拿起一碗粥走进内房里。方拓知道那里面躺着兰若冰的公公,顾文宇的父亲,吴莲的姐夫。兰氏夫妇和顾文宇的母亲相继去世。顾宁痛失爱妻之后大受打击,和刀君一战留下的旧伤又复发了,眼下浑浑噩噩的摊在床上,一切起居都靠吴莲打理。 早饭过后,小文宇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捧着脸看着洗碗的方拓,他今年八岁了,还是不能理解大人的世界。冰儿姐姐,不,现在要叫师兄。自从那次睡醒之后就变得不一样,虽然凶了很多还动不动就打他,不过他更喜欢这样的冰儿姐姐,不像以前那样这不许那不许唠唠叨叨的。还能陪他上山追兔子,上树掏鸟窝,给他做弹弓,教他布陷阱,一切都不一样了。尤其那次隔村的王二被姐姐打的屁滚尿流之后,大家对她崇拜得不得了,什么事情都找她商量,小文宇觉得自豪极了,现在村里的孩子哪个不羡慕他阿!嘿嘿!谁让他们没有这样的师兄的!小文宇越想越开心,径自笑了起来。 方拓洗好了碗,就看到傻笑的小文宇,双眼一瞪,火大道:“你傻笑什么?还不快看书去?不想活了!” “哦!”小文宇摸摸鼻子,跑了出去。哎!要是能温柔一点就更好了! *************** 晨光照向大地,公鸡啼鸣,又是一天的开始。 顾家后面的山坡上,一道纤细的身影和着细长的薄刃迎风舞动,劈横刺勾每一招都夹带着凌厉的剑气,人剑合一挥洒俐落,有如行云流水般配合得天衣无缝。 舒缓一口气。方拓收回剑,细长的薄刃却像丝带般软化下来,原来他持的是把软剑,单手熟稔一扣,软剑便系在腰上,有如腰带般。 “冰儿姐姐的武功更厉害了!”顾文宇羡慕的说道,他太小,只能每天打坐练桩做一些基本的动作,所以特别羡慕方拓的武功。 身后的吴莲满意的点头,不错,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没想到小妮子失去记忆之后武功恢复的这么快甚至更胜从前。 “我都说别叫我冰儿姐姐!要叫师兄!”方拓伸手给顾文宇一记暴栗,这小子怎么这么没记性,害得他难堪,该打。 “姨妈!冰师兄打我!”文宇扯着吴莲的袖子,盯着方拓又要举起的拳头撒娇道。 “呵呵!冰儿,你不要总是欺负文宇啊!将来”吴莲宠溺的笑道,过去兰若冰一直柔柔弱弱的,现在才有点江湖儿女的架势出来。侠女出身的她还是喜欢现在的兰若冰。 “嘿嘿!姨妈,我们要饿死了,快吃饭吧!”眼看又要有长篇大论出来,马上递给顾文宇一个眼色,两人牵着手远离这是非之地,免得被口水淹到。 过去只练习过太极的方拓能这么快捡起方拓的武艺也多亏了这副根基扎实的身体,这也是他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他能够做到过去一直做不到的动作。踏雪无痕飞檐走壁变成了很容易的事情,而且每次练武之后浑身舒畅精神百倍。 武功,每当想到这个词,她都会忍不住的热血澎湃,恨不得马上就到外面去闯荡一把。驰骋江湖,快意恩仇,这是小说才会存在的阿!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方拓“来到”古代已经半年了。这么长的一段日子,她的活动范围始终局限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内,所作的事情也是一成不变,每天,天没亮就醒来烧洗澡水,因为练的内功《园玉诀》会改变人的体质,每天一觉醒来浑身上下都会沾上粘粘的发出恶臭的黑色物质,据说是体内排除的毒素。过去的兰若冰会在下午的时候和吴莲给别人缝补衣物补贴家用。现在是不可能了,或许是因为对现在身份的排斥,一拿起针线就满头冒汗,脑中一片空白,所以也实在帮不上忙,就这样,除了练武和帮忙做家务事,她都和顾文宇在一起。 上午的安排是练武就是读书,农忙的时候,下地干活,其余的时间,两人会一同上山采野菜,捡树枝,下陷阱捕兔子。 每天傍晚的时候,她和顾文宇会堵上稻田的水渠放水,然后拿着木盆去捡里面的鱼虾,除了较大的留着到城里卖之外,其余的都会被吴莲做成热乎乎的鲜鱼粥,吃不了的晒干用盐喂上之后也是不错的小菜。 方拓学会了不用肥皂洗衣服,用土灶做饭炒菜,学会了犁地锄草喂鸡喂鸭。也能够熟练的梳理自己头上的长发了。虽忙碌贫苦,但过得还算充实。 ********* “冬天了!”方拓伫立窗前,凝望着细雪中远山,陷入了沉思。几天前,天上飘下了她到古代之后的第一场雪,随着冬季的来临,方拓能做的事情更少了,一些她不得不面对的,即将面对的问题也就想得更多了,对于自己的未来,她迷惘了。 “师兄!”顾文宇那稚嫩的声音适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什么事?”转过头,正好看到小家伙泛着光亮的眸子。 “咱们去打猎吧!姨妈已经同意了!”顾文宇扬起了手中的弓箭,笑了起来。 “去吧!散散心也好!”吴莲从内屋走了出来,冲方拓点了点头,有些深意的说道。 “他们察觉到自己最近低落的情绪了?”方拓从吴莲那满带着鼓励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又低头,扫向身前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一瞬间,她有些失神。慈母一样关心她的姨妈和一个可爱的弟弟,也许正是这些事物,消减了她内心中的些许阴郁。她笑了,不再是过去那样学来的笑容,而是发自真心的愉悦,因为她找到了自己的童年,虽然有所缺憾,却同样温馨,值得回忆的童年。 再次看向窗外,那里再不是花木凋零,冰冷凄寒的世界。雾霭弥漫中,无数雪花在空中飞舞跳跃,像翩跹的蝴蝶也像飘飞的杨花,如舞似纱。 **************** 方拓将手中的弓箭对准了前面不远处正挖着草根的兔子,动作及其标准,“嗖!”呼啸声起,利箭化作寒芒,射了出去,气势非凡,可惜……射偏了,那兔子受到了惊吓,一蹦一跳的就待跑远。但它还没脱离危险,又一支箭射来,将它牢牢地钉在地上。 “我又射中了!”顾文宇欢天喜地的跑过去,将那已经一命呜呼的可怜猎物拎了起来。 “师兄!你好笨啊!这么近都射不到。”他回过身,一边取笑,一边将兔子用绳子系住,然后挂到背上,那里已经挂三只野鸡,而且,都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你敢说我笨?”方拓一瞪眼睛:“我只是过去没接触过而已。”不过,她看了看手中的弓,一个猎物都没打到,终究还是有些气馁。 顾文宇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又重新将兔子取下来,快走几步,交到方拓的手里。 “怎么?想偷懒啊!说好了自己的猎物自己背的!”方拓笑了笑,虽这么说,还是将兔子挂到自己的背上,顾文宇太小,背那么多东西还是很累的。 “不是!”谁知道顾文宇摇了摇小脑袋:“师兄,打不到东西也不要难过阿!这个兔子就算你打的好了!”明知到附近每人却还是向左右看了看,压低音量,神秘的说道:“不要告诉别人啊!” 方拓愣住了,但没等反应过来,顾文宇又向自己的手掌吹了口气,贴到方拓的手心上:“呐!我把好运气分你一半,这样师兄就能射到兔子了!” “这小子!”掌心对掌心,在顾文宇幼稚行为带动下,那股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热量直直传到心底,方拓的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 “冰儿,明天陪我进城!你醒来之后还没到过城里吧?”饭桌上,吴莲一边挑着油灯,一边说道。 “哦!又要当什么东西?”方拓应了一声,低下头喝着粥。醒来之后再不能像兰若冰在的时候那样帮着吴莲接缝补衣服的活了,要维持一家的口粮和顾宁的药费根本不可能,尤其是这样的冬天,种的那些米扣除种子和交税之后,根本没多少留下,日子就更难熬了。所以这段日子隔三差五就拿几样东西到城里典当。这让她很羞愧,可是没有办法,实在学不来女人的针线活。 “我这有个镯子,反正也用不着。快过年了!怎也得买些米面回来。”吴莲悠悠的看了房里一眼,那里躺着她最敬佩的姐夫,叹口气,要不是有誓言在先,她早就去劫富济贫了。 早餐的气氛更见沉闷,就连平时最好闹的顾文宇也一言不发,幼小的心灵已经接受贫穷的考验了。 ************* 来到古代这么长的时间,第一次进城的方拓却一直开心不起来,特别是从当铺出来的时候,一想起那张刻薄的嘴脸她就有气。 “师妹?”正在和米贩讨价还价的吴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呆住了。 “师妹?”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走到吴莲和方拓的跟前,不确定的又询问了一声:“真的是你?” “大师兄!”吴莲哽咽说道:“是我,是我!这么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来人兴奋的说:“好!好!你怎么样?有10年不见了吧?中午了,还没吃饭?走,咱们边吃边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吴莲拽到酒楼里。 方拓叹口气,这两人光顾着自己高兴,怎么把她忘了?没办法,只好乖乖的跟上去! 太白居二楼,许久不见的师兄妹俩在叙旧的过程中又哭又笑,毫不理会旁人的侧目。方拓则津津有味的吃着食物,重逢的喜悦气氛让她的心情开朗不少。 “这就是你那个甥媳妇吧!”心情平复之后,那个中年人指着方拓对吴莲说道。 “是啊!今年17了,功夫不弱,尤其是前几天,长进不少!”吴莲慈母一样抚着方拓的背:“冰儿,这是我师兄方俊,你得叫师伯!” “师伯!”方拓抱拳道,这江湖人见面行礼的方式她还是会的。 “好!有点江湖儿女的架势!”方俊满意的点点头:“我说师妹,这几年江湖再没你的踪迹,原来是调教这娃了吧?” “怎么?不行啊?我两个徒弟将来肯定比你厉害!”吴莲白了方俊一眼。 “哈哈!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你怎么也该有点女人的样子,没想到小师妹就是小师妹,一直未变啊!”方俊看到吴莲的神色仿佛又回到当年纵马江湖的岁月,哈哈大笑。伏身到方拓耳边:“你不知道吧?你姨妈当年可是出名的假小子!”方拓想起吴莲的泼辣样,深有体会的点点头,她有些喜欢这个不太正经的师伯了。 “行了!在小辈面前你就给师妹我留点面子好不好!”吴莲嗔道:“我得走了,家里还有两口人没吃饭呢!”拉起方拓就要下楼。 “你啊~还是那个脾气!”方俊苦笑,没办法,谁让她是自己最疼的小师妹呢:“有什么难处就进城,你还有师兄在这里嘛!好了,下次到我家聊吧!今年,咱们师兄妹总算能凑到一起过个年了!” “是啊!”吴莲轻柔的抚摸着方拓的肩膀,感慨道:“十年了!咱们都老了!” ******************* “姨妈!方师伯是做什么的?”出了太白楼,方拓好奇地问道。 “他在陇西公府当总管,其实就是监视陇西公的朝廷命官。”吴莲叹口气:“有几人能在江湖中逍遥一生呢?年纪大了还是找个稳定的身份踏实些!就是再穷也好过朝不保夕的亡命生涯!” 陇西公?挺熟的。那不是唐后主李煜吗?“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早就想看看这“历史名人”了,现在有机会,何不 “姨妈,你说让师伯介绍我到陇西公府做事好不好?” 第三章 世事悠悠应始知 “你都会些什么?”方俊喝着茶,向坐在对面的方拓问道:“女红在行吗?你姨妈的手很巧,你应该也学到不少吧?” “不会!”肯定句。 “哦!缝补衣物也不会?”看方拓点头,方俊有些诧异:“那细活就没法干了!那你能做什么?” “粗活也无所谓,打杂也可以啊!”方拓急忙说道。好不容易说服吴莲答应在陇西公府“打工”的计划,她可不想就这么被撵回去。难得到了古代,不见见名人实在说不过去。 “好吧!你就到厨房帮忙吧!”虽然干这种粗活有些委屈自己的师侄女,但他这总管也不能过分偏颇。 粗略的告诫一下府里的规矩,方拓就被安排在下人房,这个房间只有她和一个叫小何的婢女两个人,条件倒也不差。甚至比起顾家要好得多。 夜已深沉,皓月以下,楼阁其间,隐隐缠绕上了层层薄雾清纱。汴京的大宋皇宫,灯火点点如星晨般连成一片,在洁白积雪的映衬下,琼宫玉宇耸立,不似人间。然而仅仅一墙之隔的陇西公府花园,却是另一番的景象。孤院冷落,点烛俱无。那沉闷孤独气氛势在诡异,偶尔一阵风吹来,黑压压的人工竹林随之晃动咆哮,声音难听似人的挣扎嘶吼,更是让人恐惧。 奴仆们将酒菜摆放好便下去了,李煜独自一人漫步月下,施然坐于石椅上,望着满天星月,忧自感叹。 往事如烟,昔日的歌舞变成一曲曲悲怆凄婉的亡国颤音。高大巍峨的宫殿成了别人的府邸。诗词歌画,文采风流的一国之君只能以泪洗面。冬日的院落,孤零零,冷清清。往日高高耸立的围墙也成了禁锢自己的工具。 这诺大的公府,完全就是一个大大的囚牢。而在种种禁锢中,也只有这深夜的花园才能让自己摆脱监视的目光,名为陇西公,其实就是当了囚徒,他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吃喝不愁,但身份毕竟不同了,亡国之痛和对自由的无限向往,让他越发地瘦弱下去。尤其最近一段日子,他总是感觉别人的眼光怪怪的,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宋朝皇帝不会留自己太久吧! “咳!咳!”冬夜的风吹到身上,遍体生凉。那满腹的愁肠催得他更见老了。 低声的咳嗽两声,正要起身回房,却猛听到一声异响,那是人踩踏树枝的声音。 “什么人?”他不悦的皱起眉头,全府的上下都知道,夜晚的花园是不允许其他人涉足的,难道连这点自由他们也要干涉?他恼怒得很,打算好好教训这个不守规矩的家伙,毕竟,他还是这公府里的主子。但当他抬起头,首先看到的却是一张让他心跳加速的面孔。 “你,怎么会是你?”他吃惊道。 “我?你认得我吗?”那人用同样的语气回问道。 “认得?不,怎么会认得你?”李煜的目光经历过短暂的迷茫后又恢复清明,喃喃两句后,又道:“你是新来的吗?过去怎么没见过你?”看看那套白色衫福和嫩青色的裙,李煜知道她是府里的丫环。 “阿?”那人愣了一下才想起应用的礼节来,微微欠身道:“奴婢,奴婢叫兰若冰,几天前刚刚入府!”正是方拓无疑。 ****************************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大词人李煜了!方拓有些激动,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历史名人,而且是面对面的,近距离的接触,对于21世纪的现代人来说,谁会有这样的机会阿?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气质温文的中年男子。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眉宇间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憔悴,只是,眼睛有点怪。 李煜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淡淡的问道:“你是怎么进花园的?没遇到外面的护卫么?” 方拓那原本就被他瞧得不自在的脸上瞬间变得通红一片。在这里,每天早上都要起来干活,不能像往常一样早上练武了。她十几年来一直保持着晨练的好习惯,尤其在顾家接受正统的武术训练之后更是欲罢不能,一天不走上一路剑法,舞上一套拳就浑身不自在。没办法之下,只好退求其次,在晚上的时候练武了。可诺大的陇西公府,能让她在深夜练武的清静场地实在是少之又少。前几天偶尔发现了这个地方,很是满意,就将这里当成私人练武场了,今天也不例外,避开守卫翻墙进来,却没想到这里早就有人在,一下子被抓个正着。 她不安道:“我,我是翻墙进来的!晚上,睡不着。”慌张下,便连礼节都忘了。毕竟这里可是人家的地牌。自己做这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也实在是难为情。 “哦?”李煜将她的样子看在眼底,不由挑高了眉毛,轻笑起来:“既然都是睡不着,那就一起来喝一杯吧!”他指了指桌上还有些温热的酒菜。 看她兀自站立不动,又笑道:“喝点酒也许就有睡意了。”说着,还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 “谢谢!”方拓见他并无怪罪之意,大舒一口气。她本就是爽快的人,既然李煜这个主人表现出了诚意,也就不再拘谨,径直坐下拿起筷子夹了菜吃起来:“我很久没吃到这种好吃的东西了。”算算快这么长时间了,虽然也能吃到野味儿,但终究是难以尽兴,府里的伙食比顾家好不少,不过和眼前的比就差太多了。一口气喝掉杯里的酒,“真好!我快半年没喝酒了!这酒真不错!” “你酒量不错啊!”李煜见她喝酒吃菜的动作自然大方,毫无做作。很是高兴。又给她倒了一杯酒:“不过一个姑娘家还是少喝一些为好!”虽如此说,语气中却夹带着浓浓的赞赏之意。 “放心,这种黄酒喝不醉的!”方拓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古代的酒度数极低,对于即便是现代也算酒量惊人的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她添了添嘴唇:“有这么好的酒,不妄我辛苦的翻墙过来!” “这种酒量!你是北方人吧?”李煜问道:“你说翻墙进来的,会武功不成?”笑意凝聚在眼角,这女孩子倒是淘气的很,这种粗鲁的事情还拿到嘴边一提再提。 “是啊!很厉害!”一提到武功,方拓有些得意:“起码外面那些护卫肯定不是我的对手!要不然造就被他们抓住了。总管方俊就是我的师伯,他有多厉害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俊是你师伯?”李煜奇道:“那他怎么会让你到这里当个下人?”要知道,奴婢可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 “家里缺钱嘛!”方拓浅笑:“这还是我自己要求的呢!” “你好像很高兴!”李煜看了她一眼,问道。做个丫环值得高兴吗? “当然啦!”方拓笑了:“进了公府,不但有银子赚,还能见到你这位大词人,自然开心!”临了又补充道:“我很喜欢你的词呢!”她毕竟是“未来”人,看李煜随便,她也就放开了心怀,言语间再无顾及。 “喜欢我的词?”李煜扬眉笑道,没想到民间还有欣赏自己这方面的人,而且是个小姑娘:“你真那么喜欢?”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方拓开口吟道,好一会才接着说:“简直是神来之笔,惊魂动魄。这种哀惋,如此境意。有几人勘比?可惜……”她看了李煜一眼,并未将话说完。 “唉!”李煜也低叹一声,方拓的话就像钢针一样揸进他的心房,啼血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见到我这样子一定很失望吧!” 方拓有些恼恨自己的多嘴,放下酒杯,在她身旁转了几圈,摇头晃脑道:“不像,真的不像啊!” 李煜被她那夸张的样子逗乐了,失笑道:“又怎么不像了?” “当然不像!”方拓依旧在那里指指点点:“画像上的你胖多了,胡子没这么短,耳唇也没这么薄!没想到你本人满帅,厄,就是挺英俊的。什么画师嘛,一点没有敬业精神,也不知道画的像一点!大叔,你真的有42吗?” “帅?什么意思?我这样不好吗?”听到她说他英俊,李煜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是啊!老啦!都能当你爹了!”眼角却闪过一丝失落。 “那有什么?放心,就算你七八十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方拓将一切看在眼里,轻笑一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煜闻言,身形大振,凝视着她那如花的笑魇,不觉有些失神。 “糟!我该回去了!”方拓又看了看天,已经很晚了,该回去补觉了,否则明天起不来了! “你明天还来吗?”知道她要走, “有好吃的我就来!”方拓眨眨眼睛,虽然接触时间很短,但她还是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那种悲酸,也能体会到那浓浓的无奈和孤独。 “我真要走了!”说完这些,她便急急的往厢房的方向跑,和小何说好去赶早集的,她可不想迟到。 诺大的花园只剩下一个孤寂的身影:“真是个奇女子!只是,怎的如此像她阿!” 一个极度失意的朗朗秀士,一个抑郁不得志的冉冉书生。落寞地站在枯竹之下,走不出隆冬时节,满院的孤独。 由于李煜的身份,几乎没有人敢和他过多的接触,更别说聊天的朋友了,而方拓来到古代半年多才找到一个能说的上话又合得来的朋友,所以都十分珍惜这份友谊!在花园中“私会”了几日后,李煜干脆不顾方俊的拦阻,点名将方拓安排到了自己身边,这样一来,他们接触的时间就更多了。 有个现成的大文豪在身边,方拓当然不会浪费,每日里虚心请教行文绘画,填诗作词的本事,这方面也有了很长时间的进步。而李煜接触不到外面,却能听到方拓讲述的种种奇谈怪文,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或咫尺之图,写百里之景,东西南北,宛尔目前。春夏秋冬生于笔下。”这日夜里,外面又是风又是雪,寒冷异常。李煜看时候还早,便指导起方拓的绘画技巧来。 “要容纳天地万物,才能做到吞吐自如、来去无阻。能保持天人合一、心有万象、天马行空的方法和心态才是作画的最高境界!”耳听着那低沉缥缈的声音,方拓闭上眼睛,在脑中想象过去所见过的,随风摆舞的杨柳。过了好久,才睁开双眼,拿起毛笔飞快地点在面前的宣纸上,她下笔的动作极快,像用剑一样,纵横飞舞。而且没有丝毫的停顿,动作越来越快 李煜看到她的动作,吃了一惊,等反应过来,她已经题好了字,将毛笔丢在一旁。 他探过头,看向桌上的水墨画,纸上只画了几株杨柳,着墨不多,只是寥寥几笔,但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的怪异,除了那根粗枝外,其他的枝桠全都左右摇动,便连旁边的题字也是半楷半草,东倒西歪如醉酒一般。整幅画看上去节奏明快,动荡感十足,却有种狂放不羁,超凡飘逸的神韵。 “这种画法我从未见过!”李煜皱起眉头,看了眼品着茶水的方拓,心中大是疑惑:“你的水平比我只高不低啊!” “这叫写意!这幅画只算是偶然得之,再让我提笔,恐怕就画不出来了!”方拓淡淡的笑道,眼底却掠过一抹苦涩。若是过去,她是话不出来这种东西的,虽然曾在少年时拜一代国画大家为师,但国画首重心境,那时毕竟年少,接触的事物也很单一,现在则不同了,经历过这场人生的转折,身旁又有李煜的指导,她的绘画天赋完全的发挥了出来。 李煜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一道尖细却又有些苍老的古怪声音透过门窗传了进来:“皇上,老奴来救您了!这么多年,您受苦了!”话音不高,有些缥缈悠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却字字清晰如在耳旁锵言。 李煜的脸上突地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变成了雪白的一片,他看了看吃惊的方拓,紧张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接着便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迈步走了出去。 ******** “你为什么不跟着他走?”方拓凝望着倚在门上的李煜,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她在房里偷偷得将外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刚刚那话是由一位蒙面人发出的,当时,院中只有他与李煜二人。那蒙面人苦苦说劝,甚至是下跪恳求,李煜都无动于衷,始终不肯同那蒙面人离开。在最后一刻,她甚至能发现那蒙面人绷紧了身子,无疑是打算用强的将他捋走,却不知为何又放弃了,匆匆忙忙的独自跳墙离开。 “走?能走到哪里去?”李煜自嘲的道:“你以为,他带上我这个累赘,还能平安离开吗?你师伯可不是吃素的!别忘了我的身份,陇西公府外围层层重兵把守,一点不亚于皇宫大内,你屡次翻墙乱闯儿没被发现,只能算是运气好而已。” “你!你不怕我出卖你吗?方俊可是我师伯,他是监视你的啊?”方拓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会出卖我,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吗?”李煜恢复了镇定,踱步到椅子坐下,淡淡说道:“更何况方俊是正人君子,不会想到这种手段!要你当探子?也太嫩了点!”说着,眼中闪过痛苦之色,黯然的说:“他也被发现了!”言下之意,那蒙面人还不是第一个来救他的,其他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算上我呢?”方拓低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既然你将我当成朋友,我自然有义务救你脱困!要知道,皇帝不会让你活太久的!” 李煜感受到方拓的关心,非常欣慰,但他不愿意她犯险。半晌才幽幽说道:“你有亲人,朋友,你想连累到方俊吗?据我所知他可非常照顾你!”话音一转:“有什么比孤独更令人心碎?如果你真正的经历过孤独,你会发现,死亡比孤独愉快得多!虽然有了你这个朋友,但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亡命天涯的日子我适应不了!有尊严的死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吧!” “你怎么这么固执,被毒死有什么尊严好讲?”方拓还想劝他,她实在不想看到朋友惨死。 看到方拓异常严肃的表情,李煜却只是笑:“毒死?也好,起码留个全尸!” 方拓还待说什么,突然,房门被人大力的撞开,接着冲进来一群拿着武器的人,而为首的正是方俊。 扫了方拓一眼之后,方俊凌厉的目光射到李煜的面上,行礼道:“公爷!刚刚府内闯进了刺客,他没有打扰到您吧?” “哦?刺客?没有,我这里清静的尽,那会有什么刺客?”李煜那起茶杯方在手中把弄,口气很平淡,似乎是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话里提到的人也不是对他忠心耿耿的死士。 “那刺客已然伏诛了!还好,他没打扰到您的清静,要不然,小人真的没办法向皇上交待!”方俊昂起头,故作欣慰道。 “辛苦你了!方总管!不过……”李煜紧紧盯着方俊的眼睛,浑身散发出傲然的气势,再怎么说他也曾是一国之君:“府中出现了刺客,怎么也算你们失职,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接着甩了甩手:“你们可以下去了!这么一大帮人闯进这里,看热闹么?” “那小人改日再向您赔罪!”方俊不卑不亢的再次行礼,接着转向方拓,好似这才发现她一般:“咦?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房?”说完,拉起她便往门外走。 第四章 人生愁恨何能免(修改) 第四章人生愁恨何能免 “今日下午,你姨妈托人稍信息过来,说你公公醒了,要我放你假让你回家一趟。”一走出李煜的院落,方俊便开口道。 “醒!醒了?”原本以为方俊是要问“刺客”的问题,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个消息,那像植物人一样的顾宁还有醒来的一天?她反应不过来! “唉!蜀中大侠当年何等的风光,没料到落入这般田地。你回去准备一下吧!今晚城门关了,咱们明早就走!”方俊盯着她,目光灼灼:“近日来,你同陇西公走得太近了!”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阿师伯!” “以后离他远一点,他不是君子!一个女孩家不要和一个大男人总在一起!影响不好!” “咳!”方拓没想到一向开明的方俊也这么死板,不过最近确实有些风言风语。可她还是反驳道:“他都40多岁,都能做我爹了,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 “但愿如此吧!”方俊长叹口气,有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见到她那满不在乎的表情,愤然道:“这次回去,你救照顾你公公吧!以后不用来了!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越说口气越是冷厉,一番话说完,也不待方拓开口,便甩手而去。 方拓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她实在想不通方俊为何会如此的生气。难道只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仰起头,雪花迎面落在脸颊,感受着那股清凉,心头却有着抑制不住的紧张,或许是为了同顾宁的第一次见面,也或者,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命运,她感到不安。 ※※※ 翌日清早,方拓刚刚赶回顾家,便被吴莲拉到偏方去,一边问寒问暖,一面强迫她换衣打扮。 顾家虽然不富裕,但房子还是很大的,大门做南朝北,进了门就是正房,是会客的地方,两边三座草屋是吴莲和顾宁的住所还有厨房。从正房能直接来到后院的菜园子,园子旁边就是顾文宇和吴莲的房间,一在东,一在西,再往里就是客房了。 顾宁依旧英俊古铜色的肌肤和挺拔的身段一点也不像40多岁的中年人,那精亮的眸子依然神韵非常。他坐在主位上笑着对旁边的方俊说道:“10年了吧?江湖已经不适合咱们这样的老人啦!” 方俊抿了口茶:“老人?我还没觉得自己有多老,倒是你老弟你啊,前些天还不能言语,今天就恢复往日风采了,我都吓了一跳!” “老啦!武功都拉下了,与人对阵用什么招式恐怕都忘记了!倒是莲妹勤练不撮,眼下比我厉害多了!” “她啊!”方俊摇头叹道:“要是能改得了这急性子,不再闯祸就万幸了!” “哈哈!”两个男人会心的大笑。 “谁在说我坏话呢?”吴莲扶着方拓走进来,待看到精神的顾宁,脸色才微微一红,放开扶着方拓的手走到桌子旁到了一杯茶交到方拓的手中:“来!给你公公敬茶!”说完就到刘氏旁边坐下。 方拓有些尴尬,这是干什么?犹豫了一阵,待看到吴莲鼓励的眼色才下定决心,慢慢的走到顾宁身前跪了下去,双手举杯到头顶,抿着嘴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公公,请,请喝茶!”她只觉得面上似火在烧灼,这难受的感觉险些让她昏厥。 顾宁微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你是我顾家的媳妇,不用害羞!”却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叫顾文宇也跟着跪下。又转头对方拓说:“你进我顾家门已经有8年了吧?期间受了不少的苦,我又一直不能行动,委屈你了!顾家没有好好照顾你啊!” 众人一片茫然,都不知道顾宁的话是什么意思。方拓急忙答道:“没有,姨妈对我就像新生孩子一样,我没受什么苦!” “今天叫大家来,我是有事情宣布,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顾宁黯然说道。 “姐夫!”吴莲立刻站起来,心底涌起强烈的不安。 甩手打断吴莲的话,顾宁接着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武功尽废,眼下能行动也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莲妹,这些年苦了你了,是我耽误了你,对不起你啊!” “姐夫!”吴莲哽咽道:“别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老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好好的吗?”方俊关心的问道。 “这些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交待完!”顾宁摇头苦笑,低头对方拓说:“冰儿,你已经进了我顾家的门,就是文宇的人了。把你的丈夫拉扯长大,好好的对待他,你能做到吗?” 方拓一阵心虚,她能做到吗?她是男人阿,能把小文宇当作自己的丈夫对待吗?自己能习惯么?她很想站起来大声的反驳,更想割断所有人的关系一走了之,可对上那双真挚又略带恳求的眼睛,莫名地心下一软,只好麻木的点点头。她占据的是兰若冰的身体,是不是要把她的责任延续下去呢? 看她点头,顾宁满意的转头又对顾文宇厉声说道:“文宇,我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不准背弃你的妻子兰若冰,今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善待她,你知道吗?” 顾文宇刚才看到方拓吃鳖的样子还在心里偷乐,却没想到这么快便轮到自己了。虽然被顾宁的语气吓到,可还是发誓道:“是的爹,我一定不会欺负冰儿姐姐!无论何时何地,她都是我的妻子。” 听到他庄重的誓言,方拓心下叹口气,今后恐怕甩不开他了! ※※※ 果如顾宁所言,第二天顾宁又倒在床上,没几天就去世了。 祸不单行,练武之人的强健体魄也敌不住心碎的煎熬,吴莲在顾宁出殡的当天也病倒了,如何条理都不见效果,身子一天天的瘦弱下去。原本方俊打算将吴莲接到城里方便疗养,无奈,她死活不肯离开这个住了十年的地方。家里一人去世,一人重病在床,想想都让人心酸,于是太平兴国三年的春节,方拓和顾文宇是在忧伤中度过的。 在方俊的接济下,他们还没有到三餐不济的时候。照顾重病的吴莲成了方拓唯一的工作,日子就在这忧伤沉闷的气氛中过了半年。 这一日,方俊迈进大门的时候,方拓正在缝补着衣服。环境造就人,这话一点不假。吴莲病了之后,一切重担都压到了她的身上,她一面陪着顾文宇习字练武,一面又要操持家计照顾病人,忙里忙外传个不停。便连当初最讨厌的针线也拿起来了,虽然水平一般且速度奇慢无比,但缝补自家衣物,却也对付得过去。 “师伯!有什么事吗?”因为方俊罕见的穿了一件公服过来而且面色焦急,带着疲惫。方拓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先去换身好点的衣服吧!”方俊看了看她身上那件留着补丁的布衣,轻声地叹了口气。 方拓连忙将手中的针线收了起来,回屋换上一件素白的长裙,整理了一下便赶了出来,淡然问道:“陇西公府?” “你倒是聪明!”方俊注视她半晌,才点点头,应道:“公爷时间不多了,你去见他一面吧!”语气竟有些伤感。 方拓默然,早知道皇帝毒死李煜的日子在即,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尽管早有准备,但经得方俊证实,心下也不免悲痛凄然。 ※※※ “你来了!”李煜躺在卧床上,瞥见方拓身影,一抹宽慰袭到眸上。 方拓缓步走近,仔细打量他的面容,抿嘴,无语。 “该替我高兴才对!”李煜笑了,笑得咳出血来:“大宋行地还算善待于我,让我还能见上你一面!” 方拓凝视着他那比往日清亮百倍的眸光,突地有些了然:“我是该替你高兴!你终于走出那牢笼了!” “不错,不错!还是你知我!”李煜的笑声更大:“我要死了!我一生结下冤家无数,更对不起许多人,但老天待我不薄,临了有你这位朋友……”他嘴角边逸下一缕缕鲜血,喘息着说:“可知当日你善闯后花园,我为何说出那番奇怪的话?更反常的没有怪罪于你?”见方拓愕然摇头,他又续道:“我曾有一位故人,同你长相极为相似,只是你更年轻罢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二十年了!”眼睛却越来越黯淡。 方拓呆了一下:“故人?”直觉告诉她,李煜那位“故人”很可能同兰若冰有着莫大的关系。 “当年……”说起当年着二字时,李煜的目光又重新凝聚,然后望着方拓的面容,痴痴不语,过了许久,才艰涩道:“朋友一场,我没什么东西能留给你了!只剩下这个……”半抬起身,掏出一块玉佩,交到方拓手上. 方拓见到那块玉,顿然色变,犹豫一下,自怀中也掏出一块玉,两块玉放到一起,竟然一模一样,她苦涩道:“这是兰……这是我小时候带在身上的!” “哈哈!果然啊果然!”李煜凝视那两块玉,猛地大笑起来:“造化弄人,世事无常,你果然是那人的子女。”笑罢,他探出身子,将嘴凑到她的耳边,用只能有两个人听到的音量说:“这里面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千万要保存好!”说完,身子就疲惫的软了下去,喃喃吟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剑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他扭过头,朝向窗子的方向,目光一下子变得悠远怅惘。他每念一句,身子都好像轻了几分,渐渐的浮起,好似穿透了窗,穿透了墙,一直到天上,借着风,到了很远的地方。 方拓伸手合拢了他的眼睛,心中怏怏。等步出房间,抬起头,便看到方俊那探究的目光。咧开嘴,她也笑了。 ※※※ 夜色下,方拓抚摸着手中的两块玉佩,一个是李煜给的,一个却是顾宁交给她的,这两个都是白玉,外观看上去一模一样,扇形,在月光下,莹润的珠光变幻流动,一看便不是凡品。 唯一,也是最大的区别是,这两个一块是温玉,一块是寒玉。两块性质不同的玉,其边缘竟能完美的合到一起,形成一个空心的半圆形状,如果没错的话,还应该最少有两块才是。也许具齐了玉就能知道李煜口中那所谓的天大的秘密是什么了。 “兰氏其实并不是你的亲生爹娘,他们是在逃兵难的时候捡到的你,当时这块玉扁就带在你的身上,一看就知道是个宝物,怕有个闪失,一直妥善的收好,你进门的时候他们就交给了我,现在我把这还给你,靠着它,也许你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因为这块玉冷如寒冰,所以你的名字才叫若冰……”顾宁的话尤在耳旁,她到不在乎能不能找到父母,毕竟真正的兰若冰已经死了,亲生父母是谁对她并不重要。可两块玉明显关系到某个秘密,而且都在自己的手中,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这是纯粹的因缘巧合还是自己来到古代的使命?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只有在今后的岁月中慢慢摸索了。 再想到李煜,心中苦涩,她对着方俊笑了,也许当时在场的很多人不理解,但她无所谓,她在为李煜庆幸,正如之前所说,他终于摆脱那让人悒悒不欢的牢笼了!作为朋友,除了感叹外也并无其他想法,毕竟,死亡是李煜自己的选择,孤独落寞比死亡更可怕,这样的结局,对李煜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收拾好心情,她朝房间走去,明早还有活计要做的。路过吴莲的屋子,那里的灯还亮着呢!自从陇西公府回来后,方俊便一头扎在吴莲那里,两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么久还没完。 方拓看着透亮的窗愣了一下,就打算离开,但“冰儿”这个词传到了她的耳朵里,虽然无意偷听别人的谈话,但在好奇心驱使下,她还是慢慢的靠近窗外。 “怎么会?”只听得,屋内吴莲道:“冰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虽然受伤之后性情大变,很多事情也记不得了,但仍保持着那份善良的天性,不似你说的那样糟糕。” “当日若不是我苦口婆心的劝说,你的病又实在需要需要药物调养,她是不会接受我送来的银两的,尤其最近,竟然完全依靠自己便能维持住了所有花费,上个月,我送来的银粮一点没少的被送了回去。我不算外人吧?可她就是不肯接受我的帮助。比你要好强百倍。若是换了一个人,这当然算是好事,可她一个女孩家这样,终究是要吃亏的,我是怕她走上当年你的老路啊!”这是方俊的声音。 “陇西公身死,朋友一场,她不但一滴眼泪没流,竟然还冲着在场的人笑出声来,若她真的不伤心也就罢了,可她明明难过得很,却始终不肯露出半点来,心机深沉到让人害怕的地步,其心志恐怕比你我还要成熟许多啊!当初她要到公府里当下人,我也只当她孩子胡闹,却没想到竟能同陇西公结识,没几天两人便有了交情,正日聚在一起谈诗论画好不自在。这话我原本不该说的,但这孩子实在让人担心,那段时日府中上上下下流言无数,他们竟还不知收敛,哎!她年纪虽轻,但样貌渐有妩媚惑人之相。行事随意,丝毫不顾念世俗伦常。文宇的一切都靠她来打理,长此以往,即便是顾文宇长大成人,她余威尚在,只怕也管束不住,到头来夫纲不振,将来难免会闯出三三两两的祸事出来……” “师兄!你一定是对冰儿有所误解了!”屋内吴莲打断他的话:“女人长得漂亮,心性好强又怎么了?难道只许你们男人……” 接着来的话,方拓没有心情再听,悄悄的走了回去。路上,心情一直难以平静,没想到自己在方俊心目中是这样的印象,可自己二十多年来一直是这样过来的阿!怎么过去没人如此评价她?难道只是换了一个时空,换了一具身躯就完全不一样了么?难道真的要改变自己适应这个社会? 抬头,突地看到明月旁那朵朵浮云,心中蓦地有了一丝了悟。谁也没规定人应该怎么活吧?别人看她古怪,她还看别人古怪呢!她是谁?她是那个将流言当作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的方拓阿!她欣然笑道:“我的字典中没有逆来顺受这个词,我是方拓,我所坚持的,只是做回我自己!” ※※※ 太平兴国三年的夏天,对于方拓来说不是一个好日子,李煜刚刚被追封为吴王,还未等下殡,吴莲也忍受不住病痛的煎熬也撒手西去了。方拓把她和顾宁夫妇合葬到一起,吴莲的心事虽然没有对人说过,可她能无怨无悔的照顾摊在床上的顾宁五六年,这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跪在坟前,一身素衣的方拓想起那慈母般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来到古代后第一次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冰儿,你不要伤心了!”方俊叹口气,悲哀的说道:“小师妹终于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了,应该替她高兴才对,生不能同处,死了同穴也是不错的选择!” “师伯,我准备出去闯荡两年!顺便会一会刀君冷不凡!文宇就拜托你了!”她转头看向方俊。顾宁就是与刀君的一战才受的伤,临去世前交待要顾文宇10年之后再会刀君。方拓觉得有义务去探查个究竟。其实她早就想出去看看了,只是带着顾文宇实在不方便。 “你还是带他一起去吧!这孩子出去锻炼一下也好!”方俊愣了一下,才开口道。 方拓转回头,红肿的眼睛对上了那新竖立的墓碑,凄伤的心境中竟然泛起了层层的波浪。她知道方俊是个善良的好人。但也明了对方对自己的误解已深,不是随便就能改变的。几分悲凉和一丝嘲讽,她努力不让这些情绪表现在脸上。好人阿!好人能真正摆脱世俗那大大的囚笼吗? 方俊看她沉默不语,幽幽长叹,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放心的去吧,家里一切有我。”顿了一顿,又道:“千万别忘记,在这汴梁,还有你们的家!”说完便飘然远去了。 “师兄!咱们真的要到外面闯荡么?”顾文宇两眼发光的说道,小孩子伤心归伤心,可回复的永远最快。 “是啊!过几天就走。”方拓勉强笑道:“给长辈磕个头,咱们也先回家去吧!” “哦!”依言磕了三个响头:“师兄我在家里等你!”顾文宇拔腿向家的方向跑去。 风吹起了方拓的衣角,抚摸着她的长发。望着远处的群山,不知何去何从,真的能以现在的身份过完一生么?在夏的景色中,她迷失了! 第五章 翅在云天终不远 宋太平兴国三年八月。 方拓和顾文宇两人在东京乘船,延汴河进入淮水,已经到了楚州,准备在这里休整几日然后直接南下抵达她向往已久的扬州。 此时的方拓,白缎子扎巾,内穿襦裙,外罩对襟白衫,一身男子打扮。那无意中透出的勃发英姿和那特殊气质,谁人见了也不会怀疑她的性别。也因为她帅气的装扮和特殊的气质吸引了男男女女的目光。 “师兄!咱们是不是也买匹马?”顾文宇吃着牛肉面,兴奋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马匹说道。他还没有骑过马呢?坐在上面一定非常的威风。 方拓头也没抬:“江南多是水路,过些时日再说吧!”她也想骑马试试,可惜一来不会,二来确实不太方便,在这水乡之地,还是老老实实坐船吧! “哦!”虽然有些失望,不过小孩子马上就被碗里突然出现的几块牛肉吸引住了。 方拓细心地为狼吞虎咽的弟弟擦掉嘴上的残渍,这段日子两人相依为命,感情也深了很多,也不再总是欺负这个弟弟了。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早就有伙计上前牵马招呼,帐房堆满了笑容道:“客官,一路辛苦啦。” “老板,有上房吗?”说话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看样子是个保镖。 “有啊!要多少有多少!” “3间清静的上房!”大汉满意的点点头,就回身出去了,不一会就和两个丫鬟搀着一个戴帏帽、穿粉色襦裙的女子进来,那女子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美丽妖娆的体态和起舞般的步子就知道一定是位绝色的女子。 方拓从未见过女人走路会走得这么好看,一时之间也有些痴了。 深夜,清静无风,空气里透着一丝暑热。方拓翻来覆去却怎么也不能入睡。索性起身打算寻一处僻静的地方练练剑,刚刚跨出房门,眼角就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心头疑惑之下,两脚轻点地面,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见那道影子落在客栈的一处院子里,便伏在墙上准备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男人正用匕首打算挑掉门栓。“盗贼”一词闪过大脑,方拓来不及细想便抽出软剑,纵身跃过去,同时大喊道:“是谁?”剑气激荡,直指那人脖颈,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人眼见门栓已经松动,觉得好事已近,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危机,连忙向旁边躲避。 方拓看这全力一剑竟没起到任何作用,心中一凛,“好快的动作,好灵敏的反应,是个高手!”好胜心起,在空气提气转身,双脚点在门窗上,旋身又是一剑,这是青莲剑法的旋字决,违背常理,难度相当大,只有配合《园玉诀》才能顺利的在空中提气转向。那人看杀招又至,打算再行躲避,哪料到刚一转身,对方纤细的手掌就已经就已经拍在胸口,喉咙一甜,吐了大口鲜血,身体如断线风筝般抛落后方。 “靠!还以为是什么高手,结果只是一个小贼,浪费精力!”这是他昏倒前听到的最后声音。 方拓还以为找到了能练招的高手,战意高昂,精神抖擞,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击晕对手,有些失望,正在考虑如何处理地上的人时,附近已经传来杂乱的声音,想必是被这里的声响引来的。 “你是什么人?”说话正是下午那帏帽女子的保镖,此时和几个丫鬟正警惕的盯着方拓:“为什么到我家小姐的客房来?” “他是丁字房住的客人。”几个客栈伙计也拿着扫把和菜刀斧头赶来了,看清楚方拓,对那保镖解释道。 “在下途径此地见一人鬼鬼祟祟,于是进来瞧个究竟,结果发现这个小贼。”方拓指着地上的人说道:“你还是看看你家小姐有没有事情吧!” 保镖仍然是满脸戒备,不过还是依言拍门喊道:“小姐?您没事吧?开门啊小姐!” “江平?什么事?”极轻柔秀美的声音传出,好一会儿,房门打开,走出一位妙龄女子,那微合的眼睛说明她正在半睡半醒之间。那稍乱的发式,反显得闲宜优雅,在夏夜微风的吹拂下,衣诀向后飘扬,紧贴着她如柳柔姿,使她看来如同能在下一刻,飘离尘世,返归天界的仙子。就连方拓都看痴了,那客栈的几个伙计更是毫无形象地流了满地口水。“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那女子见院子里站了这么多人,微微皱眉道。 方拓这才回神,把事情的经过大概描述一遍。 “江秋水在此谢过公子相救!”江秋水微微一福,感激地说道。 “哪里!哪里!凑巧罢了!”方拓连忙谦虚的说。 “江平,去叫伙计准备一桌酒菜还有结实的绳子。”江秋水吩咐道,又对方拓说:“外面风大,请公子入屋一叙。”见方拓有些迟疑:“顺便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理那贼子!” “请公子务必赏脸!”江平也劝道,虽然觉得一个大男人不该进入小姐的闺房,可他还是顺从了主子的意思。 “好吧!”方拓微微一笑,提起地上的贼人就跟着江秋水走进房间。 丫鬟们把灯烛点上就退了出去,江秋水打量了方拓一圈之后,关上房门,转身掩口笑道:“妹妹的力气可真大,就是有够粗心。” 方拓正在为她关门的举动奇怪的时候,冷不丁听到这句话,骇然地张大嘴巴,自己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怎么会被发现了呢?“你,你怎么知道?” 江秋水看到她的狼狈笑得更加开心,上前抚摸她的脸:“试问天下间哪个男人会这般俊俏?其实这也没什么!可是……”点了点方拓的胸脯,又眨了眨眼。 “唉!”方拓懊恼的叹了口气,这才想起睡觉之前为了舒服把缠胸的白布解下来,再起身的时候就忘得一干二净。“失败,太失败了。”没想到刚出门便让人认出来了,说不气馁也是假话。 “其实妹妹比我高上一头,虽然比那些男人略矮一些,但你这身打扮出去,只要小心些,谁会怀疑你的性别?”江秋水收起笑容,叹气道:“姐姐到是很羡慕你,自由自在,武功又高强。” “江小姐说哪里话?遇到这种事情还能镇定如此,甚至笑谈不忌,当真是一代奇女子,在下我佩服得紧啊!再加上您那天仙般出尘的容貌,怕是天下男人都会为您疯狂吧!” “小姐这个称呼太生疏了,我跟妹妹一见如故,更何况妹妹还是我的救命恩人。”那个女人不爱听别人说她漂亮?江秋水拉着方拓的手开心地说:“你叫我姐姐,或是秋水都行!” “我未必比你小啊!姐姐就不用了,交个朋友如何?我叫方…兰若冰。”方拓也非常喜欢格直爽大方的江秋水,觉得非常投缘:“不过我喜欢你叫我阿拓,我的好友都这么叫我!” “阿拓?好怪的称呼,不过……”指了指方拓身上的装束:“正适合你现在的身份!”“我还想请秋水答应我一件事情。”方拓上前抱拳说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那样会令我很为难!” “小姐,酒菜已经准备好了。”门外传来江平的声音。 “进来吧!”江秋水亲自开门,等到菜都上齐之后把方拓摁在椅子上:“阿拓,你坐这里!” “秋水,不是还要处置那个人吗?”方拓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还在昏迷的人。 “当然了!”江秋水白了白眼,又对下人们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江平等人应道,他家小姐一向淑静,若是往常,绝对是不肯让一个男人走进自己房间的,如今怎么全变了?他实在想不通,所以临出门前还瞄了方拓一眼。 方拓见这里再没别人,上前蹲在地上,只见那被擒住的贼人仍未醒来,仔细搜了一遍,搜到不少瓶子,打开看看,里面都是颜色奇怪的药丸。“长的像个人样,可惜专门干些下流的勾当。喂,醒醒!喂!”用绳子捆住,紧接着踢了他一脚。一向瞧不起这样的人,所以脚上没留力气。 那人在剧痛中醒来,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被死死的绑住了,不免为自己的未来担心,看到方拓,知道这是打晕自己的人,连忙跪下求饶道:“大爷饶命啊!我这是第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放过我吧!” “你叫什么,是做什么的?”方拓抽出软剑,指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割下你的肉!” “小的花留心,是个偷…啊!”花留心没说完就痛得大叫,因为方拓的剑真的割在他身上,虽然没有掉肉,不过也留下一个不小的口子。 江秋水哪见过这么血淋林的景象,当场也惊呼出来。 方拓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心中也暗自后悔,自己吓着美人了。收敛心神,接着对花留心冷然说道:“说实话,要不然……”其实她也手心冒汗,他杀过狼,宰过鸡,就是没动过人,更别说拿剑去割人家的肉了。 “我,我说!”花留心冒着冷汗,就把真实的情况原原本本的交待出来。当年有名的淫贼“花剑客”白文印被刀君冷不凡阉割并废了武功之后仍然不知悔改,又收了两个徒弟。大徒弟裴冷,二徒弟花留心。几天前,白文印去世,两人为争夺掌门之位打了赌,一个月后在扬州会合,这期间拿到落红最多的人就是掌门。此前花留心已经迷奸了10个清白女子。 “迷奸?你想来…”江秋水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方拓帮忙,她的下场可能就和那些可怜的女人一样了。她如何还能保持平静。 “这些是什么药?”方拓指着桌上的瓶子厉声问道。 “那是本门密制的…药。”花留心小声地说:“白色瓶子里的叫‘仙人倒’,是迷药。蓝瓶装的是‘天香合欢散’,吃了它的女子会陷入…疯狂中,即便没有男人也……”“别说了!”江秋水受不了地喊道,她恨不得吃了花留心。 “为了自己的欲望竟然牺牲无辜的女子,真给男人丢脸!”方拓鄙视道,站起身出了屋子,对站在门外的江平小声地说:“把里面那个垃圾阉了挂张写着淫贼的牌子送到官府去。”又马上拉住他:“要悄悄的送去,别让人知道!” 江平了然地点点头,事关小姐声誉,当然马虎不得。 看江平把花留心带了出去,方拓想一想又走进房间,把蓝色的瓶子揣进怀里,对一脸疑惑的江秋水说:“这个以后有用,我先留着。” 江秋水相信他,所以也不再询问,福了福:“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然可就……” “好了!咱们不是朋友吗?”方拓笑了笑,接着犹豫一下,正容说道:“秋水,刚刚我看你的保镖怎么那么少?而且还被安排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实在太不小心了!” 江秋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原本不是这样的,只是近日来有些烦躁,打算自己清静一下,却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随即又笑道:“这也不算什么坏事阿!起码遇到了你!” “那你今后一定要注意了!”方拓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了看天,道:“天太晚了,明天还要赶路,我得回去睡觉了,告辞!”江秋水看着方拓的背影,突然涌起奇怪的感觉,随后强自压了下去,有些恐慌地喃喃说道:“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她恍惚中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和眼前的景象交合在一起:“今天一定是太累了!” ※※※ 江秋水早年流落扬州青楼成了流芳阁的一名歌伎,卖笑不卖身。一年前应邀前去东京,因她超凡的琴技和出尘的美貌名噪一时,结识权贵才子无数。此次回来是为了参加扬州的赛花大会。 “你不会瞧不起我吧?”在马车上,江秋水抱着顾文宇对方拓笑道:“为什么急着下车” “怎么会?”方拓留意到她眼中的那丝苦涩,急忙解释道:“男女同车引人非议!” “你又不是……”江秋水白了他一眼,差点忘了丫鬟在场:“风流倜傥,英俊无双的方,方公子害怕我这个‘小’女子不成?”她出入风尘,少达官贵人 ,名流巨贾虚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却鲜少有能谈得来的朋友,那日见了方拓,便大有亲近之意,几日下来,已经同方拓很熟了。 方拓舒了口气,苦笑道:“秋水小姐的追求者不计其数,在下我可不想被醋淹死。还想留条小命游览这著名的烟花扬州呢!” “笑什么?”瞪了丫鬟们一眼,江秋水安慰道:“放心,进了流芳阁没人会发现你。” 方拓微笑点头,算是应允了!挑起车帘,山村的景色映入眼中,扬州城就快到了吧? ※※※ “总之,这次你一定要陪我走一趟!今晚就穿这件。”江秋水巧笑取出一件白色的长衫在方拓身上比量道:“挺合身的。仙客来的珠宝首饰可是天下一绝,扬州花会快要开始了,我还没有合适的首饰呢!” “那今晚你自己去不就得了?还用得着我陪?”方拓笑了笑,抓过长衫,随手丢到床上:“人言可畏!”江秋水虽然也是住在流芳阁,但幽静许多,小院内雅致清新,使人忘俗,颇符合她的才貌。由于各酒楼客栈均已爆满,在江秋水的邀请下方拓自然的也留在这里,而且和江秋水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这可是古代,如果自己跟着去赴宴,等于向全天下承认两人有暧昧。自己倒无所谓,但在这流言已经满天飞的情况下,江秋水的名声会进一步损害彻底。 “那又怎么样?你再避嫌也没法澄清事实,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站在人前,只要你表现得够好,成为一段美谈也说不定!”江秋水瞟他一眼:“其实我也有私心,大会完结可要你帮忙脱离妓籍呢!”跟在你身边,莫名的会感觉到安心,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没问题,可我这穷人哪见过大场面阿?实在不敢出去丢人!”方拓努力地把精力集中在手中的书本上:“去了不是让醋淹死?呵呵!这段真有意思!”若是逛逛街也就算了,可这是要去买珠宝首饰,还是那种昂贵的,她见都没见过的珠宝。硬着头皮去了也只是让囊中羞涩的自己难受而已。 “人家接到了请帖,必须去哩!”江秋水从方拓手中抢过书本,直接甩在床上,娇声道:“你会武功,当然得保护我不被登徒子欺负!” “还好没有外人,”方拓苦笑着摇头道:“外界传言的傲骨美人江秋水哪去了?江大家此等小女儿神态,恐怕能吓死几个吧?愿做护花使者的人很多啊?不缺我一个吧?”自从住在这里之后,江秋水像得到宝贝的小姑娘一样缠着她,一点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冷漠孤傲,也许这才是她的真正性格吧? “废话少说,你去不去?”江秋水眼睛一瞪,凶道,想了想,又换了一种央求诱惑的口气:“今晚展出的除了首饰外还有不少价值连城的古董,你就不想去长长见识?” “好!去还不行!”方拓苦笑道:“我可没做过人家的如意郎君,你可得帮衬着点!”价值连城的古董?她倒也想见识一下了。 “马上换衣服!”江秋水见目的已达,笑嘻嘻地就准备离去,这时候,她贴身的丫环却走了进来,趴在她耳边嘀咕了半天。 “这样啊!”江秋水微微皱眉,挥了挥手道:“你就说我有事情,不能见客!”说完这些,她转过身,看到坐在那里的方拓,眼睛突地一亮,连忙叫住拔腿要跑出去的丫环:“你让他直接到这里来找我!” “你这是做什么?”方拓疑惑道。 “马上你就知道了!”江秋水笑吟吟的走到她的跟前:“一会儿就看你的表现了!” 方拓闻言更是不解,正待开口再问,门外却传来一道清朗洪亮的声音:“秋水小姐总算不想让在下枯等了?实在受宠若惊啊!”话音未落,一个华服公子便昂然迈入房间。 “好出色的一个人!”方拓见到那公子的样貌,忍不住感叹道。只见那人昂首而入,举手投足间,说不尽的潇洒飘逸。如冠玉般晶莹的面庞上,却难得的不带丝毫脂粉气,活了这许多年,方拓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出色的人物。 “这位是?”那公子进的房间,看到了方拓,微微一愣,将目光转向江秋水。 “在下方拓,是秋水的朋友!”方拓浅笑,抢先江秋水答道。右手用力,带近了身旁美人的娇躯。江秋水倒在方拓怀里,没料到她会有这番动作,俏脸微红,怪嗔地瞄了他一眼。 那公子环顾房间的摆设,待看到床上的长衫,身子顿了顿,这才转过头,用探究和稍带敌意的目光打量起方拓,半晌后,才略带酸意的说道:“没想到方兄竟然能住在这里,当真让在下羡慕的紧。”不过,他马上道:“秋水小姐和方兄,真是一对碧人啊!再没有更合适的了!”这时,他看向方拓的目光已经转为惊异和赞赏。 “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方拓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快便恢复到之前的从容姿态,心下感叹间。突然又看到了那公子手中的物品,那是一把折扇,在北宋年间绝对少见的折扇。这就更说明他的不同寻常了,她扭头看向江秋水,浅笑问道:“这位公子是谁?秋水,你还没有介绍呢!”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武林三公子之一的惜花公子阿!”江秋水巧笑着站起身,待看到方拓茫然的脸庞,翻了翻眼皮,凑到她嘴边小声道:“你不会连武林三公子都没听过吧?” 那公子将一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什么武林三公子,只是无聊称谓罢了!如果方兄看得起,在下愿同方兄交个朋友!”他轻柔的摇晃起纯白的折扇,露齿笑道:“在下冷幕白!” 第六章 玉琴吟霄有乾坤 华灯初上,扬州最大的珠宝行仙客来的后院,已是张灯结彩,婢仆全体出动招呼来客。今年五月,北汉亡,中原已成大宋江山。天下初定,一派和平景象,而扬州这千载烟花圣地,更是繁盛。曲声袅袅,歌声悠悠,是那般令人陶醉。 经过五代十国的战乱,女子受到的限制大大松懈了,虽然远不及唐朝中期以前的开放,但比之以后的一千多年,风气也算开放很多了!单在去仙客来的途中,方拓就看到好几对偎依在一起的男女,不禁感叹:“谁说古代保守来着?” 一身男装的方拓对任何人都是不卑不亢,江秋水温婉地跟在身边,一路上轻笑着施礼,体态盈盈,仿若清梅绽放。旁人先看到江秋水已是魂不守舍,再见到身后英俊的方拓更是眼前一亮,两人出众的身影立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走到哪儿都引起小小轰动。托江秋水的福,方拓能处处受到警惕目光和浓浓敌意的款待,让她心下苦笑不已。 等两人走进大厅,在场的人全部加入迎接的行列,看那老老少少流着口水又奋力巴结的恶心模样,旁边的方拓都会忍不住想踹上几脚,江秋水却能妥善地应付自如,游刃有余,直叫她佩服不已。 方拓已经被那些苍蝇搅得烦躁了,正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不远处一声亲切的招呼传来:“秋水,方兄!”角落里,一位锦衣公子长笑起身,向他们招手。正是下午见过面的冷幕白。 看到对方身旁那许多空着的座位,方拓微微一笑,在江秋水耳边小声道:“去那里坐吧!”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自然得找个认识的坐在一起。 江秋水微微颔首,对围着她的众人轻轻施礼,拉着方拓走向冷幕白的方向。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翩翩入座的江秋水身上,她落座的姿态,已称得上风华绝代,每个动作皆是完美动人,看得人赏心悦目。有不少登徒子痴迷的一路跟上,甚至打算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可都被冷幕白带来的保镖当了回去。 “还好冷公子来的早,否则今晚真的不能清静呢!”江秋水看了看站在四周,隐隐将此地护住的八名壮汉,掩嘴笑道。 冷幕白闻言,微微一愣,苦笑道:“你不说我夸张便好!”随即又提起精神,看向方拓:“方兄,秋水可从未跟着其他人出入公开场合,唯独你例外,真是让我妒忌啊!” “公子说哪里话?”一个身着红衣,容貌不下江秋水的妩媚女子款款而来,双手缠上冷幕白的脖子,娇声道:“奴家和公子在一起也不逊色啊!”说完还示威似的瞟了江秋水一眼。看她能通过旁边的保镖直接走进,显然与冷幕白的关系不一般。 “那是,那是!”冷幕白有些尴尬,搂住身边美人,柔声说道。两人暧昧的动作像是热恋的情侣,一切都很自然,但方拓却看到冷幕白那一瞬间皱起又舒缓下去的眉头。心里猜测这两人并不简单。 “她是满月楼的月楣儿,今年也要参加赛花大会!”江秋水贴近方拓的耳朵,小声说道。 “确实是美女!”如果江秋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青莲,那月楣儿就是鲜美艳丽的牡丹了。她刚说完却感觉腰间一痛,“你拧我干什么?” “我在你身边呢!你就不会收敛点?”江秋水白了她一眼。 “大姐,我是说实话嘛!”方拓苦笑,又靠在她的耳边细语:“你不是知道我的身份吗?若是旁人,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咧!” “反正我在身边的时候,你看别人就是不行!”江秋水强词夺理道,心里却也有些吃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真的把方拓当成男人,而且下意识的受到吸引。其实她不知道,方拓的骨子里可是男人,自然会有女人受到那股魅力的影响。 真把我当成你包养的小白脸了?方拓刚要反驳,却为走向他们的一个身影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个很有精神的男人,皮肤略黑,长得甚是雄伟,浑身透出慑人霸气,却又不惹人厌,反使人生出愿意臣服于下的感觉。可惜,他有棱有角的阳刚面貌上却生着一对仿佛能勾魂夺魄的,异常“美丽”的凤眼。如果加在女子身上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可惜啊!可惜!”她有些遗憾的感叹道。 “你小子真在这。”那人直接走到冷幕白的旁边,照他肩膀狠狠的拍了一下:“也不叫我一声,害我枯等许久,你倒好……”这时才看到方拓二人,愣了一下,讶然:“没想到秋水小姐也在这里啊!”又转向方拓,疑惑道:“这位是?”却权当他旁边被吓到的月楣儿是空气,不理不顾。 “这是方拓方公子!就住在流芳阁!”冷幕白微笑介绍:“方兄,这家伙是余文杰,因为用的是名为‘驭风’的宝刀,所以在江湖上有个‘驭风公子’的称号,不过朋友们都称他武痴!” 听到流芳阁三字,那余文杰为之动容,细细的打量起方拓,半晌才笑了起来:“那难怪,难怪!方兄真是出色,难怪会得到秋水小姐的垂怜!”又盯着方拓拿着茶杯的手,双目一亮:“方兄长得细皮嫩肉的,没想到这手上茧子倒厚,是练武的吧?用剑还是用刀?” 方拓呆了呆,看了看对面摇头苦笑的冷幕白,才答道:“在下用的这个!”说着,抽出了腰间软剑,放到了桌上。 “云瑶”冷幕白看到软剑,首先惊呼出声,将剑拿在手里,细细观摩,喃喃道:“剑身柔而不失钢性,色泽发黑却显得干净,无锋却犀利,吹毛立断。剑柄与剑身一体,上缠百年蛛丝,真是云瑶!”他看向方拓,目中精光如电:“这等宝剑可不是一般人用得来的,需要很深厚的火候和技巧。不知方兄师门为何?” “云瑶?”说实话,方拓还是第一次听到“爱剑”的名字,愣了一下,才答道:“方俊是我师伯!”却对师门避而不谈,她也真的不知道。可能吴莲曾说过,但那也是对兰若冰说的,此后再未提起,她也没有问,如何能答得出来? “方俊?当今枢密使方大人?”冷幕白笑道:“方兄还真是不一般啊!” 当听到“枢密使”的时候,方拓腰间又是一痛,转头,江秋水正瞪着她,眼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方拓暗自苦笑,师伯方俊在李煜被杀后,他也站到台面来,倍受重用,现在是位高权重。但她真的不想借助别人的名头,江秋水问她来历的时候,也就搪塞过去,没想到在这里一个不慎被揭穿。 那余文杰却是更加兴奋:“方大人的青莲剑法为天下一绝。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来日咱们切磋一场如何?” 方拓终于知道冷幕白那抹苦笑的意思了,这余文杰还真是武痴啊!不过,她也很想找人练练。当下点头道:“若是余兄看得起,在下愿舍命奉陪!” “好!”余文杰拍了拍大腿:“***,成天跟那几个兄弟对练,路数都摸透了,就跟自己打自己似的,实在无聊得很!这下好了!”又凑到方拓跟前:“明日如何?” “去!”江秋水嗔怪了白了他一眼,怪他言语粗鲁。 好!随性而为,真是直爽的人。方拓感受到余文杰的真诚,心中大生好感,点头道:“明日小弟正好有时间!” “那我明日早上便去找你!”余文杰乐呵呵的说。就在这时,场中锣声响起,拍卖开始了…… ************ 一件又一件的珍品首饰展示出来又被人高价买走,方拓起初还兴致勃勃,但久了便厌倦了,陪同样不喜欢这些玩意儿的余文杰聊起了江湖的事情来,那余文杰见识非凡,说起各派武功如数家珍,越到后面越是眉飞色舞。方拓听得只感大长见识,旁边冷幕白偶尔也插上几句,不过多数的时候还是同在场大多数人一样,算计着那些珠宝首饰的真正价值,遇到合意的便着身后随从拍下来,不一会儿便也收获颇丰,只不知他买这许多女子首饰要送给哪位红粉知己。想来他既然有“惜花公子”的美名,这些东西也送出去,也是不愁的! 江秋水则同月楣儿聊着各款首饰以及化妆心得,台上的物品,却一样没买,只是在聊天的间隙,柔情得朝身边的方拓看上一眼。月楣儿虽谈笑不忌,脸上却带着浓浓的失落,显然不满冷幕白的冷落。 而这时,场中突地静了下来,“来了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又引了过去,便连方拓等人也不例外。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捧着个盒子款款走进大厅。 此次仙客来主持拍卖的是,一个中年总管,他满脸笑容的站起来,接过少女手中的盒子,向四周宣道:“这就是玉琴吟霄!小店几经周折才自蜀中一农家购得,起价五千两!”当下打开盒子,一张精致的玉琴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吟霄出自制唐代雷氏的一位子弟,据说,他的妻子酷爱玉石,后来莫名其妙的突然去世,他把妻子生前收集的玉石制成了这张琴,每日弹奏以诉哀思。琴声低沉浑厚却又不失清脆,在所有名琴中是最特别的一个,而且以后再无人制成类似的琴,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江秋水目光缥缈,悠悠的诉说着吟霄的故事,众人被她磁性温婉的嗓音吸引,沉醉其中。 方拓却有异样的感觉,颈上的两个玉佩一个透冰寒,一个散发着火热,一冷一热的感觉充斥胸前,异常难受。她肃然一惊,眼前的玉琴吟霄一定和自己怀里的玉佩有着莫大的联系。一定要将这玉琴买下来,好弄个明白。可是……她皱起眉头,自己身上的钱加一起还不到一百两,想买下这张琴,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身畔江秋水感受到了她的异样,伸手揽住她,关心的问道:“阿拓,你不舒服么?”这琴若是不趁现在买下来,将来不知要流落到哪里去,那就麻烦了。 方拓苦笑,现了半天,听着场中越来越高的叫价,终是忍受不住那玉琴的诱惑,小声道:“秋水,你有多少银子?借我一些可好?” 江秋水眯起眼睛,似乎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你要这琴?没问题啊!我有很多积蓄,足够买下来!” “这银子便算是借我的可好,来日定当奉还!”方拓的脸色越来越红:“这琴对我真的很重要!” “你当我是朋友么?”江秋水又捏了她一眼,不悦道:“既然你喜欢,那我帮你也是应该的,银子的事情今后休提!”随即又笑起来:“人家很高兴能帮助你呢!”伸出手,又将吟霄的叫价提高了一千两。 两人的对话声虽然不大,却足以让身旁众人听清了,听说师方拓要那琴,余文杰和冷幕白脸上都掠过一丝狐疑,而月楣儿则眼珠一转,探手缠住冷幕白:“公子,奴家也要这琴!”但冷幕白却拍开她的手,对她的纠缠丝毫不予理会,只是微笑的看着方拓二人。 月楣儿深感不忿,打算凭自己之力买下那玉琴,刚要举起的手却被人摁了下去。 “你这是为……”她瞧见冷幕白对自己的警告目光,那眼神冰冷,直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被这么一吓,原本满肚子气愤的话也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这时,那玉琴已经被江秋水以三万两的价格买了下来。 “公子为何如此对待奴家?”月楣儿紧紧的撰住双手。神情沮丧的低下头,小声道。 冷幕白收回冷厉的目光,向月楣儿的耳唇呼气,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下面?一会儿要拍的可是今晚最昂贵的物品了,这琴可比那玉琴好多了,方兄是我朋友,你怎么能同他抢东西?” “公子刚才那眼神好吓人啊!”月楣儿扭动着腰身,动情道:“你吓着奴家了!” 下面那中年总管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是张千年古琴……起价一万两……” “哈哈!我出十万两!”冷幕白放开满面赤红的月楣儿,展开手中的折扇摇晃起来,看似漫不经心的直接报出一个天价,立时引得周围惊呼不断。他哈哈大笑,对月楣儿道:“这个便送给你当作赔礼如何?” 月楣儿一扫方才的阴郁,抱住冷幕白连连道谢:“谢谢公子!”看了江秋水一眼,又妩媚道:“奴家一定用公子送的琴赢得扬州花会!” “真是死性不改!”旁边余文杰连连摇头叹气,轻声嘟囔道。就是不知道他说的是风流成性的冷幕白,还是只会吃醋的月楣儿。 而这一切方拓全然没有留意,因为那玉琴吟霄已经被送过来了……—— 北宋有没有拍卖会?咳咳!小说嘛!我说有就有了! 第七章 隐隐飞桥隔野烟 “吟霄,长六尺,安十三弦”方拓望向玉琴的眼中满是狂热,双手上下抚摸着来之不易的宝物. “它是你的了!”江秋水好笑地看着他的反应“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张琴哩!”据她所知,方拓不懂操琴,要来这个有什么用呢? “当然!”方拓头也没抬:“若是不喜欢我也不用麻烦你了!” “嘻嘻!”江秋水抚嘴娇笑道:“看你的样子。显然是不希望有人打扰,我先去休息了!”说完狠狠拍了方拓后背一把,转身又合门而去! 江秋水的离去正合方拓心意,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放在吟霄上了。 这吟霄通体雪白,首尾刻了一些简单的图案,虽美观但属于稀松平常,检查半天,既无暗格也没有特别的地方,连普通古琴的题词都欠缺,难道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琴?不可能,在仙客来之时,胸口玉佩的反应那么强烈,不会是幻觉,更何况刚才琴拿到手的时候自己的胸口又是忽冷忽热,这琴明明就和那两块玉有关,想到这里,又仔细的察看起来。 不知不觉过了很长的时间,方拓却仍然一无所获,渐渐失去耐心的她索性把琴往旁边一放,打算明早再想办法,今晚先睡个觉再说!谁知刚熄灯,身后就传来女人的声音:“你在找我吗?”她全身不自主地起鸡皮疙瘩,抬头看看房间四周阴阴暗暗的,由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少得可怜,房间看来更阴暗。这声音一响,很容易就会让人与那种东西联想到一起。 “你是谁?赶快出来!”方拓叹口气,无奈的问道,因为这种声音仿佛是直接在脑中响起,根本不能确定声音的来源。 “是我啊!”一股白眼自吟霄缓缓升起,慢慢的凝聚成一个女人的身形,在月光中,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面孔,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有面孔。 “你!”她咽口口水,很是艰难地说道:“你是人是鬼?”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东西,没当场晕过去已经十分难得了! “你不会害我吧!”故事里这样寄生在古琴中的鬼魂多半是要杀人的,他的大脑里禁不住想起恐怖电影中的情节来。 “谁想害你了?”白烟的声音透漏着不满:“你身上有种让我熟悉的感觉,看你检查吟霄很久没有收获才好心现身出来的,要不然你找一百年也发现不了吟霄的秘密!”到最后还很情绪化的哼了一声。 方拓听那声音不像电视里那样凄厉,觉得如对方所言没有什么恶意,稍微松了口气:“你!和这张琴有什么关系?” “我生前有个名字叫怜香,做这把琴的人就是我的丈夫!”白烟悠悠地说道,语气夹带着一丝苍凉,顿了一顿,缓缓地向方拓讲述了一个故事。 怜香的家族秦氏据说是秦始皇的后人,一直隐居蜀中。那是一个美如仙境的人间净土,群山绿水环绕,民风憨厚纯朴。到了她这一代,虽然只剩她一个传人,但蜀中秦氏的玉器一直闻明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她嫁给制琴大师雷啸天之后,夫妻感情深厚,生活美满,可惜她自幼体弱多病,不到三十岁就因为风寒而香消玉殒。死了之后,魂魄就一直付在由12块稀世宝玉制成的玉手环上,到现在已经几百年了,这是第一次以灵体的形式出现在人前。 “后面的我知道,你的丈夫为了怀念你,将你生前所用的玉器制成了这张玉琴吟霄!”方拓接口道,吟霄的传说她曾听江秋水介绍过,却没想到今天能亲自看到故事中的主人公。 “是啊!可惜当时我没办法现身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心失落,一蹶不振。”怜香语气悲凉,让闻者也不自觉的跟着伤感起来。“这个玉手环是我的家传之宝,和它流传下来的还有一段关于轩辕宝典的秘密!” “轩辕宝典?”方拓挑高了眉毛,今晚收获不可谓不大,她终于探听出李煜口中那秘密了。她掏出玉佩:“是不是这种东西?” “轩辕宝玉?!”怜香看到方拓手里的东西惊呼道:“正是这个,没想到你竟然有两块,真是有缘人!玉手环和宝玉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怪不得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感觉!”怜香叹口气:“如果传言不差,这样的宝玉共有五块,合在一起就能找到轩辕宝典了。而这玉手环就是找到其他宝玉的钥匙!只有它才能感应到宝玉的所在!” 方拓愣了下,她今天才知道玉佩真正的名字,没想到会是这么吓人的名字,当下问道:“轩辕?难道同轩辕黄帝有关系?” “不错!”怜香道:“但具体的事情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传说参透轩辕宝典的秘密会得到神仙帮助,到时候,上天入地,羽化飞升也不是不可能的!” 神仙?方拓双目一亮,那样的话……她抢上前几步,急声道:“那玉手环真的能找到其他的玉佩?”随即又皱眉:“既然是从琴里出来的,玉手环必然是吟霄的一部分,能拆下来么?”走到哪都带个这么大的琴,怎么也是不方便! “当然可以!”怜香浅笑:“琴额上便是玉手环了!” “噢!”方拓恍然大悟,之前只是按照玉佩的形状去寻找,自然忽略了琴额一大串的玉石,但是单纯的以为那是装饰!若不是怜香提起,自己恐怕还找不到呢!当下取了玉手环,因为不习惯在手腕上戴东西,所以就揣到了怀里! “我就付在手环上,以后只能跟着你了!”怜香笑道! “对不起!”方拓觉得有些愧疚:“打扰了你的平静!” “没什么!”怜香满不在乎:“跟着你也见见世面,总好过成天呆在琴盒里,几百年了,还真闷哩!” “现在是不是就能去寻找其他玉佩了!”方拓有些兴奋。她原本以为自己要当一辈子女人,但轩辕宝玉的出现却给了她一个希望,也许,这就是回复过去身份的契机,她又怎么能不兴奋。 “看你急得!”怜香道:“这天下之大,玉佩又只有五块,分散在各地,你在没有玉手环帮助的情况下凑齐两块纯属运气,想立刻找到其他的玉佩,岂是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她顿了一顿,又说:“这玉手环也并不完整,所以只能感应百米的距离!若是完整的玉手环,感应距离起码高上几倍!” 方拓自悔失态,讪讪道:“怎么会这样?” “哎!”怜香长叹道:“当年,我……”说到这里却生生顿住,似乎在避讳什么,转移话题道:“反正,这玉手环还缺六块玉珠!” “那只能凭运气了?”方拓有些气馁,一百米?怎么感应?但是中原地区就不知道有多少个一百米?碰运气不成? “你也不用失望!”怜香感受到她的失落,却又笑了起来:“那六块玉珠就在扬州!而且很容易找到!” 方拓听得糊涂,不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扬州不是要办个花会吗?奖品中有个玉菊花,那几块玉珠便嵌在玉菊花的叶下!你武功高强,还怕那奖品弄不到手?” “偷东西那种事情非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做的,那么只有……”方拓听她所言,总算放下心来,脑中却开始算计起来。精明如她,只因为轩辕宝典带来的希望,心绪再平静不下,根本就没在意,这晚的情况,完全掌握在怜香的手中,更没有仔细考虑过,怜香何以知道她会武功的事情,那剩余的六块玉珠又怎么如此巧的也在扬州?而怜香又怎么对外面的事情如此清楚? 看着她思索的背影,怜香突地放散出幽暗的,透着阴寒的光来。 “天魔珠凑齐,轩辕宝典的游戏才真正开始……”随着这声旁人根本听不清楚的幽幽长叹,怜香的身形也消失在阴暗的角落处…… *********** 方拓一觉醒来已经是正午了,洗簌完毕,见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找人一问,才知道江秋水领着顾文宇出去逛街了,难怪今早顾文宇反常的没有来打扰他睡觉,心下叹气,江秋水对待小文宇比自己这师兄还体贴细心,看来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监护人。 刚要出去吃些东西,余文杰就差人送来了一张请柬。“今日午时,蓬莱居,敬侯光临。”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为什么要发请柬那么隆重了,蓬莱居不是酒楼,而是画舫,此时停靠在岸上,入口处都有带着武器的武士把手,如果没有请柬,还真的进不去。 刚刚登上船,就感觉到脚下微微晃动,看来自己是最后一个客人了。 “方兄弟这么晚才来,该罚!”余文杰微笑的迎了出来,像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搂住他的脖子:“到你的地方还让我吃闭门羹,你却在那睡大觉,更该罚!”与昨日不同,今天他身后竟然背着一把连鞘的大刀。 “罪过罪过!”方拓喜欢他的直率,在仙客来又聊得甚是投缘,于是也亲热道:“那些婢女丫鬟们舍不得叫我起来,谁让你老兄没我英俊来着!” “该死,说我难看?我不管,今天一定要好好的比试一场。”余文杰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有后退一步,状似打量方拓,扯了下嘴角,一语双关的道:“我要让秋水小姐知道,我可比你这小白脸‘健壮’多了!”还特意在“健壮”二字上加重的口气。 “要死!”方拓笑骂,过去同朋友在一起,也经常说一些带色的段子,余文杰话中的意思她岂能听不出来? “哈哈!”余文杰哈哈大笑,站到甲板中央,抽出了背上宝刀:“我等不及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如何?” 方拓看看四周,空空荡荡的,连个仆婢都没有,而先前看管画舫的护卫更是不见踪影,看来余文杰早有准备,当下也甩出软剑,轻笑道:“好!那就开始吧!” *************** 一炷香的时间了,比武的两人却谁也没动,方拓潇洒的侧身而立,软剑在内力的摧动下嗡嗡做响,剑尖斜指地面,另一支手靠在背后,脸上表情平静,而且一番怡然自得的样子。若不是在船上而是在林子里,再加上阵阵微风,偶尔几片飘下的落叶,那萧索的景象真的很像电影里高手决斗的唯美场面。方拓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 余文杰把刀横在胸前,小心的观察着方拓的一举一动,看方拓的站姿和神态就知道,还真是个高手,好武成性的他异常兴奋,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更是专注的寻找对手身上能让自己突破的缺口。 就是现在,方拓刚刚露出笑容,余文杰就知道机会到了,大喝一声,抡刀就向方拓劈去。那边正想的出神的人见宝刀来势凶猛,挺起精神险险的避到一旁,心里暗暗后悔,以后在打斗的时候一定不要胡思乱想,即使比武也不行。再像这样失去了先机就糟了。就这样狼狈的躲过了四五招,她终于能缓口气,运起青莲剑法,剑光流转,聚成一朵朵花环,一环接一环,压向余文杰,真力潮涌般送入他的刀上,每次都与前次力道不同,在正午阳光的反映中,她的剑仿佛生出一朵莲花,美的让人目眩,更使人不能摸透其剑路。 余文杰的刀法大开大合气势磅礴,仿若上阵杀敌的猛将铁骑,拦道而立的高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方拓的剑法轻灵飘逸,时上时下,忽左忽右,虚实难测。仿若随风摇摆的落叶,穿梭于波涛中的小舟。却能在阵阵刀风中来去自如,攻守兼备。这一勇猛一飘逸,一刚强一柔和的身影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绝妙道不尽的精彩。 “好!”舱门处突然传来这声叫好声,但两人比武在紧要关头,根本无暇顾及。 两人以快打快,对了数十招,谁也占不到便宜。要说方拓的功力比得过余文杰,那纯粹是胡扯,正式算来才练了不到两年的内功,即便《园玉诀》再奥妙无穷也不能让他一下子达到一流高手的境地。方拓暗暗叫苦,这余文杰武功强横至此,让她感到有些失败。再过十数招,感到气息一窒,知道自己消耗甚巨,看到宝刀又一次袭来,深吸口气,在绝不可能的情况下,拨开他的侧攻,脚尖轻点地面,后退数丈,与余文杰拉开距离。一声脆响,软剑插回腰间,方拓负手而立,朗朗说道:“这次小弟败了,余兄的武功果然厉害!”说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看余文杰,却仍旧气息平稳,不由大是佩服。 余文杰慢慢的收回了宝刀“驭风”,感叹道:“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败’这个字,兄弟的气量当真让人心折!”他走到方拓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功力并不差,关键之时在对敌经验上有所欠缺,不会保留力气。过些时日与人多多切磋便会好很多!” 方拓失笑,这也才有时间去看方才较好之人,只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华服公子站在舱门处,而冷幕白正在那公子身后冲这里眨着眼睛。 第八章 姑野仙人风露身(修订) 这便是柳长风了?方拓终于知道为什么余文杰提起他的时候会那么恭敬,因为柳长风确实是一个不平凡的人,柳长风有着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瘦长有如刀削的脸庞,配上一弯薄唇,当得上美男子之称,尤其那眉毛,细细的,好像柳叶。虽比不得冷幕白那样细腻漂亮,方拓男装时的飘逸出尘,却也是一等一的帅哥。且他独具一股优雅高贵的气质,很让人倾心臣服。在四个人中,他是最高的一个,却不如余文杰那样魁梧,显得有些瘦弱,穿着普通的青色文士服。手掌很大,背脊极雄阔,却半点没有影响他的文雅之气,反让人觉得他该是文武双全。 这样的人物,到哪里都是最闪亮的,难怪能做武林三公子的老大,而且让冷幕白等人心服口服了。 在场的除了自己同武林三公子就再无其他客人,看桌上丝毫未动的酒菜,显然他们是在等着自己,虽然不解自己这无名小卒为何会如此受重视,但她本不是喜欢做作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丝毫没有拘束的感觉,这样一来,大大增加了柳长风等人对她的好感,几杯酒下来,场面已经渐渐热络起来。 “阿拓,我们都输给你了!”冷幕白放下酒杯,表情有些古怪的说:“秋水小姐确实爱你极深,否则感情从不外露的冰雪美人则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啊?”方拓被搞糊涂了,本来谈的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冷幕白会说出这样的话。江秋水又作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冷幕白知道他不明白,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羽扇,放在桌子上:“头午在市集,秋水小姐交待我们把这个送给你!” “这是?”方拓只有摇头苦笑,古人送扇子是一种传情的方式,江秋水表面上送给她扇子,其实是要冷幕白打消追求她的念头。她不得不佩服江秋水的聪明,既表明了心迹,又杜绝了麻烦,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她对自己有意了。 “秋水小姐不但琴艺高超,嗓音妙绝,更难得的是兰心慧质,虽出身青楼却出淤泥而不染。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她啊!”冷幕白苦涩的说道。 “怎么?不服气是不是?阿拓和秋水小姐在一起是再般配不过了!”余文杰拍着好友,幸灾乐祸的嘲笑道:“你不是花柳班头吗?这回折了吧?”。 “对了,阿拓要在扇子上题词啊!不要辜负了美人的一片心意。”冷幕白戏疟的笑道,其实他对江秋水的琵琶别抱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失落,只是对自己的魅力输给方拓有些不甘心罢了! “这写什么呢?”此时方拓的酒劲已经上来了,他刚才不知怎么的想起过去和一帮朋友在一起的日子,苦闷下就喝了很多,现在脑袋有些昏沉沉的。见伺候的伙计已经拿来了笔墨,还好他受家庭影响,从小练了一手好字,在这古代也能拿得出手,于是站起身来,想也没想就提起笔写下他最喜欢的诗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柳长风等人见她运笔娴熟,等写完仔细看去,初觉字体势如龙蛇。笔意苍劲雄厚,余意悠长,禁不住心中赞叹,待看清词的内容,全都心中震撼,许久说不出话来。 方拓写完才发现盗用了后人的诗词,一阵羞赧。但反悔已是不及,正考虑被询问后的说辞时,一个守卫在船外的武士跑进来,古怪的看了方拓一眼,才道:“刚收到消息,秋水小姐出事了!” ※※※ “你没什么关系吧!”方拓一回来就直接闯到江秋水的房间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说你受了伤!” “还好!可惜没法参加赛花大会了!”江秋水晃了晃包扎过的手臂,把经过说了出来,原来下午的时候,江秋水一个人到流芳阁的对面买胭脂,遭到一个男子的袭击,还好流芳阁的护院听到呼救及时赶来,捉住了凶徒。江秋水逃过一劫,但是两条手臂都受了伤。 “这次花会算是泡汤了!”江秋水有些伤心道。 “胡闹!现在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你还是安心养伤吧!”方拓柔声安慰道。 “怎么办?白老板和我有约定,只要赢了这次赛花大会,我就恢复自由身了,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我会想办法的!”方拓安慰道。心中有些庆幸,还好今日起得晚,没来得及将自己要得到奖品玉菊花的心思告诉江秋水,要不然对方还不知道该怎么难过呢!至于玉菊花,偷也能偷来,只是关于江秋水恢复自由的事情,她也有些惆怅,现在想让流芳阁赢出赛花大会就有些难办了,据她所知,除了江秋水没有任何人能与月楣儿抗衡。 “实在不行让余文杰他们帮忙,怎么也能把你赎出去!”这流芳阁有江秋水这块宝当然不会轻易放手,所以她的心里也很没底。 “不能那样,我想靠自己,再说白老板和对待我们这些为妓者都是照顾有加,从未强迫过谁,若是请余文杰他们的势力施压,实在过意不去!”江秋水摇摇头,她不想做负情弃义的人,也不想欠人情。 “那我帮你吧!”方拓笑了笑,已经想到了一个注意。“我帮你,没什么话说了吧?” “你怎么帮?”江秋水疑惑道。 “我替你去参加赛花大会!”方拓低声说道。 “这怎么行?”江秋水坚决反对:“参加过一次这样的大会,就等于加入妓籍,我怎么能让你……” “这算什么?我不在乎!更何况,事成之后赢得花名的女子就会在扬州消失,谁知道我是哪个啊?”方拓劝解道:“必要的时候,设计场戏,来个假死。我这也是帮我自己,其实跟你说,我很想要那奖品玉菊花呢!” “那好吧!该怎么办?”江秋水觉得头疼,她不理解方拓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一般的女子对这些事情可是躲都来不及。 “方拓男扮女装,成了江秋水的表妹!这件事情,只能让白老板和柳长风他们知道,对外呢,就宣称我是你表妹!”方拓之所以打算这样是想还江秋水一个人情,想到她对自己百般照顾,不做一点什么终是心里难安。再说,这也是在帮助自己,一点名声和轩辕宝典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 ※※※ “什么?你替秋水参加赛花大会?”白老板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 “你,你在开玩笑吧?”柳长风的面部肌肉一阵扭曲,有些不敢相信。 冷幕白站起来绕着方拓仔细打量:“这身板,这脸蛋扮成女人还能有几分姿色,不过你肯定能赢吗?” “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方拓早料到他们会有这种反应,神秘的笑了笑,就转身走进屋子里。 众人正被他弄的一头雾水,没过多久,方拓的房门再次打开,只见一人轻挪莲步,缓缓的步出房门,柳长风等人只能张大眼睛,看着一出尘飘逸的女子缓步走近他们。她,不施脂粉、面白唇红,秀丽的鼻梁,明媚的双眼,面带微笑,灿若桃花。一头乌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柔顺,轻挽一个髻,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端庄迷人。偏偏眉宇间还有一股英气,使得她似男也似女,如浮云,精灵般捉摸不定。 “你,你是?”余文杰紧盯着那有些熟悉的眉眼,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女人笑得更加甜美:“我是江秋水姐姐的表妹,兰若冰啊!”赫然是方拓的声音。 ※※※ 太平兴国三年,停办30多年的赛花大会在即将入秋的扬州举办,官员商贾,文人雅士蜂拥而来,这著名的烟花之地更见热闹,简直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在大会举办的前一天,江秋水遇刺受伤的事情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让那些准备一睹芳容的人伤心了很久。各个赌坊上面的价码也因此而改变。即便是又传来江秋水表妹兰若冰代替“上阵”的消息,但大多数人都不再看好流芳阁的赢面。 “你真的要这么参加?”柳长风仍然不敢相信,男人参加赛花大会,他可是第一次听说。 “你已经问了好几遍了,我想用不着再重复一次吧?”方拓有些不耐烦,柳长风精明干练是众所周知的,今儿个怎么这么多废话? “可是你的声音实在不像女人啊!”很显然,冷幕白也不看好方拓。 “这个啊!”方拓神秘的一笑:“这样呢?” “咦?怎么变了?”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此时方拓的声音完全改变了,变得柔细好听,还略带磁性。 “其实,有很多种方法能够改变声音!”方拓笑了笑,其实这才是他现在真实的声音,往常着男装的时候她是特意改变的,这个绝活可是练了许久。“我还需要你们帮忙才能顺利的赢得大会!” 柳长风等人不再劝解,知道这件事情势在必行,只能点头答应了。 ※※※ 古代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敷铅粉,抹敷脂,涂鹅黄,点口脂,描面靥,贴花钿,这一些列繁杂的化妆直让方拓头昏脑胀,还好有江秋水的帮忙才能顺利进行下去。 她的头发随意的散在背后,系上一条白色的丝带,显得无拘无束,自由活泼。一身宽大的长袖白袍没有半点修饰,整体看来,有如诗韵般清纯、梦幻般神秘,“阿拓真是神仙般的人物,让我妒忌哩!”江秋水没想到方拓这般美丽,眼光有些迷离夹带着惊羡。 “是么?我宁愿当个男人!”方拓叹口气,她不敢正视镜中的自己,觉得眼前的美丽一点都不真实。 把柳长风等人叫过来,没有理会那些痴迷的目光,直接交待了他们要做的事情。 “接下来,就要看晚上的表现了!”方拓喃喃自语,考虑着晚上要表演的曲目,她其实也没有自信一定能赢得比赛,但事在人为,为了自己的未来,她不得不去争取。 ※※※ 夜晚的扬州热闹非凡,街道四周都由彩灯装扮,远远看去,就像天上的繁星耀眼,令人沉迷。尤其是瘦西湖附近,更是人山人海,人们为了目睹各大青楼花魁的表演,早早的就来抢占位置。 江秋水原本就是被排在最后表演,代替她的兰若冰自然也是这个顺序,在江南三公子的大力吹捧下,她的人气一路彪升,使得人们对她的出场万分期待,都想看看这神秘的人物是否如传言般的美丽。 满月楼的月楣儿微笑着结束了她的表演,她对今晚的表现非常满意,如果没有江秋水,她相信自己必然赢得头筹。 那个什么兰若冰看你怎么赢我!月楣儿想到这里,心中却泛起一股酸气,一直以为,除了江秋水也只有自己能够得到惜花公子的垂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小丫头,把他的注意力从她的身边引开。这几日更是天天往流芳阁那里跑。更对兰若冰赞赏有嘉,她怎么能够不恨?她到是不担心兰若冰会超过自己,毕竟自己出入红尘五六年,有一大批的追求者和很高的人气,这不是刚刚出道的小丫头能够做到的,即便对方有江南三公子那样分量的人物撑腰,她也完全有自信替满月楼赢得第一的荣誉压过流芳阁。 月楣儿表演完就轮到流芳阁的兰若冰上场了,但人们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难道弃权了?很多人不禁猜想道。 这时候流芳阁的白老板在主持人的耳边说了几句,那主持之人点点头,站起身来,宣布:“流芳阁兰若冰小姐表演开始!” 人群大哗,人影都没看见怎么表演阿?仔细看去,那充当表演台的画舫已经被人挂满白纱,在微风下起伏动荡,上面确实空无人影。难道这说话的人疯了不成? “你们快看!”一个人指表演台对面的一座小楼惊呼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二层的小木楼上,站立着一个浑身皆白的身影,她宽大的袖子和裙角随风飘扬,仿若天外之人,随时会飞离尘世,冲到天上的星河中去。 她就是方拓无疑,亲自设计了这样的出场方式就是为了增强人们的印象,早在下午,这里的半空中就被扯上了两条绳子,四周按九宫八卦的方位排列着巨大的火炬。 方拓深吸口气,轻喝一声,腾空而起。在人们的惊呼中,踩着那些绳子向表演台掠去。而在人们眼中,她就像飞天的仙女,脚踩空气,漫步于夜色中。每走过一个象是火炬的柱子旁,那柱子的顶端就会冒起熊熊火焰,映着她那精致的面孔,让人觉得,出尘,美丽,圣洁而又神秘! 四周的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无疑的,这样独特的出场方式确实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似乎过了很久,那飘飞的身影终于来到表演台的上面。方拓的脚踏上地面,做了一个旋身的动作,缓冲了临空而下的劲力。坐在了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微笑着等待人们在震惊中回神。 那边柳长风等人看她登上画舫,才出了一口气,他们遵照方拓的指示在她出场的时候以暗器点燃火炬,如今顺利的完成任务,以后就要看方拓自己的了! 瘦西湖的湖畔响起了震天的掌声,人们陶醉在方拓那从未见过的,神秘的出场方式。那些评审的官员商贾更是拍得卖力。 第一步计划非常的成功,方拓找到一点自信,笑得更是甜美,霎时又有无数人在那梦幻般的笑容中迷失了自己。 两个负责弹奏的女子款款走上画舫,分立方拓两旁,琵琶声起,四周又安静下来,人们都要看看这倍受武林三公子推崇的兰若冰小姐能拿出什么绝活代替江秋水赢得大会。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方拓嘴唇轻启,以人们前所未见的音律唱起了这首歌,唱到这里,旋律更见活泼。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一曲完毕,看着沉醉的人群,暗想自己这把赌对了。记得过去自己五音不全,如今到得古带来,竟生得如此好嗓子,不知道算不算幸运的事情。 大会规定每个人要表演两个节目,所以她微微调整一下,又接着唱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这两首歌可是他搅尽脑汁想起来的,记忆中适合古代,又是女人唱的实在不多,还好他记忆力超凡,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才好。第一首轻快活泼,放浪不拘,第二首优美娴静,暗带忧伤。这两首歌一出,她想不赢也难! “他要是女子,她要是女子,我一定……”一向处事不惊的柳长风呆呆的望着台上洁白的身影,有些语无伦次. “他要是女子,我第一个不放过!”冷幕白的声音带着苦涩,显得嘶哑。握紧的拳头说明他此刻心情复杂。 余文杰眼睛紧紧盯着画舫:“说不定他真的是女人,哪有男人学女人学得这么像?” “我到是希望他是女人!”柳长风喃喃自语:“可惜,他是男人!还记得昨天他写的那首词吗?一派大家风范。” “还有那字!”冷幕白叹口气:“势如龙蛇,精练泼辣,意境深远!分明是男人的手笔,试问天下那个女子有那种胸襟和气魄?” “可惜,可惜!”几人一片叹气声,到是旁边的顾文宇顾自不解,师兄明明是女的阿?怎么着几个大人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不过他是不会说透的。反而有点得意:“嘿嘿!师兄是我自己的,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第九章 无那尘缘容易绝 “这就凑齐了?”方拓把玩着手中的玉手环,语气中透着惊喜,却还有半分苦涩。 “当然,这样一来你就能去寻找其余的轩辕宝玉了!”怜香现身出来,由于玉手环的完整,现在的她的身体已经实质化了,面庞也清晰了很多。 “我只是有些意外!”方拓的眼神有些迷茫,她现在也不能肯定参加扬州花会是否值得了,每当想起柳长风他们那异样的眼神,她就浑身不自在。也许,事后悄悄的偷来才妥帖一些吧,起码没有这样那样的烦恼了。 “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啊!”怜香那幽幽的感叹亦随之而来…… ******* 今天的蓬莱居可谓是高朋满座,完全不是上回冷清的模样,方拓递了请柬,在伙计的带领下来到最里面的一个雅座。 “就等你了!”柳长风站起身来,向方拓爽朗笑道:“待会儿要自罚三杯哦!” “行啊!”方拓坐下来:“老大今天要我来有什么事情吗?不会只是吃顿酒那么简单吧?”多天的相处,他已经和柳长风等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了! “难道没事情咱兄弟不能聚聚喝酒聊天吗?”余文杰怪叫一声,给她的杯子满上酒。 “兰姑娘事忙,可以理解!”冷幕白坏坏地小声说道。 “你找死是不是?”方拓没好气瞪他一眼,这小子从那天开始就用兰姑娘这个名字称呼她,还一脸的痞子样,看上去真的很恶心。 “你们注意点!这件事怎么可以在这里说?”柳长风警告了一句,接着又老神在在地喝了口酒。 “哼!”方拓转头对柳长风笑道:“长风兄,最近几日始终不见你的踪影,不知道在忙什么事情!” “唉!”柳长风送到嘴边的酒杯又放下来:“两件事情,一件事情还没找落,另外,前几日扬州首富的千金遭到淫贼凌辱,那厮轻功甚高,我最近正帮着官府查办此事!” “我倒有一个线索!”方拓想起和江秋水处遇的那晚发生的事情,当下把那日的情景说了一遍。 “裴冷?”柳长风皱了皱眉:“敢在咱眼皮子底下作案,天给的胆子!”语气森寒,已然动了杀机。 “别说这是事儿了,太扫兴!今天咱就谈风弄月,烦心的事情还是别想!”余文杰劝解道。冷幕白也点头称是。 “是啊!甭让那杂碎坏了兴致!”柳长风面色缓和下来,又转头对方拓说:“阿拓擅歌,来一曲助兴怎么样?”说完还略有深意的笑了笑,显然此事并不简单。 方拓低头沉吟一下,忽然抬头道:“我说柳老大。今天这事儿是早计划好的吧!请我来就是试探我是哪种嗓子?是男是女?”若是冷幕白那不正经的提议,她回绝便是。可今日提出此要求的竟是一向沉稳的柳长风,这明显是几人对他的试探,不得不答应,但是自己这男声是装出来的,要唱歌不是露馅了吗? “不错!”出乎方拓的意料,柳长风没用任何借口,爽快的直接承认下来:“你那晚太像了,分不出真假,让我等非常疑惑,于是定下今天的计划,就是想让你澄清一下。也免得让我们胡思乱想啊!反正试探一下没什么损失。” “这样啊!”方拓低头沉思,半晌才道:“在这里唱恐怕不好吧!再说现在我也没那心情阿!”接着,她又神秘的笑了笑,拉长声音说:“不过……” 闻得此言,柳长风等人不由双目一亮,神情间也更显兴奋。方拓要是拒绝,反而是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在心底,他们可都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方拓是女人。但方拓那句不过却又让他们的心提了起来。 “不过既然是柳大哥开口,小弟我怎么也得给你们一个面子不是?”方拓故作轻松的喝口酒,想了一下,开口唱了起来:“美人千古一笑,青山迎风醉倒,看那走石飞沙也为你心跳。 谁在月下吹箫,想你白衣飘飘,温柔乡里佳人俏。既是情字难逃,做个情侠最好,情为何物今世答案得不到。许是真心痴心,许是俗心凡心,也许你还得不到。让我策马扬鞭,豪情冲云霄。我的剑为你挥,斩断红尘伤悲,我愿流尽天下泪。我的马为你追,踏遍千山万水,要把你的梦找回。我的酒为你醉,痛饮千杯万杯,为真情放纵一回。江湖中人笑我,太痴太傻太累,他们不懂我的爱你的美。”他没有特意改变声道,反而是完全放开,唱到后面,声音渐渐变得沙哑,让人听了却觉得其中满含感情流露,很容易就能投入歌声中。 这样一来,柳长风等人更是糊涂,说他是男人吧!声音和那晚瘦西湖畔很像,用在女人身上也非常适合!但换了旁人遇到这种事情谁不是尽力的掩盖女声的痕迹?哪有方拓这样的?或许也只是声音尖细一些而已!而且他的声音虽然不若男人般低沉,却也比寻常女子多了股磁性,更是让人难以分清! “哎!”柳长风的口气中有掩不掉的失望:“这次怕是不能分辨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脱衣服让你们看,但我也不想阿!”方拓戏虐地笑,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好主意:“我有一个办法能打消你们的疑虑!” “什么办法?”冷幕白好奇地问道。 “哈哈!去个好地方你们不就知道了?”方拓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 ************** “这,这就是你所说的好地方?”冷幕白结结巴巴的指着头上的牌子,他这回是彻底死心了,方拓一定是男人! “是啊!”方拓故作正经的点头:“我早就想见识见识,既然今天有你们作陪,当然要来乐一乐!” “你!要是让秋水小姐知道我们陪你到这种地方,她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你不是住在流芳阁吗?那里可比这强多了!”余文杰皱眉拍掉直往他身上靠的手。 “怎么?男人逛妓院是很正常的事情,流芳阁有秋水管着,我看不到好玩的东西!”方拓换上一脸坏笑,见他们还是站着不动,脸色一沉:“你们还是不是男人?畏首畏尾的,有事情我担着,走!”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一进妓院,老鸨随即涎着笑脸迎了上来。他们很快进到一个小厅,方拓跟着老鸨出去片刻,便笑着回来了,她刚一坐定,跟着便见一票青楼女子鱼贯走了进来,穿插在四人之间敬酒谈笑。 “你们不是经常自称是花柳班头吗?怎么这么放不开?”方拓搂着一名女子,对一脸拘束的柳长风三人坏笑道。他们四周的女子都是方拓亲自挑选,仔细的察看过的,简直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而且一个劲儿的往身上缠,推也推不掉,若不是涵养到家,他们还真想一走了之,省得在这里活受罪。 “这,怎么能一样?”柳长风低声说。他们这次明显的是被方拓摆了一道,怎么乐得起来? “就是,你还是请我们到流芳阁好了!”冷幕白脸上冒汗,看了一眼旁边那给他敬酒的女子,又马上扭过头,真不知道这老板怎么想的,这么胖的女人也让来接客?有些羡慕方拓,虽然怀里的人不算什么绝色,但比起其他的人来也胜过许多,起码不让人反胃。 “切~”方拓撇撇嘴:“你们刚才试探我,这算我还你们的!明天天亮以前都不许走!”摸了怀中那叫如花的妓女一把:“宝贝,咱们进房休息去!”站起身又把嘴凑到柳长风的耳边,阴毒道:“你们可不准换别人阿,自己花钱也不成,若不然,我就告诉秋水你们硬拉着我来妓院,让她骂死你!哈哈!”说完哈哈大笑,牵着如花的手走进隔壁房间。 一走进房间,她就点了如花的穴道,将从花留心那里搜来的“天香合欢散”给她服下去,将全身变得火热的如花放在床上,自己用棉布堵住耳朵,躺在桌子上,她要休息啊,等着明天看好戏。 第二天从房里出来,就看见满眼血丝的柳长风等人站在门外。来到妓院外面以后,方拓一路哼着小调一幅高兴的样子。而与她的神清气爽相比,身后的柳长风等人则是垂头丧气,想斗败的公鸡。“大家昨天痛快吧?” “痛快?可不是?光听你那个如花叫床了!”余文杰嘟囔道。 “哈哈!”方拓听到他的话,笑得更加得意,这次自己总算扳回一局。 ************* “你真厉害!”方拓刚一进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江秋水迎了上来:“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踏歌公子方拓昨天在仙客来精彩的表演呢!” “踏歌公子?”方拓有些疑惑? “是啊!”江秋水端来一盆洗脸水,将毛巾拧干递给她道:“你的武功可比余文杰,又是方大人的侄子,来头不小。当然能够和柳长风他们一起并列,成为武林四大公子啦!”看向方拓的眼神渐渐有些痴迷:“他们都在谈论,说你唱歌的样子好像要踏着仙乐飞去。所以就给了你这个名号!” 看着江秋水那双异常闪亮的眼睛,方拓只有摇头苦笑的份,她现在的身份实在不能出名,可要不是昨天那一唱,自己还没办法脱身呢! “你先休息一下吧!昨晚一定很累!”江秋水将盆子端起来,又转身笑道:“那天你可得表演一场,那两次我都没有看见,难过死了!”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好心情啊!”方拓将自己泡到浴桶中,舒服得笑了起来。早上耍了柳长风他们一把,出了一口“恶气!”再加上,凑齐了玉手环,那寻找到剩下的轩辕宝玉也就指日可待了,她心情不好才怪。 眼睛看向自己水中的身体,也许再过不久,她就要和这个身份说拜拜了。站起身,准备去好好补一觉。 却在这时,大门响起柳长风的声音:“阿拓!你睡觉了吗?”停顿了一下,像是听到了房内的异响,又道:“咦?门没插死阿!那我可就进去了!” 我在洗澡呢!当然,方拓是不会傻到这么回答的,她急忙道:“不要!”说着便伸手去取旁边放着的衣物。可惜晚了,她话音未落,房门便已被推开。 方拓取衣服的动作硬生生的定在那里,她瞪大眼睛,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将身子沉到水下,只留一个脑袋。惊愕的看着进来的人。 柳长风有些气闷,刚回到住所,便得到消息,昨晚又有一家女子被淫贼骚扰了。对方明显没将自己等人放在眼里,气恼下又怎睡得着,于是决定来找方拓再问问那裴冷的消息,却没想到,一进房间却看到这样一幅情景。 纯白的长衫搭在浴桶边缘,一个女子整个身躯缩在水里,长长的头发漂散在充满了鲜花的浴水上。而当柳长风的目光触到她的脸上时,身躯一颤,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了,张大的嘴巴也忘了合上去。 一个惊愕的不知所措,一个是震惊于对方的身份,这两人竟谁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你着什么急?阿拓可能刚刚睡下呢!”一道柔细的声音传至,江秋水跟着走进房间,待看清房内的情形,呆了一下,接着一声尖叫,连推带拉的将失神的柳长风弄了出去,遣散那些闻声赶到的丫环之后,“砰!”的一声,将房门关紧。 “这下麻烦了!”她倚门而立,对怔在那里的方拓连连叹气…… *************** “我,我没想到……”柳长风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不安,连说话都结巴了! “这件事怨我!跟你没关系!”方拓苦着脸,自己得意忘形了,洗澡的时候竟然连门都没关好,能怪着谁咧?不过,她毕竟曾是男人,又是现代人。被人看了一下也没什么要紧,她头疼的只是,今后身份改变了,她要怎么面对这一帮朋友。 “不,是我不好!”柳长风见她如此说,神色见更是愧疚。 “不说这些了!”方拓摆了摆手,不愿意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没有了!”柳长风叹气摇头,现在这种情况,哪有心情关心别的事情? “我困了,这就回房了!”气氛实在尴尬,方拓也老大的不自在,率先的站起身,就要走回去。 “阿拓!”柳长风诺道:“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 “无所谓了!”方拓无意识的回答一声,反正纸包不住火,总有秘密公开的时候,早早晚晚都没什么分别。 “还有……”柳长风见她要走,打算上前拉住她,但抬起的手又立刻垂了下去,他眼神一片迷惘突地又恢复清明,喃喃道:“我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然看到了你的身子,就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噗!”方拓被吓住了,完全没注意脚下拌着一根木桩,不及防下,整个人趴到了地上…… *********** 方拓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大学的宿舍中,李冰宇还在桌子上玩着电脑,看样子又通宵了! “李冰宇,你又通宵没睡啊?”方拓站起来穿上衣服,猛地拉开窗帘,外面的太阳已经爬得很高了!“没上课?” “你有病!”李冰宇白了他一眼,接着奋战他的A3:“星期天上什么课?” “星期天?”方拓有些糊涂,自己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捶捶脑袋:“真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你记得什么?不会是今天上什么课吧!”李冰宇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你的记性什么时候这么差了?是不是昨天看那劝酒的mm太漂亮,一不小心喝多了啊?”语气中有一丝嘲讽。 “我不记得几天有课!”方拓皱眉,眼前的一切都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记得咱们中午吃饭的时候来了一个算命的” “那算命的我想起来了!”李冰宇关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上次东子打架,我去派出所的时候见过那老头,是一骗子!” “真的?”他有些疑惑。 “当然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李冰宇拿出两罐可乐,递给他一个。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头都疼!”方拓为自己现在的状况有些担心,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 “今天大新生日,他让10点去他家,你快收拾吧!否则又要罚酒了!”李冰宇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又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可能是感冒了!”他笑着掩饰道。 ************************** “阿拓,你今天很不对劲哦!”走在马路上,李冰宇又上下扫了方拓两眼。 “哪有?”方拓摆弄着手机,奇怪,这上面存的电话号码自己怎么会没什么印象,仿佛是几年前留下的似的! “没有?没有你把林小姐的号码都删了,你们最近不是走得很近吗?” “是吗?”方拓抬起头尴尬的笑笑,却见李冰宇身后的人行道上,一辆失控的轿车正冲向一个小女孩。 “让开!”他大喝一声,似乎出于本能的绕过好友闪到人行道上,一把将那呆住的小女孩推开,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李冰宇的一声惊呼,那辆轿车已经撞到自己的身上 “啊!”方拓满身冷汗的坐了起来,最先入目的是一盏油灯,这里是流芳阁他住的房间,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自己这一觉竟然至少睡了六个时辰。勉强塞了点东西进肚,就独自走出院子,联想到之前柳长风那异样的眼神,和那让人头疼的承诺,她只觉郁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也睡不着,于是披上衣服,打算出去走一走。 漫步在寂静的小巷里,方拓叹口气,看了看天上明亮的月亮,远处的梆子声告诉她,现在已经是三更了,他自己在外面转了很长时间,却一点回去的念头都没有。多久了?这两年来虽然偶尔会想起过去的时光,却从未像今天这梦中那样的清晰,仿佛是自己又一次经历那改变她一生的车祸,这种感觉她彷徨,更令她不安。 “救命啊!”这声音沙哑,凄惨,无奈,虽然微弱且很快就消失了,但方拓肯定这是呼救的声音,当下想也不想,纵身翻越围墙,向声音的来源冲去。 这显然是一个有钱人家的院子,亭台楼阁花园假山一样不少,沿路上倒了满地的家丁护院,上前察看,还好,只是被迷晕过去,这时又一声呼救声传来,是由宅第边缘的一个二层小楼传出的,方拓当下抽出软剑,奔向那座小楼。 几盏油灯躺在地上,闪着寒光的长剑穿透一名妖娆的女子,血,喷涌而出。方拓破门而入的时候就是看到这种情景。“不要伤人!”一声大喝,他的软剑直刺黑衣人的肩头,那黑衣人见到方拓,浑身一颤,躲开他的攻击拔出女尸上的长剑,与方拓打起来。 黑衣人使的都是以命博命的狠辣招数,一时真让方拓难以低档,不过渐渐的他发现对方的修为并不算高,于是镇定心神,小心应付,两人以快打快,拼过数十招。这时候远方传来嘈杂声,隐隐伴随着火光,那黑衣人不愿恋战,虚晃一招,猛地转身,腾身跃出楼外,一眨眼就到了墙外。 方拓顾不得招呼前来察看的人们,紧紧跟在黑衣人的后面。那黑衣人身形灵巧,翻墙走壁忽左忽右,方拓轻功造诣也不低,依然牢牢地跟着他,虽然追赶不上,不过隐匿身形不让对方发现还难不住他,所以黑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多了条“尾巴”!不一会儿,黑衣人在一个大宅院停下,方拓微微一愣,看这宅院的规模,明显是大户人家,这难道是他们的藏身之地,疑惑间,却见那黑衣人吹了一声口哨,又一个和他同样装扮且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的人出现,那两人一照面,相互点了点头,联袂向城外奔去。 方拓直追到一座小山的前面,山坡下古木参天,掩映着一座小庙,飞檐斗拱已经残败破旧了,屋顶的瓦片有几处被山风吹落。粉墙上斑驳陆离,很显然,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了,檐下,悬着一块匾,上书“山神庙”。方拓伏在房上,察看里面的动静,因为那两个黑衣人就在里面落脚。 “裴大哥,我的东西你都拿了吗?”说话的正是那和方拓对过招的黑衣人,听声音竟然是一个妙龄女子。 “带了,一样不落!”那从神秘宅院出现的黑衣人提了提包袱:“咱们连夜离开!”嗓音低沉,是个男人。 “嗯!”女人点点头,语气有些伤感:“我不太放心我爹,不过我既然杀了人,就不能再见到他了!”说完拉下面罩,方拓在月下看清对方容貌,不由暗暗惋惜。那女子不施粉黛,眉目俊俏赫然是一个美丽异常的女子,只不知为何要冒险做强盗的营生。 那男人揽住女子的细腰,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都是我没用,要是武功再好点,就不用你去冒险了,更不用你们父女分离了!哎!你一个富贵千金今后却要陪我浪迹天涯,我对不起你啊!” “不,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那女子抬起头,坚定地对男人说道:“更何况,母仇已报,我还能有什么奢求?” “仙儿!”男人叹口气:“我裴冷对天发誓,今生今世,都要爱护我的妻子苗蕴仙,永不分离!”方拓却听得一惊,这男人竟是搅得扬州天翻地覆的淫贼裴冷? “裴大哥,”苗蕴仙异常感动,再度投入裴冷的怀抱。 “精彩!富家千金小姐竟然同闻名扬州的采花大盗结为连理,真是精彩!”这时候,一道声音在这黑夜的庙里响起,惊得两人连忙分开,拿起武器戒备来人。 却见一英俊男子站在庙门口,明亮的月光下衣炔飘飘起浮,不是方拓是谁? 第十章 由来不是此声悲 “是你?”苗蕴仙瞳孔猛地收缩:“没想到你还是追来了!” “仙儿退后!”裴冷大喝,将苗蕴仙护在自己身后:“你是何人?为什么同我夫妻俩为难?” “在下方拓!”方拓浅笑道:“你们一个是作恶多端的淫贼,另一个刚刚成了杀人的罪犯,怎么是我为难你们呢?” “踏歌公子。咱们交过手,我打不过你!”苗蕴仙有些惊慌道:“但是请你放过他,人是我杀的!” “作为男人,我才有责任!”裴冷挺身道。 “不,大哥,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苗蕴仙上前拉住裴冷的手,深情地说。 方拓见他们情深至此,微微动容,过了半晌,才眨眼道:“在下只想问几个问题,为什么苗小姐好好的千金不做却改行当了杀人犯,甚至和一个淫贼在一起!” “哼!”苗蕴仙冷哼,斜了方拓一眼:“我说了,你能放过我们?” 方拓不为她的敌意所动,收回软剑负手而立:“今晚的事情只有我看到了,我不说,天下没人会知道!”顿了一顿,又仔细地打量了两人,那苗蕴仙确实可称得上是个美人,只是那裴冷长相一般,不过却无印象中淫贼的猥亵,反而给人一种堂堂正正的感觉,心下不觉感叹,这两人在一起,也许会过得很幸福吧!她从不以世俗的眼光看人,更何况她的思想与古人的差别何止十万八千里远,于是点头说道:“看你们的样子,并非恶人,在下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你们是好人,也许我还能帮得上忙呢!”说完,神秘的笑了笑。 苗蕴仙看方拓面带真诚不似做假,与裴冷对视片刻,才缓缓地说:“不瞒公子说,小女子的父亲正是扬州团练使苗选!” “团练使千金?”方拓大愕,没想到这苗蕴仙来头倒是不小:“那你们……”她看向裴冷。 “大哥与我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因战乱才被迫分开,直到一个月前才团聚!”苗蕴仙靠近裴冷,眼中注满柔情。 方拓点点头,这段感情再正常不过“那你为什么要杀人呢?” “我爹当年因为不满南唐某地官吏的暴行,准备揭竿起义,没想到消息泄漏,只能和家眷分两处逃走,只苦了我娘被叛徒出卖最后因不甘受辱而自杀身亡,若不是由我师父极力相助恐怕我也难逃一劫!” “那你杀的就是那叛徒?” “不错!”苗蕴仙语音凄厉:“后来我跟着爹投靠大宋,没想到那仇人也在这个阵营。我爹为顾全大局将仇恨忍了下来,可那厮不但不知感恩图报,反而千方百计的欲置我父女于死地,你说,该不该杀?” “该杀!”方拓颔首:“你怎么不将他送交官府呢?你这样一来,一辈子不是全毁了吗?”为了报仇搭上自己,她替苗蕴仙不值! 这时裴冷苦涩的摇摇头:“我苗伯父为官清廉,做人又老实,不会巴结高官,所以立了再大的功也只是一个知府,反观那老贼,虽然不在朝为官,但酒肉朋友金钱之交遍布天下,更成为扬州乃至江南的首富,谁敢动他?” 方拓深有同感,这样的人到哪个时代都不会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说那人是扬州首富,那他女儿的事情是你做的?” “不错!”裴冷直截了当的承认下来:“不过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将她的衣服脱光捆在院子里。那女人平日骄横跋扈无法无天心狠手辣害人无数我也只是略施薄惩而已!” 方拓觉得这么做并不过分,虽然对女人的名节有些损害,不过街头巷尾的传闻她也听过不少,这扬州首富包天德的女儿不但正如裴冷所言的蛇蝎心肠,而且花名在外,想来也损失不到哪里去!“那你们将包天德全家怎么处置的?” “我还是没有那么狠心!”苗蕴仙叹口气:“我只是杀了当时直接害人的包天德夫妇二人,连他们的女儿都下不了杀手,其他人没受什么伤害,不信方公子可以去查问!” “我信!”方拓点点头:“单从你只是迷昏那些守卫家丁的举动看,你并不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那公子肯放过我们吗?”苗蕴仙谨慎的问道,手又放在剑柄上。 “当然!”方拓负手笑道“我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再说,你们杀的也不能算是人了,我为什么给自己找麻烦?不过要快点了,我在一路留下痕迹,相信城里的人很快就会追来的!” “多谢公子!”裴冷拉着苗蕴仙跪下来,惊得方拓不知所措,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对他行如此大礼,连忙闪到一边“你们快起来,要不然来不及了!” “公子大恩只能留待日后报答了!”裴冷不再罗嗦直起身,在方拓的注视下投入黑夜当中方拓见他们走远,放下心来,又觉得自己若是现在离开,依余文杰等人的功夫要追到裴苗两人并不困难,送佛送到天,那她就再帮忙一把!于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布,蒙住脸坐在佛像前面等待余文杰等人的到来。果然没过多久,就听的外面传来声音“长风,在这里呢!”此时冷幕白的声音不像平日那样懒散反而充满精神甚至能从中觉察到一丝兴奋。 “果然是年轻人,遇到这种事情没有不兴奋的!”方拓想到这里嘴角泛起一股笑意,一种恶作剧式的微笑就藏在他蒙面的布下,而对象,就是站在他身前各自戒备的3个朋友。 “裴冷?”柳长风眯起眼睛,那眼皮夹缝中透露的精光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方拓没有答话,只是顺手拿起地上的一根木条站了起来,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不能使用自己的软剑。 “苗姑娘被你藏到哪里了?”柳长风的语气变得森寒,他显然是从苗府追到这里来的“苗知府是个好官,我不希望他的女儿受到伤害,所以你最好把她交出来!” 方拓摇了摇头,苗蕴仙早走了,她上哪找人交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不成?”余文杰持刀而立,逼问道:“你敢在我们兄弟眼皮底下作案,今日怎么也得给个交待!” 沉默,方拓还是没有说话。 “既然裴兄不肯妥协,那我们只有速战速决,得罪了!”柳长风冷酷地笑了笑,一闪身,一双青白的手掌已经伸到方拓的胸前。 冷幕白见老大出手,也将自己的折扇舞动起来,攻击方拓的下盘。倒是余文杰觉得以多攻少胜之不武。站在一旁暗自戒备!饶是如此,方拓面对两个和自己相同水平的高手也是非常吃力的。而柳长风刚是招招狠厉,丝毫不给她喘息之机。自从早上同方拓说了那番话,不知怎的,方拓就再不愿意理会他,这让他很是担心!以为方拓还在心底怪她。这还不算,晚上竟出了苗蕴仙的事情,柳长风简直郁闷至极,细细想来,早上的事情也与眼前这厮有关系,迁怒之下,自然不留余地,誓要让此贼命丧此地。 那边余文杰却越看越是吃惊,这裴冷的身手怎么这般熟悉,正兀自疑惑,场中已经发生了变化,柳长风一掌印在那人的胸口,余文杰瞥见对方那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心头一跳,猛地想到一个人,惊骇吼道:“不要,他是阿拓!”但它的话已经晚了。 原来,方拓估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不愿意在缠斗下去,耍了个虚招,打算抽身将事情挑明,但刚要开口,心口就一阵剧痛,只听得“咯吱”一声脆响,那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连带的方拓的衣襟也迸裂开来。只见月光下,方拓口鼻喷血的栽倒在地,而此时,柳长风的第二招又攻到了。总算,余文杰的话传了过来,让他硬生生的收住了招式。几人弄明白情况,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察看方拓的伤势。 “你犯什么傻?”柳长风一把将她梦面的黑布取下,心痛道:“我又……” “咳!咳!”方拓觉得两眼发黑,脑袋晕沉无力,勉强的站起身,轻声说道:“我只打算拖延一点时间,没想到你们出手会这么狠!”她苦涩的摇头,今天真是流年不利,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让她遇到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同裴冷又是什么关系,还有……”冷幕白皱起眉头,又瞅向她的胸口,结结巴巴道:“你,你竟然真是……”原来,方拓胸前衣衫被撕裂了,连那束胸的布条也禁不住雄厚的掌力断了开来。 柳长风才注意到这些,连忙将外面的长衫脱下来,包住方拓的身子:“她伤势很重,一切等回去再说!” “苗小姐和裴冷青梅竹马两厢情愿,希望你们成全他们!”方拓忍不住将一口鲜血喷出来。 “现在你还顾着其他的事情?”柳长风一声埋怨,便将她抱起,纵身跃到庙外。而方拓则在这时候血气上涌,她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方拓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仍然软弱无力,心口撕裂般的疼痛,昏昏沉沉中,觉得旁边有一女子在伤心哭泣,依稀是江秋水的声音,可惜再怎么努力也睁不开那双紧闭的眼睛,心头一急,又昏了过去。再一次醒来,她已经能够轻微的活动四肢,修养大概四五天勉强能够下地走路,用大夫的话说这样的恢复速度已经是奇迹了!遗憾的是他没有找到付着怜香魂魄的玉手环,似乎在那天晚上掉到哪里了,动员了很多人也没有找到,方拓打定主意,等伤好以后靠着两块玉佩一定要将玉手环找回来。她之所以能还原那么快,肯定也是这两块玉佩的功劳。等找到怜香,一定要好好问问。 疗伤期间柳长风他们来了几次,不过也只是问了问她的情况,没有见面。对于伤害到方拓,柳长风似乎存在一种罪恶感,连带的冷幕白和余文杰也不敢面对她,几个人现在产生了心结,恐怕也只能靠时间来治愈了! “谁送我回来的?”被换上素色女装的方拓斜躺在床上吃着江秋水递过来的桔子,不时无聊的打个哈欠。 “还不是那三个混蛋!”江秋水恨恨的说:“就算每天都送来昂贵的补品也不能弥补重伤你的错误,好在你恢复得快,要不然我非抽了他们的筋不可!” “恐怕就是因为你太凶,所以他们不敢进来了!”方拓笑了笑,她不怨柳长风,毕竟这也算是他自己的过失。自己将他们耍的团团转,受次伤算是补偿也不错!想到此,她看向江秋水:“他们呢?还在外面吗?” “当然!”江秋水撇撇嘴:“这几天没事就往这里跑,真把这流芳阁当成自己家了!” “那就扶我过去看看吧!”方拓笑道。毕竟朋友一场,只因为一个错手便将彼此的友谊带到尴尬境地,殊为不智,她只有主动一些化解彼此间的心结了。 等被扶出去,只有冷幕白和余文杰二人坐在院子里,却没有柳长风的身影。 “长风兄呢?”方拓有些奇怪,按江秋水的描述,柳长风来得最是积极,怎的现在不见踪影? “他去办案了!”冷幕白答道,又对她神秘的笑了笑。 方拓找了个椅子坐下,接过江秋水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并未看到冷幕白投向自己那暧昧的眼神。扭头瞥见没有言语的余文杰,“噗!”口中之茶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咳!咳!文杰兄这是在做什么?”她神情古怪,强忍着笑问道。 只见,余文杰坐在树下,正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口中兀自念叨着什么。能看到膀大腰圆的余文杰做这种儒生穷酸标准的动作,实在罕见。 “哈哈!他啊!”冷幕白哈哈大笑,数落着好友道:“前段日子在京城,咱们余大公子看上了一家的姑娘,求着他老爹去下聘,结果人家女方只给他一段评语‘粗鄙不文,书要多读’!哈哈哈!这不?他受了刺激,正在用功呢!” “嘻嘻!能让余公子如此痴迷,那女子肯定不一般!只是……”江秋水闻言,掩嘴而笑:“他现在才知道读书,等脱去那身草莽习气,人家姑娘可能都成老奶奶了!”相处久了,她也同余文杰等人有说有笑了。 “那倒未必!”方拓心情大好,在旁也填了把火,加入调笑的行列:“看他如此用功,弄不好一年之后便能捞个状元回来呢!你们不要小瞧人嘛!” 那边余文杰却并未对几人的风言风语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朝这里翻了翻白眼,转过身去,用后背对着众人,依旧摇头晃脑:“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或遑处?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而这一番动作,自然又是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正自开心间,却见一个丫环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江秋水皱眉道。 “小姐!”丫环看了方拓一眼:“衙门的刘捕头带了好多人过来,说是有要紧事情见兰姑娘!” 方拓和江秋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那里看到了疑惑。“我去看看吧!”方拓刚要起身,就听的不远处一阵女声的尖叫,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带着四五个人闯进院子。 那中年人看到发愣的方拓,立刻大声喝道:“绑了!”不由分说,一干人等将方拓拉下来,七手八脚捆绑了个结实。 江秋水脸色铁青:“刘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抢身到那人之前,面色阴沉。 刘捕头没理会江秋水等人,只是对着方拓冷冷的说道:“奉知府大人手谕,捉拿杀人凶犯兰若冰归案!来人,走!”又转向要动手的冷幕白:“冷公子,余公子!我知道两位与这位兰姑娘交情非常,但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请您多多体谅,至于其他的事情,我家大人自然会有个交待!”说完拉着方拓就走出了流芳阁! ********** “下跪何人?”一个面容清濯的中年人端坐中央,对着被捕快们押在地上的方拓喝道。 方拓被莫名其妙绑到这里,心头万分不爽:“你就是扬州知府戴肃?请问大人,您不知道我是谁还派人捉我?” 戴肃冷笑说道:“兰若冰,东京人氏,对不对?” 方拓翻了翻白眼,打定主意今后轻易不再使用路引了。像今天这样,要是自己穿着男装上来不就全露馅了:“知道还问?全是废话!” 扫了方拓一眼,戴肃拍案道:“大胆狂徒,本官问话竟敢胡乱回答!若再贫嘴,休怪本官掌你的嘴!” 方拓没好气的问道:“敢问大人,在下犯了什么罪?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不要狡辩!”戴肃道:“本官问你,五天前的戌时到亥时,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方拓一惊,那不是自己受伤的那晚么? “怎么?答不上来是不是?”戴肃看到方拓惊讶的表情,冷冷一笑:“让我替你说吧!那晚你迷晕了包府家丁,下手杀了包天德夫妇,是不是?” “不是!”方拓大声说,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情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大人如何断定这件事情是我所为?”又昂首问道:“我并不认识包天德,甚至见都没见过,怎么会沙他呢?没有动机啊!” “哼!”冷哼一声,戴肃挥了挥手,一个捕块将一木盘放在方拓面前:“这个你可认得?”正是付着怜香魂魄的玉手环:“据查,这是玉琴吟霄上的物件!而那吟霄自被江秋水买下便放在你那里,是也不是?” “这是我的!”方拓点点头,原来在这里,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 “承认就好!”戴肃又是一阵冷笑:“带人证!” 不一会儿,一名妖艳的女子走到堂前盈盈跪倒,正是满月楼的花魁月楣儿“民女见过大人!” “月楣儿,请将当日你所见之事讲来!”戴肃道。 “八月初三晚,民女正和满月楼的老板也就是包天德包老爷商量我到京城演出的事情,谁想到半夜闯进一个蒙面人,见到包老爷提剑就杀,民女害怕得躲在桌子底下,听得那贼人喝道‘包老贼拿命来,‘我才知道那蒙面人是个女子!”说着看了方拓一眼:“后来我听得外面半天没有动静,才爬出来,一看包老爷夫妻俩已经双双毙命,而在他们尸体附近发现了这个玉手环!” “很好!”戴肃看月楣儿说完,一拍惊堂木,对方拓说:“兰若冰,你既然说不认得包天德,那你的玉手环怎么会在包府出现?” 方拓在一旁听得哭笑不得:“大人,就算玉手环出现在尸体附近,也不一定是凶手掉的啊?”摇摇头:“我当时确实出现在包府,不过是听到求救声前去帮忙,与歹徒搏斗时不慎掉落了这个物件,人确实不是我杀的!” “还敢狡辩?”戴肃道:“你既然在当时出现,就有杀人的嫌疑!” “大人!”方拓一抱拳:“我没有动机杀人啊!再说这玉手环价值不菲,一个歹徒行凶的时候会在身上带这种东西给人留下线索吗?” “哼!没有动机?”戴肃冷笑:“你可知道,当日你表姐江秋水之所以受伤都是包天的一手安排,你为了报复,自然起了杀心!” “胡说!”方拓怒火中烧,这家伙明显是想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推:“我今日才知道此事,再说我已经得到花会头名,哪犯得着冒身败名裂的风险杀人啊?” 只听堂上戴肃道:“你真有张好嘴,还能强自狡辩,不用刑看你是不会招,来呀,刑杖侍候。” 方拓重伤未愈,怎能经受杖刑?口中还想再说,却被身上的疼痛搅得说不出话来。看来戴肃是有心陷害,一般女子是不会用杖刑的,事情尚有很多可疑之处,他非但不想,而且立即用刑。他是盘算着屈打成招,速战速决呀! “停”戴肃说道:“你可认罪?” 方拓冷笑一声,猛地抬头,把心一横,咬牙道“不认!”竹签、挟棍、烙铁一干刑具扔在他面前,方拓倒吸口凉气,这些他在电视上看过,不用问,用字自己身上肯定痛苦非常,当下更是气愤:“屈打成招,严刑逼供,这就是大人你办案的手段,我不服!” 戴肃微微一笑:“屈打成招?眼下人证物证具在,那容得你抵赖?用刑!” 方拓从未有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除了疼痛外,心中的怒火也是痛苦的来源之一。在一次又一次酷刑的冲击中,他感觉自己身体的生命力一点一点的流失下去,眼前的景物渐渐分解,模糊,失去了过去的轮廓。冰凉的水泼到他的脸上,方拓醒过来,耳边听到柳长风和江秋水等人正在大骂戴肃,具体说什么,他却听不清楚,浑身上下涌来的痛楚冲击着他的神智,四周传到她耳朵眼睛的信息都是断断续续的,只能听到屈打成招什么的话,而她在此昏迷前,清楚的听清楚一句话:“方俊的侄女又如何……”接着就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一章 残雪压枝犹有桔 再次醒来,首先入眼的就是黑漆漆冷冰冰的天花板,这是知府大牢,而自己正躺在一堆稻草上。在她的身边,柳长风等人正商量着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她的醒来。 “怎么办?戴肃这么做,明显是想把事情就这么定下来,要是不早打算,阿拓就真完了!”冷幕白怒形于色的道:“还有那月楣儿,没想到她会如此算计阿拓!” “有我们在这里,阿拓不会死的,实在不行,用强的也得让她离开!”余文杰冷哼一声:“我正派人连夜到京城传送消息,让我爹把这件事情压下来,说不得只有动用家族的权利了!” “我最担心的是阿拓,面对武功全失的现实她会做何反应!”柳长风叹口气:“都怪我当时下手太重了,若是能早些发现就好了!” “你说什么?”方拓直起身,柳长风的话不赦是个晴天霹雳,一直以来,自己面对这种离奇的情况,唯一让她能支撑下去的就是本身的武功还有轩辕宝典的传说了,如今失去武功,自己如何能在这古代立足?所以她的心里乱成一团。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让你好好的活下去的!”冷幕白上前说道。 “是啊!”江秋水红着眼睛劝解道;“我不会武功,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方拓叹口气,努力的让自己表现出平静的样子,殊不知自己越这样越让他们觉得担心“都给我滚出去!”看他们站着不动,她大喝道。 等牢中就剩她一人,茫然不知所措的将自己身子蜷起,头紧紧的靠在膝盖上,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恍惚中,锁链哗哗作响,方拓又被拖了出去,外面的透进来的阳光照得她难受,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了,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按照一种轨迹来验证自己的命运。 “你认罪么?不认的话,可要受很多的苦,听说你大病未愈,恐怕挺不住啊!”虽然是劝解的话,但戴肃说的不带一丝感情,其实他说得再生动好听,方拓也分辨不出来了。 方拓没有说话,两眼无神,下意识的摇头是他唯一的反映。接下来自认又是一翻酷刑,戴肃在毫无收获的情况下只有将方拓收押待审。 这一夜,方拓倒在稻草上,恍恍惚惚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来到面前,仔细一看,竟然是方拓异常熟悉的脸,那是兰若冰的脸:“你这个强盗,把我的身体还给我,还给我!”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啊!”她努力的想争辩,可自己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任由兰若冰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喊。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没有了那让人难受的哭喊声,方拓又看到了另一熟悉的身影:“阿拓,你过的怎么样?”话里满是亲切,一如记忆中的那种温情的感觉,是李冰宇。 “冰宇,你怎么来了?”方拓想上前拉住他,却被一把推开! “我听说过你的事情了!”李冰宇的话突然充斥了嘲讽:“你竟然不要脸的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而且好像很糟糕,把人家的武功都弄没了!你干脆回来吧!” “我也想回去!”方拓笑了笑,苦苦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只有死亡,只有死亡!只有死亡!”霎时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变成了混沌的一片,只有这个声音在四周飘荡回响,一直回响,回想在方拓的心里,久久不曾散去! *****************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恍惚中方拓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上一下起伏颠簸,总算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一个人的背上,四周到处是喊杀声和铿锵的刀剑声。 “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是谁?”看着一个人的捕快在自己身前被砸晕过去,方拓拍打着身下的人吃惊的问道。 “救你出去啊!”那是余文杰的声音。 “你糊涂啦!”方拓骂道,这不是越狱吗?还好,看这情景没有看守的捕快受伤,只是被点穴或是昏了过去,要不然单是杀官的罪名就够受的了。 “要是今天不带你离开,你明天认不认罪都是死路一条了!”余文杰的宝刀上下翻飞,杀出一条路,很快的,又有几道身影汇合过来,顺着一个方向,几个人冲出扬州大牢。 夜晚的长街,空寂无人。唯有身后的大牢人声鼎沸,搅得附近的民居鸡飞狗跳。一伙人朝不同的方向奔去,明显是为了分散追兵的注意,余文杰左拐右拐,熟悉地形,不一会儿就在一个小阁楼停下,按特定规律扣打门环,里面人应声开门,显然早有约定。 方拓惊魂未定,对于这些突变还来不及反映。被扶到一张床上躺下,可能是做了一宿噩梦的缘故,又怕又困,一接触枕头,魂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好像过了很长的时间,方拓的大脑一直不能清醒的思考,只是觉得忽冷忽热的,有人一直在用沾着冷水的手巾敷在她的头上。 “怎么办?这样子根本没发出城!”这焦急的声音是江秋水的。 “只能先在这里呆上一阵子了!你们先出去免得被人怀疑,我会找可靠的人照顾她!”这是柳长风那晴朗的声音,只是现在显得有些沙哑。 方拓感觉浑身似火烧,异常的难受,费了很大的劲才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怎么了?” 此话一出,他的四周就站满了人,原来柳长风和江秋水等人全聚在这里。 “你怎么样?好点了么?”江秋水红着眼睛说道。 “还好!”方拓勉强的点点头。 “我们很好奇!”余文杰看了柳长风一眼,开口问道:“当日的情形到底为何?你的东西又怎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方拓叹口气,将当日的情景全盘脱出,临了苦涩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会把你们都牵扯进来的!” “没办法!”冷幕白摇摇头:“似乎那戴肃同你伯父有仇,他动不了你伯父,自然将主意打在你身上,眼下人证物证均不利于你,他是打定主意要将这个案子定死,再无缓和余地!”又看着方拓小心道:“没几日便到秋天了,此时一旦定案,便一切都晚了。往日我们同他也曾有过接触,却从未见他如此强硬过,连我们几人的面子也不给,可惜这里是扬州,若换个地方,又怎会让你受这种委屈?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如此痛恨你伯父吗?竟然一切都顾不得了!” “我若知道就好了!”方拓也是听得莫名其妙。 柳长风轻声的说:“如果我们不救你,你即便是没有被屈打认罪,也会死在苦行的折磨之下,现在的你根本经不起戴肃那么折腾!”又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当时伤你在先,你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不用这么说!”方拓叹口气:“这谁也怪不得!也是我咎由自取!该受此惩罚!”在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显得格外憔悴,看众人不解的样子,又强自笑道:“你们不怪我一直在骗你们吗?这就算对欺骗你们的惩罚了吧!呵呵!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们的了!” 室内再没人说话,大家的心思都放在那未知的将来,时间就在这沉闷的气氛中过去了。 ****************** 虽然戴肃怀疑柳长风等人就是劫狱的主谋,但在没有找到方拓的情况下,碍于他们的身份还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加几个尾巴,可惜依柳长风他们的身手,实在没有什么作用。所以他只能将流芳阁当作突破口。 “流芳阁被官兵看住了!”柳长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带嘲讽。 “噢!看来戴肃确实没有办法了!”方拓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难怪今天没有看到江秋水,原来是出不来,不过他并不担心,只要不见面,江秋水不会有什么危险! “等你伤好的差不多,我就派人送你出去!”柳长风小心的看了看床上的人,他并不想提及方拓的伤势,这样会让他想起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又小心安慰道:“你放心,冷幕白抓他师弟去了,他那师弟可是淮南东路宣谕使,眼下就在扬州附近,他若到此,绝对不会让戴肃嚣张下去的!” 方拓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虽然还是上午,但是她仍然昏昏欲睡,一到夜里,就会被怪梦搅得身心疲惫,那“只有死亡”这四个字一直在困扰着他,像个魔咒挥之不去。对于那什么宣谕使的事情,她也并未在意。 “你”柳长风还想说什么,这时候余文杰却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苗蕴仙要回来了!”这个消息让方拓猛睁开眼睛。 “眼下正在杭州,看样子是往这里赶。估计下午便会到达,不知道为什么,本来都跑出很远了,却折了回来!”余文杰笑道,苗蕴仙的回归,无疑会让整个事件明朗化,那样方拓便能脱身了! “她回来了!裴冷呢?”方拓皱着眉头问。 “好像没在一起,我估计那淫贼是自己跑掉了!” “怎么会这样?”方拓摇摇头,苗蕴仙为什么会回来?估计是知道了这里的消息,以她的心性来说是不会让别人替她顶罪的。 柳长风笑了笑:“看来你是白忙活一场!要不要去骂她一顿?”他想活跃一下气氛。 方拓没有理他,只是向余文杰确认一下:“下午会到?” “是啊!”余文杰偷偷的看了柳长风一眼。 方拓将一切瞧在眼里,皱起眉头,疑惑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半晌才对紧张的二人道:“不是你们施加压力逼她回来的吧?” “当然不是!”柳长风笑了笑:“我到希望是这样呢!” “那就好!”方拓冷笑着看了眼表情十分不自然的余文杰,突然说了一句别人听不懂的话,而此时,她的眼睛在一瞬间竟然发出一道青色的光芒来!一闪而逝. **************** 中午的知府衙门,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气氛变得异常怪异,一干官兵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意想不到来形容。 方拓站在微风里,原本因伤病而苍白的脸色因为走很长一段路的关系变得红润,怀着一颗超脱生死的心,带着一个能解救他人的决定,她洒脱的走到这里,很超凡的,穿越朱红的大门,擦着那些捕快的肩头走过,面带微笑的欣赏着那些目瞪口呆的嘴脸。 “你!”戴肃惊得说不出话来,神经一阵乱颤,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方拓笑了,表情很自然:“这几天来还得大人劳师动众,真过意不去!”顿了一顿,又嘲讽的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我认罪么?我来了!” 戴肃叹口气,狐疑地问:“你认罪?” 方拓笑得更加灿烂,她正在猜想柳长风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后会出现的各种表情。当然,那美丽的笑容让衙门的人产生了不小的骚乱! “认罪!”她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人,坚定的点了点头,又伸出了双手:“绑我吧!” *************** 这次一如前几天的情景,戴肃稳坐公案后面,手中的惊堂木却许久没有拍下去。一反常态的俯身问:“你真的认罪?” 跪在地上的方拓闻言笑道:“你还真是奇怪,之前恨不得我早点认罪,现在目的达到了,怎么还犹豫起来了?还怕良心不安吗?” “啪!”惊堂木终于拍了下去,却远没有过去那么有气势,有尊严。“下跪何人?” “兰若冰!”方拓翻了翻白眼,怎么一上来就是这句话,一点花样没有! “本官问你,八月初三,仙客来的老板包天德夫妇惨死家中,可是你做的?” 方拓又一次看看四周,平静的说:“是我!” “你能把当时的详情道来!” 方拓点点头,这样一件简单的杀人案根本不需要什么想象力,很容易的,她就编排了一个既合情又合理的故事,从她因为包天德伤害江秋水而起了杀心,一直说到怎样作案逃匿,差点没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天怒人怨的杀人惯犯。 戴肃皱眉道:“这么说,你确实是杀害包天德夫妇的凶手喽?”话里却是半信半疑,竟然忘了这一番话最开始出自他的口中。 “我都认罪了,你还问个什么?不是人证物证俱全吗?难道还有假的?”方拓可记得之前所受的待遇,自然话里不会客气。 “来人,画押!”戴肃难得的好脾气。挥了挥手,示意师爷将供状递到方拓面前。 “这很简单!”方拓说完直起身,走到师爷跟前,拿起笔,想学阿Q画个圈,不过想来也没人识得,只好草草的写下兰若冰这三个字。 “呼!”轻出口气,潇洒的将笔一扔,他扭头对戴肃说:“大人,看在我这么帮忙的份上,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说!”戴肃点点头。 “我最喜欢那个玉手环,能不能先还给我?”方拓想见怜香一面,非常的想。 “这是物证!”戴肃没想到她会有这种要求,有些犹豫。 “我都认罪了,你还在乎什么啊?” “好吧!”戴肃叹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达到预先的目的,不过这一切都太怪异了。就好像一切都是方拓安排好的一样。 方拓接过玉手环,在捕快的押送下步出大堂. ************* “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方拓笑了笑。囚室的栏杆外正站着铁青着脸的柳长风等人。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时候还这么高兴!”余文杰嘟囔道,听到方拓自己回到知府大牢的消息,他们几个人险些没被吓死,便连外出寻找帮助的冷幕白也匆匆赶来,到这里一看,当事人却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精神状态恐怕还是这几天来最好的。与之前死气沉沉伤病交加的情形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人! “难道我武功全失,就要一直闷闷不乐吗?”方拓撇撇嘴:“那样你们才高兴?” “他不是那个意思!”柳长风气恼的摇头:“你怎么能犯险回来,而且认了罪!”最后几乎是大吼着说:“你不想活了!”这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看向方拓。 方拓在脸上挂出副笑容:“不要乱说,我还没活够呢!”转过身去,扯了扯镣铐叹气道:“要是没有这副东西会更好吧!对了,文宇安置好了么?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情!”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江秋水扶在木质的栏杆上,戚哀的问道:“你是不是故意要来寻死?是不是?” “怎么会?”方拓摇摇头:“我还没活够呢!”叹口气,又接着说:“我有你们帮忙,再劫一次监狱就好了,难道你们能看着我去死?” “我们当然会救你!”余文杰皱眉道:“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冷幕白扫了柳长风一眼,又略有深意的看着方拓:“再劫狱?谈何容易!有了上次的那件事情,戴肃还不加紧防范?而且你们没注意他没追究上次劫狱的事情吗?恐怕正等着将咱们一网打尽呐!还好我已经着人联系了我师弟,估计不久后便能赶来!”顿了一顿,长叹口气:“但愿时间还来的及!”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一切随意吧!”方拓勉强笑了笑,瞥见那正在接近的身影:“牢头下来赶人了,你们该走了!” “我们不会让你死的!”柳长风深深看了他一眼,扔下这句话,就领着众人离开了。 “我也不想死!”看着那几道离去的背影,方拓喃喃说道,这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可未必哦!”怜香这时现出身形说道:“你这么做难道没有一点寻死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方拓叹口气,坐在稻草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支配我,让我控制不住想死的念头!”而且冷幕白好像也发现了她这种想法,那眼神像能穿透她的身体一样,令她很是不自在。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那是心魔!”怜香也跟着叹口气:“但愿你能安然度过这关!” “心魔?”方拓疑惑道:“听来好像是修行人经历的玩意儿!怎么会找上我?” “人人都有心魔!”怜香道:“而性别转换之间的不适应便是你的心魔,若是你隐居一地还没什么,但随着你阅历的增加,越多人接触你,你的内心中便多一层阴影,你若不尽快放弃过去,适应现在的身份,终究有你吃苦头的一天。” “这什么心魔就是我做梦的主使者喽?我想死的念头也是它引起的?” “不错!”怜香顿了一下,又道:“因你武功全失,悲观的情绪也就主导了你!不做噩梦才怪!” 方拓却听得愕然,她才发现,怜香说话的时候,用的竟然是21世纪的用语,她睁大眼睛道:“你也是未来人不成?” “怎么会?”怜香笑道:“自从你凑齐天……玉手环的那刻起,咱们便是一体的了,你心中的想法,我自然都是知道的!” 方拓皱眉,对于突然出现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的“人”,她很是震撼,更有些不适应。 过了半晌,怜香又柔声劝慰道:“我知道,任何人都不会习惯这种事情,不过这样也未必没有好处不是?”笑了笑:“起码,我有办法让你恢复功力呢!” “这么说我武功还有恢复的可能?”方拓抬起头,这可能算是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 “表面上你的武功似乎废了,但我能感觉道一股力量正在改造着你的身体,虽然微弱,但明显是轩辕宝玉的作用,你放心,借助轩辕宝玉,相信不长时间,你便能恢复了!” “你好像知道很多的事情!来历一定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方拓露出几天来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她觉得心头豁然开朗,一些疑问也被解开了。没有扼拌,更见洒脱。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怜香转移话题道:“现在这种情况,你真的甘心去死吗?” “顺其自然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反悔也没用了!”看怜香不准备告知答案,方拓也不想深究,将头靠在墙上,望着天花板:“我有朋友在帮忙不是吗?” “是啊!那个柳长风不是说不会让你死吗?”怜香调笑道:“他挺关心你的样子!弄不好是喜欢上你了呢!” “那我还是死了算了!”方拓转过头去,嘟囔道。想来柳长风这几天确实不太正常,眼神也怪怪的,看来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第十二章 心到那时亦茫然 “罪妇兰若冰因一己之私,连害两命,罪大恶极,现判三天后押赴刑场,斩首示众以平民愤!”戴肃在天黑的时候带着判决结果来到牢房。 “知道了!”方拓点点头,这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那本官就告辞了!刘捕头会带你去死牢!” “大人,”方拓叫住转身要走的人:“不是应该在认罪画押之后当场宣判么?这次怎么这么晚?” “这”戴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不自然起来。 方拓看他的样子,禁不住嘲讽道:“不是被我之前的举动吓着了,所以忘了宣判吧?” “哼!”戴肃尴尬的冷哼一声,在方拓嚣张的大笑声中,甩了甩手就走没了身影! **************** “不用这么夸张吧?”方拓哀号着说,除去先前手脚上的镣铐不论,他现在连脖子和腰上也被铁链锁住了,而另一头被牢牢地钉在墙上,这样一来,她就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使足力气才能用指尖勉强触到牢门。 “这是戴大人特别交待的!可不能让你再被劫走了!”刘捕头一边锁门一边叹气道:“这可是专门关押江洋大盗的房间,铁链全是精钢所铸!” “那我太荣幸了!”方拓咧咧嘴,苦笑着摇摇头! “姑娘还是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找牢头商量!”刘捕头抱拳道:“在下告辞了!”因为白天方拓惊人的表现,衙门里的人对她的态度有些特别。 “三天后!”方拓抿抿嘴,也许自己真的只有三天好活了! “你后悔了?”怜香、直接在她的耳边吹气道。 “虽然不喜欢这些‘装备’和这里的伙食。”她拖动四肢,弄得铁链啷呛直响:“不过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正我怎么做,都会是这种结果!”说着望向外面墙上那跳动的火光,瞳孔时明时暗:“后悔药可不是好吃的!” “其实你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帮她的!”怜香叹口气。 “那不同的,这样最直接不是么?”她表情未变。“再说,当时我真的身不由己阿!” 怜香再次叹气道:“你根本不必这么做!” “现在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有柳长风他们在,我又不会真死!” “万一呢?我始终不明白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只会让江秋水他们伤心,苗蕴仙为你内疚而已!”怜香第三次叹气,如果她还有身体,非砸开方拓的脑袋看看里面有什么不可。 “那比拆散一对鸳鸯,夺走一个孩子的母亲要强吧?”方拓转过头,却没有看到怜香的影子,苦笑一下:“就算死了,也只能怨我自己,孤家寡人换得别人一生的幸福,值了!” “你仍然被心魔困扰着呐!”怜香语气哀婉:“怪不得一心求死!” “没有!”方拓大声反驳:“这是我本身的问题,也不会去送死的,哪来的什么心魔?” “真的?”怜香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的话为什么前后矛盾呢?恐怕你也把我不住自己寻死的念头吧?从一开始通柳长风等人交手的鲁莽,到现在自动认罪的疯狂,你哪一样不是莫名其妙?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你又哪点表现的正常?不是心魔的影响又是什么?连你的本心也被自己假造出来的表面给欺骗了啊!” 过了半响,方拓才比上眼睛,表情有些痛苦:“现在讲什么都晚了!”叹口气低下头,再也没说什么,难以自已的忧伤的气氛,宛宛转转顺着幽暗的牢房通道,延伸出去…… ***************** “没想到我到死牢,第一个看我的人是你!”方拓盘坐在地,看着牢门外站着的人,话里有着掩不住的惊讶。满月楼的月楣儿屈身蹲了下去,仔细的看了看方拓的样子,那跳跃不停的火光照在她的脸庞上,格外诡异:“冷公子他们被阻拦在门外,据说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晚上不让探监,他拜托我进来瞧瞧你!” 方拓愣了一下,接着摇摇头:“不可能!他们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更不会将这种事情交给你!” “你说得不错!”月楣儿神色一黯:“他们却是恨不得杀了我。”顿了顿又说道:“你就不恨我吗?” “恨你?”方拓说话的语调猛地抬高:“我为什么要恨你?” 月楣儿盯了他好一会儿才悠悠说道:“当时我听到凶手和包天德说话了,也知道她就是苗蕴仙,更清楚方拓身上掉下玉手环的全过程,但是,因为你在花会上超过了我,所以,少说几句话,你就成了凶手!” 方拓苦涩的笑了笑:“我是自动认罪的,与你何干?” 月楣儿上下打量方拓,突然道:“踏歌公子方拓与兰若冰竟然是同一个人,还真是让人难以相信阿!穿上男装那么潇洒没有一点脂粉气的一个人,竟然是个妩媚艳丽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方拓眼中如电闪动,厉声道。 月楣儿却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倒,只是掩口道:“那晚我看得清楚,玉手环是从方拓怀中掉出来的,却怎的成了兰若冰的东西?更何况,兰若冰是方俊的侄女,而传闻中,方拓却是方俊的侄子,这晚出现在大牢的,却只有冷公子等人,踏歌公子哪去了?况且……”她怔怔的看着方拓:“仔细看来,除了身上的气质,方拓和兰若冰的样貌还真的一般无二呢!” “女人真是细心!你若是来炫耀自己的聪明,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是……”方拓浅笑,接着猛抬起头:“我希望你将这些永远的忘掉!” “我会的!你知道吗?现在我已经后悔了!没想到你同冷公子几人的关系如此不一般,我恐怕也没时间宣扬你的事情了!”月楣儿苦笑着扶着栏杆站起来,望向方拓的目光满是怜悯:“我可能永远都不会了解你,为了一个贪婪的人失去性命,值得么?” “贪婪?”方拓疑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别装蒜!”月楣儿冷笑一声:“我可听得清清楚楚,苗蕴仙向包天德索要什么天魔珠,得不到的情况下恼羞成怒的杀了人,这不是贪婪是什么?你这么袒护她,想来那个天魔珠真的很重要吧?”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贪婪?”方拓咽了口口水,一阵孤寂的感觉涌上心头,牢房里少了一个人,确实显得空旷:“对了怜香,你付身的那个总是玉手环玉手环的叫,它既然是你的传家宝,总该有个名字吧?” “我真不愿意提起它!”怜香喃喃说道:“正如那女人所言,它叫天魔珠”…… ******************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早睡觉了!”方拓面带微笑对跟在牢头身后的人说道。 “那真不好意思了!我可是非常想看你呐!”苗蕴仙等待牢头打开门,低头进到里面,有示意牢头离开。 “你可真好,知道带吃的来给我!”方拓看见她手中的食盒眼睛一亮。 “当然啦,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呢!”苗蕴仙浅笑,一边蹲下将碗筷递到方拓手里:“可惜没有带酒,不知道你想不想喝!” “没关系!”方拓夹了块鸡肉放在嘴里:“这牢饭有够难吃,你能带这些来我就感激不尽了!”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苗蕴仙双眼一红道:“因为我才让你受这些苦!我一赶回来,你已经被判刑了!我去找戴大人解释也没什么用!” 方拓扒饭的动作顿了一顿,却没有抬头:“什么你不好的?这完全是我自愿的!” “我明天再同我爹和戴肃说明真相还你清白!”苗蕴仙站起来:“我不能让你代替我送命!” 方拓放下筷子,看了看她,叹口气:“你真的以为我的品格高尚到能替一个人死的地步?你会武功,应该知道失去武功队咱们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换句话说,即便不帮你顶罪,我也会想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你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宽心,但我根本就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苗蕴仙摇了摇头,捉住方拓的手哭道。 “你杀人都敢,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方拓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随即平静下来,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我已经签字画押,你在解释也于事无补,不如为了裴冷想想,为你的孩子想想,为你爹想想”接着又笑了起来:“就算为了可怜可怜我,你也要想开点阿!我临死前向你要个舍身救人的好名声,你都不给吗?” “你!”苗蕴仙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两人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有说有笑聊了很长时间,一扫牢房内的阴郁,气氛是那么的和谐!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走了!就让我平静得过完这三天吧!”方拓收拾好碗筷,将食盒递给她:“我现在想睡觉!” 苗蕴仙点点头,向外走去,没看见身后方拓脸上那一瞬间出现又立刻消失的古怪笑容。 待她走远了,方拓仰起头看向天花板:“怜香!你说她是无辜的吗?” “不论她是不是情有可原,你都不能再傻下去了。”怜香现身出来:“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吧?” 第二天,方拓面向前来探监的柳长风笑道:“长风兄,你能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只要不是犯傻的事情,我都答应!”柳长风皱了皱眉头才说道。 “我想请你们克制一些,这几日不要去为难苗蕴仙。”方拓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来探监的几个人不由疑惑的相互对视,猜不出她在打什么注意…… *********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期间柳长风等人看望多次,而在他们的安排下,制定了能面对各种变化的方案。 这天早上,方拓的面前被摆上了酒菜,按常识,再过两个时辰,她就会被带到外面斩首示众了!但方拓却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晚上就能舒服的躺在床上聆听江秋水那美妙的琴声了。 牢头老李暗自松了口气,眼前这个麻烦一死,一切也就太平了,自己再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活。 “兰姑娘,吃一些吧!吃点喝点才好上路呐!” 方拓闻言不禁一笑:“上路?上什么路?” “我的姑奶奶,您别说笑了!”牢头摇摇头,给方拓斟满了酒:“午时三刻一过,您就不在这尘世了!跑天上去享福了!” “噢!”方拓装作恍然大悟,又浅笑着说:“如果我说我绝对死不了你信不信?” “您不要和小的说笑了!”牢头的腿一阵哆嗦,又立刻在脸上堆满笑容:“那白纸黑字的都写着呢,哪是这么容易更改的事情!您就别吓小的了!这几天,小的的胆都快被吓破了!”三天来,官府大牢总是有蒙面的武林高手光临,这样算来,每天三四次之多,虽然没有囚犯逃脱,也无人伤亡,但明眼人却知道这些人与死牢中那唯一的囚犯有关,他是深怕一个不小心,让人成功劫了人去不说,连自己的命也搭上了! “听说最近不太平!”方拓若有所指。 “是啊!这几天,大批的武林中人聚集在扬州,听说是武林四公子联名邀请的各地朋友!”牢头小心地瞄了方拓一眼,又接着说:“宣谕使朱瑜朱大人在杭州突然失踪,也不知是不是被人劫持了,现在总兵衙门,各处捕快是整装待发,整个扬州地面草木皆兵啊。” 方拓点点头,还想问什么,却见一个看守在牢头耳边嘀咕什么,牢头听完皱眉道:“她这时候来做什么?” “是苗小姐吧?”方拓扬起嘴角问道。 “是!”牢头吃惊的看他一眼。 “让她进来吧!她不会放我走的!你们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好吧!”牢头不想得罪任何人,暗想没有自己的钥匙别人也打不开锁住方拓的锁链,点头答应了。 ******** “我可一直在等你呢!”方拓浅浅笑道。 “你等我?”苗蕴仙有些反应不及。 “是啊!我想你肯定会来见我最后一面的!”方拓扬了扬眉毛。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苗蕴仙原本挂在脸上的甜蜜笑容瞬间消失,她猛地站起身靠向方拓,眼神冷酷。 “我知道你杀包天德的真正原因了!”方拓其始终保持着平静,目光直视苗蕴仙那满是杀意的眼睛:“绝不简单是不是?” “不错!”苗蕴仙从鼻子里哼了一口气。 “你一开始就在骗我!”虽然早知道答案,但真正从对方那里确定下来,还是让方拓极不舒服:“你杀包天德,到底为了仇恨还是因为某样东西,例如……天魔珠?” “你竟然知道天魔珠?”苗蕴仙诧异半晌,才道:“我就是要吟霄上的天魔珠,包天德交不出来,我自然要杀了他!不过,他确实和我有杀母之仇,也不算骗你了!至于天魔珠,你以为那吟霄真的是包天德花钱买来的吗?”苗蕴仙嘲讽的说道:“我母亲娘家是武林世家,那吟霄是祖传之物,但最重要的,却还是那串天魔珠,据说里面藏着一本惊世武学。但是几年前便失踪了。前些日子吟霄重现,我自然得找到包天德抢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方拓皱眉道:“按理说吟霄在我手里,你找我要才对啊!” 苗蕴仙闻言,嘲讽的看着她:“包天德是知道吟霄秘密的,他若是没找出天魔珠,怎么会将那玉琴拿出拍卖?” 方拓一阵愕然,看样子,苗蕴仙是不知道天魔珠真正的样子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方拓闭上眼睛,说出他的疑惑:“真的是为了回来认罪的么?你和裴冷到底什么关系?” “为什么回来?”苗蕴仙突然变得激动,她气咻咻的盯着方拓:“还不是你的关系?我们打从出了扬州开始便受人追杀,一刻都得不到安生!若不是裴大哥落在你们手里,我用得着回来么?” 方拓睁开眼,苦笑着摇摇头,她早该想到,柳长风他们并不是好相与的人。过了好久,才苦涩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想帮助你阿!”语气甚至诚恳。 “替我顶罪?我没那福气!”苗蕴仙撇撇嘴,突然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挥动下,牢门上那粗大的铁链竟然一分为二:“你走吧!待会儿我化装成你,替你去刑场!” 方拓震惊的看着镣铐被分解:“你替我去死?那你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孩子算什么?我不用你装可怜!”苗蕴仙揪着她的衣领哭喊道:“你知道被人没完没了追杀的滋味么?你能体会到爱人被捋去的无奈么?这一切都因为有你,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惨!你们的势力好大啊!不去找戴肃的麻烦,偏来逼迫我这个弱女子,我爹好歹是个从五品的官员,可就是拿你们没有办法。我下跪,我求情,他们怎么都不肯放过裴大哥。这样也就算了,可我找到戴肃认罪,他说什么已经定案,就是不肯出面受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若是死了,我们的下场能好到哪去?扬州现在那么一大帮武林‘好汉’,若他们是救不了你,我和裴大哥就得给你陪命,我替你去死,起码能换裴大哥一条性命,若是不然,还能怎么办?你说?能怎么办?”语气越来越是凄厉。 方拓一阵晕眩,苦涩,无奈,悲痛,失望,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刀割般疼痛,面对面前悲痛欲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正在这时,外面闯进两人,瞬间制住了陷入疯狂的苗蕴仙。 “你们来了!”方拓语气平静的看着那两人,双手却紧紧的握紧。她的对面,冷幕白站在那里,一支手正揪着一个穿着官服的年轻人的衣领。而另一支手,折扣着苗蕴仙。 冷幕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笑了笑:“事情还算顺利,救兵都来了!” 突然外面喧哗声又起,不一会,柳长风和余文杰绑着戴肃来到这里,他们的身后,一群拿着武器的蒙面人正和官兵对峙着。 “参见宣谕使大人!”柳长风等人见到那年轻人微微一笑,行礼道。口气却甚至随便。 “免,各位免礼!”监察御史朱瑜看了看拎着自己衣领的冷幕白的脸色,缩了缩脖子,干笑道。 “大人,这是为何?”戴肃使劲挣扎,想挣脱捆住自己的绳子:“这些人无故捉来本官,难道是大人你的命令?” “本官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苗蕴仙作案在先,还……”那浑身狼狈的宣谕使看了眼失神状态的苗蕴仙,开口道:“本官亲眼所见,她砍断了锁着兰若冰的锁链,还揪着她的衣领,想来是要杀人灭口,罪大当诛。至于知府戴肃,假公济私,公报私仇。严刑逼供以至屈打成招,卸去其官职。兰若冰纯属无辜,揭发真凶有功,现无罪释放,朝廷另行褒奖!”不过他的话实在太流利,好像事先背好的一样。讲完这些,还献媚似的对冷幕白笑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冷幕白笑了一下,放开手,并且帮着他理平衣服。 “大人,下官没有错!”戴肃不服道。 “没错?”年轻人冷笑一声:“犯人刚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而且满月楼的月楣儿已经改了口供,证实苗蕴仙就是杀害包天德的凶手!你对兰若冰使用酷刑也是事实,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他总算在戴肃的身上找回宣谕使的官威。 “大人”戴肃还想说什么,却被柳长风点了穴道. “这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你们已经看到的,柳长风等人虽然劫持身为朝廷命官的戴肃甚是不妥,姑且念其初犯,又是在救人心切的情况下,所以不予追究。现场官兵捉贼有功,待我禀报圣上再做封赏,现在都退下吧!”朱瑜当场宣布完,挥了挥手,就将仍然是云里雾里的众官兵打发了。 “师兄,你下次能不能出手轻一点?”朱瑜见没有外人,便毫无架子的向冷幕白抱怨道。 “谁让你动作那么慢?武功也不好好练,要不然能用我这么累?”冷幕白撇撇嘴,一脸不屑的样子。 “哈哈!”柳长风几天来阴沉的面目总算舒展开来:“小瑜不及二十便官拜宣谕使,你师兄自然眼红,见面难免火爆些!” “我也没想到好赌成性,懒散惯了的朱小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作为,比你那整天装模作样的师兄可强多了!”余文杰也不甘落后的挑拨道。 “各位大哥,留点口德吧!你们是诚心想让我被师兄弄死啊!”朱瑜苦笑着转圈作揖。这才想起牢房内还有其他人在场,直起身干咳,看了眼苗蕴仙,皱眉道:“这女子就直接锁到牢房得了!” 余文杰应了一声,刚要将苗蕴仙带走,却不注意让她使劲挣脱开来,朝着一脸茫然的方拓脸上涂了一口口水:“你装的可真像啊!贱人……”还为说完话,便叫人击晕过去。 方拓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切,面对袭来的口水,根本不知道闪避,她并为打算将苗蕴仙如何,只是想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真相而已。反正有冷幕白的师弟在,自己完全可以轻松脱身,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看着眼前的苗蕴仙,她脑中不禁一片空白,这一切,恐怕都是她的过错,当初若不是一心求死,非要替人顶罪,事情万万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阿拓!你怎么样了?”柳长风来到她身前,关切道。说着,取出一块手帕就要给她擦脸。 “走开!”方拓拍开他的手,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片刻,咬牙吼道:“你们全她妈的给我滚……” 第十三章 岁晏知君归不归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过后,方拓猛地推开了自己房间的窗户。那件事过去已经有两天了,她躲在屋子里,没有吃,也没有睡,来找她的柳长风等人,便连顾文宇和江秋水都被拒在了门外,她没有心情见别人。 窗外,月色惨淡,凄凄秋风拂动树梢,片片落叶在空中飘旋,显出一派悲戚萧索之气,正应和了她的情绪,沉甸甸的,辛酸而苦涩,悲愤又茫然。苗蕴仙那凄厉的话语犹自在耳中反复出现,让她闷闷不乐悒悒不欢。 “不要想那么多了!你这样,很让人担心啊!”怜香立在她的身后,缓慢而轻微的叹息一声。 “这就是江湖吗?”双手扶住窗台,方拓苦叹道:“以为是在帮助别人,却没想到将对方害了!还有什么武林三公子,好歹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竟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逼迫一个女人家,亏得他们做得出来!” 怜香偏过头,想了很长时间才开口道:“从一个方面来说,确实是苗蕴仙利用了你的善良,在他们眼里,苗蕴仙是一个很坏的女人,所以,他们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事情都有两面的!”方拓扯动下嘴角:“可我还是震惊于他们的表现,太有心计,真的好狠!一切运作都在暗地里,亏得他们还表现得那么焦急,完全将我蒙在鼓里。”就像是看到一个很完美的东西,等翻过背面,却那么不堪,方拓一下子根本适应不过来。 怜香幽幽道:“你阅历太浅,所以难以体会,等时间长了,你便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了。鲜衣怒马,一掷千金的豪气,毕竟只是江湖的一面。弱肉强食,才是它的准则,这是没人能改变的!他们毕竟闯荡多年,自然比你体会到的要多。之所以瞒着你,想来也是出于一番好心。” “我错了么?”沉默半晌,方拓突然道。 “赤子之心有什么错?虽然好心办坏事,却也难得!”怜香继续开解道:“错的是这个社会,你没责任,柳长风他们更没责任阿!你如此对待他们,岂不让人心寒?” “我知道了!”方拓喃喃道:“也许,我该找他们谈一谈,毕竟他们是我的朋友阿!无论如何,都不会害我的!” “这就好!”怜香见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效,便笑道:“不过你今后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了!” “我那还敢啊!”方拓的心情渐渐舒缓过来:“有了这次还不够么?” 正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传来江秋水的声音:“阿拓!开门啊!” 方拓打开门,看到满面关切的江秋水,只觉心中一暖,笑了起来:“秋水,有什么事情么?” “啊?”江秋水十分意外的张大嘴巴,想象中方拓那阴云密布的脸色变成了灿烂的笑容,让她反应不及,过了好半天,才诺诺道:“柳长风托我给你传话,他在蓬莱居摆了桌酒席,算是给你赔罪。”又犹豫的看了她一眼:“另外,哪个什么宣谕使也办完事情赶来了,人家也算帮你脱困,你好歹也见个面吧?” “好!我这就去!”方拓爽快的点头,又接受到江秋水那疑惑的目光,潇洒的送了耸肩膀:“你也说了!人家好歹救我一命,上次却让我给骂了,这次怎么也要喝上几杯赔罪不是?”说完拉起江秋水便往外走。 ********* “今天天气不错啊!”方拓漫步在星光照耀的大街上,看了看天:“奇怪,我怎么刚才没看出来!” “那是你心情发生变化的关系吧!”江秋水走在她身侧,闻言笑了笑:“你这几天的情形真的让人担心哩,还好!看你现在的样子是恢复了!” “让你担心了!”方拓笑道:“你说,要我怎么赔偿你?” “那还不简单?”江秋水白了她一眼:“待会儿我的酒你一力承担便是了!”说着贴近了方拓,在她耳旁道:“其实,你能始终这么陪着我,人家便满足了!” 方拓原本陶醉于她的绵柔细腻,吐气如兰。但听到她的话却一阵愕然,身子抖了一抖,才故意调笑道:“难道秋水小姐放弃车马,非要拉着在下漫步月下就为了说这个?” “你真的很怪!”江秋水天籁般的嗓音在夜风中变得悠远:“如果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真以为你是男人呢!太像了。从神态,举止,气质,哪点都像,一点都看不出女人的痕迹。我纵横风尘近10年,自认已经看透的人生百态。但是你,对我来说,始终是个谜!你的身上似乎有说不完的秘密。” “人人都有一张面具,你看到的,也许只是我众多面具中的一个罢了!人心隔肚皮,谁敢说真正看透某个人呢?”方拓喃喃说道:“我有过两次生命,第一次没有心,似乎体会不到人间的喜怒哀乐,第二次,我才发现自己是正常人,我能哭,能笑,会生气,现在想来,我其实还是我,也许,我还是没有找到心,这些不过是个假象?我还是没有追求,没有欲望!” 江秋水听不懂这些话,也不打算深究:“有的事情,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变得连自己都不熟悉!如果是前几天,我还相信你没有心,因为当时你对任何事情好像都提不起兴趣,但现在,我非常清楚了,你是一个正常人,那些感情都是真的!你也会生气,也会失落。更会做傻事!”说到这里,她又笑了。 “对不起!这几天你一定过得很不好吧!”方拓望着她那明显消瘦的面庞,心中泛起一阵愧疚。 “你还有脸说?看你下次还敢这么胡闹?”江秋水双目一瞪,劈头训道:“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害我哭得好惨,尤其是听说他们劫狱屡次失败之后,人家真的以为你要死了哩!” 方拓神色变得黯淡:“我也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没想到,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你,”江秋水看清他的表情,心脏抖的厉害,着实后怕:“你那时真的是要” “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方拓哈哈大笑:“说实话,我那几天还在担心不会武功的你会去劫法场呢!” “我是有这种想法!”江秋水坚定的语气让四周的空气一滞:“你也许不相信,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是男人,我一定会为你疯狂到底的。即便即便是现在这样,我知道,我已经不能自拔的动了情,我”她再也说不下去了,这是世俗不容的感情,她没有勇气说下去. “傻瓜!”方拓忘记了此时的身份,温柔的给她拭去了泪水:“你明知道” “是的,我知道”江秋水不顾一切的靠进她的怀里:“我知道不可能,可是,已经身不由己了,怎么办?怎么办?”方拓再无言语,只能抱住怀里的娇躯,紧紧的,紧紧的! **************************************************** 方拓和满面赤红的江秋水赶到蓬莱居,在伙计的引导下,她们来到早就被包下的二层,柳长风,冷幕白,余文杰已经坐在那里,看样子等好久了!见到方拓二人,连忙起身相迎。面对方拓,更是小心翼翼,赔上满脸笑容。 方拓心结已解,还是像过去那样对待几人,不一会儿,最初的尴尬气氛也慢慢的开始转变了。 “咦?”聊了半天的方拓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环顾四周:“那个宣谕使大人没来么?” “别大人大人的叫!”冷幕白不客气道:“你就同我们一样叫他名字便好了!至于那家伙,被新任知府缠住了,估计马上就会到。” 果然,他话音未落,一道声音就自楼梯口方向传来。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楼下上来一男一女,男的相当年轻,脸上带着顽皮的笑容,正是前几天见过面的宣谕使朱瑜。女的则亭亭玉立,做婢女打扮。 “师兄好!”朱瑜笑了笑,又对众人转圈行礼,口中夸张道:“各位大哥好!许久不见,小弟想念的紧哩!” “你看看,才两个时辰不见,到他这里就变味了。官场里顺口胡说的本事倒是学了个十足。”柳长风苦笑着摇摇头:“只怕再过几年,你把我们卖了,哥几个还替你数钱呢!” “还不过来坐下?”冷幕白摆出那副师兄的臭架子:“是不是要我们请你啊?”话里却有掩不住的笑意。 “不用不用!”朱瑜连忙上前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冷幕白旁边,而那婢女也一言不发地坐在主子旁边。 “上次在江宁分开快一年了吧?嫣玉丫头越来越漂亮了!”冷幕白全不似先前对朱瑜的态度,满面春风地向那婢女笑道:“朱小子没有欺负你吧?有就和师兄说,我帮你治他!” “我哪敢!”朱瑜抱屈道:“她管得我可严了,好像她才是主子,这不准,那不许的!”眼睛却弯了起来。 “活该!”余文杰插嘴道:“你这小子就该有人管管,免得做了官也给我们兄弟丢脸!”又抬头对嫣玉说:“嫣玉以后可得更严厉些,让他多吃些苦头!” 方拓则诧异的看着一切显然,在众人心目中,那嫣玉的地位比朱瑜要高得多。对她说话的语气竟还有着一丝尊重。在这个时代,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嫣玉知道了!”正疑惑间,却见那嫣玉微微一福:“不过我家少爷虽然年轻,调皮好动了些,但每遇大事却临危不乱,处理的井井有条,恐怕再过不久就用不到我了!”随即脸色一黯。 “哪里话?我是不会不要你的!”朱瑜连忙转头,当众捉住她的手软声道:“你不是说要一辈子服侍我吗?不许反悔哦!” “咳!”众人一阵猛咳,并一个劲儿地瞟向方拓和江秋水:“收敛点,不像话!” “嘿!”朱瑜尴尬地搔搔头,却也突然瞧见江秋水,一抹赞赏在眼中闪动,拱手道:“这便是秋水小姐了吧?早闻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阿!” 江秋水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可能是想到对方的身份,所以有些腼腆。 而朱瑜对她的异样并未在意,只是转过头,好奇的打量着方拓,问道:“这位大哥是?”他显然没有认出来。 “你不认识他?她是阿拓!上次牢房里那个!”柳长风拍拍他的肩,露出一副吃惊的脸色,却假得很:“怎么样?是不是完全不同?” “阿,阿拓?那个兰姑娘?”朱瑜音调抬高不少,明显被吓住了。过了半晌,将嘴贴在柳长风的耳边,轻轻说道:“上次见她明明是个相当妩媚动人的女子,没想到穿上男装是这样有,有气质,真让人不敢相信!”又仔细地打量了方拓,再次压低声音:“如此与众不同的人物,我师兄竟然放过了!更是不可思议!这样……”缓了缓,搓着双手,用最低的声音道:“你看小弟我有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大哥引见一下,扇扇风什么的,小弟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刚说完就觉着后背火辣辣地疼,却见嫣玉阴沉着脸盯着他,且一只手放在他的身后,又一阵疼痛传来,他立刻头一缩,嘟囔道:“开个玩笑也不行?” 方拓心里叹口气,终于忍下杀了那两人的冲动,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那嫣玉一眼,才对朱瑜抱拳道:“上次多谢宣谕使大人相救!只是当日在下心情不好,言语中冒犯了大人,还请原谅则个。” “阿,阿拓?”朱瑜舔了舔嘴唇:“你是众位大哥的朋友,怎好如此客气,直呼我名字就好!什么狗屁淮南东路宣谕使,那是外人叫的!在这里,小弟怎敢拖大?”他又看了眼冷幕白,故做委屈道:“否则师兄非收拾我不可,从小到大,他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哈哈!你还知道!”众人一阵大笑,便连嫣玉和江秋水也掩起嘴来。 却见那朱瑜突然正起面孔,朝方拓深施一礼:“生命诚是可贵,轻易放弃不是聪明之举!” 方拓看着他,暗感其心思灵动。回礼道:“我已经想明白了!” “好了!既然一切都解决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冷幕白叉开话题,并不想这样的气氛继续下去:“也算是给我的师弟重新洗尘压惊!” 而到此时,席间的气氛才真正热络起来。 方拓浅尝着杯中之酒,她很享受现在的气氛,大家决不勾心斗角,脸上挂着的也是真诚的笑容,只是,随着对人类社会了解的加深,从今以后,这样的日子还会经常出现么?她有些茫然,恍惚间,耳中却听到一阵熟悉的旋律,不自觉的,她站了起来。 众人察觉到她的异样,也停止了闲聊。场面顿时静了下来,而下层传来的歌声也越发的清晰了。 “……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夜互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在那边,那婢女嫣玉竟也轻声的附和唱起来。 “咦?”冷幕白好奇的转头:“嫣玉丫头不是一直在杭州今日才到么?怎的也会唱这首歌?” 嫣玉喃喃道:“我自然会唱,这首歌再熟悉不过了!”她的眸中光彩流动,那里有欣慰,又兴奋,又迷惘,还有一丝惊喜和迫不及待的焦急。过了许久,她身子动了动,似乎想冲下楼去,但脚抬起又落下,犹豫一阵,才对众人说:“这是小婢家乡的歌曲呢!很久没在这里听到了!不知道小婢能否越矩将那唱歌的人请上来!小婢对那个会唱我家乡歌曲的人很好奇呢!” “哈!”柳长风大笑一声,眼中闪现一丝狂热:“这你可就问对人了!你知道这首歌在扬州最早出自一位仙子之口!”他指向方拓:“那仙子不是别人,正是阿拓阿!” 方拓虽不喜柳长风对自己的称呼,但她更震惊于嫣玉的言词,惊喜的扭头望去。 同时,嫣玉也看到了方拓那悠远而又深邃的眼睛,身子竟连连抖动不止。 众人诧异于两人的反应,虽然不解,但却无人有心情打扰那对视的二人,过了许久,才听得嫣玉那带着复杂情绪的说道:“少爷,待会儿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同这位兰姑娘好好聊一聊了!” ********** 深夜,流芳阁,方拓房间。 “方拓”方拓抿着嘴,对着坐在她对面的女子重新自我介绍道:“也是兰若冰,你可以叫我阿拓!” “于芊芊!”女子笑了笑:“不过我喜欢你叫我嫣玉。” “嫣玉?看样子你很喜欢现在的身份!”方拓给自己倒了杯茶。将自己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才道:“你愿意说出你来这里的过程么?” “你可能不相信,我之所以会出现在北宋,完全是因为一个失败了的法术……”嫣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迷茫…… *********** “什么?苗蕴仙死了?”女装的方拓站在房门外,对面便是衙门的刘捕头。 “是啊!是服毒自尽!”刘捕头叹口气:“只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毒药,如此霸道,我到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开始溃烂了,连相貌都分辨不出来,不过按衣着与身材来看,确是苗蕴仙无疑!” “这样啊!”方拓故意皱紧眉头,看向刘捕头身后,那里柳长风刚刚走进来,并向着她点头。她微微一笑,口中却道:“这可麻烦了!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你们怎么看管的?不是说好我们要亲眼看着她死么?”柳长风插进身来,语带刁难:“好好的一个人竟能让她服毒自尽?岂不是便宜了她?” “我们也莫名其妙阿!”刘捕头的样子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心中却在叹气,真是流年不利。怎么会让人死了呢? “那就算了吧!”柳长风也跟着叹口气,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对方手中:“虽然不能亲眼看到那可恶的女人伏法有些可惜,但也怨不得你们!谁让那女人那么狡猾呢?这些银子捕头大人就拿去喝杯茶吧!” 刘捕头千恩万谢的离开后,柳长风才幽幽长叹道:“他们已经离开扬州了!但愿你这次做的不是傻事!”说完,也跟着走了出去。 方拓看着他那萧索的背影,突然道:“怜香,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什么话?”半空中飘出一道声音。 “我的武功能恢复么?”方拓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在古代,尤其是自己这样的情况,没功夫还混什么呀! “当然能!要我帮忙的话会更快!”怜香的语气相当肯定,这也让方拓放下心来。 “那就好,以后拜托你了!”方拓喃喃的说,目光望向窗外很远的地方,自己也在心中做下一个决定! *************** 三天之后 余文杰有事情到杭州了,极度无聊的柳长风和冷幕白一早就来到这里,因为太早,不方便进入内院,所以只能坐在前厅蹭茶。 正说得开心的时候,披头散发的江秋水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 “你,你怎么了?”冷幕白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阿拓呢?”柳长风有些紧张的看了看江秋水的身后。 “你们自己看!”江秋水叹口气,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后会有期?”柳长风和冷幕白凑过去,看到纸上的落款是方拓,不由倒吸口凉气。 “她,她就这么走了?”冷幕白有些不敢置信。 “这怎么成?”柳长风急得跳了起来:“她现在武功全失,不是很危险吗?” “是啊!”江秋水叹口气,倒在椅子上:“就这么走了!带着小文宇,伤还没养好!关键是她们带的钱根本就不多,到外面不是吃苦去吗?”说完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你这个没良心的!要走怎么不带上我啊,我都说死也要跟着你了!” “把余文杰找回来,能派的人都派出去,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回来!”柳长风头上青筋涌动:“一个人受着伤,还带个小孩子,没有多少钱,能到哪去?简直是胡闹!”最后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 这时,扬州南下的一条小路上,“师兄,以后就咱们两个闯荡江湖啦!”顾文宇有些兴奋,这段日子方拓陪在他身边的日子少只又少,前几天甚至连面都见不到,好不容易回到流芳阁了,师兄还天天被几个缠人精磨着,这是他的师兄耶,怎么总有人抢呢?所以方拓一带他出来,他就高兴的不得了,终于能摆脱那些人了。 “是啊!咱们先找个地方,我养好伤!”方拓宠溺的摸了摸小文宇的头:“去峨眉山,再拜访一下刀君,顺便游览整个江南!” “好啊!”顾文宇一下揽住他的脖子:“我还以为师兄不要我了呢!” “怎么会?你是我这世界唯一的亲人了,怎么回不要你!”想到这几天确实忽略了顾文宇,方拓有些愧疚的说:“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师兄最好了!”顾文宇完全的沉浸在那温暖的怀抱中,眼睛有些湿润了。 “可怜的孩子!”方拓叹口气,低身抱住了他。阳光下,山道上,两人的影子洒在路中,被拉的老长老长!—— PS:有朋友说穿越时空的人不应该太多,哈哈!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君不见,整个军团,甚至一个城市到了古代的事情不是比比皆是么?哈哈!至于什么独特性,不要也罢!而且,嫣玉的出现牵涉到了未来的结局,不得不加阿! 第十四章 拨却白云见青天(修订) 第十四章拨却白云见青天 正式版第十四章拨却白云见青天 太平兴国四年初。杭州地界的南新镇。 这是一个三面环山的谷地,美丽的小河悠然前行,潺潺流水,啾啾鸟鸣。一座农家小院临山而立,半掩在河岸的绿树当中,神秘,平和,宁静! “我回来了!”顾文宇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菜园子,对穿着一身文士服,却蹲在地上用镰刀除草的方拓说道。 “今天挺早的嘛!”方拓头也没抬,手中依旧忙碌着,这草长得真快,没几天就这么高了! “今天学堂换了夫子,所以提前放学了!”顾文宇蹲在方拓旁边,将手放在草根处用力的一拽,一堆连着菜苗的东西就从土里出来了,偷看方拓一眼,见她没有注意,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又将菜苗连着杂草重新埋了回去,不再帮忙,以免挨骂! “王老夫子呢?”方拓诧异的问道,那王夫子年纪是大了点,对人也没有好脸色,不过学问还是不错的。他并没有发现顾文宇捣乱的动作。 “王夫子家里有事,明天就要走了!”顾文宇站起身,有些亢奋。王老夫子在的时候顽皮的他可没少受到惩罚,这下可解放了! “那得准备一下,明天咱们就去送他,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不管怎么样,他是位相当尽责的老师。”就是死板了点,酸气浓了一些。这半句也只能在心里说,顾文宇的想法她哪能不明白,不过方拓觉得自己有责任将文宇培养成一个能独当一面同时又心地善良的人,所以言行上言传身教外,在各种小事情方面也不忘利用机会进行引导教育,毕竟,小时候接收到的东西对一个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哦!”顾文宇点点头:“那我去捉只兔子给他好了!” “其实是你想去玩吧?”方拓笑道:“去吧,不过这之前先将鸡窝里的蛋捡出来。” “是,我走了师兄。” 看着眨眼间就跑出很远的顾文宇,方拓摇了摇头,小孩子就是天真活泼精力充沛,低下头却惊呼出来,原来自己一个不小心用镰刀将菜苗划折了,心虚地四下看看,和前五棵一样,使劲儿将那菜苗得根部往土里硬塞,再将断掉的那节合到缺口处,最后培上土:“这样大概就能活了吧?”她自我安慰道,虽然压根就不相信,但是这么一做,心里确实踏实不少。 方拓和顾文宇摆脱柳长风他们的搜寻来到这个小镇居住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了,当初还是怜香执意要将这交通不便少有人来往,同时又风景秀丽的地方当作方拓的疗养之所,现在他们已经过得很习惯了! 凑巧的,他们刚到这里就有一个人家要北上寻亲,于是没花多少钱,这靠山临河的院子连带着几亩好地就成了方拓的财产,因为出门前师伯给的200两银子本就所剩不多,有了这些地,至少在方拓疗伤期间,他们会衣食无忧,生活有了保障。 方拓仿佛又回到当初和吴莲在一起的那虽清贫却自在快乐的日子,开春的时候,还种了很多菜,养了几只鸡,这样看起来和普通农家根本就没有区别。 多亏了怜香,方拓现在虽然恢复的缓慢但效果相当明显,已经能感受到体内细微的真气流动了。即便是还不能够运功,这也是让人很兴奋的事情了。当然其中还会有令人苦恼的事。那种疗伤的过程实在太痛苦了,首先将一种叫“吉莫草”的剧毒山草磨碎,熬成汤水每日服用,这种药有很大的副作用,会让人像长重病一样,长期胸闷,身体虚弱甚至出现咳血的现象。而且每隔一天。还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身无寸缕地泡在水了,用金针插入头顶七处大穴。怜香则现身控制方拓体内的真气运行,这个过程是最关键也是最痛苦的一步,浑身上下撕裂一样,时冷时热,各种几可乱真的幻觉也会出现,每一次都像经历鬼门关一样让人心悸。 第二天夜里,顾文宇睡着之后,方拓披上一件衣服,准备到附近小河的僻静地方去疗伤。 没想到刚出屋子就听得院子的栅栏外传来异常的声响。“谁?”放眼望去,皎洁的月光下,一个男人正站在那里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他。 方拓叹口气,知道自己为了方便没有束头发,让别人看到了“真实”的性别。“你是谁?三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直接纵身过去,站到那人面前。 “我……学生……”那人看着方拓的脸,竟然慌张的说不出话来。 方拓见他这样,索性抽出夜晚用于防身的软剑抵在那人的脖子上,连拖带拽地将他“领”到院子里来:“你是谁?来干什么?说?”越到后来语气越严厉。 “学生…学生……”那男人看到颈上闪着寒光的利刃,更见慌乱,但奇怪的是说话却流利起来:“学生肖子颜,见过姑娘!”谁知刚说完,大腿上就被狠踹一脚。 方拓眯起眼睛,靠近肖子颜的脸,冷冷的说:“我警告你,不要叫我姑娘!” 平白挨了一记,肖子颜痛呼出声:“那叫小姐?” “啊!”又挨一记更重的,他哀号:“大嫂?” “噢!”这一下,肖子颜疼的叫都叫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抽气,半晌才委屈地说:“那你让学生叫你什么啊?” “大侠!”方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也知道自己有些不讲理,不过她可不管这些,心里正不爽着呢:“你叫我大侠,听到没,小子?” “大,大侠?”肖子颜脸色古怪,撇撇嘴,突然感觉脖子更凉了,连忙唯唯诺诺的说道:“您是大侠!” “你到这里做什么?”方拓看他的力气连此时的自己都不如,而且明显毫无武功,一身宽大的文士服再加上这呆傻的样子更不是做偷儿的料,对他的来历更加感兴趣! “学生的老师王老夫子要回乡,学生去送他,没想到迷了路,就来到这里!”肖子颜咽口口水,畏惧地看着他。 “胡说!”方拓两眼一瞪:“王老夫子在东边出镇,你跑镇北干什么?而且他中午就走了,你半夜来送行?” “北面?”肖子颜愣了一下,随即干笑道:“学生自幼有个毛病,辨不明前后左右,分不清南北东西,出门必定迷路!”顿了一顿,神色突然有些兴奋:“这次只走了几个时辰就找到了离东面不远的北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唉!”方拓无力的叹口气,哪有人白痴到这种程度,刚要再问,旁边就传来顾文宇的惊呼:“肖夫子?” “夫子?”方拓好好打量了一番肖子颜,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你还是夫子?”不是吧?这白痴还能教学生?那学生不是很辛苦?每天上课都得先去找迷路的老师! 肖子颜扫了光脚站在屋门口的顾文宇一下,又瞄了一眼方拓,尴尬地搔搔头:“学生是今天接替恩师王老夫子的,碰巧来到这里,打扰了,打扰了!” 方拓收回软剑,面对这样的人,还能怎么样?只能扯动嘴角:“先生受惊了,真是对不住!”接着反应过来,上前拉住他的手,显得非常热情地说道:“先生‘累’了一下午了,还没吃饭吧?快,进屋吃点东西,真是怠慢!” 不由分说的扯肖子颜进了屋,热了一些饭菜给又累又饿的肖子颜。 叹口气,坐在狼吞虎咽的肖子颜对面,趁顾文宇不注意,拽了他的一只袖子,小声的,恶狠狠地警告道:“今天你看到的一切,希望你能忘掉,我不愿意听到任何关于我的传言!” “噢!”肖子颜被他那冷冰冰的眼光看得脊背发凉,连忙听话的点头。 “嗯!”方拓满意的笑了笑,却瞟见顾文宇向这里看来,忙变脸道:“哎呀,先生怎么不吃了?” “我!”肖子颜畏惧地眨了眨眼睛,又接收到那警告的目光:“我吃饱了!” “文宇,送你先生回家,小心一些!”方拓笑着站起来:“先生,那我就不送了!” 肖子颜可怜的对桌子上那些吃了一半的食物咽了咽口水,虽舍不得,但还是老实地跟顾文宇出去了。 看着他们走远,方拓的眉头皱了又皱,半天才无奈的叹口气。自己这样子被看的一清二楚,但愿不要惹来麻烦才好! ※※※ 方拓担心了几天,但镇上一直没有关于她性别的传言出现,这让他放心不少,看来肖子颜还是个守诺的人。 除了学堂中的孩子们多了每天寻找失踪的夫子的工作之外,小镇的一切仍然是那样平和宁静。方拓也恢复了往日的心态,似乎那晚的泄漏事件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河边,柳下,微风中,方拓弹起那把从流芳阁带来的古琴,一群闲来无事的人聚在附近,这样的节目,自从方拓搬来之后就经常发生,在江秋水那里学习了操琴的基本方法,自己已练了半年,虽然还比不过江秋水那样超绝美妙,但叮叮咚咚的琴音中充满自然和谐的声音。而之所以在流芳阁放弃了吟霄而改用这不知名的琴,除了吟霄太过显眼外,这张琴发出的音响低沉雄厚,很适合男性的自己,这也是其中的原因。 在这小镇里,方拓是名人,因为她那独此一家的音乐和不自觉显露出来的文采。纯朴的村民认为他这样有学问的人是值得尊敬的,所以非常喜欢和她在一起,有什么事情也爱找她商量。而方拓呢?除了对那些以各种借口接近的那些少女头疼之外,还是很享受这种生活的。 附近山顶白云飘浮,云雾缭绕,山上的树林郁郁葱葱,茂密苍翠。这时候,正是花开的季节,各种颜色点缀远处的平野,加上潺潺的河水与绚丽的夕阳,让人留恋陶醉。而方拓的琴声,给这美景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韵致。没人会忍心打破这如画似梦的景致。 似乎过了很久,方拓结束了手指的动作,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看看天上那即将落山的太阳,时候不早了!站直身体,对听琴的那些人略微颔首,抱起琴,在那些惊羡,崇敬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院子。但,早有人在那里等着她。 “你!”方拓看见自家门口站着的人,微微一愣:“自己来的?”又向四处看看。 “我是自己来的!”肖子颜自豪的点点头。 “真不容易!”方拓看到他那神情,着实诧异,一个路痴竟能从学堂走到小镇另一头的这里,什么不容易?简直能用奇迹来形容! “方拓,方公子!”肖子颜特意加重“公子”那两个字:“不请我进屋坐坐!” “这,怕是不方便吧!”方拓觉得有些头疼,眼前这人完全不似前几天那样任自己摆布,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想早些打发了他。 “这男女同处才不方便,咱们两个大男人哪有此说?”略有深意地笑了笑:“我来可是有事情专门找大侠你的!” “进来吧!”方拓叹口气,打开了院门。 “说吧!什么事情?”方拓倒了杯茶递给肖子颜,一般情况下,待客的礼节他还是会照做的。 肖子颜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是学堂的事情,学生希望您能教孩子们琴艺!” “哦?”方拓品了口茶,抿起嘴角,玩味儿地看了看肖子颜:“我这种奇淫技巧竟能入得夫子法眼,真是荣幸之至。”没想到这穷酸儒生竟能看得起自己这点本领。 “哪里,其实这里的人们都希望由你来担任夫子一职,教导孩子们。”肖子颜抬头看了方拓一眼:“学生原本也有此打算,无奈仔细想来,学生尚需凑足进京赶考的路费,实在退让不得,而且……”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他发现方拓的真实性别,更加不会让贤了! 方拓了解的点点头,撇嘴嘲讽道:“说到底,你是瞧不起我!”对于这种思想,长在男女平等时代的他自然不会习惯。 “学堂的孩子们特别喜欢你,所以学生希望能在农闲的时候有人多教他们一些东西!”肖子颜站起身,对方拓一揖到地: “夫子如此低姿态的请求,我若是不答应是不是显得太不讲道理呢?”方拓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悠闲地端起茶杯:“好吧!我明天就去学堂!”反正她也呆的无聊,更何况,去教琴每月还有银子能贴补家用,何乐而不为? “那学生在这里就多谢了!”肖子颜又施礼道,他那种欣喜的表情让方拓很不自在,有一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接着两人安排了彼此的课程,而且讨论了一些细节。肖子颜直到吃过晚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 方拓捧着琴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后跟着肖子颜。这几天的事情果然应证了方拓之前的不安感觉。这小子总是阴魂不散的跟着方拓,偏偏能够找到各种理由,让方拓没办法反驳,就像今天,借口方拓一个人走路不安全,非得要送她回家,天知道,她现在虽然因为“吉莫草”的副作用表现的虚弱一些,不过和一个每次都找不到家的路痴相比不是安全多了?不过方拓答应了,因为觉得让他回去的时候迷路走上一宿也不错,算是对这几天自己吃瘪的一点补偿吧! “我跟你说,今天我可不让文宇送你,你自己回家!”方拓翻翻白眼,恶狠狠地说道。先把话说明白,免得到时候赖帐。埃?这个顾文宇下午没有上课,跑到哪里疯了?回去非得收拾他不可! “好!”肖子颜点点头,他才不在乎呢! “你……”方拓还要说什么,却见他家附近的钱家大小子跑了过来,见到他就气喘吁吁地喊道:“方,方大哥,你家文宇出事儿了,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事?快说!”方拓心中一急,捉住钱大的手臂就向前跑,边跑边问。 “我们几个在西山上发现了一个山洞就进去探险,没想到里面有一个能冻死人的水池,文宇不注意掉了进去,我们拽上来的时候怎么叫也不醒。李大夫说恐怕不行了,让我来找你!”钱大总算嗑嗑巴巴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现在就开了?”怜香的声音传了出来,方拓身体一顿,但时间不等人,虽觉得问题不简单,但也不打算现在追究,松开手,自己率先往家里奔去。 ※※※ 方拓家的小院子里,此时已经站满了焦急的村民,见方拓赶来,忙让出一条道让他通过。 方拓心急火燎地奔到屋里,只见包着几层棉被的顾文宇痛苦地躺在床上,脸上结了一层霜,嘴唇被冻得发白,心中更是惧怕,这可是她弟弟。 “别碰他,会冻着你的!”李大夫见方拓要触摸顾文宇的脸,连忙告诫道。 方拓却顾不得这些,使劲拍打着文宇的脸:“文宇,文宇,你怎么了?快醒醒!”果然,一接触顾文宇的皮肤,方拓的手也立刻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他怕是不行了,准备后事吧!”李大夫悲切地叹口气,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方拓听他一说更是焦急万分,坐立不宁之际却听得脑中怜香说道:“你别急,有办法治好他!不过先把这些人打发走再说!” 方拓总算放下心来,怜香的本事她最清楚,说能救顾文宇就一定会有办法。 “你们都回去吧,我有办法让他活过来!” 村民们听到他这用平静的语调说出的话,都很吃惊,还以为是伤心过度疯了,这人冻成这样,身上的肉都青了,怎么能救过来? “出去,让我静一静!”方拓见他们不动只是诧异的看着自己,心中恼火,说的话也不再客气。 “出去吧!”李大夫觉得这样也好,将村民们打发出去,回头看了方拓一眼,叹口气,自己也关门出去了。 “怜香,这是怎么回事儿?”方拓见屋里没人,打算向怜香问个清楚。 “事情紧急,你先按照我的话做,咱们边治伤边解释!”怜香说道:“还记得我给你疗伤时真气的运行方法吗?你试着将自己的真气输入到文宇体内,按照那个路径疏通他的血脉,将你身上的寒玉挂在他胸口,让它吸收透出来的寒气!” “好!”方拓急忙照着怜香的话做,刚将寒玉挂上,房门就撞开了。 “文宇怎么样了?”肖子颜狼狈地闯进来喊道。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没看我要救人么?”方拓皱眉道。 “他们说文宇不行了,我来看看!他们还说你疯了……”肖子颜没有看到方拓不耐烦的神色,还要上前察看方拓:“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 “你他妈给我滚!”方拓再控制不住,指着肖子颜的鼻子喝道。这人怎么那么烦?“我……”肖子颜从未看过他这么狠厉的神情,一时反应不及说不出话来。 方拓见他还不出去,抽出软剑,对肖子颜身后的几个村民喊道:“你们把这杂种拖出去,要是谁不长眼再敢来打扰我,我宰了他!”说完不顾身体不能妄动真气的情况,挥起软剑,身前的桌子瞬间化为粉末。 村民们哪见过这种情景,惊惧地照着她的话将吓呆的肖子颜带了出去,谁也不敢进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落到那桌子一样的下场。 方拓牵动心脉伤口,喷出一口鲜血,见没人来打扰,心情总算平复下去。坐到顾文宇床边,按照怜香的指示开始进行治疗。 ※※※ 接下来的几天,方拓能从村民们望向他的目光中明显地感觉到崇敬,惧怕。毕竟,她不但在村民的眼前露了一手镇住场面,而且成功地救活了顾文宇,村民们对她的评价已经不只是有学问,有能耐那么简单了。 不过方拓并不在意这些,她现在满脑子想的是今晚的行动。据怜香所言,当初之所以选定这里作为疗伤地点,不只因为山上茂密的吉莫草,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是一百年一开启的神秘岩洞中的寒泉。方拓的伤,原本就是要靠地底那种泉眼散发出的寒气才能治愈,因为这里靠近寒泉,所以即便那神秘岩洞不开启,也能慢慢的治愈伤势。如今那寒泉出现了,只要能在夜晚泡在寒泉里运功,那武功就能立刻恢复了,她怎能不兴奋。 “晚上带我去那个岩洞,你就把守在洞口,不能让任何人进去,知道么?”方拓对已经生龙活虎的顾文宇嘱咐道。 “噢!”顾文宇点点头:“可是师兄,那水很冷,你真的要靠那个恢复功力?”一想起当时的感受,他现在还会浑身发凉,恨不得多加几件衣服。 “对!只要过了今晚,我就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不用像现在这么虚弱了!”方拓在收拾东西,功力恢复后,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离开,现在开始准备并不嫌早。 “肖夫子这两天总是站在咱家门外,好像不敢进来!”顾文宇从窗口扫了眼外面栅栏的方向,哪里有一道让他熟悉的身影,在那里很长时间了! “不用理他,他差点让你丧命!”方拓狠狠地将一个包袱对紧系严,又发泄似的拽了拽。这人真烦,他最讨厌这种只知道读书的穷酸,婆婆妈妈的,看了就生气。 “可这样不理他好吗?”那可是夫子阿,不是应该受到尊敬的吗? “咱们走的时候会和他打招呼的!”方拓不打算再为这种事情伤脑筋,直起身,伸出右手,对肖子颜所在的地方竖起一根中指,也不管对方明不明白。 ※※※ 方拓觉得心情好极了,虽然由于长期服用毒药的关系,身体还会虚弱很长一段时间,而且随时都会咳血。但他已经能够自如的运行武功了,甚至功力比过去高了一倍,相信现在余文杰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师兄,恭喜你!”顾文宇高兴地说,师兄的功力恢复了,这样是不是意味着真正闯荡江湖的日子离自己不远了呢? “同喜同喜!”方拓抱拳笑道,心里估算了剩下的资产:“为了庆贺,咱们到镇上唯一的酒楼大吃一顿,怎么样?” “好耶!”顾文宇跳起来抱住方拓的胳膊:“什么好吃的都可以吗?” “这个嘛!”方拓摸了摸下巴,笑了笑:“只要银子够,没问题!” 来到镇中央既是酒楼也是客栈的太白居,和往常一样,这里人少得可怜,只有零星的几个喝茶的闲人。 “老板,好酒好肉上上来!”还没进屋,顾文宇就迫不及待的喊道。 方拓苦笑着摇摇头,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在顾文宇点菜的时候,她的目光望向外面的街道上。谁知这一看,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里走来,那人来到跟前,正好与方拓的目光相对,方拓睁大眼睛,有些不自然道:“裴冷?” 第十五章 落花踏尽游何处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站立在街道上,一领宽袖长袍破旧不堪,肮脏之极。散发着恶臭,街上行人都远远的避开。那人却对旁人鄙夷的目光浑然不觉,只是轻轻摇晃着手中那同样肮脏的布包,对着酒楼外那包子铺吞着口水。 方拓最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但经过仔细辨认,那人正是裴冷无疑。虽然它同裴冷只是在晚上见过一面,但当时她刻意的打量过裴冷,所以对于那面庞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裴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这种样子?苗蕴仙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方拓站起身,向裴冷走去。 “裴冷?”她小心的探身上前。 “嗯?”裴冷听到这声称呼,却是反应惊人,他连连摇首:“不,不,我不是裴冷那淫贼!”一边说一边后退,并且惊惧的看向方拓,眼神中满是戒备和小心。 “苗蕴仙呢?”看到他这个样子,方拓皱紧眉头,而这时候,她才发现,裴冷怀中布包中,竟然露着一张婴儿的脸,只是那婴儿不闹也不哭,不知是死是活。 “我认得你!”裴冷指着她的鼻子,眼神瞬间由惊恐化为狠厉,他咬着牙道:“若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这么惨!” 方拓愣了一下,又关她什么事情?难道柳长风几人还在背着自己为难苗蕴仙不成?她撰紧了拳头,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刚要再问个清楚,却听得路上行人的惊呼之声,转头看去,只见那裴冷竟然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已经是人事不知。 ************ 一身女装的方拓将必要的东西都收到包袱里,转头看了看床上呆坐着的裴冷和襁褓中婴儿,叹了口气。 “这是一种罕见的病症,受不得刺激,以后只能浑浑噩噩的,时好时坏……”这是镇上大夫诊治的结果,那日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裴冷确如大夫所言,有时糊涂有时清醒。恐怕真的是不好根治。 又想起裴冷恢复神志时那怨毒的眼神和话语,心中泛起苦涩的滋味。通过那些只言片语,她已经了解到了很多的东西。当日苗蕴仙和裴冷确实得到了柳长风的帮助,逃离出扬州。但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一时疏忽,参与围堵过苗蕴仙的江湖人都知道了裴冷的淫贼身份。就在苗蕴仙两人打算隐姓埋名的过完下半辈子的时候,那些被包天德女儿雇佣的杀手也随之而来,接下来的,还是无止境的追杀。最终,苗蕴仙受不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只留下受了刺激的裴冷和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撒手而去。 裴冷完全将他当作杀害苗蕴仙的凶手,那种被冤枉却百口莫辨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干脆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他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方拓脑中如此想法。但仔细算来,裴冷落到如此下场,自己确实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更何况…… 她看向床上那因吃饱了而熟睡的婴儿,孩子是无辜的阿? “你就心软!”怜香在她耳边气愤道:“你还打算一辈子照顾他么?人家可不会感恩啊!他如此恨你,难保以后醒来不会加害于你!” “孩子?孩子是无辜,可他长大了怎么办?在裴冷的影响下就不会将你当做仇人了么?” 方拓死劲摇晃了头,想将一干杂念甩出去:“我知道这样做非常不妥,可毕竟是两条人命啊!让我当作没看见,不管不顾的就此离去,良心上受不了,将来更会后悔一辈子。”在她心目中,人的生命是无价的。 “这样的包袱,会让你一辈子喘不过气来!”怜香再次强调:“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面对那种悲惨的事情,可这种仁慈不会得到回报不说,还会留下无穷的后患,你好好想一想?” “算了!不想这些了!”方拓苦笑道:“这样吧!反正我功力恢复了!直接向柳长风他们借一些银子,找到一户偏远的好心人家,将裴冷安置到哪里,接下来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按她的想法,即便是现在不好心收留,裴冷和孩子也未必会死,与其让自己良心不安,还不如趁现在帮一把手,想来,等孩子长大了,她也离开古代回家了,就算对方想找自己“报仇”,那又有什么关系? 刚打定主意,顾文宇便走了进来:“师兄,车准备好了!”眼睛却一直瞪着裴冷,他还记得这个男人对师兄的态度,心中自然不会高兴。 “你把包袱拿到车里去吧!”方拓勉强笑了笑,抱起了孩子。 “我们来帮忙了!”几个热心村民走进来,看到方拓的打扮却呆住了,惊艳,迷茫的表情全都挂在脸上;“方,方先生,你怎么,怎么” 方拓表情尴尬地站在那里,倒是顾文宇走进来,看到那些人的样子,嘟囔道:“我师兄本来就是这样子,她就是女的。是你们笨而已!” 在那些晕乎乎的村民的帮助下,一辆载着两大两小四个人的马车总算行驶在向西的官道上。想起临走前那些村民们的表情,坐在车夫旁边的顾文宇禁不住笑了起来,那些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尊敬了半年的人是个女子,那些追求过他师兄的那些少女的表情更是精彩,有号啕大哭的,有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更有要投水上吊自杀的,真是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车里的方拓却是如坐针毡,她总是感觉裴冷那满是恨意的眼神在瞄着他,不管怎么说,苗蕴仙的死总和自己有关联,心里多少也有些愧疚,手里抱着他们的孩子,心头涌起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找到一块布,刚打算披在裴冷的头上,车子却挺了下来,害得她险些跌到,欲开口相问,却见顾文宇拉开车帘,用下巴指了指外面:“师兄,外面有人要见你!” 方拓抱着孩子下了车,看见一身狼狈的肖子颜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 “你今天没迷路?”方拓扯动嘴角,强自笑道。 “我从早上就等在这里了!”肖子颜说道,又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你,换回女装了?” “这不明摆着嘛?”方拓皱起眉头,这人还是那么迂。 “我想问,你可以带我走吗?”肖子颜搔搔头,半响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啊?”方拓被他吓了一跳,接着飞快地答道:“不能!” “为什么?”肖子颜失望地说:“我正好打算进京赶考,咱们正好顺路!” “你还真是路痴啊!”方拓嘲讽道:“我这是在向西,而京城在北面,什么叫顺路?” “是吗?”肖子颜愕然半晌:“可村里人这么告诉我的阿!别是你敷衍我吧?” 方拓无言,对待这种人她有什么办法?想了想,突然举起孩子,笑着说:“这是我的孩子,怎么样可爱吧?” “可爱,可爱!”肖子颜回答说,又立刻低下头 方拓看他尴尬的脸色,心头开朗不少:“我同你走在一起真的很不方便啊!就这样了!你保重,我要走了!” 马车又开始前进了,顾文宇回头看了看孤单单站在身后的身影,心里好笑:“师兄,你为什么骗他?” 方拓也回头看了一眼,“这苍蝇让我最近很不自在。这么对他已经是算相当宽容的了!”自己这段日子处处吃瘪,实在活得窝囊,前面就是余文杰的老家,到哪里不如给他搞一搞,谁让他们是朋友呢,有难同当嘛!心中拟定了一个计划,在面对未知的道路中,在朋友那里找些乐子,想来也是应该的! **************** 方拓很反感穿女装,在她看来,那种要命的装束就是代表古代那扭曲的道德规范的绳索,会给人窒息的感觉,很累,很颓废,男装就不同了,能够完全放开自己,依稀,变回了真正的自己,虽然仍然摆脱不了那命运的枷锁。 尽管千万个不愿意,方拓这次从镇子离开之前就换上了女装,因为一帮大男人带个婴儿太过显眼了。 严陵山下的一个小镇。 “又吃这些啊!”顾文宇看着桌上的东西抱怨道,已经好多天了,天天都吃这个,怎么受得了? “先对付着吧!”方拓叹口气,就着咸菜咬了一口馒头,她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出目前的窘境,钱没了!这一路下来车钱不算,光是给裴冷买药的花销就非常大,虽然已经再三节省,但现在剩下的钱也只够买几个馒头吃,要是再不想办法,那明天就只有露宿街头了。早知道不管多少钱,把房子卖掉好了!当日离开南新镇,一来时间仓促,卖不出满意的价钱。二来也想今后在苏杭一带有个落脚的地方,所以只是拜托邻居帮忙照看,现在想来,有了那些钱的话,起码能支持到去睦州城向余文杰求援。听说那有钱的小子现在就猫在家里,借个千八百两应该不是问题。 “师兄!”顾文宇瞪了眼床上一声不吭的裴冷:“咱们不要管这家伙好不好!”他虽然刚刚十岁,但现在的情况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而且就因为这家伙对方拓的态度,这一路上气氛相当沉闷,谁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可以不管?”方拓摇摇头,终究不忍心让裴冷自生自灭,对于他们夫妇,方拓多少有些愧疚:“既然遇到了,谁也不能袖手旁观啊!见死不久,会遭报应的!”她并为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在潜意识里接受了因果报应这一说。 “可是”顾文宇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你一个小孩子该关心的不应该是这种事情!”方拓打断他的话。裴冷现在浑身动弹不得,一般时候就像痴呆一样躺着,偶尔清醒过来还能说几句话,方拓觉得他这种情况并不是患病而是中了毒,更不能忍心撒手了。“这样一个病人,你能看着不管?做人做事要心存善念!”说着小心地抱起婴儿,用匙羹盛了粥,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吹了吹,放在那孩子的嘴边轻轻的微凉的粥送进去。真是可怜的孩子,妈妈一死,才几个月大就被迫断奶了。 “哇!”也不知道是不是粥太烫,那孩子大哭起来,弄得方拓手忙脚乱,她是喜欢小孩子没错,但这么小的孩子可从未接触过,那哭闹声摧残着她的神经,却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满头大汗的做着徒劳的安抚:“别哭,别哭,求求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天啊,在这么下去,她才要哭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方拓舒了一口气,将孩子交给满脸不情愿的顾文宇:“看好他,我出去一下!” “师兄!你可要快点回来啊!”顾文宇带着哭腔:“这会要我命的!” “我去卖点不用的东西!”方拓苦涩地说,手不自觉地放在了腰部。 当铺里。 “你要当什么?先说好,不收衣服不当锅!”当铺掌柜低头打量了下面穿着粗布衣裳的方拓,语气轻蔑。 方拓看到那张恶心的嘴脸,心下叹口气,这是她第二次进当铺,这掌柜的态度和第一次如出一辙,难道天下间的当铺掌柜都是亲兄弟不成?要不怎么有一模一样的嘴脸? 她犹豫一下,终于抽出腰间软剑,倒递过去:“我当这个!” 那掌柜接过软剑,仔细检查一番,又看了看方拓:“姑娘打算当多少钱?活当死当?”客气了不少,他是识货的人,这软剑可不是凡品。 方拓皱了皱眉头:“这是我的随身武器,当然是活当了!至于多少钱……”她狠狠心,报了一个价钱:“一千两!”在她心目中,一千两银子就多得花不完了。 “不瞒姑娘说,我们东家也是练武的,再三交待我们这些下人对江湖同道要万分礼遇,您这软剑虽不是凡品,但按照规矩活当一千两根本不可能,只能给你一百五十两银子,不过今儿个小的做主,加五十两,二百两银子,姑娘你看如何?” 方拓没想到这软剑只能当这么点钱:“你太黑心了吧?”她气愤道:“这是云瑶,可是神兵利器,你识不识货?二百两,白送你得了!” “我管它什么云瑶,天瑶的,一口价二百两,不当请换别家!不顾我告诉你,这就是行规,你到哪里都一样。”那掌柜翻翻眼皮:“再者说你这是活当,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好吧!”方拓咬牙,谁让她急着用钱?只能挨宰了!收起当票,也不愿再和那恶心的人谈论下去,不舍的朝那软剑咽了口口水,心情低落的离开了。 ************* 睦州城外的余府,是整个睦州最有名的地方,不单因为它的占地广阔,富丽堂皇。还因为余家人才辈出。当今家主余德隆白手起家,如今挣得富可敌国的诺大家业。儿子余泓达一直跟在当今皇上身边,现在已官拜参政知事,而他唯一的孙子余文杰算然年轻却已经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了,在江湖和商场上都有一股不小的势力,有睦州小孟尝之称,虽文采有限,武功也不算很高,但行事的魄力丝毫不在他祖父之下。一家三代都是名人,这已经成了睦州百姓津津乐道的事情了! 这天早上,余府饭厅内。 余文杰低头扒饭,不时用眼睛偷偷地向周围扫上几眼。他旁边坐的是他祖父母和母亲,一家人都聚齐了,余家家教甚严,餐桌上一般是不说话的,余文杰在外面疯惯了,面对这样的生活颇不自在,这时候,他倒有些羡慕远在京城的父亲了。要不是祖父明令这几个月必须呆在家中,而且家规中有早饭必须全家在一起这一条,他早就撒丫子跑外面找兄弟胡混去,哪还会呆在这里受罪? “文杰,你心不在焉啊!”余德隆悠闲地享受着早点,孙子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精明的眼睛。 “没!”余文杰低下头,一点头没有在外面那粗爽的样子。对于祖父,他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哼!”余德隆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这时候却见一个家丁走进来“老爷,柳公子和冷公子来了,在前厅等少爷!” 余文杰大喜,刚要起身却猛地想起什么,看了祖父一眼。 “看你那德性!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余德隆眯起眼睛:“坐下把饭吃完!” “哦!”余文杰灰溜溜地坐了下去,谁知他刚拿起筷子,又有家丁进来了。 那家丁神色古怪地鞠躬说道:“老爷,门外有一抱着孩子的女子来找少爷,还说”瞟了瞟余文杰。 “还说什么?”余德隆瞪了一脸迷惑的孙子一眼,向那家丁问道。 “她说是来要帐的!” 这一句话可把饭厅的气氛调起来了,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形 “余文杰!”余德隆拍桌而起。 “爷爷,我不知道啊!”余文杰也是一头雾水,他自问在外面没有风流帐阿,要是冷幕白那小子还差不多。 “还说没什么,人家姑娘都找到家里来了”余德隆还要大骂,却被妻子拽住衣袖. 余文杰的奶奶潘氏向他递了个眼色,满脸笑意的说:“这不一定是坏事啊!”接着转头朝向宝贝孙子:“文杰啊,还不赶快去瞧瞧?” 余文杰额头上青筋显现,脸都绿了。急惶惶的跑了出去,他得去看个究竟,哪个混蛋敢派人来耍他! 等他出去,潘氏才笑呵呵地说道:“那女子若真的是来要那种帐,儿媳妇,你等着抱孙子吧!老头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重孙吗?文杰一直性格内向,好不容易看上江家那丫头,人家却不愿嫁她!儿媳妇,你不是为这个天天急得吃不下饭么?现在可好了!” “是啊婆婆!”余文杰的母亲笑道:“那木头总算是开窍了,江家小姐有什么好,眼高于顶的,若真是进了余家的门,咱家文杰将来难免不会受欺负,能换一个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那女子长得如何?品行是否端庄?”转头看向那报信的家丁。 那家丁连忙上前:“小人敢对天发誓,那门外的可是天仙一般的女子!就是脸色差了点,身上的衣服粗糙一些,怕是出身寒微。” 余德隆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那到不要紧,身体弱些调补就好,只要身家清白,一切都不打紧的,只是这小子一下子就弄出这么大个动静,不教训一下是在不像话!”…… 第十六章 好心成了驴肝肺 “你?”余文杰那满脸的愤怒在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的时候瞬间变成讶然与惊喜。 “是啊!好久不见,吓你一跳吧!”方拓仔细的欣赏了余文杰那古怪的难以描述的脸色,笑了笑,郁闷的心情舒展不少。 “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老朋友来看你,你不高兴啊?”方拓撇了撇嘴。 “阿拓,我没想到你在失踪之后会主动找我们!”余文杰总算在震惊中恢复过来,欣喜之余又想到现在面临的窘境:“你向我要什么帐?” “要帐?”方拓装作惊讶道:“噢!我说的是借帐,口误!没给你带来麻烦吧?” “天,你差点害死我啊!”余文杰拍拍额头:“走,进去跟我去解释清楚,长风他们也在!”说完就上前拽住方拓的手。 “我不进去了!”方拓摇摇头,拒绝道:“我有急事,先借我点钱!”她没想到柳长风他们竟然也在,虽然也想见柳长风他们,不过现在不是时候啊! “钱?”余文杰愣了一下,马上点头道:“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麻烦你先把手放开!”方拓皱了皱眉头,看了看余府的门里面。 “噢!”余文杰回头,才知道刚才说的起劲,没注意身后已经远远的大门里已经出现了很多看热闹的人,连忙将拽着方拓的手放开,尴尬地搔搔头:“你现在用?”说完凤眼打量个方拓一下,心下叹气,看他这样子,这段日子明显过得不好,脸色苍白,发髻微乱,显得相当憔悴,还带个孩子,孩子?对了:“这孩子是谁的?” “我现在就要,这孩子你不用管,反正和你没关系!”方拓叹口气,她才不会告诉余文杰呢,那样可就不好玩了!这次的目的一个是借钱,一个就是找点乐子! 余文杰看到她那瞬间暗淡的神色,聪明的没有问下去,转身走到一个家丁跟前低声吩咐了一下。那家丁飞快地跑进府里,不一会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就拿个包袱走出来递给余文杰。 余文杰接过包袱,掂量一下,塞在方拓怀里:“这里面有银票,黄金,现银!大概两千两,不知道够不够用!” “谢谢你!还真是有钱人阿!出手真是大方!”想起那当了二百两的软剑,她就满心的不自在。穷人和有钱人就是没法比阿! 又察觉到余府大门里面的骚动,连忙说道:“我明天过来找你们,现在先走了!”转身就跑。这次来除了借钱外就是为了让余文杰头疼一把,现在目的已达,还不闪人就玩出火了,看样子余文杰的家人要出来了,还是先走为妙。 “阿拓!”余文杰不太明白她为何跑那么快,想说什么却听到了后面的声响,再联想方拓之前的举动,一下子全明白了:“你害死我啦!” “谁害死你啦?”余德隆走出大门,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身影:“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呢?” “是啊!我的重孙子呢?”潘氏也附和道。 “什么重孙子?什么女人?”余文杰咧咧嘴:“你们瞎说什么?” “瞎说?”潘氏笑道:“你当着那多人拉扯一个女子,还送了银子给她,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啊!他是我朋友!这次来借钱的!”余文杰苦着一张脸,委屈地说。他自问没有得罪方拓的地方啊!干什么这么耍我? “还敢狡辩?”余德隆喝道:“跟我来祠堂!晚一步,家法伺候!”说完就走进门去。 余文杰脑袋一缩,只有老实地跟在后面…… **************** “这小子怎么还不来,该吃完早饭了吧?”冷幕白喝了今天的第七杯茶,看看日头,叹气道。 “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柳长风一向是那么悠闲:“对了,你有什么事情非得人聚齐才说,他现在还不来,你先和我讲吧!” “再等等!”冷幕白神秘地笑了笑,转头向站在一旁的家丁道:“你去看看你们家少爷怎么回事情,这么半天还不过来?” 那家丁领命去了,不一会儿怪笑着回来:“两位少爷,我家少爷确实有事了,被老爷请到祠堂去了!” “哦?”柳长风和冷幕白的兴致被提起来,连忙追问原因。 “是这么回事儿,今儿早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来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别提多激动了,还拿了银子给她”余府的规矩虽严,但能到这里伺候的人多是心腹,所以在言行上大胆很多,而且余文杰的事情全府上下都知道了,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哈哈!竟然有这种事情!”柳长风朗声笑道:“我以为只有幕白你才会欠上这种风流债呢!没想到,没想到!” “真看不出来,平时好像不进女色的文杰老兄竟然会留一手!真不够意思,他来了得好好拷问!”冷幕白摇摇头:“既然这样,长风,咱们先说正事儿?” 柳长风笑笑:“早该这么办!” “那你可镇定点!”冷幕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放在桌子上。 “这是?”柳长风惊讶的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冷幕白的胳膊:“这怎么会在你这?” “昨晚参加侯昆侯老爷子的寿宴,听他偶尔提及得到一把上等的软剑,名叫‘云瑶’,我曾在阿拓的身上见过这把剑,自然特别留心,取来一看,确实是阿拓的佩剑!所以讨了个人情,要了过来!”冷幕白拿起软剑叹气道。 “不错,这确实是阿拓的!”柳长风皱眉道:“怎么会到侯老爷子手里?” “你知道,侯老爷子盈利的生意之一就是当铺!”冷幕白放下剑:“这把剑就是一个女子以二百两的价钱当掉的!那女子要不是阿拓,那阿拓的情况可就不乐观,若是阿拓,那她” “二百两?”柳长风惊呼道:“他缺钱?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也许找不到,也许来不及,也许是根本就不想见咱们!”冷幕白靠在椅子上,闭了眼睛喃喃道:“二百两!” ***************** 睦州城云来客栈方拓吩咐店伙计上一些酒菜到房间里,又借了熬药的工具在客房的门前熬裴冷吃的汤药.等药好了,酒菜也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你先吃吧!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方拓对顾文宇笑了笑。盘算着什么时候去赎回软剑。 “师兄最好了!”顾文宇欢呼道,动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方拓将裴冷扶起来靠好,自己坐在床边,拿起药碗准备喂他吃药。 “终于忍不住要毒死我了?”这句话惊得方拓险些将手里的碗掉到地上,她抬头,正好与那双冷冷注视自己的眸子对上:“你清醒了?”虽然之前他也曾清醒过,说过话,但远没有今日来的清晰明了,像正常人一样。 “怎么?吓着了?你想害死我,却没想到我会这么醒来吧?”裴冷撇了一下嘴:“你的计划落空了!” “你别胡说八道,我要杀你还用这么费尽?你早死了!”方拓皱皱眉,这人,真是病糊涂了吧? “就怕你心虚不敢!”裴冷满脸不屑,扫了扫方拓:“怕报应!”这句话却说得格外有力。 “你……”方拓没言语,心里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干嘛乱好心?结果被人当作了驴肝肺,何苦来哉?她将药碗放下,抱着手臂,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人,如果可能!他真想毒死他,可惜,这不合自己的作风,要不然 “怎么,真的想下手了?现在杀我也不晚!你来吧!”裴冷也注意方拓的眼神,面孔因激动而扭曲,呼吸粗重起来,眼神也开始涣散。手臂一振,那桌上的药碗便被掀到了地上,化为碎片。也溅了方拓一身。 ************ 再说余文杰费劲口舌才摆脱祖父母的纠缠,与柳长风他们汇合后交流了彼此的信息。立刻派出手下打探方拓的消息,得知她的落脚点后连饭也没吃就赶到了云来客栈。 三个人站在客栈的前堂,却没有再进里面去。 “他带了个孩子?”柳长风向余文杰问道,语气很轻。 “是啊!”余文杰点点头:“你已经问了十多次了!” “谁的孩子?”柳长风好像没听到其中的不耐烦,接着问。 “我怎么知道?”余文杰翻翻白眼,他有点受不了现在的柳长风。 “裴冷的!”冷幕白晃了晃手中客栈登记的文册:“跟她在一起的人除了小文宇,就是裴冷了!” “不可能!”余文杰大声说:“他们怎么会聚在一起?”柳长风在边上点点头。 “其实这样才合理!”冷幕白慢慢踱步,缓缓道;“你们好好想一想,当初阿拓不惜受伤也要阻挡咱们追踪裴冷和苗蕴仙?之后甘愿替苗蕴仙顶罪,最后莫名其妙地出走!难道还看不出其中的关键么?” “你说清楚点好不好!”余文杰皱眉道。 “假设!阿拓喜欢裴冷,而裴冷却喜欢苗蕴仙,她为了成全心爱的人,所以在长风手下受了伤!而后,更是甘愿顶罪求死!之后的出走更简单,因为她怀孕了,不得不走!” “那不见得!”柳长风万万不肯相信这种假设。 “咱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冷幕白叹气道:“我也希望这是我胡说!” 而他们到了客栈里面,正好看到方拓给裴冷喂药的情景。 “你不觉自己太过分了么?”余文杰揪住裴冷的衣领,语气严厉。 “算了!”方拓叹口气:“他发病了,你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他根本就听不到。” 余文杰闻言看了看裴冷,见他那痴呆样子一阵反感,直接将他甩在床上。 冷幕白走到床边,抱起苗蕴仙的孩子:“这孩子真可爱,姓什么?” “哼!”方拓冷哼一声,将头撇到一旁!泥菩萨都有三分土性,更何况她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这一下,都快被裴冷气死了,连带得看那孩子也有些不顺眼。 倒是顾文宇插嘴了:“这小孩姓裴!”他还特意加重语气,让那个裴字听起来象是呸! 柳长风脸色一变,没想到真是裴冷的孩子,转过头,刚好看见冷幕白同样苍白的脸色! *********** 云来客栈 方拓打发了顾文宇去看小孩,换了一身衣服,又亲自下去端了一碗药过来。 “他这么对你,你还”柳长风看见他手中的药,其不过地指着床上的裴冷冷冷说道.在他印象里方拓绝不是会逆来顺受的人,如今受到裴冷如此过分的对待竟然还会拿药喂它,是因为方拓的性格改变了还是因为对方是裴冷才会如此?柳长风的心情可说是复杂至极。 方拓耸耸肩:“这样最好喂药了,他绝对听话!”说完就将一碗汤药全都灌了进去,背身挡住柳长风等人的视线,悄悄的用手捂住裴冷的嘴,不让他将药吐出来。裴冷害他出丑,即便之前方拓对他心存愧疚,现在也绝对不会忍气吞声地受下去,更别说好心地喂药了,那还管不管的上什么病人,她是一定要给自己出口恶气的,反正大夫没说这药忌口,熬药的时候特意多加了满满两大勺辣椒,闻着都难受更别说喝了!果然,药一入口,即便是不知人事的裴冷也立即两眼园睁,浑身大汗,满面通红,方拓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报复的快感,让她不自觉就笑出声来。 这一笑让在场的几人更加难受,柳长风当下甩门而去。 “看来我之前的推测都是对的!”冷幕白对着余文杰的耳朵小声说道,言语中却无半点得意,反而夹带着几分失落:“看来长风有功夫难受了!” 余文杰看到这一切,一把拉住也要出门的方拓:“这药喂了,你也该给我们一个交待了吧?” “交待?”方拓不知道柳长风为什么突然出去了,要过去问问却被拽住了,听余文杰这么一说非常诧异:“什么交待?” “这个是怎么回事儿?二百两?”余文杰将软剑扔在桌子上,又把左脸靠上前去:“因为你早上的作为,我被人好顿教训,你不该说个清楚?” “真惨!”方拓尴尬地咧咧嘴,话里满是同情,只见余文杰那左脸上流着一个很大的巴掌印,又红又肿玩过火了! ********** “真好!你又回来了!”方拓抚着手中的软剑,心下却挫败得很,自己竟然落到了当掉随身武器的地步。 昨天,她就已经向余文杰的长辈们澄清了彼此的关系,忆起那些失望的神情,方拓摇摇头,天下间的父母亲人都对儿女的情事很热心呢!抵不住热情的邀请,他们住在了余府,这样也好,比客栈要清静许多,只是无聊了些。顾文宇和裴冷的孩子被喜欢小孩的潘氏及余母霸占去了,柳长风他们又是一天不见个踪影,害得她只能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打发时间。 “裴夫人!”一个丫环走了进来,对昏昏欲睡的方拓说道。 “裴,裴夫人?”方拓砖头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仔细瞧了瞧那丫环的表情,用手指着自己:“你不会再叫我吧?” “奴婢当然是在叫您了!”丫环奇怪地说:“您不是裴夫人么?老夫人这么说的呀!” 方拓翻了翻白眼,这哪跟哪阿?不过他也不打算和一个小丫环计较这么多:“有什么事情?” “老妇人要带着顾少爷上香,他问您去不去?” “麻烦你转告老夫人,说我要睡觉,不去了!”一大群女人浩浩荡荡进庙里上香,想想就头疼,她自然是不会去的。 “是,奴婢告退了!”那丫环又一福,走了出去! 方拓叹口气:“裴夫人?”苦笑摇头,难怪柳长风他们见到自己的表情会那么奇怪,难怪昨天将她和裴冷安排在一个房间,原来是这样,问题可能出在孩子身上,看来还是早点解释清楚才好,偶尔玩玩还可以,但是她可不想在自己头上安上什么某某夫人的头衔。 这时候却有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惊得她弹了起来:“看样子,你还挺喜欢裴夫人这个称呼呢!” “你能动了?”方拓猛地转身,对面的不是本应该躺在床上的裴冷又是谁!昨天能清醒地说话打人已经十分希奇了,没想到现在还能下地,这已经不是奇迹能够形容得了。 “我也没想到会突然好起来!”裴冷温和的笑道,仿佛昨天的敌意只是错觉:“看来你给我的药枕得很有效!” “难道是”方拓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多半是辣椒的功劳,否则裴冷早就活蹦乱跳了,没想到自己为报复而喂服的三大碗猛药竟然会收到这种效果。 “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完这句话裴冷就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方拓叹口气,只有跟在后面。 “我平安无事的好过来,你很失望么?”裴冷带着方拓出了余府,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 “你好不好于我无关!”方拓看了看脚下,这是一处悬崖,下面是河谷,只要是摔下去保证连渣都不剩。 裴冷猛地走到方拓跟前咆哮道:“自然不关你的事情!你巴不得我早死了吧?我想了很久,恐怕那些追杀我的人也是你指使的!” “你在说笑话!我没理由为难你们?别忘了,当初你们离开扬州可是我找人帮的忙!”方拓无奈,对方油盐不禁,她还能怎么办?真的能解释清楚么? “哼!你气不过自己在扬州替人顶罪,所以怀恨在心,暗地里煽风点火,就想让我们生不如死!真是好阴毒阿!既报了仇,又得到了以德报怨的好名声。高明,真的高明!” “天!”方拓拍拍额头,被气得险些吐血:“我要是凶手,干嘛还收留你和孩子?受你的气?” 裴冷上下打量了她:“那是因为你心里有愧!”顿了一顿,伸出手想抚摸方拓的脸瑕,看她扭头让开,语带嘲讽道:“你还想做裴夫人,否则一个清白女子怎么会如此糟蹋自己的名节?” “我呸!早知道让你去死!”方拓咬牙道,她也急了,没想到裴冷不但死心眼还这么自大!裴夫人?恶心死她了!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要杀了你!”裴冷扬了扬眉,语气却像是在说情话一样:“我现在心情平静,因为就要报仇了!放心,你死了,我会下去陪你的!” “你杀不了我的!”方拓看裴冷的样子摇了摇头,他疯了,那眼神,那语言,那神态,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 “听说你武功全失成了废人!”裴冷的语气又转向轻蔑:“我功力恢复三成,对付你足够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谁也救不了你!”说着,手掌已经扑到她的面门!方拓慌忙相迎,提力硬拼一掌,虽然仓促之间没用多少力气,但她功力今非昔比,裴冷岂是对手?一来一往间,两人已交手十余招,裴冷处处受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有武功?”裴冷后退半步,惊诧道。 “看样子你也不象疯了啊!还有自知之明!”方拓撇撇嘴,对于他的突然袭击感到气恼。 “我打不过你!”裴冷颓废地跌在地上,喷了口鲜血,双手狠狠地抓住土壤:“我真没用!” “你跟我回去吧!我将真实的情况仔细的告诉你!相信你会明白的!”方拓看他的样子,心下不忍:“人不能总是为了仇恨活着,别忘了你还有孩子!” “孩子?”裴冷抬起头,看向方拓的眼神已经涣散:“是的,我有孩子!我有孩子!” “对,你和苗蕴仙的孩子,是个可爱的男孩,你们裴家的香火!你不想自己儿子没有爹吧?”方拓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继续劝解道:“跟我回去吧!”伸手就要捉住他。 “不要靠近我!”裴冷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已经到了悬崖的边缘:“你不会放过我的!对,你一定会杀了我!” “你在说什么疯话?”方拓皱了皱眉头,眼前的人已经完全陷入疯狂了。 “疯话?不,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裴冷哈哈大笑道:“再没有这么清醒过了!”说着手舞足蹈起来,他又后退一步,随时都会掉到悬崖下面去。 “你要掉下去了!”方拓轻声地说,他知道面对这样的人一定要小心的安抚,即便知道裴冷身上灭由自己要的线索他也不忍心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死去:“小心点,过来,咱们回家!” “回家?”裴冷指着方拓的身后说:“不,你一定会和那几个人杀了我!” 方拓愕然回头,不知什么时候,柳长风等人满脸惊讶的站在那里。不由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刚到,刚一回家就听说什么也不知道的活死人不但能行动了,而且还把你带到这里来,所以来看看!”余文杰叹口气,他们是不放心,依裴冷对方拓的态度,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疯狂的情景。 “你们帮我把他架回去,他疯了!”方拓叹口气。 “你不如让他这么死了干脆!”柳长风冷冷的开口,他确实希望裴冷就这么死了,同时也猜测,如果自己变成这样,方拓会不会如此上心。 方拓瞪了他一眼,转头对裴冷说道:“他们不会杀你的!”没办法,见死不救不是她的作风。 “别骗我了!”裴冷突然邪笑道:“你杀了蕴仙,就会杀我,还会杀我的孩子!”顿了一顿,又睁大眼睛:“对,我还有孩子,还有孩子能报仇!”说着又向后挪动了一下。 “你!”方拓咬咬牙,见柳长风他们还是站着不动,顿时气恼喝道:“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再不帮忙他就死了!”这帮人亏得天天把侠义挂在嘴上,竟然会见死不救! “留下他只会让大家更痛苦!再说他这样子,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冷幕白看了看柳长风,抿起嘴唇说道。 方拓翻翻白眼,还想说什么,却听得裴冷呼道:“死了,死了,天死了,地死了,人间正义也死了!”那阴冷充满死亡气息的语调传到耳里,不觉浑身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 裴冷吃吃一笑,突然指着方拓大声说道:“你,兰若冰,我诅咒你,诅咒你今生没有好下场,我死后我的孩子会给我们报仇的!哈哈!”说完猛地起身,在一阵狂笑声中,身体直直向崖底跃去。 方拓听到那阴毒的语言,呆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再冲到崖边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色的疯狂扭动的身影,缓缓地向下飘去,直到落到河谷,最终消失不见…… 第十七章 酣歌作罢旋沽酒 傍晚余府的某个厢房外 “怎么样?”余文杰从前堂回来,对一直守在房门前的冷幕白和柳长风说道。 “不知道啊!你奶奶出来也只是叹气,还不让人进去!”柳长风满面忧愁,自从那悬崖边回来,方拓就一直呆在这个房间里,一下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偏偏余文杰的奶奶潘氏不让他们几个男人靠近,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谁进去看看!”冷幕白提议道:“长风,你去,是你先不管裴冷死活的!” “不行!当时大家可都有分!”柳长风不依,斜斜眼:“现在姓裴的死了,你们不也是高兴?” “你们怎么能这样?”余文杰皱眉:“现在阿拓在伤心啊!你们不想办法单净说这些没用的!” “是啊!”冷幕白也扇风道:“这么半天没有动静,老夫人也一个时辰没进去了,她不是想不开” “呸!呸!”柳长风锤了他一下:“阿拓性格虽刚烈,但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更何况他还有孩子呢!” “不管怎么样,也该有人进去看看!下午送去的食物恐怕她也没吃哪!”余文杰提高了音调。 “那谁去?”柳长风苦恼道。 “你!”冷幕白和余文杰不约而同的用手指对着她。 “好!我去!”柳长风咬咬牙,他确实很担心方拓。这回豁出去了。 ******************* 在方拓的房间门口,柳长风数次举起手,又几次落下,最后终于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阿拓!我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顺便的好!”柳长风低着头,走到方拓的床前:“再说那裴冷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伤心!”他的声音很低,没有一丝的力气。 “我知道你在怪我们当时见死不救,他那样确实不如死了的好!”柳长风见没有动静,又说道:“再说他那么对你,我们也都想替你出气!” 床上还没有动静,柳长风再忍不住,抬起头来,只见,那落地的轻纱旁,一个人正一手扶着床,一手捂着肚子,表情象开心也似痛苦,异常的古怪。 “阿拓?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柳长风见方拓那个样子,忙上前关心地说道。 “我!我!”方拓辛苦地咽口气,还是禁不住笑出声来:“我笑你傻!进来说些莫名其妙的傻话,这还是江湖上有名的青叶公子柳长风吗?哈哈!”虽然觉得有些不道德,裴冷的死,竟然会让她有轻松的感觉。所以,她一直没出房间,也只是躺在床上进行自我反思而已。自己同柳长风他们相处久了心肠也变硬了吗?这到底算好算坏?正苦恼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谁知道一觉醒来,竟然听到柳长风的那番话。 “阿拓,你没事儿吧?”柳长风想起今日崖上裴冷的样子,不由更加担心,阿拓不是也受刺激疯了吧? “我没事儿!只是一觉起来就听到一段傻话!哈哈!”方拓索性坐到地上狂笑,他没有想到一向精明的柳长风会说出如此单纯的话,之前的那点郁闷也慢慢舒解开来! “阿拓,你冷静点!”柳长风看他这样子更是着急害怕,连忙上前捉住方拓的双肩:“冷静点!”突然见方拓的身体猛地抖动,剧烈地咳嗽起来,替她捶捶背,竟看到地上有一滩鲜血,惊得叫起来:“快来人,阿拓咳血了!” ********* 大夫放开方拓的手,摇摇头:“她身体里有很强的毒素,要想清除干净,只能靠时间了!不过中了这么剧烈的毒竟然能到现在,真是奇迹!” 众人听他所言,惊骇异常,柳长风等人更是着急:“真的治不好了么?” 那大夫叹口气:“老夫是没什么法子了,只能开几贴清热去毒的药,若要根治,就另请高明吧!”说完就走出了房间,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 “没事情的!”方拓笑了笑:“当初为了恢复功力我特意吃的毒草,它们不会要我性命,只是身体会虚弱些罢了!”看他们不信,又说道:“真的!要不然我为什么活到现在?因为我的真气性质与毒素相克,所以我的内力越高,毒素也就越没危险,直至排除干净!” “真的?”柳长风上前探了探脉搏,发现她的脉像虽弱,却很有规律,显然同方拓讲的一样,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你简直拿生命开玩笑!” 方拓苦笑着摇摇头,她不想失去辛苦得来的武功,再危险也要尝试。 这时候余老夫人潘氏领着顾文宇进来了,看到床上方拓憔悴的样子说道:“怎么才听说你咳血了?要不要紧?怎么会这样?” 方拓经她这么一问,又想起柳长风在房间里的话来,当下便笑着说起当时的情景,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柳长风困窘地搔搔头:“当时老夫人到外面只是叹气,我们很担心哩!” “我只感觉很累,睡了一觉而已!”方拓笑了笑:“不知道老夫人来过了!” 潘氏叹口气:“你死了丈夫,又一下午没了动静,他们自然担心!” “丈夫?”方拓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的误会,苦笑起来。倒是一边的顾文宇不依的大声说道:“我师兄才没有死丈夫呢!”我不活得好好的么?他小心地看了眼方拓,聪明的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出来。 “裴冷不是你师兄的丈夫么?”余文杰好奇道。 “那个讨厌的家伙才不是我师兄的丈夫!”顾文宇撇撇嘴。 “没成亲?”冷幕白问道,看顾文宇点头,又喃喃说道:“连孩子都有了竟然没成亲?小孩子不要胡说。” “孩子也不是我师兄的!我才没有胡说!”顾文宇几乎咆哮的说出来。 方拓看他急得脖子都红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连忙解围道:“我是十几天前遇见的裴冷,怎么会这么快有孩子?”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潘氏松了口气,之前她对方拓的印象非常不好,认为她刚死了丈夫还能安心的睡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知道方拓竟然无私的照顾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不由心生敬佩,对她的好感立时提高到极点。 “没想到,当时真的疏忽大意了!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余文杰叹口气,缓缓说道。 “现在他们都死了,在讨论这些也无济于事!”柳长风开心地笑道,他现在觉得一切都特别美好! 方拓冷冷的看着嘴上说着可惜,却面带兴奋的众人,撇了撇嘴,真的是疏忽吗?但她并不想在这种话题上纠缠下去。也就不再多言! “孩子怎么办?你们都没成婚,照料个孩子确实不妥!”潘氏细心地提醒道。 “把他送走吧!最好是送一个无儿无女的好人家!”方拓沉吟片刻,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那个孩子了! “也好!”几人不想违背方拓的意思,连忙点头答应道。 “不过现在还是让他留在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吧!”潘氏笑道,没有那个老人不喜欢小孩的! “也好!反正他还小,就让奶奶先玩几年!”余文杰讨好道。 “该打!小孩子是玩的吗?”潘氏瞪了他一眼:“你也不早点成亲,让我抱重孙子!”说完又看向方拓,越看越喜欢,这要是自己的孙媳妇该多好! “泸州要开武林大会?”方拓拿着茶杯的手停下来,看向宣布消息的余文杰那眼神满是兴奋。 “是啊!这是给武林四公子的请柬!”余文杰扬了扬手中的红贴。 “为什么?最近江湖上发生什么大事了么?”柳长风皱眉道,自己的消息还没闭塞到那种程度吧?出了大事也不知道? “那倒没听说!”余文杰摇摇头:“不过听送信的人说泸州的百刀门捉了一个妖怪,好像是什么除魔大会!具体的情况只有到那里才会清楚!”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完全能够打探清楚!五十多年未曾举办的除魔大会再次召开,内幕一定不简单!”冷幕白点点头。 “现在就得准备,这几天就离开!路可不近啊!”余文杰笑道,总算不用在家里困着,他自然高兴! “等等,咱们怎么去?”方拓举起手。按她的想法,反正天魔珠只能感觉到一定距离以内的轩辕宝玉,不如同朋友四处走走,运气好也许能很快寻找到也说不定。 “当然是骑马去!”柳长风奇怪道,这算什么问题? “我要求坐车!”方拓摇摇头:“就当是游山玩水吧!坐车舒服一些?” “也可以!”冷幕白点点头,又问:“为什么非得坐车呢?咱们坐马,到了大河乘船也方便啊!再说那样也能游玩啊!”他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知道!”吃着糕点的顾文宇也参和进来,学着方拓的样子举起了手:“我师兄不会骑马!而且怎么学也学不会!” “真的?”柳长风不敢置信道,江湖中人平衡感很强,不会骑马的实在是,很,很少见。 “是的!”方拓被他们看的不自在,红着脸低下头!一坐到马背上就头晕恶心,一点办法都没有! ************* 烈日下,余文杰操控着一辆超大型的豪华马车行驶在土道上,一身白色男装的方拓坐在他旁边,开心的将脚悬在车外,随着车辆的起伏不停的前后摆动。柳长风和冷幕白起着马紧紧跟在后面,他们那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尤为醒目。 “为什么我苦命要当车夫?”余文杰满头大汗地抱怨道。他可是睦州余府的少爷,如今竟沦落到这步田地。 “是你说不要车夫跟来的!”方拓扬了扬眉,幸灾乐祸道:“你也别抱怨啦,说好一人一天,明天就该我了!”有钱人家就是会享受,这马车里被铺上厚厚的几层棉被,后方还放置了糕点水酒,也难怪顾文宇要赖在车里不出来了! “我哪有抱怨!我是心疼我的马!”余文杰叹口气,他的爱马流星啊!这西域有名的千里马,现在被拴在前面拉车呢! “哈哈!谁让你倒霉呢?抽签的运气不好!”冷幕白在旁边调笑道。 “你不用笑话我!总有轮到你的一天!”余文杰瞪着眼,反驳道。 “那这样好了!到前面的城镇雇个车夫,你就可以骑马了!”方拓拍拍他的肩,奸笑这提议道。 “那我都拉了一天车了!不行,一定要轮完一圈再说!”余文杰才不会让别人好过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牺牲一点就不行?”柳长风也加入调笑的行列!就这样,几个人说说笑笑,一路上非常轻松! 绕过一道山梁,突然听见前方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加速上前,远远瞧见一大帮手持武器的武士正围攻一个高壮的汉子。 “好一个英雄人物!”浓密的宽眉,方正的额头,上面横流着的一片黑发,使额头显得更加方正,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布在黝黑的满是棱角的脸上是那样的自然悦目。那比余文杰还要魁梧的身段,傲然挺立在人群当中,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浩然正气。方拓见了,自然会忍不住称赞。那群武士虽然各个彪勇凶悍,状若拼命,但那汉子手中的黑色长棍势如飓风,快似流星,在他身边飞快的舞动,根本没有人能靠上前去,只看的人眼花缭乱,只觉得精彩异常。 “这群人支持不了多久的!”柳长风靠过来,对方拓轻声的说道。 方拓点点头,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也能看出目前局势的导向:“这是什么棍法?耍起来这么犀利好看?”这棍法只能用正,快,狠来形容。正,大开大合,满是浩然之气;快,迅捷如电,让人反映不及;狠,每每都能打向敌人的关键,而且一击必中,中者必定会受损伤。 “这是军中的棍法,虽然招式简单,但能体会其中意味的少之又少,在战场上最为实用!”余文杰也插口说,顿了一顿不由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功夫,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和敌人血肉碰撞得来的真髓,最是让人热血沸腾!” “说得好!”这声音响彻山道,听在人耳中却丝毫感觉不到刺耳,只见那汉子哈哈大笑间,围攻他的武士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好一句血肉碰撞得来的真髓!没想到兄弟如此年轻竟有这般见识!”他竟然不再理会地上的人,直接向方拓等人走来。 “哪里!大哥过奖了!”余文杰跳下车来,抱拳行礼道,语气特别恭敬! “现在的人都认为军中的武学粗鄙难看,能用正眼瞧的,实在是少啊!”那汉子微微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没有战场上军人的奋力拼杀,哪来和平安定的局面?毕竟,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有分量啊!”方拓也下了车,深有感悟的说道:“国家要是没有一个能打的军队,终是要受欺负的!”说到这里,她也不禁想起今后中国那充满血泪无奈,屈辱和悔恨的历史。 那汉子闻言动容道:“兄弟的见识,比那些只会放屁的官员要强上百倍,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说完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大哥太厚此薄彼了吧?我们是一起的,怎么也要算我一份!”冷幕白笑道。 “哈哈!对不住,老曹不会说话,你们都是年轻俊杰,是要交个朋友!”那汉子脸色微红,不好意思道。 “这小白脸只会胡说,大哥不要理他!”柳长风跳下马,揣了冷幕白一脚。 “我只是开玩笑的,大哥不要见怪!”冷幕白尴尬地搔搔头! “等我处理完了,咱们好好聊聊!”那汉子说完转头对地上的武士喝道:“尔等若再在此地为非作歹抢劫商旅,老曹必定收拾你们!今天结识几位兄弟,我不愿杀生,你们快滚吧!”说完不理那些人,径直走到马车上坐下,没有丝毫客气。 方拓等人为他那毫不做作的坦率言行心折,也就放弃了一切客套,痛快的聊了起来! 那大汉叫曹天道,在北方的军队中当个小统领,这次奉将军之命去泸州执行一次军务,没想到在这路上遇到山匪,更和方拓等人结识。 虽然几人觉得曹天道绝没有如此简单,但交友贵在交心,他们也不想探究什么!很快,在经过一个小镇之后,他们已经称兄道弟了! “曹大哥!”方拓看了看路边的酒肆,突然一个打发时间的主意涌上心头:“咱们比酒如何?” “阿拓要比酒?”曹天道眼前一亮,显然也是好酒之人。 “是啊!大哥敢不敢?”方拓点点头,早就对小说中那斗酒的情节神往不已,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如今遇到曹天道这真正当兵的人,自然不肯放过! “小瞧你大哥?说!怎么比?”曹天道应承下来,征战沙场的人,有几个不是酒精考验? “暂时保密!”方拓神秘地眨眨眼,转头对余文杰他们说道:“你们帮帮忙。把这里的酒斗买下来装到车上!” “阿拓!你行不行?”柳长风不放心,方拓现在可谓病毒缠身呐! “帮帮忙,就算了却我的一桩心愿吧!”方拓说着走进车里,一脚将顾文宇踹了出来,将棉被卷起来,好放置酒坛。 而经她这么一说,众人自然没法反驳,只好照着办! *********************************** 方拓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将几张宣纸铺在车顶上,率先坐了上去:“坐在这里,挪动了算输,喝酒的时候,洒出来沾到纸上算输!这一车的酒,会在沿路上补满,先醉的算输!不过可以用内功逼出酒气!怎么样,大哥敢不敢?” “好!”曹天道也坐了下去:“不过,人坐在这里不动地方会出汗的,那纸湿了该怎么办?” “那不一样!”方拓抿嘴笑道:“汗渍是荫上去的,酒渍是滴上去的!怎么能一样?” “不错!这样的比法倒是新鲜有趣!那我们就当见证!两位!准备好了么?”冷幕白点点头,觉得这样颇有意思,也来了兴致! 于是,这场奇特的赛酒大会就在马车上开始了 ************* “我说长风!你说他们谁能赢啊?”冷幕白靠近柳长风,小声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柳长风看着曹天道和方拓那丝毫没有酒意的脸色,心中不禁暗暗佩服。三天了,这两个人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喝酒已经连续了三天三夜的时间。他们这些递酒坛的人都有些支持不住,准备要轮班替换着来了,这两人却像没事似的,仍然使出各自的能耐比试着酒量,不,这已经不能算是比酒量了,而是在比内功修为,两人通过不同的途径释放着身体里的酒精,要不一般人被尿憋也憋死了!方拓的一只手一直背在身后,手指始终都是湿的,因为她身体里的酒是在这里流出体外的,而曹天道更绝,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头上始终环绕着一股雾气,那是头上逼出的酒气形成的。 “没想到阿拓的功力进步这么快,怕是比我高出很多吧!”冷幕白叹气道。 “不知道那半年她有什么奇遇,下次得好好问问他!”柳长风点点头。 “外面怎么这么吵?”半合着眼的余文杰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 “你睡你的吧!一会儿就该你了!”冷幕白白了他一眼。外面都是随行观看热闹的人,方拓和曹天道的车顶比试已经成了难得的风景,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的人观看。无奈之下他们雇了两个车夫轮班驾车,一路上吃喝睡都在车上,但这样也丝毫没有减少围观的人数,有些顺路的甚至一直跟着他们的车,就想知道这场比试的输赢。使得他们的马车周围始终围绕着一群“护卫”。倒是车顶上的两个人,一点都不在乎旁人的品头论足,犹自丝毫不动。 方拓喝了一口酒,脸色微红,她从未这样疯狂过,不过仗着一身内功,相信自己还会支持很久。看了看面色不改的曹天道,笑道:“大哥!这已经三天了吧?你不累?” “那里!”曹天道也微微一笑,没想到方拓如此年轻却有这等不凡的修为,心里佩服,但他也不会轻易认输:“还早着呢!兄弟累了?” “没有!”方拓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马匹,车辆上指指点点的人,不由豪气大发:“光喝酒没什么意思,来点节目助兴如何?” “哦?什么节目?”曹天道的注意被吸引过来。 其实方拓是想休息一下,他在怎么必也不会比曹天道的功力高,眼下自己酒气已经上脸了,而对方一点改变也没有,他要是不找个理由休息一下,即便能支持很久,最终的赢家也不会是他:“小弟的绰号是踏歌公子,我来高歌一首,如何?” “好!”曹天道笑笑:“阿拓有如此雅兴,大哥怎么阻止?愿洗耳恭听!” 方拓沉吟一下,又看了看四周,开怀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击打节拍。高唱起来: “轻裘长剑,烈马狂歌,忠胆义胆,壮山河;好一个风云来去江湖客,敢与帝王平起平坐.柔情铁骨,千金一诺,生前身后起烟波;好一个富贵如云奈我何,剑光闪处如泣如歌.一腔血,流不尽英雄本色;两只脚,踏破了大漠长河;三声叹,叹,叹,叹,只为家园故国;四方人,传诵着浩气长歌.” 虽是轻唱,更没有记忆中古筝序曲的铮然铿锵,但听了之后也是让人豪气顿生,尤其四周多是掣马独行的江湖人物,更是能引起共鸣。歌声一落,叫好声,感叹声此起彼伏,一浪接着一浪。此后,踏歌公子方拓与人车顶比酒的故事带着这首满是浩然正气的奇歌在武林和民间流传了很久,给后人留下了难得的一段佳话! “这等气概,此等意境!”曹天道的目光变得悠远,深深叹了口气:“阿拓的歌声,深得我心啊!” “可惜!如果我的声音再低沉些会更好!”方拓的神色有些黯淡:“大哥唱起来,想来更有韵味!” “哈哈哈!”两人相视一笑,这时候,气氛变得更为融洽! ************************ 这时候。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缓缓跟在方拓他们后面。 “主子,年轻的人是踏歌公子方拓,另一人属下就不知道底细了!”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卑微地伏在马上,轻声说道。 一个锦衣的青年也坐在车顶上,他矗立风中远远的凝视着洒脱的二人,俊秀纤细的脸上满是向往:“中原,南国,果然是卧虎藏龙!”叹口气,心事重重地闭上眼睛,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说道:“若是能与这等人物把酒言欢,此生无憾矣!” 第十八章 万里西风夜正长 方拓举起酒坛,将里面的酒小心地倒进嘴里,她的心里其实是有很多疑问的。 战场上,谁会用没什么杀伤力的木棍作武器?余文杰又怎么认识军人习练的棍法?听说北方正准备和契丹打仗。作为军人的曹天道只身南下,真的只是为了执行军务?既然是执行军务,又怎么有时间陪自己拼酒?看他这样子,身份也一定不一般。不过她不是喜欢打破砂锅的人,而且通过斗酒的一段时间接触,曹天道已经成功的在众人心中树立了宽厚的大哥形象,而这已经足够了! 曹天道同样在打量着方拓,年纪很轻,连胡须都没有,长得相当俊俏漂亮,举止得体潇洒,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表现出来。当然他最欣赏的还是那种尽显男儿本色的豪爽做派。注意到方拓脸狭那抹不自然的红润,他笑了笑,这小兄弟的修为虽然十分难得,但比起刀口求生的自己还是差了一截:“兄弟,还继续比下去么?” 方拓摇了摇头:“大哥,我知道自己斗不过你了,但事情要有始有终,不如这样,咱们不要用内功逼出酒气了,怎么痛快怎么来,一醉方休,如何?”她之前拖延时间也有找个乐子的成份在里面,如今曹天道已如此说,自然不会硬撑下去,更何况她只喜欢享受这种过程,至于输赢,谁会在乎? “好!”曹天道立刻同意了,之前这么做只能算是拼酒,绝对不是喝酒,能痛痛快快的喝一顿,他为什么要反对? 方拓拿起酒坛,作了个请的姿势,然后率先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哈了口酒气,对曹天道颔首致意。于是两人你来我望,真正的对拼起来,不一会儿,半坛酒下肚,方拓已经有了晕眩的感觉了,很长时间没喝过这么多酒,虽然宋朝的酒度数不高,也经不起这样的喝法。当然,她还是觉得很过瘾,于是又喝了一口,松了松衣领,想让自己更舒服些。 “兄弟”曹天道看他那贪酒的样子笑了笑想说什么,目光触及方拓衣领下那洁白的脖颈时却硬生生地将话咽了回去,瞳孔猛地收缩,刷地站了起来,他这一突然举动立时吸引了当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方拓抬起头,诧异地看了看曹天道:“大哥,你怎么了?不是说好一醉方休么?站起来做什么?”他说话的神态已经带着明显的醉意。 曹天道张了张嘴,一副预言又止的样子,眼睛扫了扫围观的人们,低下头对方拓轻声道:“跟我来!”说完就向道路旁边的一个小树林跃去。方拓呆了呆,只好站起身,顾不得那酸麻的痛苦感觉,强自提起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也跟了上去,不过他仍然没有忘记拎上一坛酒。 一个姿势利落,快若流星,一个上下起伏如风中舞蝶,洒脱飘逸。一前一后,几个起落间就消失了身影。只留下众人心中的疑惑以及满路的赞叹。 *************** 方拓斜身靠在一株老树上,又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擦嘴,向背对着他的曹天道说道:“曹大哥,你让我跟过来,到底什么事情啊?”已经很长时间了,曹天道一句话没有说,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你!”曹天道美育回头,但他那犹豫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方拓的耳朵:“ 你不是男人?” 手上的酒坛松脱出去,落到地上变成点点碎片,声音尖锐刺耳如她此刻的心境。“你不是男人!”这句话引出了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痛。如今酒精已经侵袭大脑,让他再撑不起往日那洒脱的伪装。“我曾经是男人,现在也是!”说了这句话,方拓两眼无神的蹲了下去,仿佛是了所有的力气,蜷在一起,浑身颤抖着。 曹天道转头看到了方拓的表情,心下疑虑顿生,按照之前的设想,现在的方拓要么惊惶失措,要么故作镇定抵赖到底甚至大方的承认自己是女扮男装,但方拓的表情却只能用悲痛欲绝失魂落魄来形容。“曾经是男人”?什么意思?心中想起一种可能,连忙上前拉住方拓的双手。手上布满老茧,曹天道一眼就能看出这绝对不是练武留下的,而是粗重劳动留下的痕迹,这是一个从小就遭受贫穷折磨的孩子啊! 这时候方拓已经渐渐平复过来。他抽回自己的手,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是男是女都没关系啊!我现在过得很好!”自己的秘密还是藏在心里为好,别人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离奇的事情的。看来以后还是少喝一点酒为好,免得又像刚才那样失态。 “可怜的孩子!”曹天道看他那种表情心中更是不忍,叹口气,上前扶住他的肩膀:“虽然你做不成男人,但大哥绝对会照顾你,不让人看不起你!” “看不起我?”方拓的大脑还是昏沉沉的,并不能很快的理解曹天道这句话的意思! *************************** “到哪了?”方拓挑起车帘,半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自己乘的马车行驶在一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明显是到城镇了。从树林回来后酒气上涌,三天没睡的她狠狠的补了一觉,若不是四周越来越嘈杂的喧哗声,还在跟周公下棋呢! “白沙渡!”旁边的柳长风牵着马小心地避开撞向他的路人,一边笑着回答。 “我睡多久了?”方拓提起精神,看了看日头。 “一整天了!”冷幕白也凑过来:“怎么样?第一次看你喝醉!饿了吧?” “切!”方拓撇撇嘴:“这算什么?想当年”猛地住口,当年和哥们通宵拼酒,最后在宿舍睡了两天一夜,不过这可是不能说的:“想当年谁见了我不叫声酒仙啊!” “师兄,不对吧!”顾文宇也来凑热闹:“过去姨妈让你喝酒你可死活不肯呢!”这也差太多了,当初师兄滴酒不沾,姨妈直抱怨说她不是江湖儿女,什么时候成酒仙了? “就你多话!”方拓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我喝酒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 顾文宇委屈的缩了缩脖子,做个鬼脸嘟囔道:“就会欺负人!”他那可爱的表情一下子把众人都逗乐了。 **************** 白沙渡余府别院 “不是要在这里等三天后的船么?有什么节目安排没?”方拓将顾文宇打发给两个车夫,就跑到另一个房间,打开门就大呼小叫,他可是睡足了! “什么节目?当然是睡觉!走了那么多天,我们还没沾过床呢!”余文杰摇摇头,举起茶杯,对曹天道说道:“曹大哥喝茶,不要理她!” “不行,难得来着热闹的地方,不好好逛一逛怎么行?”方拓坐在椅子上,拿起旁边的茶杯就喝了起来,她也想散散心,舒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那你说要干什么?”冷幕白悠闲地打开折扇:“这地方你可不熟悉吧?没我们引路,你不怕把自己丢了?” “我!”方拓四下扫了几眼,然后坏坏的笑道:“我想去妓院!” “不行!”除了曹天道,其余的人都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过去不知道方拓的身份才依着她去那种污秽的地方,现在他们死活都不能答应。 “为什么?”方拓扬了扬眉,他其实是想到那次在妓院戏耍几人的事情,故意拿话来刺激他们的:“那次你们玩的‘很开心’不是么?” “那次我们不知道你是”柳长风看了看曹天道,终是没有将话继续下去:“反正就是不可以!” “你只能看不能‘摸’,有什么乐趣可言?不如到酒楼吃些河鲜!”冷幕白摇晃着扇子,语气轻佻。 “我支持阿拓!就去妓院!”曹天道这时候站起来,狠狠地瞪了冷幕白一眼。 “曹大哥,你不知道她其实是”余文杰甚感诧异,要解释什么却被曹天道打断了!“我不想看到你们欺负他,瞧不起他!”曹天道语气坚定:“他说去妓院,就去妓院!”说完揽住方拓的肩就往外走! 只留下面面相觑的几人干瞪眼,一头雾水阿!自问没得罪曹天道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 方拓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夸张的招牌。“百花楼?”再转过身看看百花楼的对面:“万花楼?”心里叹口气,怪不得小说里某某妓院都是什么百花楼,万花楼的,原来事实就是如此阿! “阿拓!你摇头做什么?这里可就只有两个大妓院,你还不满意?”曹天道看他哪家也不进,只是站在街上自顾自的摇头,当下奇怪地问道。 方拓用手指了指两家妓院的招牌:“扬州的流芳阁,满月楼,好听又文雅,你再看这里。”摇了摇头:“俗,简直俗不可耐!”又对站着不吭声的柳长风等人说到:“你们说是不是?” “哎呦~~”一个老鸨带着令人窒息的香风迎了上来,显然没有听到方拓刚才的话:“公子啊!第一次来是不是?我们百花楼的姑娘可是个顶个的温柔娴熟!这方圆百里没有不知道的!”上下打量了方拓,两眼一眯,腻声道:“公子这般俊俏人物,妈妈我要是年轻十岁,一定舍不得放手哩!”又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那万花楼的老鸨出了名的黑心肝,您一进去呀,这腰包里的银子可就都飞到别人手里去了!” 方拓强忍住捂鼻子的冲动,学着电视里的情节笑嘻嘻地淫笑道:“给我安排个好房间,找最好的姑娘上来。”说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子递过去,那老鸨银子入手,更是眉开眼笑,攀住她的胳膊就往里拽,口中还喊道:“这位公子要最好的姑娘!快,把翠莲,红香,倚鹭都叫来!”这举动将街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方拓的方向,让她好不尴尬! 这时候,一声讥讽传来:“下流!”这声音虽小,怎能逃过她的耳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斜对面的胭脂店门口,是一个穿着粉红色儒裙的女子,那比之江秋水也毫不逊色的精致面孔眼下正满带不屑地看向他。 方拓毫不在意那轻蔑的目光,甜甜地笑了笑,略微颔首致意一下,就再不理会旁人,拉着曹天道等人走向百花楼。 却不知道她那带着独特魅力的笑容和洒脱的举止让那女子愣住了,半响才止住脸上的阵阵烧红。 ************************* 来到包厢,刚一坐定,老鸨却推门而入,让方拓一阵恼火:“不是说不让你们过来打扰的吗?” “几位公子,外面一个大爷说有事情找方拓方公子!”老鸨看到室内几个人的表情,愣了一下,不过又马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笑着说,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粘上来。 老鸨的话让柳长风等人着实松了口气! “是谁?”方拓看了看众人,自己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难道是顾文宇来了?不是吧?除了什么事情:“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老鸨领进几个人,却没有顾文宇的身影。 “在下隆云,久仰踏歌公子的大名,特来拜见!”一个出众的年轻人站在最前面,看到方拓眼睛一亮,率先报拳行礼道。 “您是?”方拓还了一礼,想不出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更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了他。 “公子在车顶拼酒的时候在下就在场,对公子的气魄尤为仰慕,听说您在此,忍不住过来打扰一番,尚请见量!”那年轻人有着俊俏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上,一双黑而大的眸子发着夺目的光亮,比之天上的星辰也毫不逊色。薄的很有个性的嘴唇微微上翘,很是性感,浓密的黑发由一根银色的丝带束着,服顺地贴在身上。高挑的身材,很瘦却并不显得单薄,反而在那略黑皮肤的衬托下,削减了咋一见面带给人的书生印象。不得不承认,这是方拓见过的人当中,最出色的。 甚至比有江南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冷幕白还要英俊。 “您已经见到了!”冷幕白这时候开口了,显然,对于这个比自己还要英俊的人,他有些敌意。 方拓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她现在也确实没有心情结交什么新的朋友,也就由着冷幕白去了! 那隆云显然修养极好,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阻止身后欲上前的手下,又一抱拳:“在下明晚将在城东宴请宾客,希望公子能够赏脸!”说完,那张美丽的纤细的大手递过来一张红贴子。 方拓接过来,微微一笑:“隆公子,在场几人都比在下的名头要响亮的多,为什么单单只请我一个人呢?” 隆云微微一笑:“隆云当然知道各位的大名,只是准备仓促,只留了一个贴子,稍候,其余的自当奉上!”说完,就礼貌的走了出去,顺手还关了房门! “真是好周到!”冷幕白讥嘲道。 “我闻到一股味道!”曹天道这时候却突然插口。 “味道?”方拓一愣?不知道曹天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让人不解的话来。 “一股狄人的羊臊味儿!”曹天道站了起来,似笑菲笑地看了看方拓,略带深意地说道。 ************* “柳长风,你平日的精明哪去了?为什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唯唯诺诺的?你不是遇到事情最冷静的么?你强干的气魄在那里?你打我一掌时那种男儿气概在那里?为什么现在像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我都看不过眼!你!余文杰!你的豪爽呢?还是最初见面那喜欢武功,喜欢直来直去的余文杰么?我告诉你,你再怎么装的温柔体贴也不象!会在马车里准备几层棉被,装上水果糕点,这样细心的活计不是你能想到的,有人支招吧?你奶奶还是你娘?还有你!冷幕白!你别在那里嬉皮笑脸的,一幅不正经的样子就能掩盖花花肠子和满肚子坏水?诶?又摆出委屈的样子给谁看?我还能冤枉了你?你那些背后的小动作瞒不了我!你也就糊弄这两个……”方拓向旁边点了点“糊弄这两个傻帽的能耐!什么为朋友追老婆!狗屁!你摇头干什么?不是?那我看错了,你才是天底下最傻的混蛋!” 方拓头向后靠在椅子上,悠悠地说:“人都说青叶公子稳重,泰山崩于顶而不乱,做生意能把石块变金山。驭风公子豪爽,为朋友两肋插刀义气为先!惜花公子洒脱无拘,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看看现在,一个学得优柔寡断成了十足的应声虫,一个呢?武功也不练了,为了什么母命,奶奶命的专想着怎么讨好女人,最后一个更过分,摇身一变,成了狗头军师,女人不碰了,妓院也不进了,净在背后出坏主意!别狡辩!在余府,你提议先除掉裴冷对不对?睦州的悬崖上,也是你打手势让柳长风不帮我忙的对不对?还好他是自己发疯跳崖死的,要不然你会让我更讨厌!我的修为可比你们都高,下次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记着找僻静的地方商量!” 方拓的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是怪你们!只是不希望因为我一个人而给你们带来不便,那样我会良心不安!我是方拓,是你们的兄弟,你们记住这一点就对了!就像今天这样,四个兄弟在妓院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大家都是‘男人’不好么?”他站了起来:“我不疯不傻,不痴不呆,你们的心意我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世上,有些事情,勉强不得!如果你们再不醒悟,我只有离开!” “我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你们都应该明白!具体该如何,好好想一想吧!”方拓打开窗子,外面夜色正浓,凉风吹过,带进几份清爽。 过了很长时间,方拓才吐出一口气:“怜香,你说到时候我就这么说好不好?是不是特别有那种气势!”原来室内根本就只有她一个人,不,还有一个鬼! “不好!要是这么说,你怎么相处?难道真要离开?”敞开的窗户外就是皎洁月光下那妙蔓的夜色江景,室内没有点灯,怜香以轻烟的形象出现在白茫茫的月霜上,将这个空间带进一种浓重的,异样的美丽氛围之中。 “我也没办法啊!你没发现自从我那次受伤之后,他们一个个变了很多吗?如果在这样执迷不悟下去,我怕,到时候会伤害他们更深。”方拓强自笑了笑,冷汗却从苍白的脸上冒了出来,一刻也没有制止过,放在胸口的手更加用力:“不是时间越长我体内的毒素越少么?可我怎么感觉身体更差了?现在心口疼得厉害!” “毒素是越来越少!”虽然没有身体,怜香还是作了一个叹气摇头的动作:“但我没说你的身体会好起来啊!” “什么?”方拓惊呼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耕耘哪来的收获?一切选择皆有代价。你能这么快恢复功力甚至还提升了一倍不只,如果没有一点牺牲,根本不可能做到!要知道循序渐进才是自然之道,以剧毒激发潜力打通心脉原本就是旁门左道的事情,只是和其他人比起来他们是自愿选择捷径,而你只有一条路可走。”怜香幽幽地说:“当初向你隐瞒这点,就是怕你分心而走火入魔发生危险!” “天下间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其实早该想到的!”方拓苦笑着说:“那我今后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么虚弱,偶尔还会心口疼,这要在关键时刻,不是死的很冤枉?” “是啊!不过你放心,这些其实只是表面症状,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武功和心智的发挥,下感,每当这时候,你的反应会更快,功力更精纯!”怜香劝慰道。 “竟然有这种事情?”方拓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比童话故事还要离谱。 “你现在的头脑不是很清醒吗?”怜香的话里带着笑意:“这其实与放血的道理相同!” “可我还是不甘心呢!”听怜香如此说,方拓有些放心:“我现在功力是高了,但与高手比起来还差了一大截,用我一生的健康换来这些,太亏了吧?” “不只,原本你的资质平凡,注定不会有什么成就,但在我的帮助下,你现在可谓是脱胎换骨大有可为,所以不用担心啊!” “那我就放心了!”方拓坦然笑道,只要身体不影响今后的行动,那她还是大有作为的。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情,我还以为你会失落一阵子呢!”怜香可是准备了好多安慰的话,现在看来没有用武之地了。 “你不是说了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这样我不放宽心接受事实还能怎么做?大哭一场?”方拓笑了笑,自己像是那么想不开的人吗?再说能拥有更多更高的武功,对她今后的生活非常有利,说实话,即便当初没有失去武功,面对这样的诱惑,她还是抵制不住的。 “你也要小心啊!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到了一定程度那可就危险了!”怜香不无担心的说。 “那没什么,只要找到轩辕宝典就没事了对吗?”方拓无所谓道,反正今生找不到那种东西的话自己或者也没什么意思。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将双手支在窗台上,外面,太阳早已露出了脸,染的天地间一片绯红,早晨的凉爽空气通过毛孔进入身体,说不出的舒畅,她闭上眼睛,将全身放松在这又如新生的气氛里,深吸口气:“人生短短几个秋,生死福祸两无常,人生百年,其实不过弹指一挥间,碌碌无为好,逍遥自在也罢!还不都是个是个活法?不管我是男人还是女人,舍弃情爱,这世间还是有很多美丽的事物等待我去发掘体会。江湖人送我踏歌公子的绰号,不就是因为我踏歌而行狂放潇洒么?就算我不能活的洒脱而轻快,我也可以活的认真而坦荡啊!我要精彩的活!快乐的活,几年寿命都没关系!”又扭转过头:“怜香,你明白这种感受么?” “不太明白!”怜香的声音带着犹豫。 “算了!”方拓挫败的叹口气:“出去走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就在一只脚成功跨出客栈门槛的那一刹那,脑中却响起怜香的声音:“真的能忘记一切烦恼?” 方拓身体顿了顿,继续跨出客栈,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大步走在晨光照耀的街道上,脚步异常有力!—— 这一章也没怎么修改!哈哈! 第十九章 非我今日独如此 方拓心不在焉的咬着油饼,心里盘算着银子的事情。上次向余文杰借的银子还了回去,自己就留了几十两金子,昨天妓院用了十两,今晚去赴隆云的约会,总不能穿着这件有些破损的衣服去吧?那还得买件衣服,这样算来,就只有二十两了,这些钱说少不少,但也不多啊!如果再找不到挣钱的营生,恐怕就真的没法活了,难道要靠余文杰他们接济下去?望向那冒着热气的各式早点,禁不住又想到,今后开个面店生意也许会不错。 正想得入神的时候,旁边又坐下一个人。“这生意可真好!”方拓叹口气,将身体向一边挪一挪,却听的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老板,来碗粥!”有些熟悉,于是循声望去,正好与一双美丽的眸子相对。 “是你?”那人惊呼一声,随后又轻蔑地说:“下流鬼!”正是昨天在妓院门口的粉衣女子。 方拓歪歪鼻子,决定不理她。转过身去,看向手中的油饼,这饼做得真不错,咬上去,油都能冒出来,真才实料,而且有种清香味,好吃。 “坏胚子!”又一声谩骂传进耳朵,她放下饼,抬头看了看天,这天真蓝,一片云彩没有,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不会下雨。 “好色之徒!”那女子还是不肯放过他,方拓咬住嘴唇,使劲扭头向街道另一头看去,那卖菜的中年汉子的真早,而且吆喝声像乌鸦叫似的,好听极忍不住了,她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打扰自己吃饭的人:“我说小姑娘,你有完没完?我在这吃饭碍着你了?值得这么整我么!” 那女子看他回头,不屑地瞟了一眼:“对你这种下流鬼有什么好客气的?” “嘿~”方拓扬眉道:“我怎么下流了?不就是到妓院叫几个姑娘么?”又上下打量了那个女子,长得挺漂亮,就是脾气刁蛮一些,脸上换了一副笑容,带着异样的腔调笑道:“有能耐你也去呀!百花楼的姑娘,各个温柔体贴,忍不住的就想去疼惜,哪向你,要胸没胸,要臀没臀的,没个女人味儿!”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四面射来的鄙视的目光,更有几个酸秀才低声骂道:“有辱斯文!” 方拓一阵气结,白了那女子一眼,扔下早点的五个铜板转身就走。哎!今天的好心情是全没了! *********** “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方拓苦着脸,无奈地回头说道。那女人一直跟在后面,已经走了两条街了。 “谁跟着你啦!这道又不是你家开的!”那女子撇撇嘴说道,眼睛一直向上瞟。 方拓又走了几步,猛地回头,正好对上她的脸,没好气道:“小姐,我和你没仇吧?我认识你?” “我才不认识你这个下流鬼呢!”女子翻了翻白眼。 “好!”方拓恨恨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向一幢小楼,就不信制不了她? “喂!”果然,那女子看到头上的牌子,终于挺不住说话了。 “呦!”方拓暗笑一下,面向那女子,装作之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姑娘,有什么事情要在下效劳吗?” “你!”那女子指了指招牌:“你大清早去妓院?” “谁规定必须晚上去妓院啊?”方拓扬起脸,得意的说,又向四周看了看,早上的花街果然冷清:“一半女子根本不涉足这里,难道姑娘也住在这里?”说完还盯着她猛瞧。 “你才住这里呢!下流鬼就是下流鬼!”那女子被看得不自在,咽了口口水,口中依然强硬道。 方拓冷笑一声:“小姐既然没什么事情,还是早些回家为好,在下可要敲门了!”做势就要转身。 “你等等,我有话问你!”那女子犹豫一下,低下头轻声的说。 怎么不嘴硬了?方拓笑道:“什么事情?” “我”那女子偷偷抬头看他一眼,扭捏道:“我哪点没有女人味了?” “……”方拓听了她的话,瞬间呆住了,完了,咬到舌头了…… ********** 白沙渡的某间酒楼,方拓等人正坐在那里,围着一桌酒菜,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曹天道走了,虽然临走的时候约定要在泸州会合,但大家就是高兴不起来,虽然相处时间不长,曹天道却已经在众人的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咋一分别,当真舍不得! “呦!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老朋友!”一道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楼下不知何时上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保镖。 “你小子不是在京城混的挺舒服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冷幕白显得相当意外,那年轻人不是别人,竟是身为淮南东路宣谕使的朱瑜朱怀风…… ************************ “你在这里做什么?”吃过午饭,方拓信步走到江边。打算舒缓一下烦躁的心情,却见嫣玉早就呆呆的坐在那里。 “我在想家!”嫣玉的眼睛还是直直望向江面,日光照在粼粼的江水上,闪得眼睛痛,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因为她那空洞的目光已经没有了焦距。 “想家!”方拓深叹口气,挨着她坐了下来:“你来这五年了吧?该想家了!想那些关心你的亲人!” “你呢?”过了半晌,嫣玉收回目光,看了眼方拓,轻声问道:“你不想么?” “不想!”方拓回答得很快:“他们对我不好,家?给我的记忆只是痛苦,我想他做什么?”神色却瞬间黯淡下去。 “他们能养活你那么,能容忍你去想去的大学读喜欢的专业,对你不好么?”嫣玉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就算那样!人是很奇怪的动物,相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生出感情!你说不想!只怕只是嘴上说说吧?” “那又怎么样?”方拓苦涩的摇摇头,却没有反驳她的话:“我和你不一样,在那里,我已经死了,而你不同,你是活生生的失踪,终究会回去的!” “只怕回到家里我已经老了!而且……” 方拓扯了下嘴角:“有学者说时空分布是不对称的,要是这么算来,这里的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等于未来的一年。看你的头发,上次见面时就比古代女人要短,一年了,似乎一点都没长,所以你有的是时间等待机会!只怕你担心的是朱瑜会不会同你回去吧?” “别说这些了!”嫣玉摇头道:“我很烦!” 方拓笑道:“你还好,有那么多日子好活,看我?活一天少一天!要是整天这么伤感就早死了!想开点总是好的!” “活得长可不一定是快乐的事情!” “起码在你死的时候能体会很多的事情!”方拓扬了扬眉,随即轻声朗诵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两手轻击膝盖,身体随着词句前后晃动,颇为惬意的样子。 “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嫣玉接道。 “不对!是说一回唱一回吧?” “你什么记性,明明是先吹后唱嘛!”嫣玉提高音量道。 方拓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朗声说道:“后面的那位朋友,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露露脸了吧?”同时猛地站起身面向身后的树林,右手已然探向腰间。以她的功力,竟然不能发现附近来了人,显然对方不是庸手,要不是怜香通知的及时,恐怕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在下不忍打扰二位的雅兴,才不得不隐藏行迹,没想到方兄功力高超至此,轻易就发现了在下的伎俩,冒昧之处还请见谅!”一个长相俊美衣着讲究的年轻人从树后走了出来,眼中精光四射,那语气明显是对方拓能发现他感到诧异。 “原来是隆兄!下此可小心一点,免得被人误会!”方拓没用任何行动,话里却带着嘲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天道嘴里的狄人,那晚百花楼见到的隆云。 隆云点点头:“是的,是的!在下下次一定小心!”竟似完全不在意方拓的讥讽。 方拓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人:“隆兄也来这里散步?真是巧啊!” “是啊!不如”隆云看了眼嫣玉:“两位请移架一叙,如何?”说完恭身作了个请的姿势。 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既然如此放低姿态,方拓也不再说什么,倒是嫣玉大方地拉着她的手,走了过去! ********* 隆云带着方拓和嫣玉来到一处宽阔的草地处,两人正奇怪对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却见他拍了拍手掌,只见几个大汉突然出现,搬了张华丽的大桌子放到地上,又续上三张椅子,随后一大队婢女鱼贯而出,将各式糕点水果依次摆放在桌面上,甚至还有几人将鲜花洒在地上。 隆云点点头,对愣在那里的二人微微一笑:“荒郊野外,没什么好招待的!有些简陋,还请方兄和姑娘多多包涵啊!” 方拓和嫣玉相视苦笑,这也太夸张了吧? 方拓半响才说出话来:“你早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哪有那个能耐!”隆云摇摇头:“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好整洁清静!所以每到一处,都要准备一番,这次临时起意,准备不周!倒要您笑话了!” 方拓看了看四周,叹口气,这叫准备不周?那不是要把豪宅搬来才算周到?看看嫣玉,她也是一脸雾煞煞的表情。 “二位不要站在那里!请坐,请坐!”隆云率先找了张椅子坐下,看方拓还站在那里,连忙招呼道。 方拓苦笑一下,和嫣玉也坐下了! 隆云又拍拍手,一个婢女拎着篮子走到桌前,将篮子里的东西摆了出来。竟是一个酒壶和三个精美的玉杯。 “在下这里没什么好酒招待,只有这几壶西域的葡萄酒勉强算得珍贵,怠慢了!”隆云说完拿起酒壶,亲自给方拓斟满了酒,要给嫣玉斟满,嫣玉却连连摇头拒绝,他劝道:“姑娘不妨尝一些,这酒没什么力道!” 谢谢公子!小女子从不饮酒!”嫣玉说完就闭上眼睛,在不理会两人。 隆云无奈,自嘲的摇摇头,放下酒壶。 葡萄酒?不知多长时间没有喝过了,真是怀念阿!方拓看了看酒杯,抬头询问道:“夜光杯?”见隆云点头,浅笑着拿起杯,放在眼前轻轻的摇晃,杯中那浅红的液体渐渐散发出让人心醉的香气,凑上去嗅了嗅,再忍不住,啜入一小口,满意的闭上眼睛:“好酒,真是好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时吟起王翰的“凉州词”也算是对景儿了。 “方兄还是品葡萄酒的行家啊!”隆云看着她那一番动作,有些意外地说。 方拓神秘的笑了笑,过去才不会这么喝,这次不过是为了面子,只好按照电视上的样子去做,口中却道:“哪里,过去喝过一些而已,隆兄,还说拿不出手?这酒怕是最少百两黄金吧?”据她所知,虽然这时候中国已经能够自行酿造葡萄酒,但西域的葡萄酒仍然是非常昂贵的,一般官员商贾都喝不起,单说这酒杯,也是足够一些人倾家荡产的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确实是她喝过的最好的酒了。 隆云哈哈笑道:“在下喜欢用冰块镇着喝,可有人说那样会让酒味稍逊一筹,还是比不过方兄啊!” 方拓眼中精光一闪,更加断定眼前之人来头不简单,刚要再说什么,附近却传来喧闹声,却是一群小孩子吵闹着跑了过来,那些护卫做状要趋赶,却叫隆云制止下来:“没关系,放他们进来吧!”同时抓了一把干果,向那孩子们笑道:“你们过来,有好东西吃啊!” 那全小孩见这里有从未见过的好吃的,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伸手要取干果,隆云的手却缩了回去:“这可不能白吃啊!你们每人表演个节目,觉得好,才给你们!”说完还扯了扯其中一个孩子娇嫩的脸袋。 那些孩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好看的大哥哥要干什么! “你们唱首歌?”隆云俯下身,笑着说,见他们摇头:“念首诗?”见那些孩子还是摇头,有些挫败道:“那你们会什么?什么也不会?那可惜,这些不能给你们了!”说完还颇似遗憾的叹口气。 “我看你们这些小崽子给我家主子磕个头吧!”一个护卫哈哈笑道,他的提议引起身后一大片的哄笑。 方拓见他们那双嘴脸,没来由的一阵心烦,刚要说什么手被嫣玉拉住了,诧异地转头,却见嫣玉眉头紧皱,显然也是极不舒服。 方拓叹口气,站起身,向隆云抱拳道:“在下还有事情,告辞了!”走出几步,却又回头说:“对了。今晚我们几个兄弟比较忙,所以您的宴会可能没办法赴约了,抱歉!”说完不理会在场众人突变的脸色,拉着嫣玉大步离去。 回到余府别院,余文杰迎了上来:“我们也收到那隆云的请柬了,什么时候去?” 方拓看了眼旁边的嫣玉,笑了笑:“不去了,那约会取消了!” *********** 第二天 顾文宇在余府别院花园的桂树下挥洒着汗水,一套拳打完,他偷看一眼那书房窗里执笔的人影,正准备抬脚开溜,就听到师兄的声音:“不要偷懒,接着练!出拳要平和,你太急了!”顾文宇叹口气,认命地摆个起手式,看来今天上午是没办法到江边玩了! 方拓见他很听话,满意地点点头,突然升起作画的念头,便在案上展开了宣纸,大概勾了几笔,手法还未生熟,很是欣慰。 “他就是你那个小丈夫?”嫣玉出现在窗外,用下巴指了指远处的顾文宇,似笑非笑地说。 方拓苦笑着点头,手却没有停下来,腕部转动几下,挺立的苍松在纸上生了出来。 “虽然年纪小点,不过长相还可以,关键是够听话!”嫣玉眯起眼睛,双手扶住窗台,将头探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多画了一笔,方拓皱了下眉头,心里叹口气,只好将错就错,原本的树苗瞬间变成山道上的大石头。 “我看你认命得了!老老实实的嫁给他,这样也是不错的选择啊!”嫣玉歪了下脑袋,突然退后几步,躲过了方拓点来的毛笔。 “再胡说我真画只乌龟上去!”方拓威胁道,收回手,在画上打了个大叉,兴致全没了:“一副好画就坏在你手里,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 “切~”嫣玉撇撇嘴:“真是好画?那历史上怎么没有你的大名?” 方拓摇摇头,倒了两杯茶,放到窗台上一杯:“别说我了,一年前你是丫环,现在怎么还是丫环?”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禁不住皱眉,这茶凉了,有些苦! 这回换嫣玉苦笑了:“没办法,我不做丫环,吃什么?”一只手在茶杯的边缘游动,却没有端起来。 “让他养你啊!反正朱瑜养得起!”方拓扬了扬眉。 “他为什么要养我?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嫣玉脸红的低下头。 “不对啊!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我不信,看你们那样子婚期近了吧?”方拓取笑道。 嫣玉脸色一黯,叹气道:“老夫人不同意!” 方拓了解的点点头,老人家是挺难办,什么时代都是如此:“那你们还明目张胆的在一起,他娘就没反对?” “老妇人同意我们在一起,对我也不错,但是我不能做正妻!”嫣玉苦涩地说:“他家虽然没什么钱,但祖辈几代为官,书香世家,如今他又官拜御史,怎么可能娶我这个下人?” 方拓的手停了下来:“要你做妾?朱瑜什么意思?” “他是孝子!”嫣玉别过脸去,只说了四个字! 方拓搔搔头:“那你认命了?不去争取了?你可是未来人!还是大学生,怎么可以接受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男女平等是习以为常的事情,尤其到古代之后,更能感受到这种思想的公平和正确,再说一般女人谁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无论什么时代,都是如此。 嫣玉仰头望天:“这附近有两个女孩跳江自杀了,一个不想被父母卖掉,一个受夫家嫌弃,还没进门就被休了。就这么干净的来,干净的去了!有人说她们死的苦,也有人说不苦,两个女孩就像是约着进林子采蘑菇那样走了,林子太远,迷了路,就不知道回家了她们一同跨出人生最后一步,越过了声响,越过了痛苦,越过了幸福,也越过了最难越的制度和习俗.”转向方拓,神色非常平静:“古代社会留给女人的路太窄,太少了,而且路上尽是坑坑洼洼,坎坎坷坷,全是深渊陷阱。那种艰难感觉你是不会懂的!” 方拓不知道她突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那种无奈和悲伤却是听得出来的:“那你还是趁早离开他算了,当丫环,做小妾都不是好的选择!”她完全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看待这件事情,做小妾?那对深受21世纪文明熏陶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咱们那时候不照样有人心甘情愿做二房吗?”嫣玉看向方拓的眼里有着一丝嘲讽:“你不了解女人,即便有个女人的身子皮囊,你骨子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讨厌的味道,所以你根本不会明白女人这时候真正会有的想法!”顿了顿,直起身子:“不过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女人,朱瑜成婚那天,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方拓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不满地咧开嘴,双手放在胸前向后靠在椅背上:“好像,你的朱瑜也你口中讨厌的男人吧?” “那不一样!”嫣玉白了他一眼,拿起杯喝口茶,却整个吐了出来。 “凉了!”方拓笑了一下。 “即便不凉,也是糟糕透顶!”嫣玉放下茶杯:“你对人性的认识就像是你泡茶的功夫一样,仅仅停留在表面,所以做事全凭性情,看上去潇洒狂放,大大方方,其实啊!一塌糊涂,到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下,既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在我看来,你就是小孩子一个。学会看透事情本质,抓住事物关键才是最重要的。我走了,这些话你好好想一想!”说完将手放在背后,哼着小调就离开了! 方拓愣了半天,最后用手指向自己的鼻子:“小孩?”苦笑着摇头,想看看顾文宇练功的情况,却见桂树下空无一人,这小子早趁自己聊天的时候跑没影了! 第二十章 一回花落一回新 “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方拓张大了嘴巴,一艘商船停泊在岸边,巨大的桅杆竖直朝天,几十面锦旗迎风招展,在晨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高宏伟岸,这新安江哪能养得起这样的大船,也难怪四周会满是好奇围观的人群了。 “这是我特意从大江调来的船。”余文杰说道,但面孔上却出现了一抹无奈。 “哦!”方拓点点头,她知道余家的产业也包括一只船队,调这么一艘船过来也算平常,不过,又看了看船边那几个管家模样的人,此时,他们正站在一群光着膀子的纤夫面前,指高气昂的说着什么:“你真的确定它能在这里顺利行驶?不会是靠人拉着走吧?” “这个,一般来说,应该能顺着江到上游吧!”余文杰的眼睛渐渐向下移,言不由衷道:“当然,到水浅的地方是得让人拉一会儿!” “你老实和我说!”方拓心里叹口气,说道:“你要的真是这艘船?” “不是!我要他们派的是小船,没想到” “他们觉得余家少爷出行坐小船太不体面!”方拓又叹口气:“那咱们为什么要走水路?坐马车不是挺好的么?非得在这里的三天!” “因为路途太远,走陆路赶不上泸州的武林大会!而且这里的道路太复杂,更耽误事儿!”冷幕白这时候憋着笑插嘴说。 “路途太远?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是说时间充裕的么?”方拓奇怪道。 “咱们走错了!本应该向北,结果向西了!”余文杰咬咬牙,承认道。 “等等,当时是你说这附近是你地盘,信誓旦旦非得带路的吧?”方拓皱着眉头说,这家伙难道也是个路痴?心里不禁想到了一个人!“你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怎么可能?”余文杰连忙摇摇头:“那条路原本是先往西再转到北的,结果我那时正赌气走差了!” “哦!”方拓明白了,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叫的船?”这船应该离得很远才是,三天不可能到这里吧? “咱们出发的第二天!”余文杰的声音已经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了。 “什么?”方拓抬高了音量:“出发第二天你就知道走错了?那你还为了面子继续错下去?”又用手指着在一旁偷笑的柳长风和冷幕白:“而你们,当时都知道吧?谁也不出来纠正?”最关键的是:“你们竟然瞒着我?真把我当傻子耍啊?” 余文杰三人摸摸鼻子,识相的什么也没说,灰溜溜的走了。方拓看他们的样子撇撇嘴,对身边的嫣玉说道:“小孩?他们才是吧!” 嫣玉掩着嘴,娇笑道:“谁让你地理学的不好,被他们骗也是活该!”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这几个人特别有意思。 “哼哼!”方拓扬扬眉:“你家那个朱瑜好像也到泸州,怎么也走这条路?不是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吧?” “我们原本就在这里不远!”嫣玉摇头道:“特意来会你们的!” “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犯傻了不是?”嫣玉白了他一眼:“你和人车顶拼酒,三公子充当裁判,弄这么大动静谁不知道啊?” “搞半天就我蒙在鼓里!”方拓第三次叹口气。 “走吧!他们叫人过去呢!快开船了!”嫣玉拉着她,走上了那艘夸张的大船。 ******************** “你怎么在这里?”上了船,方拓和嫣玉看到甲板上还站着一帮人,仔细一看,竟然是认识的。 “在下也耽搁了路程,眼下正好有余兄帮忙,才能解除后顾之忧!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见谅!”隆云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反正船上能住的地方多的是,能帮上隆兄这个忙,我也是深感荣幸啊!”余文杰哈哈道,揽住了隆云的肩膀,态度甚是亲密,显然,就那么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相互认识,而且相处甚欢。 方拓和嫣玉对视一眼,又一个走错路的? *********************** 船上的日子真的很无聊,最初还能靠欣赏两岸的风景打发时间,但几天下来,再美的景色看在眼里也变得枯燥乏味。聊天,喝茶,玩“叶子”!切磋武学,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过去。方拓这几天更是不舒服,浑身没半点力气,心口时不时传来阵阵难以抑制的痛楚,这让她的脸色更见苍白。众人看她那憔悴的样子,问其原因,也只用晕船敷衍过去。 这日,众人依旧在舱里下棋的下棋,聊天的聊天,却见一个船夫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余文杰执子的手停在半空,看自己手下那慌乱的样子,皱起眉头,不悦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少爷!外面有人打劫!”那船夫看了看舱里的诸人,然后施礼道。 “打劫?”这两个字一出,众人皆惊。柳长风摸摸下巴:“打劫?谁消息这么不灵通?连咱们的船也敢动?”好笑的看了看余文杰:“你家在水路不是挺有面子的么?” “不是打劫咱们的船!”那船夫急忙解释道,又小心地看了看自家主子快要变黑的脸色,轻声说:“前面有一条船火光冲天,不时传来喊杀声,所以……” “下次说清楚点!”余文杰很有架子的呼喝一句,转头对众人抱拳道:“各位,怎么办?” “还等什么?救人啊!”朱瑜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搅乱,接着怪叫一声,率先往外跑,柳长风,隆云等人也不甘落后的跟了上去。 船舱内瞬间就只剩下嫣玉和方拓两人。 “还是这么急性子!”嫣玉叹口气:“小孩子一样!” “都一样!”方拓笑了笑:“这几天都憋坏了!还好文宇因为偷喝酒现在躺在床上,要不然第一个也轮不到朱瑜,他才是小孩子呐!” “你怎么样?不要出去了吧!”嫣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说。 “没关系!”方拓哭笑道:“要是不活动活动,只怕更加难受!” *************************************** 方拓走到外面,却见前方一艘客船火光冲天,一大群黑衣人正屠杀着船上的旅客,喊杀声依稀传了过来,却因为距离尚远,众人只能干巴巴的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 “能不能快点?”朱瑜拧着眉头,身为朝廷命官,他对这种事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在这么浅的水里,能这样已经不错!”余文杰叹口气,解释道。 这时候一个须发洁白的老者走了过来,站到隆云的身后,操着一种独特的腔调说道:“那船上有会武功的人,而且不弱。看样子能支持到咱们赶过去!” 方拓闻言也放目观去,果然,在那客船的侧面一道翠绿的身影上下翻飞,明显是个女子,她一去一回间都有黑衣人惨叫着掉到水里。但这毕竟只是一小部分,她仍能看到手中毫无村寸铁的百姓被凶残屠杀的场面,老人,孩子,妇女就在那些刽子手的武器下变成个异乡的亡魂,连跳到水里的人都不放过,被他们一一射杀,这是何等的凶残?火更大了,那船的一半都已经燃烧起来,若是再不想办法,剩下的人就算不成为刀下之鬼,也会葬身在火海之中。 她目测了一下距离,心中有了想法,虽然冒险,但目前能以最快速度到达的恐怕就只有自己了,因为她的轻功刚好能够凌空换气。更何况她的水性也不错,游也游过去了。 想到此处,拎起原本供人休息用的椅子,快步走到船前,使劲的将椅子甩了出去,在众人的惊呼中,轻喝一声,纵身一跃跳出船外。身体呈美丽的弧线飞了出去,待到半空中,气势已滞,就在即将下落的刹那运转本身气息,猛地旋身,就这样硬声声的将身子拔高丈许,平伸双臂,像鸟儿一样,又越过了一大段的距离,顺势落下去,脚尖轻点水上浮着的椅子,又一纵身,直接跳到燃烧着的客船上。这一连串动作只在瞬息之间,却让她身后的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违背常理的凌空换气,确实能让人吃惊一阵子了! “我来帮你!”方拓顾不得想什么,双脚刚一接触船板就向记忆中那道翠绿的身影靠近,因为两人联手才能更快的清除敌人。腰中软剑出鞘,刺中一名强盗的胸口,再一回身,将另一个敌人踢了出去,顺利的和那女子会合。 “多谢壮士相助!”那女子的声音悦耳好听。 “不用谢!”方拓怎么听都觉得那声音耳熟,疑惑间连原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词汇都忘的一干二净。转过头去,却看到熟悉的面孔,吃惊道:“是你?” “下流鬼?”那女子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她不是别人,正是方拓那天在妓院门口看到的女子。 那些强盗对于一般老百姓还行,但比起武林高手来,根本不值一提,有了方拓的加入,船上就再没有那些讨厌的人了。 “谁让你多事来着?”清理完强盗,那女子终于有了时间数落方拓。 方拓撇撇嘴:“我帮你?要不是某人太没用,连几个蟊贼都对付不了,我若是不过来,只怕船上无辜的人都得给你陪葬!”直说得那女子脸色发红,青筋毕露才满意的收口。 “你们先过来再吵架好不好?”这时候余家的大船已经赶了过来,客船上劫后余生的人们正顺着梯子逃离燃烧着的地方,余文杰看见方拓竟然还和人吵架,大觉头疼:“那条船快沉了!” “哼!下次要你好看!”那女子扶住绳梯,回头冲方拓说道。 “随便!”方拓回了一个白眼,转身向里走。她也看出来了,自己似乎同眼前这女子犯冲,要不然怎么见面就吵架? “喂!”那女子见她竟然走入燃烧着的地方,不禁惊呼出声:“你不要命了?里面烧着呢!” “知道!”方拓有些不耐烦:“我看看里面还有人没!”怜香告诉她里面还有一个活人,不得不去看个究竟。 果然,没走几步,便发现一个颤抖着的人蜷缩在船舱的角落,四周的火烧的越来越旺,他随时会被大火吞没。方拓二话不说,上前拽住那人就往外拖,谁知走到舱门口了,那人却斯拉住门框怎么也不松手。 “你快放手啊!要不然就死在这里了!”方拓恼火道。 “不,我不出去!”那人的嗓音尖细刺耳,而且有些语无伦次了。 “喂!大叔!我可得罪了!”方拓开始还以为是个女的呢,借着火光一看,却是个满头白发,没长胡子的老人。心里叹口气,一掌击向他后颈,谁知道手刚一接触那人的皮肤,就觉得一阵大力传来,自己竟硬生生的被震退数步:“你!”刚才虽然没用什么力气,但能被反弹回来,这份功力得高到什么程度? “我不走,我不走!”那人看也不看方拓,嘴里兀自念叨着。 “不出去,你就死了!”方拓小心地上前,轻轻搀扶起他,劝解道。 “死?”那人终于抬起头,看见方拓的样子却更见慌乱,挣开方拓的手,指着方拓连连后退:“你,你不是?” “我?”方拓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我没什么啊?大叔,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那人呆愣了半天,喃喃自语,突然上前揪住方拓的衣领:“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 “我?”方拓不知所措,这人怕是真的疯了,胡言乱语的!却猛地看见一个拳头就在眼前,慌忙中,身子向后仰,想也不想,抬腿就踢向那攻来的拳头,“咔嚓”一声脆响,方拓惨呼的飞了出去,拳脚相碰,折的竟然是自己的大腿。 这时候柳长风他们听到声音赶来,看到这情景连忙上前拦在那人和方拓之间。柳长风蹲下来,检视了一下方拓的伤口,叹口气:“还好,只是骨头错位了!” “你是谁?为什么无故伤人?”余文杰抽出宝刀,厉声喝道。 “我是谁?我是谁?”那老人看了愤恨的众人一眼,突然又恢复到之前的疯态,一个纵身,竟脚踏着江水疾驰而去,口中还不停的叫着:“皇上,皇上”一声比一声尖细,一声比一声哀婉凄厉,在这夜幕即将降临的傍晚,让人禁不住从心底泛起一股凉气,麻嗖嗖的. “这人的武功竟然高到这种程度,只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了!没想到竟是个疯子!”余文杰缓缓说道,语气里夹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 “我想到一个人!”嫣玉听了余文杰的话,微微一笑,趴在方拓的耳朵旁边说道。 “谁?”方拓疑惑道,也顾不得疼痛了。 “西毒欧阳峰!”嫣玉调皮的眨眨眼睛。 “西毒”方拓失笑,却马上咳了起来,被那老人如此折腾,伤的不轻啊!“不是我,不是我!”嫣玉瞧见柳长风等人投来那些质疑的目光,连忙远离开方拓,摇着手否认。 **************************************** 大船停在江心,中午,人们都去休息了,此时的甲板上非常安静。 “今天天气真好,就在这里晒太阳吧!”嫣玉把篮子放在桌子上。又将方拓扶到椅子上坐好:“你看你,几天不出房间,脸色更难看了!” “我原本就是这样啊!”方拓摇摇头,任由她摆弄:“谁让我倒霉来着?” “你又想发什么感慨?”嫣玉将一条薄被盖在她的身上,还仔细地掖紧被角:“我发现你这几天特别多愁善感!” 方拓嗔怪地看她一眼:“我现在可是伤患,什么也做不了的情况下,自然会想得多一些。”轻叹一声:“你不觉得我很倒霉吗?” “你多好!武功高,连柳长风他们也不如你,长得好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嫣玉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还有人伺候你,哪像我啊!” “除去隆云那一伙,这船上就你一个丫环!”方拓将“丫环”两字加重了语气:“你不伺候我,难道要朱瑜阿,余文杰他们来?他们敢吗?” 嫣玉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一边拨着桔子一边说道:“所以我说你好命嘛!不用做下人。”恨恨地咬了一口。 方拓摇头叹气道:“我刚来的时候,三餐不济还要努力适应这种身份,再说”从嫣玉的手中抢过剩下的桔子,也不管是不是别人咬过的,直接塞进嘴里,又吐出里面的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在陇西公府当过差呐!真甜,就是核多了些,下次挑没核的吃!”头向后仰,避开嫣玉挥来的拳头:“刚出来闯荡,就被冤枉杀人,押到大堂受刑,还在死牢住了几天,受重伤,武功没了,小村子用剧毒疗养将近一年,那个痛苦啊!现在呢?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被那疯子打伤了腿,你说我冤不冤?” 嫣玉又拿了一个桔子,这回先拨了皮放在方拓手里,自己才又取了一个:“过去看小说以为现代人在古代生存挺容易的,没想到” 方拓越想越觉得郁闷,索性东西也不吃了,闭上眼睛养神. “对了!”嫣玉不想让气氛沉闷下去:“你那个小相”看见方拓拧紧的眉毛,连忙改口道:“你那个小师弟呢?这几天怎么没见他缠着你?” “他啊!”方拓睁开眼睛:“他整天跟着余文杰他们不知道瞒着我在做什么,几个人都神神秘秘的。”不过顾文宇确实像大人了。 “这很正常,男人之间的事情嘛!自然不会让女人知道的,为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是!”方拓伸伸舌头:“那又怎么样?顾文宇才10岁,他还不是男人吧?” “一个道理,古代的人早熟不是吗?你认命吧!像今天他们几个人躲在船舱里商量事情,却将咱们打发出来吹风,这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吗?”嫣玉靠近方拓:“他们在排斥咱们,因为他们瞧不起女人,即便你再洒脱,武功再厉害,他们眼里,你也只是一个特别点的女人而已,想开些吧!”说完还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听你的话里都有幸灾乐祸的成分!”方拓的目光在四下游动,她强压下心头那不舒服的感觉:“他们不会这样的,我了解他们!” “真的了解?”嫣玉眯起眼睛盯着他:“你从来没有站在女性的角度看待问题,有些事情你真的全知道么?别忘了,我带古代时间比你长,接触的古人比你多,也比你敏感啊!”看他不说话,叹口气:“时间长了,你就会明白了!” 方拓看了看远处朦胧的群山,幽幽说道:“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嫣玉愣了半天,皱眉道:“你又在胡说什么啊?” “胡说?”方拓又闭上眼睛,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沧凉语气缓缓说道:“我昨天梦到家了,这是第一次,三年了,第一次体会到想家的感觉。”看到嫣玉的眼神,苦笑一下:“反正那种感觉你也明白,现在想来,不是他们对我不好,而是我不孝啊!” “这是每个人成长必须面对的!”嫣玉悠悠一叹,帮她掖紧滑落的被子。 “嫣玉!”方拓突然捉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你做什么?”嫣玉惊叫道。 “有两个人在那里看了半天,明明什么也听不到却仍然不想走开,咱们要是不来点精彩的,怎么对得起观众啊?”方拓靠近她的耳朵,向里面吹着气。 嫣玉缩缩脖子,偷偷像船舱附近瞟了两眼,果然发现可疑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方拓,神采奕奕的,哪有半点失落伤感的样子!“你的心情好了?”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好了!”方拓神色一黯,却又立刻振作起来:“谁没有一两个面具啊?” 嫣玉了解的点点头,不暴露真实的情绪,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手段,猛地察觉到异样,回过伸来,却见方拓的嘴已经靠近自己的脸了,心中一急,挣脱开来:“这种玩笑开不得,即便你现在是女人也不能这样!”说完就红着脸跑开了。 “失败!”方拓失落的叹口气,不知是因为不能戏弄别人才发的感慨,还是为了那夭折的一吻。 第二十一章 此情可待曾追忆 “哈哈!今天天气很好啊!”隆云来到方拓的面前就坐到刚才嫣玉的椅子上,口中打着哈哈! “是啊!天气要不好,您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不早就病了?”方拓歪着头笑了笑。 “哈!”隆于对她话中的讽刺毫不在意,反而另有所指的说道:“我听说嫣玉姑娘可是朱瑜的爱婢,夺人所爱可不合方兄一贯的作风啊!” “是吗?”方拓表情未变:“非礼勿视,您的做为也不妥当吧?” “呵!”隆云苦笑着摇头:“我是不会同别人说起这件事情的,我只想以后和你交个朋友!” “咱们现在不算朋友?”方拓故作惊讶状:“原来是我自以为是了!” “算我错!”隆云大感吃不消,搔着头干笑。半晌,又提起精神:“怕是方兄太闷了才会招惹一个丫环吧!这要出了事情可不好处理。上次我的手下介绍来几位青楼的姑娘,可惜我怕影响不好,打发掉了,嘿嘿!她们可不是良家妇女!如果方兄有意思,尽管同我说,我保证没别人知道……”说完露出一个男人都了解的表情。 这下轮到方拓苦笑了,没想到自己同嫣玉的事情会让人想得如此龌龊,看了看隆云那英挺的鼻子,真想一拳砸上去了事儿。 隆云见她不说话,以为是不好意思,当下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候甲板上的人多了起来,方拓看看四周,有了主意,马上摆出一副最无害的笑容:“隆兄,小弟想再品尝你的葡萄酒,可又行动不便,麻烦你帮我连同几样小菜送来可好?” “好!”隆云立刻站起身点头说道:“咱们好好喝几杯!”说完就往船舱里走。 方拓见他走开,坏笑一声,用最高的音量喊道:“隆兄,下次召妓可得多想想这帮兄弟啊!别像上次那样光顾着自己享受!”这些话一说完,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隆云的身上。 隆云脸上困窘,没注意脚下一个啷呛跌到了甲板上,慌忙站起来,运起轻功,用最快的速度闪入船舱,再也没敢出来。 ********************* 今天很忙啊!方拓看了看眼前的椅子,这么一会儿工夫它就换了三个主人。 来人坐下来,掏出手帕在眼前晃来晃去:“真热啊,你说是不是?” “你又凑什么热闹?”方拓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见一次吵一次的那个……“女人!” “别女人女人的。人家可有名字!”那女人噘着嘴:“我叫沈如芸!记住,可别忘了!” “噢!”方拓挖了挖耳朵算是应付过去了! “没想到你这下流鬼竟然是踏歌公子方拓!”沈如芸拧起眉毛,上下打量着她。 “我不叫你女人,你也别说我下流!” “还说不下流?刚和女人亲热完,就又谈起妓女的事情!”沈如芸撇撇嘴。 “我怎么闻到好大一股酸味儿?”方拓将手放在鼻子前扇了扇。 “那有?”她连忙反驳,声音也大了好多。 “没有最好!”方拓抬高下巴,不屑的说了一句,又转头对刚来在身边的人笑道:“你主子怎么没过来?”那人正是隆云的护卫之一。 那护卫将一个托盘放在方拓身前的桌子上,欠身行了一礼:“我家主人身体不舒服,特别嘱咐小人向公子赔个不是!” “没什么!”方拓了解的点点头,看那护卫下去了,才笑了起来。丢那么大的脸,要是身体“舒服”才怪拉! “你们有钱人的命真好!”沈如芸看了看桌子上的酒菜咽了口口水说道。 方拓懒得和她多说,看她的样子笑了笑,将酒壶递了过去:“尝尝这个,这一壶可值百两黄金!” “真的?那可不能给你们留了,我都要了!”沈如芸犹豫一下,立刻接过酒壶,对着壶嘴就仰头倒了起来。 “喂!那有这么喝酒的?”方拓惊呼道,这也太没规矩了,让别人怎么喝阿? “呸!这什么东西啊?”沈如芸却将口中的酒都吐了出“辣死了!” “大惊小怪!你是不是没喝过酒?”方拓呵斥道。心下却奇怪,葡萄酒不辣阿!拿过酒壶,打开盖子看了看,红色的,颜色对啊!凑上去闻了一下,好家伙,这哪是葡萄酒啊?分明是辣椒炸的油嘛!这不注意还真的分辨不出来!隆云是存心想报复!又看了看正苦着脸蹲在地上不停吐口水的沈如芸,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人替她遭罪了,这就是嘴馋的代价,一下子喝那么多,不辣才怪! ********************* 方拓躺在舱里的床上,感受着身下的起伏晃荡。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竟有些恍惚迷惘。不知不觉便沉沉的睡去。 睡至中夜,忽见苗蕴仙走至塌边,讥讽道:“替我顶罪?我可没那福气!”面孔突地又变得狰狞:“说!你为什么要害我?”想辩解,苗蕴仙却又消失了。方拓颓然坐倒,裴冷突然现身怨愤地掐住她的脖子,厉声道:“我诅咒你,诅咒你今生没有好下场,我死后我的孩子会给我们报仇的!哈哈!若不是你,我又为何会变成这样子,我尸骨无存都是你害的!你偿命来!”裴冷的眼珠子连带着血肉竟然一块一块的滑落,变成了一副骨架。 方拓自觉小命休矣,又瞥见姨妈吴莲挺身儿来,手中宝剑直袭向裴冷,裴冷一接触到宝剑,便灰飞烟灭。方拓顿时放心,刚要道谢,那吴莲竟然只是冷冷的看着她:“这是冰儿的身体,你这不男不女的东西赶紧滚回去!”手一扬,方拓便被掀了几个跟头,一爬起,已在大学宿舍内。 “还好!只是噩梦!”她拍着胸口道。 “你又做噩梦了!”一个古装女子翩翩而至,扶住了她,赫然是嫣玉。 “方郎!”嫣玉眸子燃烧着一种狂热的光,满是皱纹的面颊上漾起一片红晕,微微的张着嘴。方拓凝望着她的也注满柔情,慢慢的走向她,就待将她抱入怀中,身后却传来哭声:“阿拓!你难道忘了我么?”回头,竟然是江秋水。 “不!”方拓甩开嫣玉扶住自己的手,转身揽住江秋水:“我怎么会忘了你?”说着便向怀中之人吻去。但刚要接近江秋水那美丽的脸,眼前突然白光一闪,晃得她睁不开眼。 好容易再能视物,怀中的江秋水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满面胡须的男人。 “喂!小娘子!你抱着我做什么?” “啊!”…… 惊骇下,方拓已被无形力量拉回。猛一睁开眼,喉头涌上一股郁气,带着股腥甜。只觉背上一痛,转眼望去,烛火如豆,不住跳跃,原来是船舱内的房间,而自己也此时正躺在地上。 “你怎么了?”门外冲进一道人影,看到她的样子,连忙上前将她扶到床上。 “做了个噩梦!吓死我了!”方拓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梦!要不然你怎么会滚到地上?”嫣玉巧笑着给她盖好被子,又用脸贴近她的额头:“没发烧啊!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不要走!”方拓一把拉住打算出去的嫣玉,语带恳求:“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你怎么了?”嫣玉看到她这个怪样子,愣了一下,又笑道:“我也要睡觉啊!咱们挤一张床不成?” 方拓仍旧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陪我坐一会儿再回去吧!我一个人很无聊!” “好!反正我也睡不着!”嫣玉拉着张凳子,坐到床边,眼睛上下瞄着方拓:“你今晚怎么了?好怪啊!” “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方拓随口敷衍:“反正时候还早!咱们随便聊一些什么吧!” “聊什么呢?”嫣玉轻蹙蛾眉,想了半天,又看向方拓,突然神秘的笑道:“咱们说说化妆吧!女人啊!皮肤最重要!我当初刚刚来到古代,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可还是简直每天用面膜敷脸呢……” 方拓睁大了眼睛:“失忆了竟然还还不忘做面膜保养皮肤。”女人的执念,真是可怕啊! “那当然!”嫣玉白了她一眼,不无得意道:“美容是女人一定要坚持的东西!” 虽然这种话题很怪,但方拓才不在乎聊天的内容呢!她只是想让嫣玉多陪自己一会儿而已。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很久,而随着聊天内容的逐渐变“深”。困意也渐渐的袭上她的心头,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我就知道这种话题对于你来说很有催眠效果!”嫣玉盯着她那快要合在一起的眼皮,轻声的感叹,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忧色。手轻柔的抚上方拓额头,温言道:“好好的睡一觉吧!你这几天的情形真的不好!” 舱内的烛光跳动在她的侧面,映得她原本轻灵的脸几如透明,犹如神仙中人。恍惚中,方拓看到就是这幅绚烂而又神秘的图画,心头一个声音告诉她,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她也不可能将这幅画在记忆中抹去了。 “芊芊!”方拓强撑起精神,念得却是嫣玉另一个名字:“如果咱们都会家了,那个朱瑜也不要你,你同我在一起……”但奇怪的是无论怎么努力都地挡不住那浓浓的睡意,这句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无意识的低喃了。 “晚了!”嫣玉听到她的话,身子抖了一下,目光也变得深邃异常…… ************* 第二天醒来,方拓和嫣玉依旧是老样子,似乎谁也没有将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接下来的日子也算是风平浪静了,除了沈如芸偶尔会同方拓吵一架外,隆云也来得很勤,自从有一天他喝多了说出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份后,大家对他的态度算还是和过去一样,但真正能放下心中包袱对待他的人恐怕就只有方拓了。 经过长时间接触,方拓发现隆云除了奢侈一些,自大一点外,在他俊美的容貌下还掩藏着游牧民族特有的豪情,不拘小节,大方豁达。只是…… “喂!我说你这人棋品怎么这么差啊?”方拓火大道。 “缓一步吧!就一次,最后一次!”隆云用身子挡住方拓要收棋子的手,口中苦苦哀求道。 “好了!好了!”方拓不耐烦的摆摆手,心里叹口气,这隆云口中“最后一次”她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她心软来着。“最后一次啊!你说话可得算数!”同时看向窗外,他们已经到了长江岸的芜湖,休息几天后将继续逆流而上,今天朱瑜他们连同顾文宇都跑出去了,将自己仍在这里,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好了,你来吧!”隆云说道。 “你真的决定这么走了?可不能后悔了!”方拓看了看棋盘,用眼睛扫了隆云两眼,看他点头,拿起“车”就吃掉了对方的炮:“将车!”同时心里加上一句“白痴!” “不要啊!”隆云还要反悔的时候,一个人却闯了进来:“不好了,朱瑜少爷出事啦!” *************** 方拓和隆云走出房间,正好看见柳长风等人扶着朱瑜回来,顾文宇则与嫣玉远远的跟在后面。 “怎么了?”方拓看了看虽是鼻青脸肿,神色却异常兴奋的朱瑜:“他们说你出事儿了?” “别理他们!就会大惊小怪,这点事情算什么?”朱瑜撇撇嘴,也不用人搀扶了,自己动作利索的坐到椅子上。 冷幕白沉着一张脸也坐下来,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堂堂宣谕使,朝廷重臣,跑到赌场去赌博也就算了,还与人争风吃醋在街上大打出手,成何体统?好看啊?”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没看到那厮的德行!”朱瑜不服气道:“我家嫣玉是他能调戏的?” “你还好意思说?疯剑客的徒弟被一市井无赖打得鼻青脸肿!”冷幕白双目一瞪:“咱们的脸都让你丢光了,你以为这还是在你家任你胡闹?你多大了?” “打架嘛!动用功夫那是欺负人,男人之间的决斗,拳头对拳头,拳拳到肉,那才叫过瘾!”朱瑜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你再说?”冷幕白举起手威胁道:“用不用和我过过瘾?” “本来嘛!”朱瑜缩了缩脑袋,口中却依然嘟囔着。 方拓已经了解了大概,不由失笑道:“烂赌鬼又去赌了?”朱瑜的赌性奇大,这是众所周知的,却又有些疑惑:“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是一起出去的!到市集不是又分开了嘛!”柳长风笑了笑,对待方拓他永远是这种满面春风的表情:“谁想到转一圈回来,正好看见这家伙在赌场门口和人拳拳到肉呢!” 方拓摇摇头,又看向嫣玉,见她一直低头不语,便凑上去轻声问道:“你和他在一起,就任由这小子胡闹?” 嫣玉的头更低了:“我不是看他在船上太闷了嘛!他要开开心,我也就答应了!” 冷幕白这时候拍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对嫣玉厉声喝道:“你更胡闹,你主子因为你跟人打架,你不劝开也就算了,竟然站在那里拍手叫好,和你主子一样,太没规矩!” “我们没什么不对!你不要对她这么凶好不好?”朱瑜这时候不干了,走到嫣玉身前,看她那泛红的眼圈不由大为心疼:“你们能在大白天去喝花酒,我嫌闷去赌几手,打打架有什么不行?” 冷幕白没想到他会这么对自己说话,大觉自己这做师兄的没面子,刚要再喝斥什么,衣服却被人拽住了。 “喝花酒?”方拓拧紧眉毛,气愤地指着一直躲在余文杰身后的顾文宇,大声喝道:“你们领着这么小一个孩子去那种地方,还喝花酒?” “是啊!是啊!”朱瑜来了精神,也不顾其他几人那能杀人的目光了,适时的填上把火,浇了点油:“他们说让小文宇去见识见识,知道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别整天缠着你这个”看看方拓,小心地说:“男人婆!”又连忙摇手解释:“这是他们说的,可不是我的意思!真的!” 方拓咬咬牙,张了张嘴,到最后却只能叹口长气:“算了!”脸色瞬间黯淡下来,落魄的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隆云看了看四周众人的脸色,向旁边横移几步,来到余文杰身旁,神色古怪地问道:“男人婆?”瞟了眼门口,叹口气:“真没想到!” ******* “喂!下流鬼,你在做什么?”沈如芸看见方拓,脸上露出笑容:“听说这里挺热闹,我来看看,你怎么一个人啊?”却见她始终一言不发地盯着江面,不像过去那样反击自己,觉得奇怪,走到跟前,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皱起眉头,又使劲在他后背捶了两下:“说话啊?傻了?”却听的方拓叹口气,终于吐出三个字:“男人婆!” 沈如芸气的七窍生烟,刚要上去踹几脚,隆云却走来打断她的动作。 “他们要处罚嫣玉姑娘!”隆云站在方拓身旁,没理会撅着嘴的沈如芸,只是抬头盯着远处的云彩:“你不去看看,你们不是关系不错吗?里面吵起来了,她可不妙啊!” 方拓这才收回目光,对着江水轻声说了句:“谢谢!”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男人婆?”一直没人搭理的沈如芸挫败地嘟囔道:“我哪点像男人婆?之前也说我没女人味,真是”抬头瞧见隆云争看着自己,冷哼一声,将脸贴了过去,凶道:“看什么看?长的俊有什么用?没一点男子气概!”当下也转身追方拓去了。 只剩下隆云呆愣愣地站在那里苦笑:“我招谁惹谁了我?” “我今天就是要教训你!” 方拓刚进房间,就听的冷幕白这声大喝,于是接口道:“你要教训谁我不管!就是我们嫣玉不行!”眯起眼睛在众人尴尬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定位在嫣玉身上:“你跟我来!”说完就上前拉住她的手。 “我!”嫣玉犹豫的看了看其他在场的人。 “理这帮混蛋干什么?”方拓可还在生气呢,二话不说,拉着人就走了出去。 “等等我!”朱瑜见状要追,却被人拦住了去路。 柳长风扬了扬眉毛:“阿拓我们管不起,还治不了你小子?坏我们好事儿,想跑吗?” 余文杰在一旁揉捏着双手,嘿嘿笑道:“拳拳到肉是吗?我也想过过瘾哩!” 朱瑜大骇,转头用眼神像冷幕白求助,却见他始终抬头看着天花板,偶尔摸着下巴露出品头论足的神色,可就是不向这里瞧一眼。 ********************************** “这样不好吧?我这么出来,他”嫣玉还有些犹豫. “怎么?你想进去被教训啊?”方拓白了她一眼。 “教训我?”嫣玉愣了一下:“冷大哥说的是朱瑜!” “朱瑜?”方拓提高音量,随即甩甩头:“不管他,他也不是什么好鸟,活该!” “可是”嫣玉回头,却正好听见朱瑜的求救声:“他在喊救命!” “嗯?是挺凄惨的!”方拓皱眉,又笑了起来:“他死不了!”将嫣玉的脑袋扳了过来:“你去换男装,咱们出去!” “干什么?” 方拓微微一笑,打开折扇在身前扇了扇:“喝花酒!” 不过最后还是没去成,因为沈如芸追来了! ********************** 第二天 “吃你炮!”方拓抬眼看了看四周站得满满的护卫仆人:“你下棋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我跑还不行?”隆云头也没抬,只专注在棋盘上:“人言可畏,只有咱们在一起毕竟不好!”他知道中原人最在乎这个! 方拓叹口气:“将车!” “好,下一盘!”隆云自己动手捡棋子来,出乎意料的没有要求悔棋,这让方拓极不习惯:“你怎么不悔棋了?” 隆云尴尬地搔搔额头:“此一时彼一时!”端正坐姿:“我的棋品棋是一向很好地!” “切~”方拓嘴唇动了动,也懒得理他,刚拿起棋子,却又有人闯了进来:“不好了,朱瑜少爷出事儿了!”正是上次那个仆人。 两人猛翻白眼,决定继续下棋。 那仆人看他们这样子,愣了一下:“这会真出大事儿了,朱瑜少爷在西山被围攻,派人求援,我家主子赶去了,临走还让我通知二位公子!” “你怎么不早说?”方拓扔下棋子就奔出去。 “下次说清楚点,耽误事儿!”隆云也呵斥一句,领着手下追上去了。 “我我”独留下那仆人站在房间,委屈地说不出话来! ******** “还是来晚了!”方拓茫然的看着满地的鲜血,这血是朱瑜的还是嫣玉的?她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碎开了,冷列的风穿透他的身体,因为那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千万不要出事啊!”快走几步,来到一处悬崖前,只见,冷幕白几人围在一起,身前,嫣玉失神的跪坐于地,在她的怀里,赫然是满面鲜血的朱瑜 “你不会有事的!”嫣玉手抚着朱瑜的嘴角,语带哭音:“少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嫣玉啊!你的嫣玉!” 冷幕白闻言偏过头,拳头随着身躯的抖动越握越紧,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嫣玉!节哀吧!他不行了!”柳长风直接跌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天,哽咽道。说到最后,已经语不成声,沈如芸也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不!他不会死的!”嫣玉似乎被抽走了灵魂,口中只有来回这么一句。 突然,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她竟然笑了起来。 “嫣玉!你怎么了?”方拓担心问道。 “她不会死的!”嫣玉那空洞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片刻,接着低下头,捧起朱瑜的身体,将脸贴了上去:“大道无名、先天地生,惚兮恍兮,其中有象……” 她这番动作,让众人更是焦急,冷幕白同余文杰对视一眼,刚要上前将朱瑜的尸体抢过来,却听得“轰”一声,天地竟然出现了异像。 一道旋转不休的银色光柱从天而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在巨大光柱的间隙,有许多细小的光线做着各种姿态,尽情买弄风骚,而且越聚越大,越来越亮,天籁般声音响起,像天宫的音乐,也像无数人的吟唱。 “这是”众人哪见过这样的景象,都惊愕的呆立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我走了!”就在众人失神的刹那,嫣玉抱着朱瑜的尸体,纵身跃向前方的万丈深崖。 “不!”一直注意着她的方拓进到这样子心骇欲裂,想也不想的也跟着跳了出去,打算将嫣玉拉回来。 但她任凭身子在半空中翻转,却怎么也抓不住前方的嫣玉,终于气息一窒,身子向下落去,而就在那瞬间,她正好看见柳长风等人那悲痛莫名,骇然失色的脸…… 第二十二章 世事两茫茫 四周白茫茫一片,方拓漂浮在半空,如坠雾里云端,被一股风,吹过来吹过去,而她前面面就是朱瑜和嫣玉两人,突然前方一亮,一个圆形的空洞出现,朱瑜两人被送了进去,方拓急着靠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回来,不甘心,又靠上去,又被反弹,如此反复几次,那圆洞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了,而在它消失前,方拓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那正是她魂牵梦绕的21世纪…… “啊!”方拓坐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不要想这么多了!一切都过去了!”怜香叹口气,劝慰道。 “为什么他们能回去,而我却只能待在古代呢?”方拓双手抱头,呻吟着,那种失望的感觉让她痛苦! “这就是你的命运!谁也不能更改了!” “现在柳长风他们一定以为我死了!我怎么去面对他们啊?这里又是哪?”她转头四顾,满目的林木。显然,自己并不是在悬崖之下,而是身处于一片原始森林中…… 三天后 “该死!到底应该怎么出去啊?我的天,老子跳崖都没死,却要丧命在这里吗?”方拓颓废地坐到地上,没想到挨上了松树,沾了一身的胶汁,粘糊糊的,在山里钻来钻去,刺藤和树杈像刀片一样,把她的手臂,脸庞,划了一道道口子,汗水一渍,针扎般的疼,那双腿,被碰的青一块紫一块,脚板底打了一串血泡。已经在这片森林里转了三天,仍找不到出路,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世界又多了一个饿死的人。 方拓即将体力不支倒地前,怜香说道:“加把劲儿,再走不远就能找到路了!” “大姐!”方拓咽口口水:“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差不多五六十遍了,哪个才是真的啊?” “呵!”怜香尴尬地笑了笑,不过又马上信誓旦旦的保证:“这次绝对是真的,我以人格担保!” “得了吧!”方拓翻白眼道:“你是人吗?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一手了?” “真的!”怜香卖力的解释。 月亮升起来了,像一个圆盘形的灯,挂在天顶,一片明亮柔和的月光洒向山间林莽。 “总算……”方拓看着眼前那蜿蜒向远方的山间小道,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看!我说这里一定有路吧?”怜香有些得意。 “去死吧!”方拓笑骂了一句,不过,总算是看到或者的希望,这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快步得向前走去…… ************* 这是平羌江边的一个小村子,就靠近李白诗中:“夜发清溪向三峡,思君不见下渝州”里的清溪驿。 方拓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望着远处掩在烟雾中的群山出神,自己一下子被带到这么远的地方,不知道柳长风他们咱们几个怎么样,一定以为自己死了吧?小文宇该有多伤心?离开自己,他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叹口气,又想到了嫣玉,他和朱瑜在一起快乐么?会不会想起自己?随即又笑了起来,他们有长达几年的主仆关系,到了21世纪不知道如何适应,尤其是朱瑜那小子,现在一定难受得很吧? “冰儿,你又在想什么?”说话的是收留她的吕大爷,六十多岁的山里男人,气色很好,腰板挺得也直,而吕大娘则不然,她已经很龙钟了,不过脸色尚算红润,成天笑嘻嘻的精神很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朋友!”方拓笑了笑,原来的衣服已经颇得不能穿了,她现在穿的是一身女装,虽然是粗布的衣衫,但也掩盖不住那世间罕有的神韵。 “来,吃饭吧!”吕大娘出来说道,堂屋里的碗筷和饭菜已经摆好了,她亲热地拉着方拓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农家小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方拓拿起碗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当日刚到此地,自己衣衫破烂,面色憔悴,多亏了无儿无女的吕大娘收留才不至于昏倒在路旁,而方拓拿出身上的金子要作为食宿费时,她却死活不肯收。 看着碗里那小山似的饭菜,她又叹口气,山里人真是纯朴可爱,自己又欠了一份情,只是…… “大娘,您也吃饭啊,不要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方拓被吕大娘盯得极不自在。 “呵呵!冰儿长得真俊,几年前杨忠带着小媳妇刚搬来的时候,可是轰动十里八村,不过啊!”吕大娘笑眯眯得打量她:“别说她现在没有过去漂亮。就算再年轻十岁,也不及你的一半!”转头看向老伴:“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是啊!”吕大爷连连点头:“现在村里的小伙子可全盯着咱们家呢!” 方拓强挂上一个笑容,嘿嘿两声,接着将头埋在饭菜里,吃饭,吃饭,一面寻思着对策,看着样子,吕大娘轻易不会让自己这么早离开,而自己若是不告而别也确实不对,那得想办法对付那些苍蝇了! ************ 方拓负手而立,对站在她面前的十几个年轻男子笑了笑,并没有理会那些露骨的痴迷目光,在一片喉咙滚动的声响中,她抬起头,朗声说道:“我知道各位都对我,厄,小女子有那么点意思!”所到这里,她眯起眼睛翘起嘴角:“甚至有几位已经找到媒婆去游说吕大爷,不过……”顿了顿,略带讥讽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我自己的事情当然我自己做主,而且我只有一个,而你们却这么多人,真难选择啊!”说完还故意露出遗憾的表情,提高了音量:“这样吧!谁能满足我的一个条件,我就答应嫁给谁,否则就请各位不要再打什么念头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方拓说的话虽然他们不太懂,但大概意思是清楚的,于是争相点头:“姑娘说吧!什么条件,我们一定答应你!” “你们看到这块大石头了吗?”方拓指着身旁一人多高的石头,见众人点头,她伸出一只手,运足功力拍在石头上,一声巨响,那石头竟然碎裂成无数块儿,散落到地上。“只要你们自认身体比这石头硬,挨我全力一掌还能活着,我就嫁给他!”说完微微一笑,不过这一次,在众人的眼中她那笑容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 四周全是咽口水的声音,这次是吓的,过了半晌才有人说话:“我,我得回家吃饭了!” “我老婆还等着我呢!我走了!” “哎呀!我儿子的尿布该换了!” “……” …… “我,我!”一位仁兄一时想不到什么借口,正在着急间,突然灵机一动,拍着脑袋脱口说道:“哎呦!我家那头驴还在炕上等着我回家睡觉呢!” 方拓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身前唯一站着的人。“真有好色不要命的?”想到这里,又往前走了两步,那人却还是闭着眼睛站在那里,叫了两声,没什么反应,奇怪的推了一下,那人直直的到了下去,原来早就站在那里晕过去了! 爬 ********************* “月,月楣儿?”方拓不敢置信地惊呼出来,她在河边闲逛的时候,被一个妇人叫到这低矮的草房里,万万想不到,那妇人竟然还是扬州的旧识。 “没想到吧?我也很意外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见你!”月楣儿扯下嘴角。这是三间草房,也可以说是一大间,因为隔开它们的只是两堵矮墙,堂屋里砌着土灶,月楣儿正洗着堆在锅里的脏碗,苍蝇成群结队聚集在灶台上,使黄泥灶台变成了黑色,当她把湿淋淋的碗搁在灶台的时候,苍蝇才嗡地一声分开,在空中转了一圈后,很快又占领了土黄色的灶台。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拓转头瞧了瞧四周黑黄破旧的墙壁,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儿,这还是过去在扬州被人如群星供月一般对待的一代名妓月楣儿么?她的境况肯定不如意。 “都拜惜花公子冷幕白所赐!”月楣儿用带嘶声的若音回答道:“他与柳长风对满月楼施加压力,我被便宜地卖给我现在的丈夫。手变得粗糙了,声音沙哑了,皮肤也不白了!再没已往的风光可言!”说到这里,她语带嘲讽:“柳长风我不怨,但惜花公子毕竟与我有过一段情分,他竟然全然不顾这些,哼!我看是催花,败花公子才对!”她又开始在锅里淘米。 方拓闻言呆立当场,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怎么从未有人对她提起过:“你,过得还好吗?”她的话里有些愧意。 “你不必这么在意,不是你的责任!”月楣儿搓米的手听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方拓的脸:“你还是没变,依旧是那副好心肠!” “我?”方拓苦涩的摇摇头,没变?不,变了,人怎么会不变? “我在风光的时候就料到有这么一天,虽然比预计的要早了些,不过没什么,我现在不用去做婢做妾,已经很不错了!”月楣儿淘好了米,泼了淘米水,在锅里加了清水,盖上锅盖,就坐在灶门口烧起火来,她把劈材引燃以后,叹息一声,把身体依在墙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显得很美,虽然极不上在扬州时那样娇媚,但现在多了一些纯朴自然,反而又是另一种动人的模样。 “我老了!多年未见,你还是小姑娘的样貌,我还真羡慕你哩!” “多年未见?”方拓笑了笑:“我记得才一年吧?”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 “一年?”月楣儿睁开眼睛:“你是过糊涂了还是在逗我?从扬州分别到现在,不多不少,正好五年呐!” “五年?”方拓的身子止不住地抖动了一下,随即勉强笑道:“过的真快啊!”拳头却握了起来,很紧! 这时候,一个汉子走了进来,将锄头靠在半截矮墙上,月楣儿的疲倦顿时消失了,像一阵风似地提着一桶水到屋檐下。那汉子舀水两瓢水,冲洗泥腿,再接过月楣儿递给的布鞋穿上,然后就坐在门前凳子上,这是才向看到方拓似的:“ 你是吕大爷家住的兰姑娘吧?”又转头面向妻子:“怎么你们认识?”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背有些驼,身板却很结实,满脸络腮胡子,高鼓着太阳穴,是个练武的人,而且武功不弱,此时正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瞄着方拓。 “吃饭吧!”月楣儿将碗筷摆到桌子上:“她是我在扬州的一位朋友!” “我吃过了!”方拓摆摆手,拒绝了月楣儿的邀请,那汉子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我该回去了,要不然吕大娘该着急了!”说完走了出去。却没有远离,而是跃到一棵树上,她要知道为什么那汉子要对她与那么强的敌意。 屋里,那汉子在桌子上吃着饭,一边说道:“朋友?我看是过去的姐妹吧?” “你在胡说什么?”月楣儿仍然坐在灶台上:“她是兰若冰,你不记得了么?” “是她?”那男人明显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年轻,而且一身武功根本看不出深浅!”随即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耐不住性子找人帮你离开,回去重新当花魁呢!” “你个死人!”月楣儿啐了一口:“我这个样子,可能吗?谁要?” “我要!”那男人囫囵地吞下饭,擦擦嘴:“只要你不嫌弃我这当过强盗的。” “嘘!你说这些做什么?”月楣儿这时候才端起碗筷坐在灶台前:“不是说不提过去的事情了么?我再风光,也只是妓女,妓女配强盗,挺般配的,除非你杨忠不要我” “哎!只是苦了你啊!”杨忠叹口气,坐到妻子身旁,替她捋了捋散乱的头发 方拓看的真切,觉得月楣儿有了好的归宿,心中的愧疚也就消散不少,点点头,腾空而去. ********** “四年,真的能发生跟多事情!”方拓负手站在高山之颠,俯视苍茫大地,汹涌奔腾的平羌江好似一条巨龙,蜿蜒而过,但是这壮丽的景象却激不起她一丝一毫的兴致。 “一晃眼竟然到了四年之后,真不知是福是祸啊!”怜香的语气中带着担忧:“如今物是人非,这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啊!更没想到的是,嫣玉竟然能已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穿梭古今,这个女人,真的很不寻常!但是……天行有常,那朱瑜死相已生,嫣玉却逆天行事,带着他脱离这个时空,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轻!”说到这里,却又笑了起来:“不过我想她根本就不会在乎!” “当然不在乎了,因为她是为了心爱的人啊……”方拓淡淡一笑,口气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苦涩。 正失意间,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劲力,凛冽非常,还带着浓重的杀意。 慌忙转身,手刚放在腰间,自己就觉得颈上一凉,来人已经攻到近处,而顶在自己咽喉上的,是一对修长的手指。 “这位大叔!您想做什么?对一个晚辈偷袭,不太光彩吧?”那是一个满头穿着皂色衣服,脚踏草鞋的中年男子,面容俊朗,乌黑柔顺的发须在山风中微微浮动,仿若画中的仙人,超凡脱俗,此时,那双婴儿一样自然清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前辈!您在看什么?”方拓咽口口水,那中年人的神形象高山一样给人以压抑的感觉,她竟提不起一丝还手的力气,这种无力感觉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七夕之夜,西子湖畔,五色莲灯,你可记得?”那男子的眼睛突然间闪现一种异样的光彩,却又立刻变得浑浊起来。 “什,什么,七夕之夜?”方拓眨眨眼睛,不解道。 “哎!”那男子看到她脸上的茫然神色,长叹口气,收回了手,喃喃自语道:“是的,你不是她,你不是她,眼中没有那股忧伤,可是……”看了看方拓:“太像了,太像了!” 那男子负手向山下走去,口中悠悠唱道:“杨柳青青着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转瞬之间,已经消失了踪影。 方拓叹口气,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这人说话怪怪的,只怕又是一个疯子!”又想起那打伤自己一条腿的人:“这年头,疯子可真厉害!” 没了兴致,心中更是郁闷,下得山来,却在山脚下又遇到熟悉的身影。 满天的落叶下,一个孤单的人依树而立,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不是那个“疯子”又是谁? “你!”方拓一惊,将手放在腰间,准备一个不好就拼命,刚才可差点没吓死。 “丫头,小小年纪,却要逆天行事,正道不走,偏挑邪道,你的父母就不管你吗?”那人抬首望天,与其却与之前大不相同,没有意思感情的波动,甚是平静。 “前辈此言从何说起?”方拓皱起眉头,那人似乎没什么动作,但气势上却始终压制着她,她知道,一旦自己轻举妄动,就会受到对方雷霆一击:“什么正道邪道?我不懂!”手垂下来,她感觉对方没有杀气,再说即便抵抗也是枉然。 “你父母是谁?”那人转头望向她,目光有些急切:“你姓什么?” “我父母?”方拓抿下嘴唇,她自然知道。但换了兰若冰可就……“我跟养父母的姓,姓兰!” “兰?”男人拧紧眉毛:“你怎么会姓兰?你的亲生父母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方拓摇摇头,她也不感兴趣,不过还是随口问道:“看前辈的样子,您知道我父母是谁?” “是谁?是谁?”那老人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却说道:“你身上的附着一个强大的魔灵,若不是你心思灵动,眼神清澈,我还以为你被那魔物控制了呢!” “魔灵?”方拓心思一动,却不露声色:“我怎么不觉得?前辈以为我该如何?” 那人听出那是她应付的口气,长叹一声:“同魔物搅和在一起,毕竟不是好事情!” “人有好坏,魔物妖怪便全是没有好心肠的么?”方拓不以为然道:“大叔糊涂了!”说完抱拳行了一礼,也给对方换了一个称呼。 “糊涂?”那人后退两步,又哈哈大笑起来:“是啊!糊涂,我一生便尝人间冷暖,也曾被人诬为魔道,怎的今日糊涂起来了?”随即脸色一正,严肃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毕竟,魔物是很会迷惑人的!你还是小心为好!千万不要受魔物的影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啊!”方拓答应道:“我不会做坏事的!”这句倒是发自真心。 那人看向方拓身后,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但愿如此,否则,我定要收了你!”说话间,气势高涨,便连四周流动的空气都似乎凝结了起来。 方拓只感觉压力大增,毛孔不自觉的张开,只是一刹那间,便汗入雨下。 “你过去吧!”老人的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日后有人找你麻烦,我保你!记住,我叫冷不凡!” 方拓匆匆地跑了开去,只想尽早离开这里,猛听得那人自报姓名,凛然一惊,赶忙回头望去,入目的却只有遮天蔽地的古树了…… *********** 月色,美丽而又清雅,一片片绿叶,一莲莲青草,都镀上了一层白银,那一棵一棵杉树,站在月光下,亭亭玉立,像是一群婀娜多姿的少女。 烤肉上的油滴在火堆上,激起噼噼啪啪的声响,在跳动的火光的映衬下,方拓那细致的脸庞时明时暗,而此刻她的心情也正是如此。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通一件事情!”方拓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过去已往种种的古怪,今天老人的话,往日里你的表现!我明白了!”随即幽幽一叹:“怜香!你还是不肯出来解释清楚么?”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心里也有了准备!”怜香的话里满是惆怅和无奈:“但是真正面对它,我还是觉得早了些!” 方拓的动作没有变:“你到底是谁?真的叫怜香?” “从我在这个天地间存在开始,别人就叫我‘天魔赤邪’!” “天魔?”方拓低头看了看手腕系着的天魔珠,轻叹口气:“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说啊!你这混蛋?”猛地站起身,将叉肉的木杈使劲甩在火堆里,那篝火“呼”地冒出老高,将四周照得透亮! “对不起!”赤邪只是叹气:“我现在不想多作解释,时机成熟你一切都会明白的!” “又是这样!”方拓苦涩的低下了头,两手搭在膝盖上坐了下来:“那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样子总可以了吧?” 过了半响,方拓的手腕才升起一股烟雾,在火光的照耀下渐渐汇聚成人形。 “这就是我真正的样子!”赤邪叹口气,声音却不如过去那样温婉动听了。 方拓震惊地说道:“你,你是男的?”头上没有尖利的角,也没有什么恐怖的獠牙。高挑、壮硕、浓眉大眼,高耸的额头,飘逸的长发,少有,不,根本就是罕见的金色瞳孔,在夜间比月亮还要明亮,完全是一副人类男子的模样。 “可以这么说!”赤邪微微牵动嘴角:“呵!我装了一年的女人,还不能出来活动!很难受哩!” “我损失才大吧?”方拓也笑了起来:“洗澡的时候,岂不是都被看光了?” “我不介意承担责任!”赤邪向前迈了两步,话里是玩笑似的语气,让人分不出真假。 “你当我是傻瓜?传说里,天魔是没有性别的!”方拓翻翻白眼,身子却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一下。 “哈哈哈!”两人就像是普通朋友见面一样相视大笑起来…… ************** “赤邪?怜香?”夜半起来,方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声呼唤着两个名字,但回应她的,也只有山间的回音罢了! 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天际刚刚露出一线透亮的缝隙,突然又被夜幕遮得严严实实,月亮就像是病态的人眼,大而少神,黯淡无光,几粒星星也不知是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天地间黑蒙蒙一片,远处,猫头鹰“呃呜,呃呜”地拖着长音叫着,让人更加烦躁。 “怎么这就走了?招呼也不打一声!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方拓站立良久,抿着嘴唇,解下天魔珠,抬手要将它扔到火里,犹豫再三,却又小心地系了回去,又大声喊道:“你果然不是人啊!你这混蛋!”喊到累了,抬头看了看月亮,接着无奈的叹了口气。 山风一吹,背脊上一阵凉意,她下意识地抱进了双臂,将身子侧放倒在篝火旁,如烟的火焰不知怎的变得很模糊,而且越来越扭曲。她揉了揉眼睛,背过身躯,将头放在手臂上,贴在脸庞的,恰巧就是本应舍弃的天魔珠。 第二十三章 飘飘何所似 “从前啊,有个人,叫丁三,带他儿子去朋友家作客。到了朋友家,朋友的儿子好热情哦,‘嗨,世伯世伯’的叫个不停,就把他们给接进了院子。丁三看见院子里拴了头牛,那个壮啊,就说,‘你家这牛好壮哦’。朋友儿子答道:‘小小畜牲,何足挂齿?’丁三又问道:‘你爹呢?’答到:‘去山上和老和尚下棋,今晚在寺里过夜’。抬头看见有幅画不错,问道:‘这是什么画?’答:‘唐朝古画’。 丁三回去后教儿子说:‘你看看人家小孩,多会说话。’儿子不服气,‘唏,我也会。下次别人来的时候,你先别慌出来,在后面听着。’ 过了两天朋友回访。朋友问儿子:‘你爹呢?’‘小小畜牲,何足挂齿?’‘那你娘呢?’‘在山上和老和尚下棋,今晚在寺里过夜’。‘啊?’。丁三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啪就是一个巴掌,‘这是什么话?’儿子摸摸脸颊,‘唐朝古话。’哈哈哈哈!”方拓还未讲完,自己便忍不住狂笑起来,笑了半晌,却刚好看到周围这些小听众一脸雾煞煞的表情,显然有的听没得懂,颓废地叹口气,看来自己没有什么讲故事的天分,不自然道:“今天就到这里了!”说完站起来,拿起小凳子就进了吕大爷家的院子。 “冰儿,你没什么吧?”吕大娘拉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道,方拓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这些日子,虽然还是谈笑无忌,但细心的吕大娘还是看出她的异常,偏偏方拓什么都藏在心里,这让她非常担心。 “没什么,大娘,您多心了!”方拓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却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背后。 “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可要说出来啊!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吕大娘还是不放心。 “真的没什么!”方拓摇摇头,身后的手却握得很紧:“是不是要吃饭阿?我快饿死了!” “好!不说了,吃饭!”吕大娘没办法了…… 饭桌上气氛很沉闷,吕大爷看了看老伴,又瞧了瞧低着头的方拓,开口道:“冰儿啊!前些日子你大娘在清溪驿定了几件过冬的衣服,你明天帮忙取回来吧!” “是啊!”吕大娘附和道:“你们年轻人的脚力好,早上去,响午就能回来,这几天你帮着干活都累坏了,实在不行,你在那里万两天再回来,出去散散心也好!”老俩口已经将方拓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自然是想着法让她开心。 方拓又怎么会不知道老人的心意?也就点头答应了。 ************** 鸡肠也似的小路,穿林越涧,堪称崎岖难行。方拓来到一个小溪旁,看了看天,闷热,要下雨了?擦擦额角的汗,索性将从清晰驿取回来的包袱往旁边一扔,脱了鞋,把双脚泡在溪水里。虽然已是初冬,这里的天气很热,当然,那溪水已经失去了清凉,冷列刺骨的寒气透过脚心传遍全身,方拓却一点都不在乎,她就是要这份冰冷让自己清醒清醒。 溪面浮泛着一层朦胧的日光,岸边的枯草低低地伏在水波上,对岸的远处就是一大片已经收割的庄稼,日光都过黑色乌云的缝隙照了下来,形成很多斜着的光柱,特别的美。她想清理一下纷乱的思绪,但办不到,在美丽的乡野风光中,她仍然冷静不下来。 “你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容易吃亏,也方便别人利用!”赤邪过去曾说过的话又响在耳边,方拓发出一声轻轻的悠长的叹息。将沉重的身子斜靠在了后面的大石头上。 “怜香!”她这才知道思绪万千是什么滋味! 方拓又抬起头,却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猛地站了起来。远处一股浓烟正冲天而起,正是村子的方向。 “出事了!”暗呼一声,连鞋也顾不得穿,纵身向远方奔去 ********* “吕大娘,大爷!”方拓的轻功再厉害也只是两条腿而已,等跑到了村子,村子里面的房子已经全部被点燃了!她急得大叫,却没有人回应她,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被杀死了! 干燥的季节再加上一两股风,火势更加大了,方拓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找到活着的人,浓烟呛到开始咳嗽起来,她的心也跌到了低谷。 “楣儿,楣儿!”这时,一道声音响起,一个人从火场爬了出来,口中还兀自呻吟着 “杨忠?”方拓急忙赶上前,背起重伤的杨忠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冷静,冷静!”方拓在心里念叨着,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丧心病狂的凶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村里人都死了,谁干的?”她蹲到杨忠的面前,沉声问道。 “我过去曾跟着鸽子山的赤面虎叶五做些无本买卖,在扬州买下楣儿后决定洗手不干了,但赤面虎心狠手辣,知道他很多秘密的我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杨忠哭着说:“所以我和楣儿逃到了这里”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残厉起来:“没想到他竟然能找到这里,还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乡亲们,害死了楣儿,害死了我那没出生的孩子啊!”他的双手死死的抓着地面的泥土,指甲脱落处,渗出了血来。 “鸽子山赤面虎?”方拓站了起来,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都是我不好!我打不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乡亲们遇害!”杨忠擦擦眼泪,突然跪到方拓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他们废了我的武功,又给我下了药,眼看我是没指望了,兰姑娘,希望你能替全村的人报这个血海深仇啊!” “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方拓眼望着那燃烧的村庄,里面也有她的回忆,更有她眷顾的人。这个仇恨,怎能忘?怎能忘? “那就先谢谢你了!”杨忠突然笑了,他啷呛得站起身来,趁方拓一个不注意就纵身跃入火海。 “你干什么?”方拓气得大吼道,却没有办法,眼前的一切都掩在火海中了,她个根本就进步去,只能眼看着杨忠越走越远,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要去找月楣儿,去找我的孩子!”杨忠的话此时已经不带有一丝伤感,在大火的霍霍声中,异常的清晰,似乎蕴藏着一种奇特的力量,将他死前的心意传达了出来。“苍天啊!你糊涂了!善良无辜的人惨死,为非作歹的却享尽荣华,你糊涂了,那就塌了吧!老天,你是何等不公啊!”这是杨忠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句话,他是喊出来的,嘶哑,惨烈。说完这一句,他就完全被大火吞没了。 方拓不为他伤心,他去找妻儿去了,应该高兴才是。这对他来说是种解脱,而自己…… 她仰头望天,沿着原地就这么传了两圈,这天啊,可能被乌云遮了眼睛,要不怎么始终是灰蒙蒙的呢?看那乌云.一片一片黑压压,像野兽.更像魔鬼.和这大火产生的热浪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阿!此时她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杨忠临死前的话:“苍天,你是何等不公!” ************ 在一处小山脚下,长有一带竹林,山道穿林而过,转入后山.路旁,齐齐的排开两间竹屋,建造的极为精致,外搭一个凉棚,檐角上用竹竿挑出一长条牙边布旗,白底黑字,上书“兴隆茶舍”四字。 这个茶舍虽然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但生意特别得好,为什么?因为它设在三叉路口的中间,往东是京兆,往西是秦州,而西南面那条则连着成都,来往旅客路径此地,都要喝茶歇脚,吃点东西充饥,生意自然红火. “听说了吗?鸽子山的飞虎寨被人挑了!”一个大胡子的旅人兴致勃勃地说道:“据说是一个人做的!” “胡扯!飞虎寨多大的名头?赤面虎可不是简单的人物,能说挑就挑了?里面可有一百多号人呐!”对面做的一个黄连汉子撇撇嘴,不相信道。 “那是真的!”伙计插嘴了:“据说是一个女人,有人亲眼看见她上了山,第二天好端端的下来,身后的寨子却火光冲天,他们上去一看,好家伙!里面的人全死了!”他放下茶壶,比手划脚:“一个不剩,全部被人”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别地方一点没伤着,就这里。那得多大的准头阿?”他见人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更加得意:“赤面虎被人用旗杆钉在寨子门口,旗杆啊!”说到这里加重的口气:“那么粗的旗杆,就这么穿过肚子……” “那女人是谁?长的怎么样?不是什么山精野怪吧?”其中一个人问道。 “听人说,那女人长得可漂亮,象画里的仙女似的,就是赤着脚,脸色……”伙计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震惊得盯着西南路口…… “怎么了?”人们感到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时倒吸口凉气。 初冬的风大,也干燥,那土道的黄沙被风刮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个小风旋,在那飘扬的黄沙中,走来一个女子,黑色飘逸的长发简单却整齐的梳理在身后,露出那罕有的静止面孔,眼睛很亮,在风中闪烁着一样的光彩,身上的衣服破旧,甚至膝盖上有了补丁,却特别干净。这可是初冬,她却光着一双洁白的脚,走在尖锐的小石头上也似乎毫无感觉。她的身后,远远的还跟着一条黄色的小狗。 “老板!两个馒头!”那女人走进茶鹏,对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大方地坐了下来。 “是!”伙计回过神,连忙拿出馒头,小心地摆在她的面前。 那女子拿起馒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那小狗跑了过来,一跳,就要攀上她的腿,却被一脚踢开了。那小狗也不气馁,仍然摇着小尾巴,努力地想引起她的注意,却始终被轻轻踢开。 “姑娘!这狗不是你养的吗?”那黄脸汉子看大家都不说话,就随口问道。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仍然吃着自己的馒头。 黄脸汉子被这么忽视,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有些恼怒地拍桌站起来,却见那女子仍是看也不看自己,叹口气,闷闷地结账走了。 茶棚里的人们见这样子,更是不肯说话都低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又有一个穿着劲装的黑脸大汉走了进来,发现这里的沉闷,开口笑道:“哎呀,这儿怎么这么安静?”察看四周,当目光扫到那女子脸上的时候,眼睛一亮:“伙计,来壶好茶!”说完大咧咧地坐到那女子的对面,换上一副轻佻的笑容:“姑娘,一个人啊?” 那女人头也不抬.更别说说话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又轻声说了一声:“姑娘?” 女子还是不吭声! 他皱起眉头,提高了音量,沉声道:“喂!” 女人仍旧一言不发!他再忍不住,拍着桌子大吼道:“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茶鹏众人有几个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黑脸大汉看看四周,正好看见他们那怜悯同情的目光,不由更是气恼.“小妞!大爷说话你听到没?”恼怒中,他已经口不择言了。 那女子慢悠悠地吃了一个半馒头。将剩下的一半扔给向自己讨好半天的小狗,然后长叹口气,放了两个铜板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老板,结账!”竟似乎没看见旁边的黑脸大汉,直接往外走。 黑脸大汉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拦住她的去路,气急败坏道:“你,你今天得给我个交待!” 那女人“终于”看到了他,目光有些疑惑。 他见这样,满意地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却感觉鼻子一凉,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女子带着小狗向东走了,众人怜悯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家伙,同时叹口气,气氛又活络起来,却没人管他,那家伙膀大腰圆,很是沉重,伙计搬了搬,却怎么也拽不起来,苦恼的搔搔额头,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从道边搬来一块石头放在黑脸汉子的旁边。 陡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得得,清脆而急促。众人展眼望去,远远的只见黄尘起处,两匹快马从西边,风驰电掣般的赶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花黑马,转眼便到跟前,猛然勒住缰绳,黑马前蹄扬起,一阵嘶叫,山谷合应。紧接着一匹白色骏马随后而至,两匹马都在茶舍前停了下来。马上的人下马,走到了近前。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好出色的两个人物。一个肌肤白皙冉冉有须,体态优雅,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是这大冷的天,他竟然还摇着一把折扇。美男子的旁边。是一个魁梧的大汉,身着华丽,浑身透出慑人霸气。却不相称地背着把大刀,而且他那刚正的脸上,却长着一对迷人的凤眼。 “真是,今天怎么净遇到怪人?”伙计在心里叹口气,却还是迎了上去:“两位大爷?吃东西还是喝茶啊?” “喝茶!”魁梧汉子回了一句。把后背的刀放在桌子旁。 “这是怎么回事儿?”美男子收拢扇子,向地上昏迷的黑脸大汉指了指。 “噢!是这样!”伙计解释道:“刚才他出了门,天上却正好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鼻子,昏过去了!我们不好违背天意,就只好让他先躺在这里了!” “鼻子?”美男子睁大眼睛,看了看旁边的伙伴,笑道:“这人一定是做了什么错事,要不然‘老天’为何要罚他?你说是吧?” “是啊!”魁梧汉子笑了笑:“想来伙计是知道他犯的错事,要不然也不会扔他在那里不管!” “哈哈哈!”茶棚里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候,有一只鸽子飞了进来,落到魁梧汉子的肩上,汉子随手一探,竟然拿出一张纸条出来,看着纸条,他的眉宇间露出一丝凝重。 “怎么样?”美男子凑近他:“查清楚了?” “嗯!”魁梧汉子皱起眉头,放飞了鸽子:“一百多人,都被利器所杀,据幸存者讲,那人是美貌女子,武功奇高,用的是软剑!” 美男子愣了半晌,终于叹口气:“除了‘他’我想不起别的人来!” “那些人到是死有余辜!只是,‘他’不是好杀之人!”魁梧汉子的手捏住了杯子,突然一声脆响,那杯子竟碎裂开来:“四年!四年!”他抬首看向远方,话里满是无奈和伤感。 “去看一看吧!我了解‘他’的武功,到了那里,就知道是不是了!”美男子拍拍同伴的肩膀。 “京兆那里怎么办?”魁梧汉子幽幽叹道。 “那么熟了,晚去一天又不会死!”美男子白了他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你在怕什么?” “我怕!”魁梧汉子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我怕不是‘他’!” “我也怕啊!”美男子的眼神也变了! “对了!文宇那小子呢?”魁梧汉子提起精神问道,不想让这种气氛继续下去。 “在后面,被人缠住了!”美男子扯了下嘴角:“是个小美人,可惜泼辣了些!” “哈!”汉子扬起眉毛:“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如此引人注目,和他师兄一个德行啊!” “你真的以为他们的关系这么简单?”美男子撇撇嘴! “不这么想怎么办?你不是也问不出什么吗?” “那小子的嘴巴真紧,死活不肯多说!” “他这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他’,也最听‘他’的话!他们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还是不要问了好!对了,这件事情要告诉他吗?” “等确定下来再说吧!”美男子摇摇头,突然笑着站了起来:“小子来了!”却见他们来的路上,又两匹马奔了过来,但却只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其在马上,而另一匹马的背上,空空如也,那少年跳下马来,快步来到他们面前,报拳道:“冷大哥,余大哥!” “尾巴呢?”美男子抬脚往少年身后看了看。 “一时半会儿跟不上了!哈哈!她的马让我弄来了,看她还怎么追?”少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 “西南!咱们先去办点事情!”魁梧汉子扔下茶钱,率先走了出去,“西南?不是要到京兆么?”少年疑惑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美男子拍着他的肩膀:“走吧!咱们晚去京兆一天不要紧!这件事情才是最要紧的,而且和你有关系!”说完拉着他掣马而去。 “喂!他们说什么一百多人的,我怎么听的耳熟啊?”茶棚中最先发言的还是那个大胡子。现在这里就只有他一个客人了! “不就是鸽子山的事情么?他们好像在找那个女人!”伙计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说道。 “那女人不是向东去了么?”大胡子叫了起来:“他们走差了!” “现在说有什么用!”伙计说:“他们走远啦!” “可……”大胡子还要说什么,但他的话却被一个刚进茶棚的女子打断了。 那女子一身粉红色的劲装,手中拿着一个乌黑的马鞭,一鞭子抽在桌子上,将大胡子的茶壶打个粉碎:“你们看见一个讨厌的小子没有?” 大胡子咽口口水,那粉衣女子现在双眼喷火,一看就是在气头上,又瞟了眼她手中的鞭子,虽然对方气喘吁吁的一副疲惫的样子。却也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于是叹了口气,“是十四五岁的一个小伙子吧?” “对!”女子凑到他的脸前:“你知道?快告诉我!” 大胡子皱起眉头,这女人太没礼貌了,暗自下了一个决定,他往东指了指:“他们要去京兆,你到那里去找吧!” 那女子得到答案,刚想走,却被伙计拦住了:“你打破的茶壶,赔钱!”伙计倒是很尽责。 那女子咬咬牙,一拳打在伙计的肚子上,看着他软绵绵的倒地,满意地揉了揉拳头,突然看见地上的另一个人:“这人是怎么回事儿?旁边怎么有块石头?” “啊!是这样!”大胡子见他如此凶悍,只想快点把她打发掉:“刚才他出了门,天上却正好掉下来一块石头,砸到了他的鼻子,昏过去了!” “嗯!”女子点点头,又搬来一块石头,放在昏倒的伙计旁边,提醒道:“天上掉下块石头,砸到这伙计的肚子,他就昏到了!知道吗?” “噢!”大胡子点点头,傻愣愣地看着那女人也远去了,叹口气,今天可算长见识了! ********* 方拓走在路上,走两步就回一次头。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动物喜欢了。自从那天在鸽子山上下来,只因为一是好心,给了这块饿死的小狗一碗粥,它就跟着自己,一直跟到现在,难道它就不怕她吗? “你赶紧离开!”方拓皱起眉头。 那小狗却摇起了尾巴,一直往她脚上凑。 方拓踢开它,这小狗被赶走很多次,可过不了多久又折了回来,好像跟定自己了! “你不走,我走!”方拓叹口气,她现在都居无定所,怎么养狗?她运起轻功,向前奔去,这回它跟不上了吧?但她跑了不久,却又停了下来,那这里是荒郊夜晚,那小狗怎么活,要扔,也要等到了城里再说啊!想到这里她又转了回去,却没有看见小狗的身影,“难道它已经走远了,不能啊!这么短时间它能到哪里去?”正自疑惑间,去听得一声狗叫,是从树林里传来的,当下进了树林,却见那小狗正侧躺在地上,肚子上开了两个血洞,不知是被什么野兽咬得,看了看四周,却没有找到罪魁祸首,大概是见自己来了,便跑远了吧! “唉!”方拓叹口气,蹲在小狗的旁边。 那小狗努力的想站起身子来,却办不到,它只能抬起头,看向方拓,那尾巴始终在摇着。起风了,林中的树木也跟着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天上飘起雪花来,方拓蹲着没有动,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有些悲哀和无奈地看着那小狗,看着它从流着脓血奄奄一息到闭上眼睛,咽了最后口气,它终于还是没有站起来。 雪,下得更大了,将天地间染成一片纯白,那雪,产生于天,飘过大地,冰冷的,美丽的,最终,藏住了它,也埋上了她 第二十四章 山色有无中 江蓝握紧手中的马鞭,咽了咽口水,她现在才猛然发现怒气冲冲的走了一段时间,眼下这官道上只有自己一个行人,不免有些害怕,紧张地看了四周,雪越下越大,几株枯干的老树在旁边呜呜地叫着,寒风中的山林野道满是瑟索,没有丝毫生气,北风又像是在发泄愤怒一样将雪摔来,直灌进她的脖子里。 江蓝轻呼一声,背过身去,打算将衣领里面的雪抠出来,这时却突然发现了林中的异样。一堆雪缓缓蠕动几下,紧接着竟然钻出一个人来,那乌黑的长风随着北风漂浮舞动,遮住了那人的脸庞。江蓝惊恐地退后一步,那人实在太古怪了!大冷天的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衣,脚上连双鞋子也没有,看衣着打扮是个女人,明显在雪里待很长时间了,难道就不觉得冷吗?听老人说过,这山林野外多的是精怪,专挑单行的人下手,吸取他们身上的阳气,自己不是倒霉遇上了吧?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那女人也往这里看来,四目相对,看到江蓝惊惧的眼神拧下眉头,也没说什么,擦过她的肩膀就自顾自的往前走。 江蓝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来了,这女人显然对自己没意思,可是……她不得不考虑眼下的窘境,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自己怎么办?她才十四岁,万一真的出来个妖怪……不敢往下想,连忙冲着那背对自己已经走出很远的女人喊道:“姐姐!帮帮忙好吗?”说完却没有得到回应,定睛一看,前面哪有人的影子啊!那雪地里甚至连脚印都没有。“真是妖怪?”江蓝快哭出来了,就算那人走得再快,也该留个脚印出来,她只觉得后脊发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刚要转身跑开,肩膀却被拍了一下,一道柔和的声音传来:“小妹妹,你在找我么?”江蓝回头一看,披着长发,穿着单衣,赤着脚,不是刚才那女人是谁?当下两眼发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江蓝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已经扫除积雪的干草地上,不远处是一处篝火,有一个人正坐在火堆旁,正是刚刚那女妖怪。 “妖怪啊!”江蓝惊叫着闭上眼睛,身子不住地往后缩,可过了半天,没人碰她,而且四周出了柴火的啪啪声外没有别的动静,小心地眯起一只眼睛偷着瞧了瞧,那女人似乎没听到她的呼喊,还是保持着刚才那个动作。 过了好久,江蓝觉得这样的姿势很累,稍微活动了一下,她已经看出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妖怪,要不然自己早死了,而且,火堆上那烤肉的香味搔着她的小鼻子,肚子已经咕咕直叫了,实在抵不住那种诱惑,她咽了口口水,轻声问道:“姐姐?” 那女人去仍然没有反应,只是一直抬头看着天。 江蓝也抬头看了看天,原来雪早就停了除了那几片没有生气的云彩在那里,什么也没有。“你在看什么?”说完竟然大着胆子坐到了那女人的旁边。 “唉!”女子长叹一口气,转过头看了看她,笑了笑,递过来一个串着烤肉的枝杈:“饿了么?吃吧!” 江蓝接过烤肉,埋头咬了一口,抬眼正好看到那女子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那精致的面庞竟有种说不出的美丽,让人目眩,不由脱口道:“姐姐,你真漂亮!”这肉更是不错,火候正好! 往常只要她这么一说,不论什么女人都会露出高兴的神情,谁知这次那女子却摇头苦笑,神色甚是凄婉。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从小练就的甜嘴又接着说:“姐姐!我叫江蓝,你叫什么阿?咱们叫个朋友好么?”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江蓝,好名字!你是江南人?”那女子浅浅一笑。“我叫兰若冰!”她正是方拓。 “兰若冰?”江蓝皱起眉头,这名字挺耳熟的,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兰姐姐!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什么?”方拓望向远方,悠悠说道:“我在看天,看它有没有睁开眼睛!”随即笑了起来:“不说这些了!你多大了,这次是瞒着大人偷跑出来的吧?”江蓝衣着华丽,虽然身具武功,却不怎么高明,而且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 “我已经十四岁了!我这次是追一个讨厌的家伙来着,没想到他逃得到快!”江蓝点点头,这时候她已经消灭了手中的肉,眼睛又看向火堆。 方拓又递给她一个枝杈:“你这么小!以后还是不要乱跑,遇到坏人就不好了!”十四岁?文宇也是这个年纪了吧? “才不会呢!”江蓝娇声道,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刁蛮的她,此时和第一次见面的方拓特别投缘,忍不住想亲近她。“兰姐姐又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方拓自嘲地摇了摇头,不是坏人吗? “是啊!你给我肉吃,还这么关心我,当然不是坏人啦!” “哈哈!”方拓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好人坏人的界限是这么分的!细想一下,自己不是也从这个时候走过来的么?“你没有见过坏人,他们是不会在脸上刻字的!” “反正姐姐就是好人!”江蓝吃完了肉,就着袖子擦了擦嘴。 “你睡这里吧!”方拓没有再说什么,用根粗木棍将火堆推到一边,在刚才点火的地方仔细地扑了层沙土,再找来干草垫在上面。 “好!”江蓝依言躺在干草上,只觉得下面有阵阵热气传来,舒服极了,看了看方拓,又问道:“姐姐你睡哪里?” “我?”方拓愣了一下,脸色黯淡下去:“你睡吧!我现在不想睡!”她抬起手掌,那手依旧纤细白净,她有种错觉,那上面仍然残留着别人的鲜血,凑上去闻了一下,依旧是那股血腥味,无论清洗多少次,过了多少天,自己背负的人命是永远磨灭不掉的。她现在一闭眼,就是那天鸽子山的情景,利剑上挂着青莲,在火光中,抹过了一个个人的脖颈,血喷洒在身上,滚烫的,在这冬日里,给人暖和的感觉,那飞溅的血花,是如此的美,那一张张惊骇欲裂的脸,如此让人陶醉,那天她笑了,开心的笑了!真气流转全身,每一条经脉都跟着沸腾起来了不,不!猛地摇了摇头,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姐姐!你在想什么?”江蓝看着方拓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时而痛苦,时而陶醉,这会儿又古怪的摇头,当下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江蓝的眼眶红了,哽咽地说:“我已经出来好多天了!我想我娘!” 方拓吐出一口气,上前拍着她的背:“睡吧!我给你唱首歌!”接着唱道: “你,从天而降的你,落在我的马背上。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也总不能忘。只等到漆黑夜晚,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真好听!比我娘唱的好多了!”江蓝突然坐了起来,说道:“再唱一遍好不好?” “快睡!”方拓笑了笑。 “……你头也不回的你,展开你一双翅膀寻觅着方向方向在前方一声叹息将我一生变凉…….” 这首歌就一遍又一遍的传荡在林莽大山,冥冥穹苍!而方拓的目光却带着哀婉和凄伤,投向了远方…… ********** “伙计!有什么最贵的菜都给小姐端上来!”坐在小镇的客栈内,江蓝掏出鼓鼓的银袋晃了晃,转头又对方拓说道:“兰姐姐,你还要什么尽管说啊!我请客!” “你上几样特色小菜,对了!再拿两个馒头。”方拓笑着对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的小二说道。 “好吧!”江蓝叹口气,她现在最听方拓的话了!她说小菜就小菜好了! 不一会儿,菜端上来了!方拓却没有动江蓝给自己碗里添的菜,只是咬着馒头。 “兰姐姐!你怎么不吃啊?是不是这菜不合口?”江蓝皱眉道。 “我现在不能吃这些东西!”方拓笑了笑:“吃你的吧!我不是还有馒头么?” “馒头有什么好吃的?”江蓝撅起小嘴。 “有些事情你现在是不会懂的!”方拓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窗外,悠悠开口道:“这世间,有的人为了能吃上馒头,累死累活,到头来,连它的味道都没有闻过!有的人”她叹口气:“有的人吃什么都只是一个味道!”转头又看见江蓝那茫然的神色:“你以后会明白的!”她但愿眼前这单纯的姑娘永远都不要明白这个道理! 这时候一阵喧闹声传来,方拓拧紧眉头,看向客栈的大门。只见一个体格“健壮”官员模样的人带着大帮的手下点头哈腰地簇拥着一个穿着锦服的枯瘦老人走了进来。 他们来到方拓旁边那张桌子旁,那官员挺着大肚子,亲自给那老人搬了张椅子,待那老人坐下,笑容可掬地说道:“柳老爷能光临敝镇,可真是下官,不,是全镇的荣耀啊!” “哪里!”那柳老爷的下巴高高抬着,双眼微闭,左手食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伸了伸懒腰,用很重的鼻音说道:“汪大人屈身相迎,才让草民惶恐啊!唉!”叹了口气,抬起手,盯着那戴满戒指的手掌:“最近时间太紧,没有来看大人,尚请大人原谅啊!” “不敢不敢!”那汪大人似对柳老爷的态度毫不在意,始终用着谦卑的语气说话:“听说您喜得金孙,应酬多了起来!我们这些晚辈,自然应该体谅您老!” “哈哈!”那柳老爷一听别人提起孙子,立时高兴起来,从那毛茸茸的嘴中,发出鸭子似的干瘪笑声,脸上纵横交错的皱纹迭在一起,与酒楼那屏风上绣的菊花一般无二:“汪大认真是会说话,没想到我的孙子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您的喜事就是大家的喜事!下官焉能不知?”汪大人笑道。 “哈哈哈哈!”柳老爷得意洋洋的晃着脑袋笑起来,每道皱纹都闪动出一样的光彩来。 方拓光听着他们的话就一点食欲都没有了!皱了皱眉头,这时候一道很轻的声音传来,是店小二在嘀咕什么:“汪扒皮遇到柳老狗,两个畜生!”接着又响起道更轻的声音:“你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我都家破人亡了!还在乎这个?这两个王八蛋,一个为富不仁,一个恶贯满盈,早该死了!”小二没好气地说道。 方拓已经明白了大概,看来旁边这个柳老爷和汪大人都不是好人,她的手触摸到腰间,却打了个寒颤,又放了下去,长叹了口气。 江蓝看她的脸色不好,以为是跟自己一样被旁边那鸭子似的叫声搅得,当下使劲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喝道:“恶心!” 那柳老爷的声音立刻停止了,却没有说话,显然是自持身份,不愿意和小丫头计较。 那汪大人肚皮一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蓝跟前,气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上这里来撒野?冲撞了柳老爷和本官,有你好看!” “是吗?”江蓝瞥了他那大肚子一眼:“你们打扰了姑娘吃饭,怎么办?”说完取出鞭子,照他的脚下就是一鞭,却聪明的没有伤到人,她还不想惹麻烦。 “你!”汪大人被她一吓,惊得坐到了地上。 “嘿嘿!”江蓝发出一声娇笑,接着亮出一块令牌,放到他的眼睛前面:“惹到了姑娘我,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噢!” 那汪大人见到令牌,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换上了笑容,目光戏剧性地柔和起来:“原来是小姐!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用手下的搀扶,自己爬了起来,连灰尘也顾不得清理,恭着腰连连作揖道歉。 “我们吃饱了!”江蓝看都不看他一眼,拉着方拓就往里面走。 “是,是!”那汪大人点点头,随即冲小二喝道:“给小姐安排最好的房间,算我帐!” 方拓看他那神情,比那电视上的太监还没有尊严,心下叹口气:“官啊!” *********************** 这天夜里,“兰姐姐!你怎么不穿我给你准备的衣服?”江蓝埋怨道:“连鞋子你也不穿!”她坐在桌子上,吃着一盘干果,那两条腿还在不停的摇晃。 “我这样,能感受天地灵气!”方拓匡道,目光却变得悠远。这借口怕是连她自己都不信。 “真的?”江蓝停住了动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你的武功是不是也这么练的!如此与众不同,难怪武功会那么高!” “厄!”方拓的嘴角动了一下,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解了这尴尬的窘境。 “有人敲院门!”方拓坐在灯前,要起身出去看看。在一旁正无聊的江蓝跳了起来:“我去看看!”说完就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却看见她一脸阴沉的独自走了回来。 “是谁?”方拓疑惑道。 “狗!”江蓝没好气的啐了一口。 “狗?”方拓更迷糊了!狗怎么会叩门?还这么大动静? “它是后爪站着,前爪碰响了门环子。”江蓝的脸紧绷着。 “有这样的狗?那不成狗精了?”方拓笑了起来。她已经知道外面是谁了! “是啊!”江蓝点点头:“只会摇尾巴!不是狗是什么?”又皱眉道:“真烦,它怎么还不走?” 方拓叹口气:“你老实在屋里呆着!我出去走走,顺便打发掉那条肥狗!” 来到屋外开了门,果然看见那位汪大人站在门外。 “你家小姐呢?”汪大人扫了方拓两眼,显然把她当作丫环什么的,口气也完全不一样了! “滚!”方拓两眼一瞪,要是再让她面对这张脸肯定会忍不住吐出来。 “你!”汪大人气极,指着方拓刚要说什么,却对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头皮发麻,当下咽了口口水,缩着脑袋就跑没影了! “唉!”方拓猛地想起那只小狗,想来,那狗也比他强了不知多少倍! ************************ 夜静悄悄的,冷风习习,真是万籁俱寂的冬夜。方拓抬头,明月高悬,光波如涟,她长长舒了口气,为什么,每到夜里,会这么难熬,频频被噩梦缠绕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双脚轻点,踏上了房屋,悄无声息地走在瓦片上,穿梭于大街小巷,脚下的凉意透体而入,北风如刀锋般尖锐刺骨,方拓就是靠着这些痛苦,逃避那令人恐惧的感受,她站在高处,伸展两臂,将心神放开,感受着冬夜空气的脉动。 这时候,几个声音穿如她的耳朵,她本不在意,但那些人的话里有些什么绑架,什么逼迫的字眼,让她凝聚了功力,仔细聆听。 “那柳老爷叫柳青山,目前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孙子,那孙子还不是他的宝贝?”一个粗狂的声音道。 另一种嗓音响起,好像是一个年轻人:“我已经计划好了,他孙子过满月当天,趁着他全家都在京兆,咱们的内应捋了那婴儿,逼他点钱出来,那人说了,他只要那东西!只要咱们办成这件事情,得的那些钱不但归咱们,他还要给赏金!有他帮忙里应外合,什么事情办不成?” “估计能行!”先前的人说道:“不过,时候咱们怎么处理?我有点不相信那人!万一从出了纰漏,咱们可都完了!” 那年轻的声音阴阴道:“我有那么傻?凭咱们十几人能顶住柳家的报复么?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到时候,嘿嘿……” 接下来方拓就没听下去,那柳老爷在她眼中的印象是在不怎么样,又响起在酒楼听到的话,所以她并不想妄做好人! “既然你为富不仁,遭些报应也好!”纵身一越,优雅的身形划过天地,消失在白雪覆盖的小巷之中! ********************************* “你怎么跟来了?”江蓝用那能用吵架来形容的音量大吼道。 方拓有趣地看着她们对面的那位老人,从他那平静的,不卑不亢的脸色看,他显然早就对自己家小姐的这种态度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是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果然,那老人抱拳道:“小姐!大人已经很着急了!请您跟我们回去吧!”并且拦住了江蓝的去路。 “甘伯!”江蓝跺脚叫道:“我不回去!”说着挽住方拓的手:“我要和姐姐在一起!” “这!”甘伯上下打量了方拓,突然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那卧蚕眉下不大不小的眼睛猛地眯起来,露出灼灼逼人的目光,直视着方拓:“这位小姐是?” 方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甘伯突然对自己露出敌意,但她可不想参和到别人的家务事里面,再说当日也是因为不放心这么小一个孩子独自在外才和江蓝在一起的,如今她家里面的人找来了,自然得放手,当下抽回了手,笑了笑,对江蓝说道:“你不是想你娘了么?赶快回家去吧!” “不要!”江蓝撅起嘴:“姐姐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方拓扬起眉毛,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事情很急,带着你也不方便,再说你不想让你父母着急吧?”说完再不理会什么,提气轻点地面,身体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形,从众人头上高高飞过,接着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雪原。 “好高的武功!”甘伯猛抽口气,惊骇地说道。 “是啊!兰姐姐的武功很高啊!” “小姐!”甘伯犹豫一下,接着不免担心地说道:“最近武林中出现一个女子,美艳,赤足,武功高绝,杀人如麻!看来就是这位姑娘了!小姐你以后还是少和她来往比较好!” “才不是呢!”江蓝瞪了甘伯一眼:“兰姐姐可好了,给我肉吃,还唱歌给我听,那个歌我从来没听过的,最好听的了!而且,兰若冰!多好的名字,怎么会杀人呢?” “她叫兰若冰?”甘伯不敢相信道:“她真的叫兰若冰?” “是啊!”江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这个名字很耳熟对不对?你知道吗?” “她!她!”甘伯喃喃自语道:“她不就是方大人的……传闻她死了啊!竟然还活着,而且会有这么高的武功!” “甘伯?你怎么了?在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甘伯叹口气,眼睛却看向方拓消失的方向,得赶紧告诉通知大人,又想起方拓的衣着打扮,心下不仅凄然,没想到,她竟然会落魄到这种地步!怎么不去找方大人呢? 第二十五章 人归暮雪时 京兆方拓走在大街上,男人,女人,老人,儿童从她眼中闪过,最后不留一点印象,她觉得困了,乏了,倦了,在这苍冥大地,茫茫乾坤,她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只是漫无目的的走下去,不知道要去向何方。“杀人如麻!”甘伯的话怎能逃过她敏锐的耳朵,她默认了,作为一个现代人,每一条生命都是珍贵的,但是,她竟能微笑着,毫不在乎的让自己的双手沾满一百多人的鲜血,真的是因为仇恨吗?她仰首望天,真的吗? “真的吗?”她突然呼喊着高举双手,那天依旧阴沉,云彩好低,仿佛就在手心上,握紧双手捞到眼前,却什么也没有。 转头看了看那些探究的,惊艳的,还有怜悯的目光,她笑了!什么也没有,空气罢了!真的,空气罢了!凄楚地走入一条小巷,她靠着一堵墙坐了下来,四下张望,来来去去的人,平头百姓,乞丐,流氓,商贾和秀才,各种人在街上走过,他们没有人像自己这样,钱粮债务可以还,人命呢? 几个小童追逐在她身旁,冬日的气温似乎并没影响到这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群体。 “不要靠近她!她是疯子!”一个妇人拉着一个靠的近些的孩子,劝导着。 “疯子?”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要是疯子,就好了!忘掉所有的一切,就没有这些烦恼了吧? “姐姐!你在看什么?”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站在她的面前,破旧的衣裤,同样单薄,小脸被冻的红彤彤的,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 “你不怕么?”方拓凑上去,歪着头问道。 “怕什么?”小女孩眨眨眼。 “我是疯子啊!”方拓翘起嘴角,自嘲地说道。 “哈哈!”小女孩也笑了,脸上出现两个小酒窝:“他们也说我是疯子阿!” “疯子?”这回换方拓吃惊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眼睛是那样清澈水灵,笑容如此甜美,怎么会是疯子:“谁说你是疯子?” “邻居们都说我是疯子!”小女孩似乎对这个词没什么排斥:“我明明有娘,他们硬说我没有。我前些天还看到她了呢!怎么会没有?” “真的么?” “你也不相信么?”小女孩皱起眉头。 “我相信!”方拓浅浅笑道。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孩子不会骗人的,再说这世界原本就有很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她没有理由不相信那双清澈的眼睛。 “太好了!终于有人相信我的话了!”那小女孩竟然高兴的跳了起来。 “唉!”方拓不由自主的叹口气,孩子是最需要理解的。这小女孩表面上似乎对人们的怀疑不在意,其实她心里还是会受伤。 “姐姐!我请你吃饼啊!”那小女孩从怀里掏出半张饼,递到方拓的眼前来:“你一定也饿了吧?我刚吃完,这半块给你!” 方拓愣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伸手接过半张饼,入手还是温热的。 “我叫乞儿!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也蹲了下来。 “你叫我疯子好了!”方拓大声笑道。她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但这一举动又引来无数道目光,她搔搔头:“你叫乞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爹娘呢?” “邻居们说我爹娘死了!”乞儿说得很坦然。 “你!”方拓看着她那平静的表情,心中止不住得一阵疼痛。 “其实!”乞儿将嘴方在她的耳旁:“我娘每晚都来,有时候还给我带好东西吃!不过他们不相信罢了!”接着看了看方拓手里的饼:“疯子姐姐!你怎么不吃啊!” “我吃!”方拓咬了一口,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饼,已经失去了原本该有的味道,不过她还是能吃下去:“这张饼也是你娘给的么?” “不是!”乞儿神色一黯:“她已经一个月没来了,据说是因为冬天下雪,她要睡觉!” “睡觉?”方拓一愣,那不成冬眠了? “是啊!睡觉!我娘说她睡好觉就带好吃的东西过来!”乞儿笑着,神色见竟有一丝得意:“所以,这段时间,都是我自己弄吃的呢!”指了指那饼:“这是街头赵大娘给的!前两天孙大爷还给了我半碗饭,一个鸡腿呢!” “你真厉害!”方拓摸着乞儿的头,鼻子却有些发酸。 “疯子姐姐你吃啊!”乞儿将方拓拿饼的手扳到她的嘴旁:“我被诗给你听,是我娘教的,好多呢!”说完后退两步,就向现代小学生上台表演一样,清了清喉咙,朗声吟道:“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山鬼!”方拓喃喃自语,她现在更相信乞儿的话了。 “你知道这个啊!”乞儿有些兴奋:“疯子姐姐好厉害!大牛他们,还有他们爹娘都不知道我念的是什么!” “呵呵!”这个,好像不能这么比吧? “姐姐!到我家里去住吧!”乞儿拉住方拓的手。 “好啊!”方拓点点头:“不过你要再给我背诗哦!” “那我再背李白的《望夫石》,不过你也要和我一起背阿!” 于是,两人开心的大笑着,交谈着,穿过大街小巷,甩开无数道目光。 ************************ “今天城东的柳府摆宴席,有好吃的呐!”乞儿扯着方拓走在街上。 “我不是还有钱么?”摆宴席?关她们什么事情?去要饭么? “你那些钱留着买双鞋多好啊!现在能省就省啊!”乞儿掐着腰说道。 “呵呵!”方拓看这她那小大人样笑了起来,她们在一起已经三天了,而这三天里,完全颠倒了过来。好像它才是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得乞儿张罗。 “疯子姐姐你不要笑好不好!”乞儿瞪着眼睛,接着也笑了起来:“平时啊!那柳老头可是一毛不拔的主,而且总是欺负人,大牛他爹前些日子就被他的家丁打断了腿!” “那你还去?”方拓皱起眉头,这柳老爷不会就是上次见到那个吧?“今天不同啊!他孙子过满月,发东西呢!”乞儿说道:“而且啊!还能看到武林什么之一的青叶公子!那么有名气的人,你不想见一见吗?” “青叶公子?柳长风?”方拓叫了起来。不会吧?那一毛不拔是他爹?那今天不是他也倒霉了?“那个,柳长风的儿子就是柳老头的孙子?” “是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乞儿提高了音量:“柳老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真不像!”方拓摇了摇头,这父子俩的差异还真大,对了,今天,那帮人要劫的不就是柳长风的儿子了? “疯子姐姐到底去不去啊?” “去!”方拓点点头,这次不去不行了!柳长风的儿子,就是自己的侄子,怎么能不救?更何况,从那晚听到的话来推算,那些人很可能还要狠下杀手,她就更不能不管了。 ****************************************** 柳府,此时正张灯结彩,一片热闹繁忙,下人纷纷忙着,端酒送菜。柳长风跟在父亲柳青山的身后,热情地招呼着宾客。那柳青山家里六代单传,如今又有了下一代,怎能不高兴?一改往日作风,大摆排场。这次前来庆贺的宾客只能用壮观来形容,虽然大多数都是柳长风结识的武林朋友,但柳老头也觉得大有面子,那满脸的皱纹更是堆积到一起,连眼睛都找不到了! 柳府动员了所有能用的劳力,还请来不少临时帮忙的,在府外还开了粥场,免费提供吃喝给没资格进酒席的穷苦人家。那宴席的桌子一直摆到门外长街上,可谓人山人海了!拼酒和耍酒令的声音老远都能听到。 而正在宾主尽欢,大家喝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事情也发生了,喝了酒的人不知怎么的就感觉到四肢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柳长风摊到在地上,心中暗叫不妙,这次招了暗算,心头不禁数着自己的仇家,不知道是谁有如此魄力,敢与整个武林为敌。这时候,后院传出一阵哭喊,柳长风一惊,冷汗立时冒了出来,那声音好熟悉,不正是自己妻子的么?难道是孩子出了事情。 “什么人?有胆量给我出来!”他强自支撑起身体,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靠着桌子,扫了那倒在地上的宾客,歉意地说道:“各位朋友!柳某对不起你们!今天这伙人明显是冲我来的,没想到牵扯到大家了!” “妈的,柳少侠!这事情虽和你有关,但责任不在你身上!”一个魁梧大汉撑个棍子,有气无力说,接着转头大骂起来:“**他祖宗,那个王八蛋敢做这种事情?想跟整个武林过不去啊?” “是啊!是啊!” 现场立时闹成了一锅粥,众豪杰谩骂不已。却没有说什么柳长风的不是,毕竟武林四大公子无论势力还是背景,都不是一般门派能得罪得起的,即便有些愣头青,他也只会怨恨那些不按武林规矩出牌的人。 倒是柳老头不一样,他软倒在地,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我早就告诫你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学人家混什么江湖?这下好了……”他那鸭子似的嗓音立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屑,厌恶的眼光也随之而来,而他却没发觉,口中的恶毒词汇让人们以为他骂的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的仇人. 柳长风困窘地低下头,有这样的父亲,他能怎么样?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后面,现在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他正在心急的时候,他的妻子出来了. 众人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啷呛地走到前面来,一下子扑到柳长风的怀里,哭喊道:“儿子,儿子让他们抱走了!” 众人大惊,柳长风一哆嗦,扶住妻子苏婉的肩膀:“你说什么?孩子怎么了?” 苏婉刚要张口,这是门口有大笑声传来,将众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去,只见大门外走进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哈哈笑道:“众位真好兴致,坐在地上等着我们兄弟来啊?兄弟我可担当不起啊!” 这下子,都知道这件事情是谁敢的了,当时各种各样的谩骂口水满天飞,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人早就死百八十回了。 “孩子,孩子!”苏婉冲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奔去,却被柳长风拦了下来。他阴沉着脸,打量着那几个黑衣人,一样的样式,只有刚才那说话的人胸前绣着一朵金色的花,明显是领头的人,当下抱拳道:“各位,究竟与柳某有何冤仇,甚至不惜与整个武林为敌!” “哈哈!”那领头人笑道:“与整个武林为敌?不敢!只要青叶公子答应我一个条件,在场的众位英雄一定没有任何损伤,而且”说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个婴儿:“看看,他是谁?”“孩子!孩子!”苏婉声嘶力竭地想要上前,要不是好几个人拦着他早就冲到前面去了。 柳长风对妻子厉声喝道:“你胡闹什么?你又没有武功?”转头对那领头人说:“你有什么条件?” “听说四年前,青叶公子在芜湖得到一块上等的血玉发簪,价值连城。”他看了看柳长风,嘿嘿笑道:“在下平生最喜好收集玉器!所以……” “就一个发簪?”场中有人提高了音量:“柳公子,你就给他吧!孩子要紧!”这句话正好说到众人的心坎里,一时之间附和连连。 “这……”柳长风叹口气:“一个发簪,虽说珍贵,但柳某人也负担的起,要说就算白给你我也没话说,只是,那是我的一个朋友的遗物,实在不好转手交他人!” “这么说!你是不从喽?”领头人往前走一步,他的瞳孔似乎在急骤地缩小,从他那眯缝的眼中,射出一道阴森森的光芒:“你就不顾及儿子的性命?” “朋友之物!怎能说给就给?”柳长风神色黯淡,似乎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用眼睛扫了扫众人,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妻子,皱眉叹气道:“当日我曾在幕白和文杰面前发下誓言,这块玉才会由我保管,阁下如此要挟,岂不是逼柳某人做个无信之人?”他永远记得四年前的那一天,悬崖下,根本就不见方拓,朱瑜,嫣玉三个人的尸体,只找到那依旧泛着耀眼光华的发簪,虽不知那是何人之物,但明显是同三人的突然消失有关联,他怎么好将它交给别人? “我给我给!我知道在什么地方!”柳青山这时候插话道。 “爹!”柳长风急道. “你还知道叫我爹?”柳青山啐了一口:“我白养你20多年,到头来你这么孝敬我?我要我孙子!”说着似乎浑身都有了活力,竟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奔到里屋去,不一会儿,拿了一块遍身通红的发簪出来:“你看,是不是这一块?” “你不能”柳长风刚要说什么,却瞥见门口的一道身影,立时将话全部咽了回去,只能呆呆地看着那魂牵梦绕的,多少次在梦中出现的面孔:“阿拓?” 方拓同乞儿赶来,正好看到这种情景,瞟了柳长风一眼,抽出软剑,一个闪身来到那领头人身前,趁他不备,一剑挑起了孩子,然后纵身抱起孩子,在空中旋身,等落到地面,众人才反应过来,而此时,她已经到了苏婉的跟前,将孩子递还过去。 “你,你是谁?”领头人大惊,自己竟然在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情形下被抢走了手里的东西,这是何等武功? “我?疯子!”方拓笑了!很甜!接着一个箭步,就来到领头人的面前。 领头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一张精致的面孔竟在眼前瞬间放大,等回过神来,那女人的鼻子只差一点就能贴到自己的脸上,那毛孔似乎都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当下惊骇欲裂,待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脖子上一阵凉意传来,他低下头,正好看到自己的身子轰然倒地,自己的头竟然已经离开得相伴几十年的脖颈。而他的最后记忆,就是那女人甜美的,犹如天仙般的微笑。 “下一个!”方拓的声音虽然依旧清朗,此时却多了一丝魔力,一点杀意,那软剑上绽开无数朵娇艳的青色莲花,每一个花瓣的绽放,都是那么美丽,即便它的代价是一条生命的终结,但那种妖异的美是任何事情都掩盖不住的。很快,十六个黑衣人,全部倒在地上。 方拓依然带着那股微笑,走到柳长风面前,行了一礼:“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说完不理会众人惊诧的目光,在旁边的桌子上捡了七个馒头,那地上还有一个,她也捡了起来,拨去已经脏了的皮,似乎很珍重地方进怀里:“朱门酒肉臭、路人冻死骨,柳老爷还是多做善事吧!” 很超然地走到吓呆住的乞儿面前,蹲下来:“乞儿,你怎么了?” 乞儿愣了半晌,突然哭了起来:“疯子姐姐!” “不哭!不哭!吓着了吧?是我不好!”方拓抱起了乞儿,抬头看了看,天又下雪了!“我念童谣给你听啊!” 在风雪中,那道身影飘然远处,只有凄哀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虽有千黄金,无如我斗粟,斗粟自可饱,千金何所直……” 有一个突然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他们不就是街上那两个疯子么!我前些天还看到她们了!” 柳长风看着满天的风雪,突然跪了下去,刚刚那能不顾自己骨肉生死的汉子,竟然在武林豪杰面前,伏地嚎啕大哭起来! 第二十六章 落叶他乡树 风雪中,京兆城外的魁斗镇。 黎明时分,低低的灰色云雾依旧蒙在天空之中,天,没有丝毫转亮的痕迹。雪花又大又密,狂风怒吼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盘绕着,发出声声怪叫,吹送着小巷墙瓦上那些嫚舞着的雪花,凄厉而无情,呼啸声似乎把整个天地都搅动了起来。 罕有人迹的街道上,此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疯子姐姐!咱们休息一下好不好?”乞儿拉住方拓的衣角,恳求道。 “那就找间客栈吃点东西吧!”方拓点点头,但她环顾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客栈,低下头,看向那张满是疲惫的小脸,心头一阵愧疚,这孩子跟自己冒着风雪走了一夜的路,想来也累得不轻,自己怎的就疏忽了呢? “不用!咱们到哪里坐一会儿便好了!”乞儿手指前方的一处小巷,对着她笑了笑。 “也好!”方拓拉上小姑娘。这时候,天还早,想来客栈饭馆还没开门吧! ******* 小巷深不见底,两侧便是高大的围墙,中间的道路很窄,堆着很多的垃圾废品。方拓走了半天,才找到一处勉强可以做人的地方,那是一户人家的后门,看样子这家条件很不错,有着深邃的门廊,正好可以挡住那恼人的风雪。方拓掸了掸台阶上的积雪,拉着乞儿缩到那门外的角落里,身子立时暖和了许多。 这样下去可不行,自己还能忍受,但乞儿小小年纪怎么受得了?若是继续赶路,下一个城镇还不知道有多远呢!在这里等一会儿也好!天亮了,就开间房让乞儿好好睡上一觉…… 想了想,掏出从柳府中带出来的馒头,交到乞儿的手里:“饿了吧?先吃点这个!待会儿给你买肉汤喝!” “哪用这么浪费?”乞儿咬了一口馒头,做了一个满足的样子:“能吃到这样白的馒头就不错了,肉汤很贵啊!” 方拓望着她那甜甜的笑容,心中一痛,便向外挪了挪,尽量护住乞儿那单薄的身子。转头看向头顶那旋飞飘舞的雪花,神情间不觉又回到了昨晚。 那一晚,柳府真的奢侈漂亮啊!灯笼是彩绸青纱的,喝的酒是陈年特制的,吃的菜是精心挑选的,便连奴仆身上的衣衫也是绫罗绸缎做成的!而苦站在门外等待施舍的人们,却只能得到加了料的馒头和稀薄清淡的米粥,而排队的那些人中,也站着自己。那一晚,将一切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头。 在那时,监牢中苗蕴仙泪流满面怒不可遏的面孔和绝望无奈德哭嚎;黑黄破旧的墙壁下,月楣儿那多了皱纹,微微发胖的身材和长了老茧的双手;还有乞儿那带着体温的半张面饼和那间破败不堪却无钱修理的草屋。这等等的一切,逐一在眼前晃过。走马章台,一掷千金的老爷们会去可怜那些流离失所的黎民苍生吗?快意恩仇,逍遥自在的侠士公子会去关心那些冻毕街边的累累尸骨吗?而自己呢?自己过去也曾在意这些么? 她知道这世界本就不公平,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更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切,但在那时,她心中却忍不住升腾起一股杀气,五彩绚烂的花灯和满院子的美酒佳肴,在她眼中是那样的肮脏腐臭;交杯换盏,谈笑轻松的那些人是那样的恶心丑陋。但她只能强自压下杀人的冲动,只因为站在人群中间,笑得最惬意,最开心的人是自己的知交好友。 所以,她将心中的不平和愤恨全部发泄到了那些强盗身上,而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离开柳府,离开京兆,离开那可恶透顶的世界,片刻不留。 “接下来该去哪?”她一阵恍惚。 不知不觉间,东边也露出鱼肚白的颜色了。门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咣当”一声,方拓身后的门也被推开了。 方拓抱着乞儿刚要站起来,手臂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怒而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张尖酸刻薄的狰狞面孔。是个家丁服侍的男子。 “滚开!臭乞丐!”那家丁斜着眼,鼻子里喷出股股浊气。 “你打我?”方拓瞥了眼那人用手杵在地上的木棍,冷然道。 “打你怎么着?”那家丁厌恶地甩了甩手:“快滚!快滚!一大早就来打扰别人的清静,真她妈晦气!”见她依然伫立在那里,只是用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的棍子,显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一阵恼怒,再次扬起了手中的棍子朝她砸去:“快滚!要不然我打断你的……”但下面的话却被咽了回去。 棍子在半空中停住了,因为一张纤细的手抓住了它。 “你做……”那家丁使劲摆动身子,打算将棍子拔出来,却无论怎么用力,都动不得分毫,他有些慌乱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此地撒野?”想要再开口骂,却接触到那双冷酷的,不带丝毫人气的眼睛,不觉打了个冷颤,呆住了。 方拓冷冷的望着面前这狗仗人势的小人,胸中怒气难平,下意识的,另一只手已经放开了乞儿,抚上了腰间。 “不要!”乞儿的一声低呼,死死的拽住了她的衣角:“疯子姐姐!咱们走吧!” 听着恳求的话语,方拓的身子震动一下,扭头望去,正好看到那双大眼睛中的恐惧,想来,乞儿被昨晚的情景吓住了吧!想到此,方拓心头一软,放开了那棍子,抱着有些发抖的乞儿,转身便走。 她身后,那家丁总算缓过劲来,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面色惨败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呸!疯婆子!下次见到,老子打算你的腿!”骂骂咧咧的走进了院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因为一个小姑娘的求情,逃脱一劫。 ************** 一家酒楼刚刚开门,方拓便拉着乞儿走了进去,丝毫不在意伙计那鄙夷的目光,找了个角落坐下。 “咱们走吧!我什么都不想吃!”乞儿对着方拓摇头。 “那怎么成?”方拓微微皱眉,看向乞儿,可能是因为生平第一次走进酒楼的关系吧!她的脸上通红一片。心中有些了然,笑道:“我可饿了!你不陪着我吃点什么?” “我,我有些难受!”乞儿将脸靠在了桌面上。 “嗯?”方拓愣了一下,用手抚上她的额头,接着吃惊道:“你发烧了!怎么不早说?”说完便抱起乞儿冲出酒楼,在街上寻找着医馆。焦急下,心中更是自责,乞儿的脸好烫,明显病的不轻,自己竟然到现在才察觉,真是疏忽了! ********** 王义山看着面前的一小锭金子,满脸诧异,倒不是因为这锭金子有多贵重,他行医三十多年,见过的金子简直不计其数!他之所以感到奇怪,完全是因为那给他金子的人。 他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女人。粗布衣衫,披散在后的长发,脚上甚至连双鞋也没有。而他要诊治的小姑娘,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拿出金子来?不是偷的吧?但医者父母心,即便是满心疑惑,他还是走出柜台,推开面前的金子:“看完再说!”说着,诊治起椅子上昏昏沉沉的病人。 “还好!”收回号脉的手,他对上那双满是关切的眼睛,笑道:“只是风寒而已!你不用担心!”提起毛笔,刚要写下药方,那锭金子又被递到眼前来。 “最好的药!”那赤脚的女子说道。 王义山笑了笑:“你放心,吃了我开的药没几天就会好转的!”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一大串药名。转头,看到那女子也在看着自己的药方,而且还频频点头。 她认识字?王义山更是疑惑了,这样的女人可不多见。猜度间,将药方递给她,突然又瞥见她胳膊上那处明显为钝器所伤而留下的青紫。 “再给你一副消肿的药贴上吧!”他指着对方的胳膊,想了想,又补充道:“很便宜的,你这些金子足够用了!”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却摇了摇头:“这个不妨事,很快就会好!” 王义山无奈,着徒弟小三找给她两吊铜钱。看她珍重的收在怀里,心中大起怜悯之意,关心道:“你们是外地的吧?这小姑娘这样是受不了奔波之苦的,本地又没有客栈,你们住在那里?” 那女人一愣,问道:“这附近没有能借宿的地方么?” 王义山笑了笑:“你若不嫌弃,可以带着孩子在我这里住到她痊愈。”她知道对方一定不愿意欠自己的人情,便又说道:“价钱方面好商量,连吃带住,如果只是七八天的话,你那两吊钱绰绰有余。”…… ******** “什么?你要收留那两个乞丐?”王义山的妻子刘氏尖着嗓门喊道。 “你小声点!什么乞丐?人家给钱!”王义山恨不得捂住妻子那张嘴,这里同医馆只有一墙之阁,她这么大声的吼叫,不是明白着想让人听到么? “什么钱?你倒贴还差不多吧?”那刘氏却丝毫不顾丈夫的眼色,掐着腰道:“我都跟小三问过了,你给人家开的那副药根本一文没赚!现在还要收留人家?我看她长得倒是漂亮,说,你安的是什么心?” “你胡说什么?”王义山的火也烧起来了:“我这是一片好心,不是看人家可怜么?” “好心?我看天下间就你有这份好心了!”刘氏冷笑:“上次你收留一个老头,那也是好心,可结果呢?人家死在这里,还得你出棺材钱。” “上次是上次!”王义山气恼道。还要说什么,徒弟小三却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去看着店?”刘氏瞪眼道。 “那姑娘带着孩子走了!”小三无奈的道,说着,还小心的瞟了刘氏一眼。 “早该走了!要不然这次岂不是赔大了?”刘氏那一脸怒容转瞬间便消失殆尽。 王义山狠瞪了妻子一眼:“我怎么娶了你这样的人!”甩了甩袖子,便跑出门去,外面风雪依旧,银色世界中,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女人的身影? 无奈的长叹口气,会身入店,这时才发现,医馆的柜台上,一吊铜钱被码得整整齐齐离在那里,外面的光亮透过窗子射进来,化成道道射线照在铜钱上,竟会有些晃眼…… ******** 小镇客栈的活计小潘,看着满店的客人,叹了口气,又捶了捶酸软的腰,中午了,来吃饭的人一直没断过,从早上忙到现在,他的身体可吃不消。 “小二,来壶茶!”坐在靠窗最里面的一个桌子的客人叫道。 “来了!”端着托盘就走上去,谁知刚走几步,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经常来喝酒的赵老头,他此时脸红扑扑的,明显是像往常一样喝醉了,他叹口气:“赵大爷!你不要拉着我啊!我要干活!” “小潘啊!你想知道昨天京兆柳府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吗?我告诉你,当时我在场!”赵老头睁着那不大的眼睛,哈出口酒气。 “不想知道!我现在很忙!”小潘翻白眼道,同时抽回了手。这一上午了,人们谈论的都是这个! “小二,他说的什么柳府的事情?”正在他斟茶的时候,那客人说话了~! 小潘抬起头,见一个长得特别英俊白皙的公子正手摇折扇微笑的看着他,而那白皙公子的对面,一个魁梧的汉子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样子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不过衣着很华丽,在右手边还放着一把有着金色的鞘,很大的刀,一看就不是凡品。刚才还真忙糊涂了,没注意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位出色的人物。 “还不是一些没用的事情!”小潘笑了笑,他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这也是他做这份工作唯一不称职的地方。 “公子,你想知道吗?当时我就在场啊!”赵老头打着酒嗝走了过来,大咧咧地在那白皙公子的身边坐下:“我告诉你!昨天下午。京兆柳府不是摆满月酒吗?让人下了药!眼看大家都活不成了,被一个光着脚的女人救了!我当时亲眼看见那女人杀人跟砍草似的!” “哦?”那白皙公子突然皱眉道:“赤脚的女子?什么样子?” “一个字,美!”赵老头突然压低声音:“这还不是最特别的,青叶公子知道吗?他当场哭出来了,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在地上哭!可难看了,也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小潘看见那魁梧汉子虽然没抬头,但手已经放在刀把上握紧,那山一般的脊梁还在微微抖动着,不由为赵老头担心,这江湖中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赵大爷,你喝多了,少说一些吧!”上前拉住他。 “没多!”赵老头挣了开,接着伏在白皙公子耳边道:“那女子我前几天在京兆见过,在大街上就这么光着个脚又跑又跳,又哭又笑!不是疯子是什么?换做谁也不能这么伤风败俗啊!更何况还是冬天”直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横溅。 “够了!”炸雷一般的声音镇住了全场,酒楼立时鸦雀无声,那魁梧汉子终于抬起了头,小潘注意到,他有一双极不相称的,美丽的凤眼。 不,那双凤眼此时已经不能用美丽来形容了!而是布满血丝,冷得象冰,那眼神在众人惊愕的脸上扫了一圈,盯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魁梧汉子用冷厉的语气缓缓说道:“你们这些人最好少说电废话!谁是疯子?谁伤风败俗了?男人哭又怎么难看了?不准这么说,要不然”手上得刀鞘落下,那桌子立刻变成了碎末落在地上。 “好了!”那白皙公子站起来劝解道。虽然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你和他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还是赶快去看看吧!”说完转头对各位抱拳道:“对不住各位,我这位朋友喝多了!”掏出一个很大的银锭,交给愣在那里小潘:“不好意思,砸坏了东西,这是赔偿,不用找了!”拉着那汉子就往外走。 “再有下次,我余文杰决不答应!”那汉子在临出门的时候还撂下这句话! “驭风公子?”在他们走远了,现场才有人惊呼出来:“那另一个肯定是惜花公子喽!” “驭风公子余文杰?”小潘握紧了那银子,喃喃自语道:“好气势,这才是大人物啊!”回头看看赵老头,他正坐在地上,两腿打着冷战,下面已经湿了一片。 门外,冷幕白先上了马:“没想到,晚到一天竟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余文杰叹口气:“长风的条子只说找到了阿拓,要不是在这里听到这些,还不知道”他的话音突然低了下去:“疯了?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走吧!再一个时辰就能赶到了!”冷幕白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驾!”余文杰大喝一声,同时鞭子狠狠的落在马背上,他现在恨不得飞到京兆去! “疯了?”冷幕白看了看天,也跟了上去…… ************** 京兆,柳府。 “现在有几件事情需要搞清楚!”冷幕白在柳长风和余文杰面前两臂抱胸踱着步子:“第一,那些人是谁?他们怎么知道你有血玉发簪?又是谁在酒里下的药!第二,为什么挑在人那么多的昨天?”顿了一顿,口吻怅惘:“第三,阿拓是不是真的疯了?要是没疯,为什么那个样子,又怎么会不认你!为什么当场杀了那些人,一个活口不留!” 柳长风显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他不认我也就罢了!将自己搞成那个样子!看了心酸啊!” “你们还磨蹭什么?”余文杰恼火地站了起来:“咱们应该马上去看看情况!” “不用急!嫂子不是去打探阿拓下落了么?等她回来再说吧!”冷幕白摇摇头,接着压低声音:“还好文宇早就给打发出去了,要是他在这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接着转头看向柳长风:“听说你昨天哭了!”他想象不到一向沉稳的柳长风失态的样子! “她在这里不知道呆了多少天,我竟然不知道,而且”仰天轻叹,语气唏嘘,眼角闪泪:“境遇不好!到了讨饭的地步?听着别人称她疯子,我他妈竟然什么也做不了!”手握成拳,狠狠地咂在椅子扶手上:“富贵吉祥,儿孙满堂!听说你们施舍膳食,小女子特意来讨要几个馒头回去充饥!不多,八个就好!八个就好!我这做大哥的吃着美食,她在挨饿受冻?”他的话越来越凄哀。 “啊!”余文杰大喊一声,站了起来:“你不要说了!” “你!”冷幕白要说什么,这时候,苏婉走了进来。 “怎么样?”柳长风急忙走上前去捉住了她的手,问道。 “长风,冷静一点!”冷幕白拉开他:“你让嫂子说完! “哎!”苏婉从丈夫手里挣脱出来,苦涩一笑,对冷幕白和余文杰轻轻施礼,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我一早赶去,那屋子却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人见过她们,恐怕是昨晚连夜出城了!” 冷幕白闻言,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对着柳长风连连摇头,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叹气。 余文杰则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不满道:“我说长风,你昨晚不想办法留住她也就算了!竟然连个人都不派?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冷幕白看了低头不语的柳长风一眼,抿嘴道:“这事咱们也有责任啊!刚过来的时候应该先弄清楚状况,也不用像现在一样苦等半天却一无所获了!好了!现在大家好事出去找一找吧!带着一个小姑娘,想来她也走不远,肯可能在周边的村镇。”说完,拉了还要说什么的余文杰便往外走。 柳长风脸上满是愧疚,长叹口气,也跟着出去了。 “我算什么?”她委屈的泪流满面,揉着被丈夫握得青紫的手臂,眼中突然闪动出异样的神色……—— PS:谁说我没修改来着?第一,我已经强调过了啊!我这不是重新写,而是修改,前几卷的脉络根本不会改变,什么叫骗点击啊?要说各位投的票我还是很在乎的,但那点击有什么用?其实,修改版与旧版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难道没人看到吗?没看过就不要乱说话,再指责我真的发火了!你难道真的要我重新写吗?那不是成了另一个故事了? 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就到这里了! 第二十七章 飘泊落谁家 风雪依旧,林海翻滚,传至耳边的,是涛声阵阵。冷冽的风吹起遍地的雪粒,在旷野中形成了一个白色的雪雾,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败庙宇,哀怜地隐现于松柏之中。 方拓挽着袖子蹲在地上,双手抄着一块木板,使劲的扇着面前的柴火,不是还用嘴吹气,而上面架着的,是黑漆漆的药罐子。在她身后,乞儿正躺在稻草堆上,一动未动。 终于,柴火烧起来了,方拓长吁口气,虚脱跌坐到了地上,回头看了看因为发烧而昏睡的乞儿,眼中掠过一抹担忧的神色。 冷津津的山风拂动树梢,树涛翻滚,木影摇曳,发出呜咽之声。破庙里。篝火的光摇晃着,跳动着,照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四周的墙壁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且破败不堪低矮难看,由几根木头支撑着不让它倒下,许多块破布糊在窗户上,头顶还有一个很大的破洞,不时还有风雪灌进来。条件恶劣,却也是方拓唯一能找到的躲避风雪之处。虽说那大夫说这病不要紧,但她们在镇子里转了一整天,根本找不到可以借宿的地方,那唯一的一吊钱在客栈里面住几天倒也足够,可吃饭的问题就没办法解决了,无奈之下,打听到此处有一座破庙,便在一户人家买了旧的药罐子,抱着乞儿躲进了这郊外的破庙里。 这两天里,乞儿虽然一直昏睡着,很少有清醒的时候,而这很可能是药效的关系,起码,她的烧是退了,睡着的脸上也不再总是出现痛苦的神色了。但是外面下个不停的雪却又让她担心起来。 这雪停了又下,下了又停,竟然断断续续的下了整整两天。灌进来的风像刀子一样厉害,尤其是雪停下的时候,那就更冷了。庙里该烧的都烧了,却仍旧抵御不住严寒的侵袭,砖石铺就的地面透着寒气,钻心的凉。自己有武功,这点寒冷还不算什么,但乞儿那单薄的身子就难说了,更何况。她还在病中呐,万一病情加重,那就不是几副药的事情了。看来,只好先想办法弄些银子再说。 “好难闻啊!”正焦虑间,乞儿却已转醒,她抽着小鼻子,朝那散发着浓浓中药味道的药罐子吐了吐舌头:“真的要我喝这药么?很苦的!” “哈哈!”方拓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很是开心,摇头笑道:“若不是这些药,你能如此快好起来么?” “我的身子一向好得很!”乞儿坐起来,将身子靠近方拓:“不用喝这些药,我也会好的!” “疯子姐姐!”乞儿犹豫一下,突然抱紧了方拓:“你不要再杀人了好不好?” 方拓闻言,伸手搂过了乞儿,语带愧疚道:“是被我那晚的行动吓到了吧?都是我不好!我是不是很可怕的一个人?” “不!那些人是坏人,姐姐才不可怕呢!”乞儿使劲摇了摇头,急急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哪一晚,你好伤心啊!我看得也难过啊!” 你好伤心啊!我看得也难过!方拓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能体会到自己当日的心情。呆了一呆,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在这时,转头看向庙门处。 她分辨的清楚,外面风雪呼啸中,明明还夹带着几个慌急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就是这里了!”随着这道熟悉异常的叹气声,两道人影出现在门外。 “幕白?文杰?”方拓吃惊的站了起来…… ************** “阿拓!”入目的是满屋子的狼籍和破败,一进庙,首先感受到的,便是那刺鼻的药味。冷幕白的眼睛看向蜷缩在一角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鼻子一阵发酸,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两个字来,接着就别过脸看向门外。 余文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眉头深锁,对于享尽富贵的他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 方拓的脸上仍旧带着惊愕的表情:“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还真不容易啊!我们可不眠不休的找了你两天!”余文杰大步上前,靠近了那燃烧着的火堆,状似自然的搓着手,但从那微微发抖的话音里,谁都能分辨得出,他内心并不似表现的那样平静。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我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方拓盯上他们那略显疲惫的脸,半晌,叹了口气。 “你在京兆一现身就走,长风可伤心得紧呐!”冷幕白也凑上前,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有凄凉,也有些飘忽,眼中的神气带着几分探究,可又蕴藏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一言难尽啊!”方拓痛苦的低叹。 “这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儿?”余文杰看了眼方拓身旁的乞儿:“怎么每次分别后在见面,你都会捡到一个孩子?”他想说些话调节气氛。 “这你们可错了!明明是她捡了我!”方拓抚摸着小姑娘的脸,旋即又打起精神,笑道:“多年不见,你们可老了不少啊!”能在此地见到老朋友,她还是相当开心的。 冷幕白笑了笑:“四年了!我们哪像你?还和过去……”说到这里,猛觉不妥而收口。突然又瞥见方拓露出的手臂,慌道:“你受伤了?” “受伤?”方拓愣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自己胳膊上的那块瘀青。苦笑摇头。自己竟然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伤到了。 乞儿闻言,连忙上前察看方拓的手臂,忿忿的说:“真可恶!不就是在他家门口坐一会儿吗?打得可真狠!现在还没消肿呢!”接着又关心道:“早知道就不拦着你了!真该好好教训一下那家伙!疼不疼?” “那家伙是谁?我去教训他!”余文杰的手一下子握紧,“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抢在冷幕白前面大声说道。 方拓摇了摇头:“算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 “难道就任凭别人欺负了?”余文杰走上前蹲下,拍着方拓的肩膀“这可不像你啊!当年裴冷冤枉了你,还硬给他灌了好几勺辣椒呢!” 看方拓露出缅怀的神色,他轻声叹了口气,“这些年你跑哪去了?怎么也不联络一下,大家都以为你死了!说起来,当时你还真混蛋,那么高的悬崖也敢跳。”又看了看别过脸去的冷幕白:“顾文宇和秋水两人哭得要死要活的!咱们好不容易才劝住呢!你也太害人了!”顿了一顿:“我春节前后就要成婚了!还好你出现,要不然,婚礼就缺了一个朋友,终究是有些遗憾!你……”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站起身,拍着冷幕白的肩膀:“你来!”声音已经哽咽。 “那些晦气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冷幕白瞪了余文杰一眼,接着调整一下精神,转过头,换上一副笑脸:“阿拓!跟我们走吧!” “当然!你不说我也会去找你们!不过得稍等一下!”方拓点点头,一边将那药罐子的药倒在先前早准备好的碗里,递到乞儿跟前,一边道:“不过我可不回柳府!”那里真的让她不舒服! “当然!咱们不回柳府!”见方拓轻易的便答应跟自己两人走,冷幕白总算松了口气,顺着她道。 “那就去我家!”余文杰想也不想,直接说道:“柳老头那铁公鸡不会收留你的,长风那混蛋又是个孝子!你在这里挨白眼啊?江南怎么也比这里暖和些,再说,我奶奶也想你!” “哈哈!”这家伙,一点没变,仍然喜欢直来直去,竟然数落起好友的父亲来了。方拓笑了起来,低头看乞儿依旧苦着脸对着那药碗,便劝道:“乞儿乖!把药喝了!咱们就离开这里!” “疯子姐姐!这药好苦啊!我的病都好了!就不要喝了好不好?”乞儿央求道。 冷幕白和余文杰相互对视,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辛酸。乞儿对方拓的称呼,无疑让他们心中升腾起了翻天的巨浪。 冷幕白无声叹息一声,刚要开口说什么,此时,外面却又有脚步声传至,接着,庙里便多了一男一女。 “你们来的可真快!”冷幕白淡淡道。 那两人,赫然是柳长风和苏婉夫妻俩…… ********** 深夜,魁斗镇的客栈里。 “这么晚了,嫂子找上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方拓愕然的看着方门外站着的苏婉。 “非要有什么事情才能找你么?”苏婉淡淡一笑:“我是该叫你妹妹,还是冰儿!还是要叫你踏歌公子方拓,阿拓?不请我进去坐坐?” 方拓愣了一下,才将她让进房间:“什么都无所谓,只是个称呼而已!”是了,柳长风一定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妻子了!“嫂子坐吧!”她给苏婉搬了张椅子,然后自己坐到床上。 “长风让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的!”苏婉坐下来:“他不敢来!” “不敢来?”方拓有些奇怪。 “是啊!”苏婉神色有些黯淡:“你知道么?昨天你走了之后,他哭了,当着武林豪杰,几百个朋友的面前,他跪在地上,哭得很伤心!” “哭了?”方拓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柳长风会哭? “三年前,我和他在芜湖见面,当时他也哭了,在一家小酒馆里,捧着一个发簪,哭得很伤心,但和昨天不一样,那次他是纯粹的伤心。而昨天,他伤心,内疚,无奈,绝望,什么感觉都有了!”她紧紧盯着方拓的眼睛:“我家在芜湖开布庄,当时,就是那伤感多情的他吸引了我,所以,我厚颜无耻的以身相许了!”说完自嘲的笑了笑。她愁眉轻锁,娴静忧伤,显得悲戚无助。 方拓打量着眼前的丽人,端庄秀丽,身材苗条,谈吐脱俗,温婉大方,完全不是昨天那悲苍的模样:“你其实和长风兄很配!”这句话她是真心的! “是吗?我爱他,他在我心里胜过一切,即便他只是将我当作一件替代品!”苏婉淡淡地说了声,然后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但是,你知道他在我怀里喊着别人名字时,我的感受吗?我这个正室,为他生了孩子,可是地位却赶不上一个发簪,甚至我那孩子的性命,在他的眼里都没有那发簪重要,你知道我的心情吗?”话音已经带上了哭调。 “发簪?”方拓眨眨眼:“是那晚的那个红色发簪吗?” “这不是你的?”苏婉也愣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品,放到了桌上,那是一个发簪,血红色的,很是好看。 “这不是我的!”方拓瞟了一眼,很肯定的说道:“我从来不戴这种东西!” “不是你的?”苏婉喃喃自语,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他以为是你的,他在喝醉的时候冲着发簪叫你的名字!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叫着我的名字?”方拓苦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柳长风竟然一点都没变。 “当时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每年还到芜湖去祭拜你!昨天之前,我一点都不在意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因为你死了,我活着,我有很多时间能让他忘掉你!但是”苏婉激动地站了起来,不过,她下面的话却没有继续下去。 “我!”方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往墙上一靠,放大了瞳孔,茫然的望向棚顶,自己真的不该回来么?如今竟然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人。 “对不起!”苏婉轻叹口气:“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而且对长风也没有爱意!因为你们的事情他都告诉了我,所以我知道!” “可是他不明白!不是么?” “是!为了不伤害他的心,我什么也没说!”苏婉眼圈红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在昨天他哭得那么伤心么?因为他以为你疯了!” “我是疯了啊!”方拓笑了起来。 “你没疯!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你没疯!而且,今天依你的表现看,你根本是再清醒不过了!”苏婉摇了摇头,接着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走到近前,仔细的打量她,有些犹豫:“我确实不如你!如果,如果你打算和长风在一起的话,我会成全你们的!” “嫂子在开玩笑吗?”方拓不知道对方打什么注意。 “我知道你看不上他!”苏婉的面色依旧难看:“不过,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为了他,我会舍弃一切!就算是同另一个人分享他的爱,我也不在乎!”接着,她欠了欠身:“晚了!我也该回去了!你不妨再想一想,长风其实真得很喜欢你!他绝对不会辜负你的!”说完,便往外走。 “我们是不可能的!”方拓的脑子都被苏婉搅乱了,又拿起桌上的发簪:“嫂子!你忘了这个!” “这是芜湖悬崖下发现的,据说当时还泛着光呢!即便不是你的,相信也同你有着莫大的关系!你还是留着吧!”苏婉将发簪推回给她。 “悬崖下?泛光?”方拓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紧紧的将那发簪握在了胸口,这很可能是嫣玉的东西啊! 正失神间,苏婉却又走了回来,看到她这个样子,笑道:“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回去了!我留一个丫环给你吧!对了……”看方拓无意识的点头,她想了想,又补充道:“长风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呢!你再考虑一下吧!” 方拓伫立门外,过了许久,总算从苏婉的话中回过神来,她哭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伟大的女人啊!”据她所知,是没有女人会心甘情愿的与别人分享丈夫的!而苏婉竟然能替丈夫去追女人,虽然她绝对不赞成这种事情,但苏婉的这种肚量还真是让人心折啊! ******** “疯子姐姐!咱们这是去哪啊?”乞儿坐在方拓的腿上问道,她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服,显得更加可爱了!那水灵灵地大眼睛正好奇地观察着马车,虽然上车一经半个时辰了,她还是没有看够,过去别说坐上这么华里,舒适的马车,就是摸也没摸过啊! “江南!美丽的地方!”方拓看她那样子笑了起来!和乞儿不同,她仍然是那付装扮,赤着脚。 “江南啊!听别人说起过!”乞儿张大嘴巴,突然又神色一暗:“可是到了春天,我娘找不到我怎么办?” “春天还有很久才到!到时候再回来就行了!”方拓捋了捋乞儿的头发,又转头对红着眼睛的婉茹说道:“你还在伤心啊?”今天一大早,柳长风夫妇就离开了,而这个婉茹是苏婉的贴身丫环,此时则被留下来照顾她。看她哭得这么伤心,想来,苏婉对她很好吧!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伤心。在方拓的心里,苏婉的形象不觉又高大了许多。真是个好人啊! 谁知道婉茹听到她的话,反而哭得更凶了:“我还是头一次离开夫人呢!” “放心,等到了地方我就摆脱人送你回去好不好?”方拓叹口气,这时候乞儿趴在她的耳边说:“姐姐!外面那两个哥哥好凶啊!也不告诉人家要到哪里就把我带上车了!” “你不要告状!小心他们打你!”方拓支起牙,吓唬道。她其实也很无奈,被当作疯子的自己现在算是没有过去那样的风光了!一点发言权都没有!自己不也是被强拉上车的?连软剑都被没收了! “姐姐,唱歌听好不好?”乞儿非常喜欢方拓的歌,所以央求道。 ““好吧!”方拓想了想,这才开口唱了起来: “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共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歌声飘出马车,一直传向很远的地方,和上一次在扬州相比,这次的心境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所以多了些悲伤,少了点自在!虽然依旧凄婉悠扬,却仿佛融入了一丝别样的惆怅。那哀伤的感觉久久不曾消散。 驾马车的余文杰和冷幕白在这个带着磁性的嗓音里,也渐渐有些迷失了,不由得想起当初在瘦西湖畔的那个飘逸洒脱,天仙化身一般的洁白身影。而现在…… “驾!”余文杰带着异样的腔调呼喝着马匹,而他旁边的冷幕白则仰首望天,陷入沉思,寒风吹过他的脸庞,那晶莹的,会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天岂意如此 马不停蹄的走了三天,终于在天明时赶到了汉水边的一个小镇,在这个叫金县的渡口,他们将停留几天,等待余家在汉水的船过来。 客栈里 “下次进来记得先敲门!”方拓斜着眼睛看了一下那闯进来没礼貌的家伙,淡淡说道:“一幅好画差点就被你糟蹋了!”她此刻正面向窗子,作画真的能摄养身心,调整情导,所以,她现在的心情是这段日子最平静的。 “你怎么还开着窗户?”冷幕白愣了一下,接着轻叹口气,上前关了那往屋里进风的通道,回头瞟见方拓不着鞋袜的脚,不由皱眉道:“怎么不穿给你准备的衣服?婉茹呢?”外面冷得很,风像刀子一样,她竟然赤脚站在风里,没感觉么? “婉茹?我打发去陪乞儿了!我现在需要清静!”方拓笑了笑,画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挂回笔架,甩了甩手:“你有什么事情?”她不想在穿着上面纠缠下去。 “长风派人送信了!”冷幕白晃了晃手中的一沓信纸。 “怎么说?”方拓转身走向几上的茶壶。 “挟持他儿子的那些黑衣人查到身份了,只是一些普通强盗,武功平平。”冷幕白走到她的身后,小心谨慎地问:“阿拓,你当时为什么不留活口?是不是知道什么?” 方拓倒茶的手不觉抖了一下,接着强自镇定下来,斟满两个杯子,走回床上坐下:“我不知道!”无精打采地盯着膝盖,武功平平,这几个字山一样压向她,很沉重! “阿”冷幕白张了张嘴,终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过了半晌,他长叹口气,站起来,勉强笑了一下:“他家那下药的人还没有找到,估计得费些功夫!” “那个发簪真的不是你的?”冷幕白问道,看她很肯定的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身上的东西先交给我们保管吧!”他怕方拓神志不清丢了东西也不知道。 “不用了!”她听懂冷幕白话里的意思,只能苦笑。 “回头我让人做个结实的链子,你全挂在脖子上吧!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小心点的好!”冷幕白还是不放心! “咳!咳!也好!”方拓无奈,只得点头。身子却又咳嗽起来。 “这么多年了!你身上的毒素竟然还没排干净?”冷幕白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十分担心:“四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确实说过,武功越高,毒素排得越快这样的话!不过……”方拓苦涩的摇头:“我现在的功力同四年前根本没什么分别啊!”再说,按怜香的话说,毒素排干净了,身体也不会好了的! “怎么会?”冷幕白震惊的站了起来:“过了四年!你的武功就没半点长进?不可能啊!” “这是事实!”方拓凄然道,她怎么解释?冷幕白口中那四年只相当于自己的几个月?太不可思议了! “你这几年究竟在哪里?”冷幕白看着她,距他所知,方拓的内功完全是自动运行的,怎么会同四年前一样? “哈哈!”方拓打个哈哈,站起身,指着自己的画:“别说这些了!你看我的水平如何?” 冷幕白看向那画,江水,林木,屋舍刻画得淋漓尽致,非常有神韵,而且不属于当前任何流派的画风,自成一家:“没想到你的画技如此不凡。” 方拓也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幕白兄,你给我提个字如何?” “我?”冷幕白尴尬地挠着头皮,突然转移话题道:“这茶是你泡的?”看方拓点头,他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能喝到你泡的茶真是难得!”微笑着喝了一大口,突然皱起眉头,将口中的茶水强自咽了下去:“还不错!就是这水没烧开,会拉肚子的!我看你还是改天学学的好!” “你找打?”方拓拿起镇纸,却见冷幕白早闪身出去了,叹口气,目光又落在画上空白的地方,自己提?无奈读的诗词虽多,但要是让自己写个“古诗”出来,还是有些勉强:“就这样吧!”又想起冷幕白临走时的话,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这不能喝么?怎么谁都说自己泡的茶烂? 冷幕白出了方拓的房间,倚在门上,先前那副笑脸早就消失不见了,正自愁眉不展时却见婉茹捧着个托盘走来。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姜汤,我看姑娘穿得那么单薄,所以特意准备的!”婉茹低头答道。 “噢!送去吧!”冷幕白又看了看方拓房间的门,长叹口气,转身就消失在拐角了! 而婉茹则站在那里,望着房间的门出神,好半天,才幽幽的长叹口气:“如此漂亮的一个人,这么疯了,真可惜啊!”说着,又换上一脸的笑容,开门进去:“姑娘,喝碗姜汤吧!”…… ********** 华灯初上,客栈二楼雅座上的喝酒吃饭的人仍然很多。 “婉茹!阿拓怎么还不来?”余文杰皱起眉头:“你不是去通知了吗?” “刚才我去姑娘的房间,看她睡得正熟哩,不好打扰!”婉茹笑了一下,恭敬地说道。 “这样啊!”冷幕白点点头:“那就让她睡一会儿吧!想来这几天折腾得也累了!” “疯子姐姐?”乞儿正时候却兴奋地叫了起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方拓正一手捂头,一手扶着楼梯走了上来,而乞儿的叫声,将整个二楼的视线全部凝聚在方拓的身上。待看清她的衣着打扮,有些人还惊呼出来,目光更是怜悯同情! “你怎么了?”余文杰站了起来,他看出方拓的脸色不太好! 方拓勉强笑了笑:“没事!只是有点头昏!”她没有理会而楼上那些食客的目光,在婉茹和乞儿的中间坐了下来:“吃饭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今天中午过后,她便感觉自己不对劲,尤其是现在,脑中昏昏沉沉的,很难受! “恐怕你是着凉了!待会儿请个大夫来看看!”冷幕白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连着赶三天路,吃住都在车上,这一顿算是大家重逢后第一次聚在一起用餐!来一点?”他记得方拓好酒! “谢谢!”方拓接过酒杯,却突然惊叫的将酒杯甩在地上。原来那杯里的酒竟然变成了浓绸的血液,而且在不断往外冒着,已经流到自己的手上,那腥味冲击着她的鼻子,止不住的恶心。 “你怎么了?”余文杰快步来到她的身边。 “怎么冒血?”方拓后退了一步,身体却抖了起来。 “什么冒血?”余文杰走过去那起拿破碎的,放在方拓眼前笑道:“你看,这不是酒吗?” “酒?”方拓定睛看去,哪有什么血?杯子中只有透明的酒液!难道是幻觉?她转头看看四周,众人都用那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我看姑娘是睡糊涂了!”婉茹笑着扶她坐下来,又取了一个杯子,给她倒满酒。 这一次,方拓是死活不肯用手碰了:“我不喝了!你们喝吧!”她拍拍自己的头,太不正常了!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看什么看?”余文杰瞪大眼睛冲四周那些食客吼道,接着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你越来越会欺负人了!”冷幕白看那些人慌张的转过头,明显时被余文杰的气势镇住了,不由笑道。 余文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嘴唇蠕动一阵,却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方拓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没有拿筷子,更没有看众人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姑娘!吃菜啊!”婉茹给她的碗里添了不少的东西。同时拉了她的袖子一下。 “啊!”方拓像是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馒头掉到地上,她叹口气,弯起身子,伸手去捡,可是,明明馒头就在眼前,她的手也伸得很长,很用力,却怎么也触摸不到。她只能使劲地压低身体,希望这样能够到。 “姑娘!掉了就不要了!”婉茹伏身对方拓轻声说道,见她那个样子,不由抬高了音量,惊慌道:“姑娘!你怎么了?” 乞儿也看到了方拓的怪样子,焦急地问道:“疯子姐姐,你怎么了?你的馒头就在你手旁边啊!”在她印象里,疯子姐姐从来没有这个样子过。所以她非常害怕。 “怎么了?”余文杰和冷幕白绕到这里,却看见方拓身子靠在膝盖上,手指摸着地面,不知道在干什么。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方拓那怪异的动作,又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到对方脸上,最后不约而同地叹口气。他们知道,方拓又犯病了! 婉茹扶起她,用手帕给她擦了擦手。 “我!我捡不起来!”方拓还是低着头,将双手伸到眼前,空中喃喃念叨:“为什么会这样?”目光中,没有焦距。 “姑娘!掉了就不要了!下次不能这样做了!听话!”婉茹哄着她,又递过一个馒头。 “姑娘?谁是姑娘?”方拓猛的抬头,放大了些瞳孔,茫然地望着众人:“你们说,谁是姑娘?” “疯子姐姐!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乞儿被她那神情吓住了,竟然哭了出来。 “阿拓!不要胡闹了!”余文杰和冷幕白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摇晃着:“你怎么了?” “姐姐?”方拓没有理会他们,捂住了脑袋,她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的画面。一个少年对她笑着说:“你不是想去参禅吗?兴许另一个世界比山里还要清静!” 她拍着一个中年大叔的肩膀:“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一块墓碑立在眼前,她哭了,很伤心…… 火光冲天的晚上,她笑着,手中利刃斩断别人的脖颈…… “阿拓!”冷幕白蹲在方拓的面前,扳过她的肩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方拓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来,很甜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但她的眼中却满是灰蒙蒙的雾气。 “你”冷幕白咽口口水,方拓的表情太奇怪了,他的心在那笑声中不由跌到了谷底。 “我告诉你!”方拓挣脱了她身上的手臂,站起身,跳着后退两步,接着两手伸展开来:“我是男人!” “真的!”她绕着呆在那里的众人走了一圈,最后来到桌子旁边,一个脚放到椅子上:“我真的是男人!”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桌子拍得山响:“挺好笑吧?”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阿拓!”余文杰大喝一声,上前要点她的穴道,却被她闪了过去。 “想捉我?没门!”方拓摸了一下鼻子,那嘴角笑意迷人,目光却诡秘令人困惑。接着又一个闪身,来到其他食客面前,揪着其中一人的衣领:“我是男人!”说完放下,又去揪另一个,弄得整个二楼乱作一团。 “我是男人!”她来到一个光头大汉面前,这一回,她的手放在人家的手臂上:“我真的是男人!” “呵呵!娘西皮!你这个小娘们想当男人想疯了!下辈子吧!”那光头大汉不买帐,轻蔑的啐了一口,但接下来他可笑不出来了,只听咔嚓一声,自己的手臂被人扭段了。 “阿拓!放手!”冷幕白和余文杰看她伤了人,不由更加焦急,双双向她攻来,但是,方拓的轻功可是比他们都要高,轻易地躲了开去。抬头看看屋顶,脚下用力,冲天而起,双手震碎了上面的瓦片,哈哈一笑,跳了上去。 外面,明月已经被厚厚的浮云遮住了,静悄悄,冷风瑟瑟,万籁俱寂。银白色的世界里,微光画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那里张牙舞爪,来回舞动着。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声音远远的飘荡开去,满是绝望! 方拓仰着头,对着天叫喊,对着地叫喊,也对着万物生灵叫喊,将那压抑许久的情感宣泄了出去!直到累了,倦了,她喘着粗气,身体一抖一抖的,突然瞟向旁边余文杰和冷幕白两人那紧锁的眉头,她突然哈哈大笑着席地坐了下去,双手紧紧抱着蜷起的腿:“我真的是男人!”说完埋住头,放声痛哭起来。风,更大了!就在那小小的楼顶,竟然形成两个世界!而方拓那呜咽声,是何等无奈,何等悲伤! ********* 乞儿坐在椅子上,满面愁容,她拉住身旁婉茹的手:“婉茹姐姐!你说疯子姐姐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刚刚那情景好吓人啊!疯子姐姐从来没这样过” “不会的!”婉茹排着她的背,连声安慰道:“我想姑娘只是睡糊涂而已,会清醒过了的!” 余文杰抱着手臂,向在那里来回踱步的冷幕白皱眉道:“你别在那里转圈!我头都晕了!” 冷幕白瞪了他一眼,突然来了精神:“大夫出来了!” 那大夫挑了门帘,看了看在那里焦急的三人,摇摇头:“我也只能开一副提神清脑的药,我治治伤寒头痛还行,对这样的病症实在没有办法!”他惋惜地叹口气:“你们尽量顺着她吧!据我所知,这种疯病是治不好的,若想恢复,就看以后的造化啦!老夫告辞了!”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走了,再也没看众人失落的脸。” 乞儿闻言,一下子抱住了婉茹的胳膊,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拥抱着痛哭起来。 “真的疯了?”余文杰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抱起了头:“怎么会这样?” “哎!也许,她这四年不来找我们,就是这个原因吧!”冷幕白摇摇头,虽然早有准备,但一经确认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不知道这几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咱们会面的时候,除了衣着打扮,其他方面都很正常,我还以为……”余文杰咬着牙。 “我也没想到她会病得如此厉害!”冷幕白被旁边婉茹和乞儿的哭声搅的心烦,一把推开的窗子,窗外,朔风凛冽,竟然又下起雪来。 第二十九章 沉思忽自惊 “你们是来锁我的么?”方拓微笑着对进到房间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淡然说道,手中的笔并没有停,这房间的位置很好,能看到美丽的江景,让她作画的兴致大长。 “你!”余文杰咽口口水,眼前的方拓和昨晚相比简直是两个人,太不一样了,瞄向冷幕白,他也是那种呆傻的表情。 “怎么?你们不是因为我伤害了人,来锁我的么?”方拓扬起眉毛,玩味儿地看着他们:“毕竟,让一个这么危险的‘疯子’进进出出,可是很头疼的!”她特意将疯子两个字加重了语气。一早起来便听到楼下吵吵嚷嚷,大概意思就是昨夜方拓伤了人。让客栈老板不放心,在下面大声说着什么:“要么锁住她,要么送官府查办。”之类的话。她想不听到都难。 余文杰搔搔头:“你这变得可真快,昨天吓死我们了!”接着拍胸口保证道:“你放心,有我余文杰在此,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方拓没说什么,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完成了一半的画上。 “你又在画什么?”冷幕白凑到跟前,看向桌面。 “你说呢?”方拓手中的毛笔一抖,一个驼背的行人就出现在江边。 “我知道了!”余文杰也走上前来,看到那画,拍了下额头:“你在画江神!” “什么江神?”方拓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果然是一介武夫,驼背的老人怎么也和神仙之流搭不上边吧? “不是江神?”这回换做冷幕白在旁纳闷了:“那你画的可太奇怪了!” “奇怪什么?”方拓恨恨地说道:“这和江神有什么关系!”真气人,作画的心情全让这两个混蛋搅了! “不是江神,他怎么能走在水里?”冷幕白的点了点画。 “水里?”方拓瞪大眼睛,大声道:“明明是江边,怎么又到水里了?你们才疯了吧?” “你仔细看一看!”余文杰别过了脸,长叹口气,声音也有些发抖。 “我!”方拓刚要反驳,看向桌面的时候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揉了揉眼睛,那人确实是被自己画在江水之上了!不对啊!刚才明明记得是在岸上啊?猛然想起乞儿和婉茹的话,她止不住后退了两步,觉得头又疼了。 “阿拓!你怎么了?”余文杰来到身前,捉住了她的肩膀,他实在害怕,怕方拓再像昨天那样。 “没什么!”方拓一手捂住额头,强自笑道:“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那你自己保重!”冷幕白拉着还想说什么的余文杰出去了! “这两人!”方拓悲戚地摇了摇头,因为在他们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锁链的声音,看来她是不能走出这个房间了! 走到那画旁,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是“江神!”自己这是怎么了?她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苦涩的摇摇头。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根本没有丝毫的记忆,若不是婉茹和乞儿告诉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做了那么疯狂的事情。疯了?可自己现在明明头脑清晰啊!若说没疯,那又怎么会发生昨天的事情?难道自己由假疯变成了真疯? “疯子总以为自己是清醒的!”蓦地,脑海中竟闪过这样的一句话,一瞬间,她呆住了…… ******* “世事如舟挂短篷,或移西岸或移东。几回缺月还圆月,数阵南风又北风。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方拓趴在甲板的栏杆上,望着滔滔的江水,回想起上船时那些行人异样的目光,苦笑一声,突然想起这首诗来。 “好诗!没想到你还能做诗啊!”冷幕白站到身前。 “这不是我做的!对了,幕白兄!你的那些莺莺燕燕苦得伤心,你怎么不带上几个?”真服了他,不愧是惜花公子,在金县才几天,就有了那么多的,嗯,红颜知己。 “哎!可惜,我是身不由己啊!”冷幕白笑了笑,接着故作惋惜道。 “得了吧你!”方拓用肩膀兑了兑他,挤着眼睛调侃道:“看你不是挺快活的?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 “哎呀!”冷幕白夸张地后退两步,仔细地打量了方拓:“还是阿拓了解兄弟啊!好哥们!其实我虽然身不由己,但心里还是高兴的!这说明我有魅力嘛!你看那余文杰?有谁理他?” “人家快成亲了,家里有新娘子等着呢!而你?老大不小的……”方拓斜眼望他,撇了撇嘴:“下面的话我不说了,你自己体会吧!”说完就拉着他走向船舱。 “你变了!”冷幕白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冒出这句话!“过去的你绝对不会关心这些事情的!” “你说的好像我没心没肺一样!”方拓苦笑着摇摇头,叹气道:“人,都会变的!”接着又笑了起来:“我疯了不是吗?” “你!”冷幕白低下了头,刚才的一番对话,他差点忘了方拓现在的情景。 “走吧!”方拓没在理会什么,拉着他进了船舱:“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啊!” ******** “没想到这四年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方拓捧着茶杯,眼光投向窗外,叹口气,她又转头:“江湖上没有再发生什么大的事情?” “没有!因为江湖上年年有仇杀,天天有火拼,时时有死人,这样才是太平的江湖啊!”冷幕白喝了口热茶,这茶可是自己泡的! “你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哦!”方拓笑了起来,眼前这个人也是武林中的一分子吧? “这你就不了解了!也难怪!”冷幕白睁开眼,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和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你除了知道余文杰的家在睦州,你还知道什么?你似乎从来没在意过!你知道我们的师门么?你知道我们的武功是什么吗?你了解我们家的势力么?” “你师父是疯剑客啊!” “我们要不提起来,你会知道?”冷幕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侧过脸看向墙壁:“我们的家族都同朝廷上的各种势力有着根深蒂固的关系,说实话,我们不算是什么江湖人!而那些武林人给我们三公子的称号!也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利’字!”却没有对自己家族的情形做更多的介绍。 “这样啊!”说实话,方拓对这些并不好奇,所以也不打算继续探究,她认为,冷幕白想要告诉她的话,自然就会说的。 “阿拓!”冷幕白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能告诉我!这几年你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转过头,眼睛直盯着方拓。 方拓注视着手中茶杯冒出的热气,沉默半晌,才开口道:“你让我怎么说?” 冷幕白点点头,轻叹口气:“你变了好多!更像个人了!不过,不要再吃素了!光吃馒头对身体不好!”伸了个懒腰:“你光着脚,一副苦行的打扮,我们都不会计较什么,可是要注意身体啊!” “对了!”方拓想起了什么:“四年前朱瑜遇袭是怎么一回事?” “哼!还不是朝廷里的争权夺利?”冷幕白冷冷一笑,又道:“不过,那没张眼的竟然惹到我们头上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样啊!”方拓的手指在茶杯边缘游动,她想起了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嫣玉。 “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冷幕白抿起嘴,突然又笑了起来:“还记得么?咱们上次坐的就是这条船,而你的房间也是这个!四年!真快啊!长风你知道了,我呢,还是自由自在昂然一身。余文杰也快成婚了,隆云和我们在泸州分手回辽国了!你,你失踪后,文宇哭了好多天,最后被送到了京城,交给你的师伯方大人。秋水每年夏天都会在芜湖西山的断崖上唱你在扬州的那两首歌,现在比过去更有名!”顿了一顿:“也更冷了!” “更冷了?”方拓扬起眉毛:“是啊!她就那个个性!对了,你说文宇送到我师伯那里了?他们怎么样?” “方大人这几年做了不少大事,颇得百姓爱戴!这些年,倒也太平。”冷幕白看向方拓:“还记得沈如芸么?” “她怎么样了?”方拓想起了那个娇蛮的女人。 “她出家了!只听说是因为家里的关系。”冷幕白闭上眼睛,叹息道:“杭州,天目山,天元庵!突然收到她出家的消息,我还真被吓一跳!脾气那么大的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 “她竟然会选择这一条路!看来大家的变化都挺大的啊!出家?真的能逃开么?”方拓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喃喃自语的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余家的大船停泊在贵池的码头上,除了留几个必要的人外,其余的人都下船走动了。冷幕白摇着扇子会“红颜知己”去了!方拓被余文杰带到了一间客栈里,他们要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再上路。 小二打开了庭院的门,余文杰看了看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方拓,轻声说道:“阿拓!今晚你就和乞儿睡这里吧!”又转头对向婉茹:“你看好她们!尤其是阿拓,不要让她晚上乱跑!” “乱跑?”方拓提高的音量:“我又不是小孩子!”拍了乞儿一下:“不许笑!” “姑娘只是散散心而已!”婉茹抿嘴笑道:“再说姑娘武功那么高!我怎么看啊?” “哪那么多废话?”余文杰瞪了婉茹一眼,转向方拓,神色显得颇为无奈:“你散心我不反对!可你也不要总是在半夜像鬼一样飘来飘去啊!船上有好几个人被吓出病来了!” 方拓眨眨眼:“真的?”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那是我们不敢告诉你!”余文杰叹口气:“前些日子你沉默很多,也不出来走动,我们怕你们出病来,难得你最近想开了一些,会出来走动了!我们觉得让你透透气也好!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船上,吓坏别人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方拓苦笑着摇头,没想到,自己还是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还有!以后有什么心事不要总憋在心里,和我们说一说!咱们不是朋友吗?你太压抑又会像上次一样发病了!”余文杰小心地盯着方拓的眼睛。他可是被吓怕了,上次在金县的事情,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所以面对如此神志清醒的方拓,他也不敢掉以轻心,深怕一个不小心,又刺激到她。 “唉!”方拓叹口气,将手放在余文杰的肩膀上,很正经,很严肃的说:“文杰!相信我!我很清醒,不是疯子!” “是!我是疯子!”余文杰抚一下额头,接着换上副笑容:“天都黑了!进去好好睡觉!”再次向婉茹吩咐道:“你带她们进去吧!记住,看好她!” 方拓咬咬牙,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只能轻轻叹息一声,拉着乞儿和婉茹走进院子! “我希望这一晚没人接近这个院子,你明白吗?”余文杰看她们进去了,才舒缓一口气,对旁边一脸迷惑的小二说道。 “是!”小二恭敬地应了一声,又往院子里看了看,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那位小姐是疯子?我看不象啊!她除了衣着古怪了一些外,说话神志都很清醒啊!” “这不是你该问的!”余文杰斜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那透着微光的窗户,心中想道:“咱们阿拓和别的人就是不一样,即便是疯了,也是清醒的时候多,荒唐的时候少!有些时候,真的会让人忘记她是个疯子,可是……”又想起那次她对空狂呼,痛哭流涕的夜晚,心中又多了几许惆怅…… ********** “我不跳来跳去,出来透口气总行了吧?”方拓独自站在院落的一角,一只手抚摸着因冬季而凋零的大树,她还有很多事情要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 “也许!疯得不够彻底吧!”她仰天惊叹,语气唏嘘,这疯疯癫癫,半梦半醒的状态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疯与不疯之间,也许疯了才是最好的吧! 正自感叹,墙外却传来一破锣似的声音,吓得她一个机灵。“谁啊?三个半夜瞎叫唤!”骂了一句,她双脚轻点地面,纵身跃到墙上,明亮的月光下,不远处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慢慢的接近,口中还吆喝着不成调的曲子,明显是一个喝醉了的人。 方拓没来有的兴起恶作剧的念头,轻轻一笑,跳了下去,飘飘悠悠地转到那人身后,看他没察觉,猛地跃到他的正面,睁大眼睛,两手成爪,舌头还吐出口腔在那左右摇晃,那人正打着酒嗝,抬头猛地发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张放大的,异常恐怖的脸,那鲜红的舌头正一点一点向自己伸过来。一般人看到这种东西,第一个念头,就是他遇到了 “鬼啊!”他吓得一下子跌到地上,口中发出惨叫声,在这寂静的深夜,显得更为响亮。传得非常远。 “嘿嘿!”方拓心里兴奋。更加卖力地进行表演。呲牙咧嘴,张牙舞爪的一步一步接近坐在那里不住往后爬。全身抖成筛糠的人。 “怎么了?”“见鬼了?”各个院子的旅客。客栈的活计掌柜,披着衣服,拎着扁担菜刀就赶了出来,看到方拓那恐怖的形象具是一愣,接着四散开来:“妈呀!女鬼!” 正当他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那女鬼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特别清脆好听,有几个胆大的接着月光看去,哪是什么鬼?一个披着头发,赤着脚,异常美丽的女人正孩子似的指着他们狂笑。 “你有病啊?”一个中年大叔最先反应过来,开口骂道:“半夜三更装神弄鬼,会吓死人的!”众人听他一说,也反应过来,立时谩骂的声音不绝。 “她是有病!”客栈的小二认出了方拓:“她是丙字房的客人,是个疯子!”心下不由叹气,这回总算相信了,这么漂亮的女人竟然疯了,真是可惜! 余文杰这时候也提着宝刀赶了过来,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方拓那得意的,孩子般的笑容,无奈的叹口气,问道:“什么事情?”他的头好疼! “她啊!”那被第一个吓到的醉汉指着方拓:“真是,疯子就得好好看起来,跑出来吓着人怎么办?” “阿拓!”余文杰沉着脸,喝道:“不是不让你乱跑的吗?婉茹呢?她死哪去了?”心里郁闷至极,这个婉茹,不是说好了要她看好阿拓的么? “她睡着了!”方拓淡淡的回应一句,接着蹲在那醉汉面前:“你吓我一跳,我又吓你半死!扯平了!”拍拍那人的脑袋,转身就走回自己的院子了! “这个给你压惊!不要计较了!”余文杰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醉汉,又转身看向方拓的背影,再次叹口气。怎么会变成这样? *********** 第二天,又是夜里,方拓来到甲板上散步,却见后面的小船被放了下来,好奇之下,走了过去。月光下,余文杰自饮自酌!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眼神更是怪异! “余文杰?你这么晚了还不睡?”方拓跳上小船,坐在他的对面! “呵呵!我也学会了,半夜装鬼!”余文杰笑了笑,将头凑过来,小声地说:“挺有意思!昨晚你把那人吓个半死!” “嘿嘿!”方拓愣了一下:“你是在损我吧?” “你以为呢?”余文杰提高音量,凶巴巴地说:“你害我赔他十两银子!”接着他抱住双臂,抬了抬下巴:“说吧!你打算怎么还我这个人情?”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看你下回再闹。 “我不是故意的!”方拓尴尬地搔搔头,从怀里拿出最后几个铜板:“这个给你!不用找了!” “哎!”余文杰叹息一声:“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然后看了看那些铜板,古怪道:“这些钱我可找不开,数目真的很大啊!”既然有钱,那……“我真为长风伤心,你既然有钱,为什么还跑到他家要馒头,那让他很难过哩!” “我高兴成不?”方拓扭头看向月亮,差开话题:“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余文杰喝了口酒:“只是想起一个人!”他倒了一杯酒递给方拓。 “一个人?”方拓摇了摇手,没有去接那杯酒:“对了!是你的未婚妻吧?”看到余文杰那微红的脸色,想起刚才他那复杂的神情,笑了起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咳咳!”余文杰困窘的低下头。 “她怎么样?”方拓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在印象里,一直很木呐的人竟然恋爱了,看样子还挺喜欢人家的:“不是那个说你‘粗鄙不文,书要再读’的那个吧?”说完一边拍着他的手臂一边哈哈大笑着! “就是她!”余文杰这时候却露出惆怅的表情:“她还是不满意我!” “为什么?”方拓奇怪道:“驭风公子啊!她怎么不满意你?你不是为了她一直在读书么?”余文杰会去认真读书。而且一读就是四五年,若不是冷幕白亲口告诉她,打死她也不相信!她到想去看看那是一个怎样出色的人物了。竟会让余文杰这样的人如此着迷。 “她仍旧是嫌弃我没学问!说我胸无大志!”余文杰喝了一大口酒。 “学问好有屁用?看到强盗还不是挨宰的份?她怎么就断定你胸无大志了?”方拓安慰着说,在她心目里,这些朋友都是很优秀的! “你说的可真粗鲁!”余文杰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没有回答方拓的问题,只是用一种惆怅的语调说道:“你说人为什么而活着?” 方拓听他这么说,头也低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她的目光直盯着双脚,像在找寻着什么! “人啊!”余文杰抬起头,天上的月亮让浮云遮住了,黑暗中,他的眼睛异常闪亮:“我小时候就想当个侠客,快意恩仇,潇洒自在!多好!可长大了,却觉得那个愿望太远了!我爹一心让我求学进入官场,可惜,我看到他那在皇帝老子面前越来越弯的腰,就怕了!那样活着太累!我爷爷年纪越来越大,生意上的事情管不了多久,这个担子当然得落在我的身上,也许!”他转过头看向方拓,用揶揄的口吻说道:“你以后得叫我余老板啊!” “余老板?”方拓失笑,随后也叹口气:“你起码有个奔头,我的明天什么也没有!” “呵呵!你和我们毕竟不同啊!”余文杰不置可否的笑道:“我们三人和过去都不一样了,长风很少管江湖的事情,一心做生意应付他那贪心的老爹!我呢?也逃脱不了责任,表面看上去幕白最轻松,可你知道么?他娘只是个侍妾,他又排行老三,在家里没有任何地位还倍受排挤!他能到今天,都是小时候一点一点用汗和血挣的!将来也只能在江湖上继续游荡下去!所以!江南四公子里,你才是担子最轻的啊!” “我担子最轻?”方拓愣了一下,又苦笑着摇头:“冷幕白一副公子哥的样子,真没想到,他的童年会那么苦!” “人啊!还不都是这个样子?”余文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睡觉了!你记得早点回房,晚上天凉!”说完就跳上了大船,口中长吟道:“西风忽报雁双双,人世心形两自降。不为鱼肠有真诀,谁能夜夜立清江。”最终,他负手而去的身影融入到了浓浓的夜色里。 方拓看着他那远去的背影,心情复杂之极,原来大家都变得不一样了!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撇头却瞧见身边放着一张琴,索性将它放于腿上,借着月色江水,心事重重地弹奏起来,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像自己一样失眠呐! 第三十章 轻生一剑知 余家的船在铜陵停住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没什么!被截住了,明天才能开船!”余文杰不愠不火地喝着香茶。 “谁啊!连余家的船都敢拦截?他不要命了?”方拓开玩笑道。 “你以为我家是强盗还是什么?”余文杰翻了翻白眼:“长鲸帮在前面的小岛上祭江神,听说今天是最后一天。这段自己,大家都会给个方便!” “这么嚣张?武林门派规矩还挺多的!”方拓感叹道。 冷幕白摇着扇子说道:“反正在船上也闷,休息几天也好!” “我呆不住了!”余文杰站起来,一仰脖喝掉杯中的茶水:“我要到城里!幕白去不?” “好!”冷幕白合拢扇子,也站了起来。 “带我去啊!”乞儿伸出了手。 “这个!”冷幕白看向方拓,猛打眼色。 方拓俯下身劝道:“乞儿乖,他们是去办事情,你不能去阿!”她无奈的叹气,这两人明显是要去花街,看来自己也没份了! ********** 余文杰等人走后,婉茹也带着乞儿去睡午觉了,方拓呆在自己那空旷的房间,不由大觉无聊,索性铺开宣纸准备作画,谁知毛笔刚点上去,外面就有人敲门了! “怎么回事?”方拓皱着眉开了门,语气非常不爽,除了余文杰他们,这个房间可是不许别人接近的。 “姑,姑娘!”敲门的是船老大,他犹豫地看了看方拓:“外面有人借小船,我家少爷又不在,您看?” “借他不就得了?”方拓不耐烦道,难得有了画画的兴致,全给搅了! “可是他小的不认得,他也不认识我家少爷!”船老大感到很窘,讪讪地解释:“按规矩我们是不能借的!” “那就不借!”方拓翻白眼道,她真想将门直接甩在对方鼻子上,怎么这么罗嗦? “可那人武功很高,我们赶不走!非要见这船的主人!”船老大搓着手:“你说话好使,是不是……” “我同你走一趟就是了!”方拓叹口气,走了出去,一边还在口中嘟囔着:“真笨,直接抢走不就得了?” 她身后的船老大一个趔歪,差点没栽到地上! ************* 方拓走出船舱,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来。在茫茫的白雪中,只见一道身影傲然挺立于船头,正负手而立,对围着他的余家下人解释着什么。 “有什么事情?”方拓开口问道。 那人闻言转过头来,待见到方拓的样子愣了一下:“您就是这船的主人?”他是个年轻的男人,背着把长剑。皮肤虽然很黑,却不粗糙,一身白色的长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身材有些纤瘦,却不会给人孱弱的感觉,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高挺鼻梁上的大眼睛,深邃得看不到底,应该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我不是船主人,不过勉强能说上几句话!”方拓摇头道。 “在下有要事待办,想请姑娘给个方便,借小船一用!”那人深施一礼,虽是请求,语气也很礼貌,却始终显得不卑不亢。 “那你能还回来么?”方拓淡淡一笑,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她虽然对眼前的人印象不错,但也不能随便借人东西! “这……”那人犹豫一下:“不一定!” “你这样怎么让人放心借给你东西?你有什么东西抵押么?”方拓失笑道,不一定?这算什么答案?哪有这样借东西的?“我若是不借呢?” “不借?”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直起的身子:“我原本不想再欠人情,而且囊中羞涩,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你若是不借!在下只有动手抢了!” “抢?”方拓扬起眉毛:“那你刚才怎不干脆抢走了事?” “我此去虽是九死一生,未必能将小船还回来,但是……”那人重新背过双手:“我若能生还,必当加倍回报!”那人又恢复先前所见的那种傲然姿态,那排浪滔天的气势和这满天飘飞的白雪,竟浑然一体!让人心折! “九死一生?”方拓欣赏地看他一眼,随即试探着问:“能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吗?” 那人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目光望向远方,那眸子竟泛起一股股涟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他的神情相当的温柔,嘴角牵起一抹微笑:“我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呐!” “你刚才说什么?”方拓却激动的拽住那人的袖子:“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那人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她:“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对不对?对不对?”方拓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拉着人家袖子的手更紧。一句不该出现在这个年代的词,让她的心都跟着飞了起来。 “咳咳!”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船老大以为她又犯病了,忙给众人使眼色,让他们拉住方拓,一边对那人抱拳道:“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公子!兰姑娘这里……”他点了点脑袋:“这里有点毛病!”虽然人家先前说要抢船,但余家的规矩很严,起码的礼貌是必须遵守的。 方拓挣开那些人的手,又趋向前去,两眼发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对不对?你说的是这个对不对?你是来自哪?明朝?清朝?21世纪?” “你!”那人惊讶的睁大眼睛,随即笑了起来:“这世界真的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21世纪的人!” “哈哈!”方拓的到了想要的答案,爽朗的笑了起来,对惊呆在一旁的船老大吩咐道:“将小船放下来,余文杰回来有我顶着!”又转头:“朋友,我陪你走一遭!”说完拉起他的手,就往后面放小舟的地方走。 将小船放下,方拓率先跳了下去,招招手:“来啊!” “好!”那人也跳了下来,坐到方拓的对面。 “你们和余文杰说一声,就说我送一个朋友!”方拓解开了绳子,小船就顺着江流,缓缓离去,只留下满头雾水的人们…… *********************** “事情就是这样!”方拓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一边在船中烧开了水,将开水倒进紫砂壶。 “你的经历挺奇怪,不过还不如我啊!”那人笑道。 “也说说你的经历吧!”方拓将两个茶杯倒满茶水,递过去一杯:“你怎么来的?真想不到在这里有第三个未来人!” “我不算未来人!”那人接过茶杯,看到方拓诧异的表情,笑道:“我其实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本名奥米乐,是个奸臣,因为害死了一个叫紫若寒的名将,受到了诅咒!我必须生生世世寻找她,才能解开这痛苦的诅咒,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生离死别,一遍又一遍的感受悲惨人生,21世纪的地球,我也去过……”他那眼睛神采奕奕地望向远方:“我这一世,终于找到了我的爱人,紫若寒,不,她现在叫胡少玲,是九尾狐精!” “哦!”方拓喝了口热茶:“我一开始还奇怪,紫若寒既然怜悯你,又是个好人,怎么会诅咒你?原来她是想让你体会世间百态啊!你们是青梅竹马?她让你一次又一次的转世,还是爱着你的吧?”顿了一顿:“你不觉得这样很苦么?她不是有些过分了?” “过分?”寒风摇摇头:“不会,虽然不知为什么有了偏差,但她的本意不是让我受苦!”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一世,两世,生生世世,我们都会在一起,永远相爱!这些苦,值得!受得!” “是啊!”方拓感叹道:“你有了生存的目标,当然会很充实!” “你呢?你在这里很久了,就没有什么体会?”寒风笑了笑。 “我现在是疯子啊!哪来的什么体会?”方拓苦涩的说道。 “其实,是你把自己圈起来了!”寒风看着手中茶杯冒出的热气,雪花飘落在里面,瞬间就没了踪影:“我绝望过,痛苦过,怨恨过,但现在想来,人这一生,无非是百年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痛也好,苦也罢!想开了!都只是一个过程罢了!好人恶人,短命长命,都是在这人间道上走了那么一遭!我时常告诉自己,要‘放下’!”他在“放下”两字加重了语气:“只要放下了,你看任何事物都会更加清楚!” “放下?”方拓歪着头问。 “放下!身份放下,过去放下,一切都放下!”寒风高昂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受的苦难,心中的包袱,和我比起来算得什么?我都能解开心结,你为什么不能?杀几个人,算什么?只要你依旧善良!况且,那些人不该杀么?变成女人算什么?坦坦荡荡,你对不起谁了?” “放下!”方拓笑了起来:“是啊!我不是疯子么?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她笑得很大声:“明白了,明白了!”对着寒风举起杯:“敬你!” “干!”寒风一口将茶水喝干净,也跟着爽朗的大笑起来。 “可惜无酒!要不然痛饮三百杯,岂不快哉?”方拓又给他斟满。 “没有酒好!我怕耽误事儿!虽然劝你放下,但我还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可怜,可怜!”寒风虽这么说,口气却没有半点自怜的意味儿。 “你是活该!”方拓笑骂道:“你是心甘情愿受这苦,怨着谁了?” “是啊!情之一字,当真神奇,让我这了无生趣的人重新找到生存的目标!值得,值得!”寒风说着抽出背后的长剑,放在手里细细地抚摸,向是对待自己的爱人那样温和轻柔:“寻情啊,寻情!相伴二十载,就让咱们再闯那刀山一回!杀他个血肉横飞!”那长剑好想听懂了他的话,发出铮铮的龙吟声,和着水声风声,竟传出老远。 “你真的要闯长鲸帮?”方拓不由担心道:“九死一生啊!我看是十死无生才对!他们可有很多人呐!要不要帮忙?我也是很厉害的!” “我知道!”寒风摇头道:“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当做的事情!”他抬头,紧紧盯着方拓的眼睛:“我爱她,就一定要走这么一回,必须是一个人!” “固执!”方拓扭头看向漫天的飞雪:“真好看!原来世界竟然这么美丽!”那雪花洋洋洒洒,飘舞飞旋,看得她也想飞。 “你体会多了,自然也会明白快乐的可贵!”寒风拿起长剑,斜指向天:“长鲸帮蛮横霸道,害人无数,还抢我妻子,我是为千百无辜生命讨公道,为山林中潜心修道的生灵讨公道。他们的人,我杀得!” “你很傻!”方拓仍然看着船外:“明知这次等于飞蛾扑火,有去无回,你还要闯?” “我的生命本就如此!你不觉得那灯蛾临死的舞蹈很美么?”寒风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一千次,一万次,我绝不放弃任何能展现自己舞蹈的机会,不怯弱,不后悔!只要能得到她爱我的承诺,只要我做的事情有一点点的价值,只要能弥补过去滥杀无辜的罪孽!就算地狱,又有什么去不得?” 方拓笑了,神色间有些无奈,转头有看到那张古琴,拿了起来:“你这一次,可谓一举两得,既救了爱人,又做了好事!恭喜你!”调了调音,弹奏起来,口中高声吟唱道:“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摇,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哈哈!这首歌我还记得!”寒风手指弹起宝剑,合声也唱了起来。 歌声透过茫茫的飞雪,传得很远,缓缓的大江水,竟在两人内力的激荡下,形成一大片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的四散开来,风声,雪声,琴声,歌声,笑声!融汇成独特的曲调,那激越的旋律,在这灰蒙蒙白皑皑的天地中,竟形成一个自有的空间,天,地,江水,都发出了共鸣声,豪迈,快乐,又带着淡淡的忧伤,“飘游云于泰清,集长风乎万里!”,两人唱到高兴处,更加投入,响遏行云,清亮气足的长调冲出而飙起,顺浪直下,漂向下游…… 这时候,长鲸帮在江上巡视的人已经发现了风雪中的小舟,想驾船上前驱赶。却在看到舟上二人的时候,再不能说出一句话,一个抚琴高唱,一个弹剑狂歌,与飞雪同在,和天地江水融为一体,何等气概?在这万里江雪飘飞的映衬下,是怎样一种情景?那罕有的美妙曲调,又是何等的让人陶醉? 一曲唱罢,两人相视大笑,接着又唱了起来,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高昂,一次比一次投入,直到江中孤零零的小岛在雪中露出淡淡的影子,方拓才停下手,同寒风一起站了起来。 “就在这里吧!”寒风将长剑提在手里:“你还是赶紧回去,要不然会让朋友担心!” “你真的要去?”方拓皱起眉头。 “当然!”寒风提高音量,转头深望了她一眼:“我送你两个字!丈夫!” “丈夫?” “不错!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无愧于天,傲视大地,就是丈夫!”寒风说道这里,突然笑了起来:“你的朋友来了!” 方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那雪幕里,真的出现了余家大船朦胧的影子,想来是他们不放心,跟了过来。 “日后若能相见!当再次与君对天高歌,痛饮百杯!”寒风点了点头,轻喝一声,身体冲天而起,向远方掠去。 “下次要喝酒啊!”方拓对这那投入江雪的身影喊道。 “什么酒?你要喝酒?”这时,余文杰和冷幕白已经跳到小船上,看了看远处那渐渐模糊的身影,咦声道:“他是谁?跃了那么远竟没有半点下坠的趋势,真是好武功!” “过客!”方拓喃喃说道,待看见二人更加疑惑的神色,笑了起来:“是一个为情所困,却坚持正义的过客!” “你和他唱的歌?我们在老远就听到了!好气魄!”余文杰摇起折扇:“他要干什么?” “杀人!”方拓扭头看向远方:“为爱情杀人,为公道杀人!”随即拿起一杯茶,高高举起杯:“敬你!”倒入口中,吐出口热气,将杯子甩到江里:“开船!” “开船?”余文杰不解道:“上那?跟上去?” “不!”方拓微笑着:“回去!远离这里!” 余文杰和冷幕白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没说什么,默默的摇起橹,小船逆流而上,离那长鲸帮的小岛越来越远。而方拓自始至终的面对着寒风消失的那个方向,大笑几声,朗声吟唱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第三十一章 但去莫复问 “听说他光天化日之下杀了长鲸帮主翁百龄在内的三百多人,最后带着那女人扬长而去,没一个人能拦得住!”余文杰说的眉飞色舞,手指还在桌子上敲着:“好气魄,好手段,男儿一生,当是如此!”他显然心情好极,连喝了好几杯酒,口中大呼过瘾。 “那女人真是妖怪?听说是狐狸精,长得一定很美!”冷幕白吃着菜,他还是对这种话题比较感兴趣! “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余文杰白了他一眼:“我从来不信那些东西!” “是吗?”冷幕白坏坏的笑道:“那阿拓怎么会在一个光柱中消失呢?你当时也在场吧?” “你,”余文杰要说什么,却见方拓走了进来。 “阿拓!”余文杰兴致勃勃地凑上去:“你昨天说的那个路人,可真厉害!不但一个人闯到戒备森严的长鲸帮,把帮助杀了,还将一个女人救走了,竟然没人奈何得了!这等英雄人物,我可仰慕得紧,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如何?” “是吗?”方拓扬起眉毛,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她总算放下心来,当下笑得更开心:“那女人也救出去了?” “是啊!长鲸帮现在乱成一团了!”冷幕白摇晃着折扇。 “少爷!昨天借船的那个人回来了!”这时候船老大闯了进来。 “什么?”余文杰兴奋地站了起来,一下子就闪身不见了。 “急什么?”方拓撇撇嘴,这才捧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古琴,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 外面依然下着大雪,方拓走出来正好对上寒风那深邃的眼睛。 “我来请你喝酒!”寒风背着一只手笑道。 “好!”方拓点点头,紧了紧怀中的古琴浅浅一笑:“带路!” “各位,打扰了!告辞!”寒风抱拳施了一礼,就腾身远去了。 “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是朋友!”方拓说完这句,也一个纵身,跟了上去。 “这两人!”余文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无奈道:“怎么把咱们忘了?” ******************* 方拓两人一前一后赶到一个悬崖边的凉亭。 “你怎么还是这种装扮,仍旧没看开?”寒风率先坐了下去,对方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凉亭早就准备妥当,那美酒放在炉火上冒着热气的小锅里,散发着醉人的香味儿。 “既是放下了,那疯与不疯,男人女人,穿鞋与否,有区别吗?”方拓笑着坐到寒风对面。 “是啊!”寒风自嘲的笑道:“我糊涂了!自罚一杯!”说完就自己喝了一杯! 方拓浅尝了一口:“好酒!” “是好酒!”寒风依旧是那样爽朗的笑容:“再不喝恐怕就没机会了!” “你要去哪里?”方拓问道。 “我要去追若寒,继续我下面的路!这一世,结束了!”寒风抬高了下巴:“以后,咱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那气氛是不是应该弄的伤感一些?”方拓强笑道。 “我不喜欢伤感!应该高兴才是!”寒风玩味儿的说。 “这个世界!你是我的知己啊!你走了,我能不难过?”方拓眨眼说:“咱们最相像,不是吗?” “哈哈!”寒风抬首望天,洒脱的摇了摇头:“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接着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这上面记录了我平生的武学,希望你能在里面发现什么!” 方拓珍重地将小册子收入怀里:“我还以为能看到你的若寒呢!” “她在等我!”寒风第一次露出惆怅的表情:“也是时候了!” “不喝完百杯再走?你说话不算数啊!”方拓强笑道。 “不了!算我欠你的吧!”寒风斜眼看了看四周:“有麻烦的人来了!” “我看到了!”方拓低头摆弄着琴弦:“一百多号人呐!他们也想留住你!” “哈哈!”寒风脸上泛起一抹异样的红润:“昨天他们留不住我,今天也休想!你知道吗?昨天,他们给我和若寒下了毒!但是,他们留不住我!我们两人,他们谁也捉不到,一百人?算什么?”她看了方拓一眼,那是无拘无束,豪爽自在的眼神:“记着吗?丈夫,真丈夫!” “是的!真丈夫!你是吗?”方拓喃喃说道。 “我不是!”寒风的声音低了下来:“我终究是差了一截!你呢?你真的放开了吗?”说完就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对周围聚拢起来的长鲸帮众毫不在乎。 “你都没做到,我怎么能?”方拓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游动着。 “阿拓!”余文杰和冷幕白赶了过来,对着那些长鲸帮众呵斥道:“你们做什么?连我朋友也敢动?你们副帮主呢?”他们是听到风声打算赶来通知方拓他们,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被发现了!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对余文杰和冷幕白抱拳道:“驭风公子,惜花公子,若是有所得罪,我先抱歉了,只是,这人……”用手指了指背对着他的寒风:“这个人是我们长鲸帮的仇人,我们万万不能放过,按照武林规矩,你们和这位姑娘是不是能给个方便!”同时一挥手,长鲸帮众人的包围圈更小了,但看清寒风的样子,不由惊呼出声来! 余文杰也走上前来,看了看寒风,深吸口气,转过头对方拓说道:“阿拓!咱们走吧!这件事情咱们不能管了!” 方拓却没有理会任何人,手指微微用力,清脆的琴声响起,冬天凄冷,在那飘飞的雪花中,传出悠扬的乐声,是一首古曲《忆故人》!清新飘逸,使人于空山幽谷的宁静之中油然而生思念故人之情。待到后来,那原本委婉缠绵的曲调经她改编,竟变得极为清亮明快,恬静,淡雅!其间似乎满含着喜悦和快乐!如春日的阳光,连周围的白雪都开始渐渐消散,也融化了凉亭四外杀意弥漫的气氛。 一曲弹奏完毕,方拓摆了三个酒杯,将它们都倒满了酒,举起第一杯:“第一杯,我敬天,它主宰着岁月,即便它漫长得像流水,能把往事冲的很淡了,但他终究是送来了你我的相会!所以我敬它!”酒杯倾斜,那清香的酒水形成一股细流,注入到地下。“啪!”酒杯撞在凉亭的支柱上,粉碎。 方拓又举起第二杯,冲着寒风:“第二杯,我敬你,你是我的知己,虽然相处不到一天,我真的体会到很多东西!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所以我敬你!”说完仰起头,一饮而尽。 她又拿起最后那个酒杯,却没有再举起来,反而站起身,来到凉亭之外,在四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看了看四面的支柱,抬起一只手,内力随心,片刻间,那支柱酒出现几行浑厚洒脱、沉雄苍劲的字,上书:“人生百岁诚稀少。此事任谁明晓。相见但开口笑。管甚闲悲恼。四时风月寻常好。放下心肠便了。虽是身难恒少。到底须迟老。桃源忆故人来少。独占洞天清晓。追想从前失笑。谩惹闲萦恼。琴书活计端然好。一曲山堂了了。保护胎仙常少。永永依黄老。” 写完了,她将酒杯放到余文杰手里,蹲下身去,抬头,念了一遍,似乎颇为满意的点点头,回身对众人笑了笑,那笑容如和煦的春风拂面撩人,就在众人迷失在那美丽笑容的时候,她的脸突然沉下去,轻喝一声,双掌大力击向地面,一次,两次,三次,那悬崖支撑着凉亭突起的那块竟然慢慢地震动起来,最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凉亭,寒风,古琴,直直落入江心。 “这!”那长鲸帮的中年人见到这样的情形只能张大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何等的内力,不过他也不担心,因为在他们赶来凉亭的时候,寒风就已经坐着断气了,他也算是给上任帮主报了仇,这帮主的宝座已经触手可及了。想到这里,平缓一口气,抱拳道:“这位姑娘,能否告知您的名号,要不然在下也不好交代!”他这完全是托词,只是想知道这赤着脚的神秘女人的身份。 “兰若冰!疯子!”方拓强自压下心头那因功力耗损过剧而涌起的血气,深吸口气,然后冷冷的回答道,转过头,再不理会他,伸手取过余文杰手中的酒杯。 “呵呵!”中年人讪讪地笑了笑:“在下陈翔雍,为刚才的失礼抱歉了!改日再向姑娘亲自赔罪!”说完就领着一帮失魂落魄的手下走下山去,不久之后,兰若冰的大名时隔五年,又一次传遍天下,不过这一次,是因为她三掌震断绝壁一角的武功。 方拓站在已经断裂的悬崖边,不管手中渗着的鲜血,再一次高举起杯:“最后一杯,我敬这江水,愿它能顺利的带你找到下面的路!”说完一甩手,那就被打着旋,溅着酒水,顺着寒风掉下的轨迹,慢慢的融入那滔滔的江水。 “咱们走吧!”方拓回转过身,头机械似的朝四处转动几下,最后将目光落在一脸关切的两个好友身上:“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 润州的客栈里,窗前放着一盆炭火,热乎乎的!方拓站在窗前,点燃蜡烛,将一本小册子放在火焰上面,看着它一点一点被点燃,在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睛掠过一丝忧郁的阴影,口中喃喃自语道:“真丈夫,为情所困的人还差一截?”突然又笑了起来:“无情未必真豪杰!寒风阿寒风!你到底放没放开呢?”大笑着将只剩一角的小册子扔出窗外,取了琴,坐下放在腿上,信手弹奏起来,曲调缓慢,低沉,如山风呼啸,似海涛澎湃,窗外,雪花漫舞,群峰如玉,屹立在远山之巅的高塔巍巍雄姿,隐隐在望。 正当她融入其中的时候,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了,寒风灌入,房间里的气温霎时低了很多,来人却只是站着,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方拓没有做声,仿佛将全部身心都沉浸在乐曲中,直到一曲弹罢,才悠悠说道:“乞儿,不要闹了,站在风里会得病的!”这个时候能来这里,而且不敲门的,就只有乞儿了! 过了半晌,那人还是没动静,方拓长叹口气,转过头,带看清来人时,愣住了:“秋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扬州么?” “你以为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北上?当然是在这里等秋水喽!”余文杰出现在江秋水的身后,抱着手臂笑道。 “阿拓!”江秋水两片嘴唇微微颤动着,泪水夺眶而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说这就扑到方拓身上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方拓大笑着。用她的手抚摸着秋水的秀发:“应该笑才是!阎王不收我啊!” “对!明明是高兴的事情!哭什么?”余文杰苦笑着摇头,将房门关了起来。 “你这几年去哪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江秋水勉强的咧开嘴,擦着眼泪问道,“我?”方拓悠然的说:“做了一场梦而已!”看到她疑惑的眼神,晒然笑道:“人世百年,都属梦幻,痛苦劳累也好,欢喜清闲也罢,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她说着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你还是那么漂亮,一点没变!” “哪有?到是你,还是那么……”江秋水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莞尔一笑,突然又看到她的打扮,想起之前余文杰的话,她抿着嘴唇低下了头. 方拓看见了她那瞬间黯淡的神色,了然的笑了笑,蹲下来亲切的拍着她的肩:“我没疯!真的!不用担心!” “你,你这样让我怎么不担心?”江秋水看她这样更以为她疯得厉害,禁不住又哭了起来。 “哎!”方拓叹口气,看向余文杰,见他也是一副悲伤的样子,更感无奈:“我真的没疯啊!”看他们反而更加伤心,不由气馁道:“是了,是了!我疯了还不行吗?你们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了好不好?”她断然的摆摆手:“我可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啊!笑一笑行不?” 她对秋水眨眨眼:“笑一笑!” 谁知江秋水哭得更大声了! 方拓猛翻白眼,接着坐了下来,柔声劝慰道:“原本是很高兴的事情!何必弄得这么伤感?就算我真疯了!那也是我自己的路,怨不得谁!”她扳正江秋水的肩膀:“多年之后,应该高兴才是啊!” “对!”江秋水总算停止了哭声,使劲捶了方拓一把:“你个没良心的,当初不声不响的留书出走,一去就是五年!我得找你算帐!” “哈哈!”方拓爽声笑道:“算账可以,你得轻一点,要不然我的骨头可碎了!而且……”凑上前去,轻声说:“你的话是不是暧昧了点?让我想入非非啊!” 江秋水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下了头。 “来!”方拓站起身,拉起她:“跟我说说你这几年都做了些什么!”说完对表情古怪的余文杰挥挥手:“站在那里的家伙,你可以出去了!” “对!”江秋水站起来,快步将愣在那里的余文杰推了出去,猛地关上了门。 余文杰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在雪中了!想说什么,房间的门却被紧紧关上了:“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这房子可是我花钱租的!”叫了半天也不见动静,挫败的揉揉鼻子,转身走下阶梯,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不觉信口道:“好天气,而且……”看向房门:“能重新在一起,真好!”看了看笼在飞雪中的天地,他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 *********************** 方拓挽了挽衣袖,将丰满的笔锋在磨好的浓墨中辗浸数下,凝神屏气,沉吟片刻,悬胸舒臂,一挥而就:“怎么样?”他将笔放下。 “愁苦有多有少,抚琴唱诗强笑!非是呻吟尘调,苍颜没了棱角!杳杳群山环绕,风吹把泪来飘。白发生得太早,无奈心已变老。疯癫虽遭人笑,却得半世逍遥。快意恩仇固然好,得善终者太少,岁月让人逃不掉,今生必定会老,福祸岂能先预料?看开生死才高!追想从前失笑,往事如烟渺!看世间老少,知我者寥寥!”秋水歪头轻念两遍:“好字!不过……”她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很怪的诗啊!” “哈哈!”方拓红着脸搔搔头,这是自己第一次写这种东西,而且绝对是原创,只可惜,水平真的……“真的惨不忍睹?” “还好!不过,你什么时候考虑这么多了?这不合你过去的性格啊?”秋水神色复杂地长叹口气:“也许正如你所说的,这世间,知你者了了吧!” “我”方拓刚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了下面的话。解脱似的去开门,却见余文杰和乞儿站在外面,他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余文杰有些吃惊的看着方拓的装扮,然后笑了起来:“你总算穿的正常些了!看来还是秋水有办法!” “什么事情?”方拓苦笑一下,手抚上乞儿的头,却摸了个空。惊讶的望去,只见乞儿站在一旁,怯怯地看着她,显然是没有认出来。蹲下身:“哈哈!乞儿怎么认不出我来了?” “你是疯子姐姐?”乞儿不敢相信道。 “你以后不能叫疯子姐姐了!”江秋水在方拓身后说道:“你叫他方大哥吧!”她的表情很认真。 “还是叫我师兄吧!”方拓扯了下嘴角:“和顾文宇一样,我以后会教你功夫的!”他终于摸到了乞儿的头。 “师兄?”乞儿问道。 “是,师兄!”方拓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站了起来,用揶揄的口气说:“余老板!这么早就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啊!”余文杰拍了下额头:“差点忘了!原本打算中午坐我家的船出发,不过你这样……”他指了指方拓,要是乘坐余家的船,他的身份岂不是曝露了:“那得再等几天才能有合适的船!” “就等几天吧!”秋水抢先答道:“我要好好和他聚一聚!”就这样,众人又重新在客栈住下了! *************** “这几年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江秋水又一次问道,她手中的针线没有一丝的停顿。 “你这已经问了第三遍了!我真的不知道阿!”方拓无奈的说。 “真是奇怪!怎么好好的丢了四年时间?” “是啊!我清醒过来就过了四年!真是吓我一跳!”方拓惆怅的摇摇头,是直接来到四年之后,还是沉睡了四年?他自己也不知道,若是后者,那他这四年真的是在睡觉?眨了眨黯然的眼睛,长叹一声,接着强自提起精神,铺开宣纸,准备作画。 “你还要写什么?”江秋水笑了! “画画!”方拓拿起笔架上的笔:“最近以来,我特别喜欢做这个!可以让我平静下来,而且,这里的景致很不错,不是吗?”平静下来?心若是不起波澜,何来平静?突然又感觉一阵晕眩,脑袋昏沉,身子止不住的摇晃。 “你怎么了?”秋水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担心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方拓抚住头,将笔锋放在宣纸上,画了一大笔:“看,没事情的!刚才只是晕了一下!”转过头,却正好看到秋水那惶恐的神情,怎么了?顺着秋水的视线望去,自己刚才一笔哪里是画在纸上阿,那毛笔正停在书桌的一角,那墨汁的痕迹滑过桌角,像是一道裂缝,正如她此时的心情,整个成了两半! “怎么会这样?”方拓的笑容僵住了,咬住下嘴唇,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拓!”秋水忧心忡忡的轻呼道。 方拓扭过头叹口气,猛地将毛笔狠狠的甩在窗上,窗纸破裂成了碎片,外面,天空阴沉沉,大地风萧萧。 第三十二章 以我今朝意 方拓站在一个奇特的空间,就像当初在光柱中的感觉一样,白茫茫的。 “阿拓!来这里!”这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嫣玉?”方拓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时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上前捉住那人的手:“真的是你?” “是我!”穿着一身牛仔装的嫣玉微微一笑:“意外吗?” “你怎么来了?这是哪里?”方拓点点头,疑惑的问道。 “我是耗费了很大的能量才来见你一面!”嫣玉咧开嘴角,随即脸色又黯淡下去:“恐怕也只有这一次了!” “到底什么事情?”方拓拧紧眉头,她有预感,这件事情绝对不寻常,而且和自己有关系! “我其实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是人间界昆仑秘境第31代正统传人!我们这个家族自宋朝以来就是通灵世家,专攻道术仙法!”嫣玉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方拓:“过去我就觉得你的名字耳熟,回家一做查探,果然……”她叹了口气:“要不是我神秘的失踪,恐怕要满了25岁才会有观看族谱的资格!” “昆仑秘境?”方拓笑了笑:“听起来挺吓人的!那你是不是有什么超能力?”她重新打量了嫣玉:“怪不得,你能穿梭时空到这里!对了,你说什么果然?” “没想到咱们还真有关系!”嫣玉惆怅的摇摇头:“我翻看了家族的族谱和相关的纪录,才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偶然的!” “什么关系?”方拓的眉头更紧了。 “家中的族谱开始纪录的年代是北宋初期。”嫣玉猛地转过头看向方拓:“而族谱最顶层,也就是最开始出现的人是顾兰氏,闺名兰,若,冰!”她最后的几个字是一顿一顿说出来的…… **************** “怎么不见阿拓?”冷幕白看了看饭桌上众人的脸色,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 “你会注意这些?”余文杰撇嘴道:“我还以为你的精力全都放在那个什么柔儿身上了呢!”接着,他轻叹一声: 婉茹看了其他人一眼,答道:“这几日姑娘很奇怪!谁也不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状态比前些日子还要不如!” “我才出去几日便发生这种事情!你们不会踢开房门看看?”冷幕白有些气愤。 “我有什么办法?”余文杰除了叹气还是叹气:“房门都被我弄坏了好几扇,可她还是那个样子,似乎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哦?”冷幕白微微一愣,放下酒杯站起身:“我去开导开导她吧!”说完,便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停下来:“你们不要过去!我单独同她谈谈!”…… 运功踹开了方拓的房门,却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一扇窗户大敞着,外面的风雪不时的灌进来,地板上出现了很厚的一层雪霜。书本和宣纸被杂乱的摆放着,东一片,西一片。床头的帷幔在随风而动,发出猎猎声响。屋子中间的炭盆早已经变得冰冷,没有半点火星。 一个披着单衣,赤着双脚的人伫立于风口处,用呆滞无神的眼睛凝视窗外,嘴巴一张一合,喃喃轻语,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阿拓!”冷幕白关紧房门,特意造出巨大的声响,但那人好像听不到一样,仍自沉浸在独自一人的世界里。 “阿拓!”冷幕白抬高了音量,再次叫道。 这回,那人总算转过头来,木然的看上一眼,却又立刻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外面的雪景很漂亮吧?”冷幕白怅然的摇头,走到方拓身边,随即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夸张的笑道:“哈哈!你看得这么出神,是不是又有作画的灵感了?”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却只见一棵枯树孤零零的竖在院子中,稀少的枝桠来回摆动,好不凄凉,耳旁风声不绝,天外不知哪处乌鸦鼓噪,更显萧索。 可他笑了半天,就是不见对方有所反应,泄气的轻叹一声,又问:“你到底在想什么?饭也不吃,大家很担心啊!” 听到担心这个词,方拓的目光才燃起了一丝神采,却在下一刻,黯淡了下去。她怔怔自语:“幕白,你说人生的一切是否早就注定的?命运那种东西,是否存在?而生存与死亡的,现实和未来,界限又是什么?” “你在说什么胡话?”冷幕白皱起眉头。 “我一直在想!知道了自己的未来,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方拓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这些。突地,她来了精神,抓住冷幕白的肩膀摇晃道:“我是男人啊!我不要嫁人,更不要什么狗屁后代,可是,我摆脱不了这一切,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正凄苦念叨间,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觉脸上一痛,竟是挨了一个耳光,还没有回过神来,手腕一紧,已经被人紧紧的撰住。 “你打我做什么?”方拓捂着脸,看着对方那依旧扬在半空的手臂出神。 “这不是你,这不是你!”冷幕白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吼道,又狠狠的拽住她的衣领:“你说你是男人!好!你来看看……”说着,他揪着方拓来到房间的铜镜前,恶狠狠的指着镜中出现的脸:“你看看!这脸蛋,这身材,还有这眼神,多好看,多哀伤,真是我见尤怜啊!是个男人都会心动!你说,你哪一点像男人?啊?哪一点像?什么叫‘活着有什么意思’?你简直让人失望,失望透顶!大家都为你担心,可你呢?你怎么样?”说到这里,一把将方拓甩到地上。 “是啊!哪一点像,我已经不是了!”方拓越想越凄怆,竭力地挽着自己的乱发,咬着自己的手指,紧压着自己的胸,去抑制那种悲伤。 “你他妈给老子清醒点!”冷幕白指着她的鼻子,恨声道:“你不是说你是男人么?那就拿出点魄力来,像几年前一样,来证明自己!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凄凄哀哀,要说可怜还差不多,男人?我呸!你她妈现在的样子十足一个娘们,怪得了谁?”说完这些,他长叹口气,对着方拓蹲下来,拍着她的肩膀,刚要说什么,眼前却一花,接着就是一阵剧痛传来:“谁她妈说我不是男人?”…… ************** “冷幕白过去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江秋水用筷子挑着面前的饭菜,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应该快了吧!那家伙什么都不会,就那张嘴会说!哄人这种事情,他三岁就会了!”余文杰笑了笑。接着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抿着杯中的酒,一边看向房门的方向,这冷幕白说是去找阿拓谈心了,也不知道都说些什么。他曾想去听一听,可冷幕白说过要单独同阿拓聊聊,自己去偷听毕竟不好。他不想违背朋友的意思。 “他的口才可比我好多了!一定能说服阿拓!”正自我安慰间,门外突然出现那熟悉的身影。 “好了?”余文杰站了起来,却在看到对方样子的时候张大了嘴巴! “这么看我做什么?”冷幕白咧了咧嘴。 “你的眼睛……”余文杰指着他眼眶中的那色青黑,忍俊不禁道:“怎的这么惨?” 江秋水关心的却是另一种事情,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忧色:“你们打架了?阿拓现在怎么样?” “谁说我们打架了?我们是在联络感情而已!”冷幕白找张椅子坐了下来,揉着有些正不开的左眼:“他***,怎么这么狠?” “我问你话呢!你把阿拓怎么样了?”江秋水瞪眼道。 “我受伤了!你看到没?”冷幕白有些委屈:“至于阿拓,我能把她怎么样?我可是……”话音未落,却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有酒啊!”一身男装的方拓笑嘻嘻地坐在他们旁边,就着壶嘴酒喝了起来,美滋滋地抿抿嘴,又抓起一块排骨放在嘴里。 “你!”余文杰惊恐地瞪大眼睛 “我怎么了我?”方拓白了他一眼。 “呵呵!阿拓总算是恢复精神了!”江秋水看到他们的样子,捂着嘴笑道。现在她对冷幕白倒是佩服的紧,还是他有办法,就是手段…… “哈哈!”方拓将骨头扔到地上,擦了擦嘴,在灯光中,她左右脸颊上的那两块通红的巴掌印有些扎眼。她笑着,直起身对众人抱拳道:“现在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各位大哥大姐,小弟方拓,这相有礼了!”…… ****************** 方拓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知过了多久,她长吁一声,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晚了,也该回去睡觉了! 谁知她刚转身,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在眼前闪过,不但无声无息,而且险些擦到她的鼻子。 “这么嚣张?”她摸摸鼻子,也提气跟了上去,前方那白影越来越快,好在她轻功的修为不低,还能跟上去,可惜,也只是勉强能跟上,每当她提升速度,对方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也跟着快不少,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改变。 “喂!你要到哪去?”方拓停了下来,平缓了一下散乱的气息,这时候傻子也知道对方是故意引她出来。果然,那白影也在前方停下了。 “你跟来就是!”是个女人的声音,很好听,似乎年纪不大。 “你是谁?”方拓眯起眼睛,努力的向看清楚对方的身材和衣着,但是,明明离得不远,不正常,这种距离,她可是连蚊子腿上的毛都能数的清楚,此时却只能看到一团白糊糊的影子,不由疑虑大生。 那女人却没有说话,再次向前掠去。 方拓叹口气,没办法,只好舍命陪君子,也跟了上去! ******************** 你是谁?”方拓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转头看了看远处隐在夜色中的润州,没想到他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我是乞儿的娘”那女子转过了头,走到了方拓跟前。在月下,明眸皓齿绮年玉貌,身姿匀称,一双妩媚的大眼睛,显得聪慧而伶俐。 “乞儿的娘?”方拓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是啊!你不相信?”那女人莞尔笑道。 “是有点难以置信!”方拓点点头,也笑了!她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在笑的时候,能把内心的愉悦生动鲜明地反映在脸上,使人会心,使人消除紧张,变得轻松自在。 “乞儿虽是个凡人,但挺可怜的,从小没了爹娘!我才照顾她的!” “凡人?”方拓有些愕然的问,有这么称呼别人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人?仙人?修道人?妖怪?”想起乞儿的话,会冬眠。妖怪的可能大一些吧? “你不知道?”那女人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乞儿没告诉你么?” “乞儿告诉我什么?”方拓大惑不解。 “告诉你我的身份啊!”那女人大叫道:“几年前我明明同她讲过的!她怎的瞒着你?” “几,几年前?”方拓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冒出来了:“我说姐姐!几年前乞儿才多大,她能记住什么?” “哦!那还真是我的疏忽了!”那女人点点头,突然又来了兴致,兴奋地拉住她的手。如果说之前给方拓的印象是一个成熟的女性,那她现在绝对是孩子似的天真表情:“那我现在告诉你!乞儿的娘,也就是我,是个美丽端庄,可爱大方的妖怪!” “可爱大方,美丽……端庄?”方拓深感无力,眼睛止不住的往上翻。前几点她承认,可是……她再次打量面前这“人”!端庄?再过个百八十年也说不定。至于对方那妖怪的身份!并未超出她的预想,毕竟,妖灵鬼魂她也不是没见过,勉强还可以接受!乏力的坐到地上,突然觉得头很疼:“大姐!你是什么妖怪?” “我啊!我是白蛇精!修炼了大概一千七百多年了!好不容易能变成人形!”白蛇精兴奋的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像人吧?” “像!”方拓点点头,真的像吧!她也在心里怀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你不是要冬眠吗?跑这里干嘛?” “冬眠?什么意思?”白蛇精走到她身旁坐下来:“我睡醒一觉,要给乞儿送些吃的,结果她不见了,我才追到这里的!” 方拓叹口气,同某些人相比,这白蛇精恐怕更有人性吧!能如此关心一个异类孩子,又突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你说送食物!你那食物不是什么老鼠蛤蟆之类的吧?” 白蛇精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问过乞儿,她不吃老鼠的!我怎么会给她?而且我很长时间不吃东西了!” “那就好!”方拓舒缓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吃老鼠可是会得病的!” “哪里会?我觉得挺好的!”白蛇精吐了吐舌头。 “对了!你以后不要随便同别人说起你的身份!”方拓看了看她,开口道:“这样很危险啊!” “为什么?”白蛇精眨着她那双大眼睛,不解的问道。 “遇到坏人就吃亏了!”方拓不知道该怎么对如此天真的妖怪解释人性的险恶:“就像现在,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就把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很危险的!” “怎么会?你是好人啊!我观察了你们几天,你对待乞儿真的很好!比我这做娘的周到多了!” “那怎么能一样?人心隔肚皮啊!”方拓觉得头又疼上了。 “做人真的很难!”白蛇精突然感慨道:“我观察了好几年,还是学不来啊!” “我到宁愿你永远也不会!”方拓仰起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白蛇精身子前倾,双手攀上她的手臂:“你帮我照顾女儿,咱们交个朋友吧!我请你吃鸡,记得乞儿最爱吃这个!” “哈哈!”方拓大笑起来:“你真不怕我是坏人?你没杀过人,我可杀了很多呐!” “我的感觉告诉我,你是好人!那你就一定是好人了!”白蛇精又眨眨眼。 “那有这么分辨好坏的?”方拓微笑不语,在心里已经将眼前这个可爱天真的异类当作朋友了! “你不答应?”白蛇精放开双手,神态有些不安! “我这算默认!”方拓谦和的说道:“咱们早就是朋友了!” “那就好!”白蛇精站了起来:“天快亮了!你该走了!我就不送了!” “你不去看看乞儿?”方拓也站了起来。 “她不是过的很好吗?有你照顾她,我就放心了!有什么麻烦,就到京兆找我吧!”白蛇精第一次露出那种惆怅的表情,凄婉的咧了一下嘴角:“我毕竟和你们不同!” 方拓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与之前的天真活泼完全不同,妖怪都是这样性格多变的么?“那你不让我带什么信物给她?” “给你这个!”白蛇精递过来一个手帕:“把这个给她吧!” 方拓接过手帕,揣在怀里,转身向山下走,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来那些细小的,闪亮的光芒,有些刺眼,走了几步,突然又回过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我?”白蛇精愣了一下,接着笑了一下,她那笑容透着光芒,连太阳似乎都黯淡下去了:“我叫白素贞!” ************** “你去哪了?我去找你,连床都是凉的!是不是一晚上没回来?”方拓刚进客栈的院子,就碰到衣衫不整的江秋水。 “去见一个朋友!”面对好友的关心,她只能报以歉意的微笑。 “朋友?”江秋水更加疑惑了,什么朋友?她怎么不知道? “是啊!很可爱,也很特别的朋友!”她漫不经心地答道:“来,上你房间去!”拉着江秋水就出了院子,这几天,乞儿都是和秋水住在一起的,进了秋水的房间,看见乞儿已经起床了,方拓将白素贞的手帕放到乞儿的面前:“你认得这个吗?” “这是我娘的!她人呢?”乞儿看见手帕,眼睛一亮,兴奋地往方拓身后猛瞧。 “她有事情,现在不能来看你!”方拓有些不忍心地叹口气。 “哦!”乞儿失望的低下头去。 方拓看她那瞬间暗淡的脸色,笑了笑,坐到床边,双手抚着她的肩膀,柔声说道:“乞儿,你想学武功吗?和我学,我会教给你很多东西,保证你一生受用无尽!” “当然想啊!”乞儿睁大眼睛看着她。 “那你就拜我为师吧!” ******************** 方拓坐在太师椅上,坦然地承受了乞儿的三个响头,喝了拜师茶,她站起身微笑着将乞儿扶起来:“虽然草率,简单,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弟子!我会好好的教导你!”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不要再叫乞儿这个名字了!你就叫仙衣,因为你娘姓白,所以你就是白仙衣!” “白仙衣?”乞儿,不,是白仙衣眨眨眼睛,有些兴奋地说:“谢谢师父!” 方拓满意的点点头:“因为太仓促了,也没什么好送给你!下次再给你补上吧!”她笑着俯下身去:“仙衣不会怨师父吧?” “不会!”白仙衣连连摇头。 方拓直起身,看了看旁边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怎么,二位,看我收了个徒弟,眼红啊!” “阿拓,你怎么会突然想收徒弟?那么年轻就想开宗立派啊?”余文杰咽口口水,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是啊!”冷幕白也大惑不解。 “一来呢!是突然想教个徒弟过过瘾。二来,我和她娘是朋友,仙衣叫我师兄或者姐姐什么的那不是差辈分了吗?”方拓坐会椅子上,享受地喝了口茶。 “这”余文杰和冷幕白对视一眼,更加疑惑了,在他们印象中,方拓是绝对不会在乎辈分这种东西的. 而此时方拓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望向远方,眼神中掠过种种神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三章 几欲迷归路(修订) 孤灯幽暗,四壁沉静,那火光一闪一闪,将方拓的影子投在墙上,模模糊糊的! 白蛇传中白素贞修炼一千八百年方才出山,如果那个白素贞是自己认识的这个白蛇精,恐怕要等一百多年才会发生她和许仙的故事吧!印象中的白素贞温婉贤淑,大方优雅,完全不似昨日所见那单纯天真的模样!哈哈!妖怪也是会改变的啊!这段时间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才让她有那么大的转变呢? “真遗憾!我还以为能看到许仙和小青呢!”她摇摇头,喝了一口茶,猛地皱起眉,那茶水已经冰凉了!轻叹着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一手托腮,研究起墙上自己的影子来,她到的可真不是时候,现在是雍熙二年末,赵炅,也就是赵光义在位,那黄袍加身的赵匡胤算看不着了,想到这里又笑了起来,即便是来早几年,自己也没面见皇帝的机会吧? 虽然梦中嫣玉所言让她实在担心,但冷幕白的那声爆喝却振醒了她!是啊!只要自己与所坚持,未来,未必不会改变!恍惚间,又想起自己的“病症”。偶尔出现的幻觉实在让她头疼,自己真的疯了吧!她悲哀的想到!即便是坚持自己的作风,可疯癫状态的自己,如何把握呢? “不想了!”她感觉越想脑子越乱,索性吹了灯,躺到床上,明天是重新出发到京城的日子,近乡情怯,即将回到阔别多年的第二故乡,他的心里什么滋味儿都有,杂乱得很呐!今晚恐怕又要失眠了! ***************************** 树瑟瑟的响着,微风扬起雪粒,形成白色的烟雾,飘过大地。方拓走在烟雾中,一身洁白的衣衫缓缓摆动,好似云中的仙人,随时会跟着风远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停下脚步,正前方就是生存一年的屋子,曾经,哪里是喧哗热闹的,远远的就能听到吴莲没完没了的唠叨和顾文宇天真的笑声,但现在,木头的屋顶有几处已经塌下来了,堆积的碎瓦断砖和毁了的炉灶呈现出一派凄凉的景象,物事全非,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站了一会儿,捧着香烛的手不自觉得紧了紧,接着往前走。来到目的地,她将香烛供品摆好,跪了下去。 “先父顾宁之墓”“姨妈吴氏之墓”那墓碑似乎是恒久不变,和当初离开没什么两样!要是人也能永不改变就好了!她怅惘地长叹口气!磕了头,直起身子,突然看到旁边一个没有立碑的小土包,不禁失笑,她知道,那是兰若冰的坟墓,也是自己的! “姨妈啊!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你可不要怪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方拓面向吴莲的坟墓,又磕了头,口中还喃喃说道:“不知你地下有知,知道此兰若冰非彼兰若冰,会有什么感想?” 就当她站起来准备回程的时候,一个狐狸在她脚边串了过去,一闪身,就藏在了那小土包的后面。 “小家伙,这可不是你的地盘阿!”方拓敏捷的一个探身,将那狐狸捉到手里,指着那个小土包说道:“看到没?那可是我的坟,你怎么能乱闯?” “你把我的狐狸放下!”这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方拓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火红劲装的少女正坐在马上,手中的鞭子遥指自己。 “喂,你这个女人在看什么?那是我的狐狸,你快点还给我!”那少女见方拓不说话,禁不住又叫嚣道,鞭子还在马前甩了甩。 “你凭什么说这个是你的?”方拓好笑的将狐狸拎高了一点,那狐狸挣扎着也脱不出她的手,想回头咬她,谁知方拓正捉着它背上的毛皮,它根本够不到,不由急得大叫。 “我可追了它好久了!”那少女骄蛮的抬高了下巴。 “你追好久了?真不好意思!我一下抓到它了,这当然是我的了!”方拓笑了起来,决定逗逗她。 “你!”那少女气急,策马来到方拓跟前,鞭子指着她的鼻子:“要不是本小姐赶它到这里,你能抓到吗?” “我不管!”方拓笑得更加开心了:“它闯进了我的地盘!我当然有权利拥有它喽!”将狐狸提到眼前:“小狐狸,你说是不是啊?”这小姑娘长得还好,就是太刁蛮。她是故意在气那少女! “你怎么不讲理?”那少女低下身子,将脸凑到方拓面前:“这里怎么又成了你的地盘?” “你看看那个墓?”方拓指了指那小土包:“那是我的坟!它跑到后面,自然就是进了我家门口拉!” “满口胡言!”少女听了她的话,心中却着实泛起了股股凉气,她一甩手,一鞭子就向方拓抽去,谁知这一鞭子下去,却只是在地上抽出一条粗印子,竟然落空了!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粗暴好不好?动不动就要给人一鞭子?”看着地上鞭子抽过的痕迹,若是普通人挨上这一下,怕是不死也得重伤,方拓的脸不由沉了下去:“你家大人没告诉你不准随便打人的吗?” “用你管?”少女撇撇嘴:“本小姐愿意打谁就打谁?死了也算你命贱!”说完由一鞭子抽去。 方拓闪身退后几步,将手中的狐狸放下,一个跨步,来到少女的马前:“我来帮你家大人教训你一下吧!”瞬间夺过鞭子,甩手就是一鞭。 那少女害怕的捂上眼睛,过了半晌却没有感到疼痛,抬眼望去,只见方拓正站在一棵树上,身子随着树杈的起伏上下摆动,而自己的鞭子就扔在树下。知道自己被耍了,她更加气愤。 “怎么?你打不过我。还能怎么办?”方拓看着她那撅起的小嘴,好笑道。 “疯女人!我让我哥哥杀了你!”少女愤恨道。 “是吗?”方拓的身子一下子抬高不少,靠着绝世的轻功,立在枝杈的顶端,要是不离近了看,其他人一定会以为她是悬浮在半空中。 “啊!”少女尖叫起来,不由想起之前方拓的话,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后脊一阵发凉:“鬼啊!”她回转马头就想离开这里。 那少女策马跑出好远,觉得安全了,抑不住好奇的回头观望一下,却没有看到方拓的身影,她以为安全了,正待舒口气,耳边却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小妹妹。你在找我么?”她打了一个冷颤,小心的回过头,正好对上一张放大了的面孔,正是先前那女人的脸,而且,她还冲自己吹着气:“啊~~~~~~~~~~”尖锐的叫声在这冬季的旷野显得特别的刺耳难听。少女两眼一黑,身子就往后栽去。 方拓拉住她后坠的身体,仔细一看,那少女竟然昏了过去,叹口气,纵身下马,将她安放在道旁,正要上前叫醒她,就觉得身后破空声传来,当下想也不想,两脚轻点地面,抓着少女,身体抬高丈许,躲过了袭来的利箭。转身一看,正有一群人策马赶来,那偷袭的箭矢就是这帮人发出的! “你们为什么暗中伤人?”若不是自己武功了得,这一箭怕是要招呼在身上了!方拓的语气不由严厉很多。 “汉狗敢尔?马上把郡主放下!”其中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喝道。 “汉狗?”方拓声色俱厉的说道:“你们是什么人?”她说着将少女放在地上。 “你管不着,赶快把郡主放下!”那大汉见她放下少女,不由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小娘们,得罪我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哼哼!”方拓冷笑一声,突然闪身来到那大汉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那大汉兀自得意的时候,却听的同伴惊呼的声音和马匹恐惧的嘶吼!再一眨眼,面前出现一张精致的面孔,接着鼻子一痛,眼前的景物变成远处的高山,蓝天上的浮云,然后?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以后嘴巴干净点!”方拓在大汉的马头上,负起双手,临风而立。 “你到底是谁?连我们契丹使者都敢打?”这群人见同伴被打倒,一个个粗门大嗓的喊道,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较真,刚才方拓那迅捷的身法已经震住了他们,一眨眼就由那么远的地方来到面前,那得多高的轻功?他们自问不是方拓的对手。 “契丹使者?”方拓做作的叹息,还摇了摇头,接着猛地抬眼:“这可是大宋的地盘,我打的就是你们!”说完身子跃了起来,对着这群人挥起拳头。 一脚踢翻一个人,又躲开另一把袭来的长刀,半空中回转身子,拳头砸到一个鼻子上!那鼻子脆骨碎裂的手感让她的脸上止不住泛起笑意。可惜,对方只有几个人,她再怎么珍惜时间,总也有摆平的时候。 “真是没用!还契丹使者呢?”方拓站在地上,她的前面七倒八歪的放着几条躯体,不久前,他们还坐在马上能说话能活动呢,现在?马儿跑得远远的,只留着这几个鼻子淌血的人,如果没人管,他们只能在这里吹风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从树林身后冲一个华服青年,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惊呼出声道:“你是谁?” “嘿嘿!”方拓笑了!刚才怎么觉得声音耳熟,原来这人认识,不过,即便是认识,也该打!她纵身跃到青年的跟前,一拳就招呼过去。 这一次可不像前一次那样轻松了,那青年的武功也不低,两人一来一往间竟拆了十多招。 方拓大呼过瘾,身子灵巧的上下翻飞,手脚并用起来。 那青年心下叫苦,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攻击自己,而且功力比被誉为武学奇才的自己还要高:“小姐!你是谁?咱们没过节吧?”他双腿用力,身子硬生生的向后平移,离开了自己的坐骑,平缓一下胸中紊乱的气息,开口问道。 谁知道方拓一句话没说,欺身向前,招式竟然越来越狠厉。那青年无奈的叹口气,只有见招拆招。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过了百多招,两个人越打越快。 “喂!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正当他们打的过瘾的时候,一道声音传至,两个人暂时停下了动作。那青年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魁梧的汉子一手执刀,一手在搔着脖子,冲他们微笑。而那男子身后,还站着一位华服公子。不由惊喜道:“余文杰?冷幕白?你怎么来了?”那两人,不是余文杰同冷幕白又是谁? “打架怎么能没有我?”余文杰撇撇嘴。 “我们正奇怪!你怎么和阿拓打起来了?”冷幕白叹口气,自己看方拓这么长时间不会去,一时着急赶了过来,却看到这出戏。 “阿拓?”那青年声音一下子抬高不少,回过头,想看清楚和自己对招人的长相,入眼的却是一只放大的拳头:“啊!”下一刻,他捂着鼻子蹲了下去。 “隆云!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厉害啊!”方拓微笑着站在他的面前:“就是以后注意力集中点,要是换作别人,你就没命了!” ************************************ 在一个废弃的房屋内,站着十几个人,而其中的大半部分,都有一颗红肿的,留着血的鼻子。 “我的鼻子!你让我怎么见人啊?”隆云几乎是呻吟着说道,他用手帕一个劲地擦着鼻子,又朝手下吩咐:“快,拿镜子来!” “活该!”方拓瞪了他一眼。 “我的鼻子!”隆云的脸几乎要贴在镜子上了,过了半晌才痛不欲生地接受了现实:“看来以后出门得带面纱了!” 方拓猛翻白眼:“你是不是男人?还在乎这个?” 余文杰再旁边擦拭着宝刀:“他比你还女人!” “戴上面纱,更女人了!”冷幕白好笑道。 隆云没理会几人的冷嘲热讽,仔细的打量了方拓:“没想到,阿拓竟然这么漂亮!我还真是认不出来呢!”随即笑了起来。 “是吗?”方拓苦笑,看了看身旁仍在昏迷的少女:“这是你的妹妹?” 隆云点点头:“这次带她出来,不知道给我惹多少麻烦!”他轻叹口气:“爹娘去的早,都给惯坏了!” “你们兄妹都一个样!”方拓又白了他一眼,突然正起脸色:“她是郡主?那你的身份也不低吧?你姓耶律?”余文杰听到她的话,停下了手,眼睛死死的盯着隆云。 隆云抿起嘴唇轻声说道:“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才隐瞒身份的!不错!”随即又猛地抬起头:“我姓耶律,大契丹国燕王耶律隆云!” 余文杰看了身旁同样诧异的冷幕白一眼,接着身子软了下去,像是极度失望,虽然早知道隆云是契丹人,但得知他契丹皇族的身份,这个一生好武,民族感又极强的人心里还是会有一番不同寻常的感受吧! 而冷幕白虽也吃惊,表现的却平静多了。 方拓朝那两人偏偏脑袋,长长的叹息一声,接着断然的摆摆手:“我知道你姓耶律就行了!身份什么的不用再提!” “谢谢!”隆云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方拓的这句话让他很感动。 “你用不着谢我!”方拓爽快道:“既然曾经是朋友,民族间的恩恩怨怨不应该掺杂到友情里!”她这句话既是对隆云说的,也在提醒余文杰。 果然,余文杰抬起头,勉强笑笑:“只要你不害我们,我还是会当你是朋友!” “我们不在乎你的身份!只在乎你这个人!但是……”方拓看隆云欣喜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随即站起身,走到隆云跟前蹲下,却是盯着他的眼睛,严厉的目光逼视着他,用庄重的语气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得看紧了,让手下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不再客气!” 第三十四章 良时不再至 方拓小心地躲过在人群中来回穿插的孩童,不由感叹道:“京城还是那么热闹啊!”林立的屋舍错落有致,连绵的店铺描金涂红,街衢纵横,飞桥水道,茶舍酒肆,人来人往。神情傲慢的骑马绅士,乘坐小轿的少妇小姐,时时还有悠扬悦耳的古乐传来。 “快过年了,人当然更多!”余文杰笑了笑:“还好隆云那小子没来!要不然更热闹!” “是啊!”冷幕白嘲讽道:“他来了,得骏马开道,黄沙净水铺街,还要有人往天空洒花瓣呐!”说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方拓无奈的叹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冷幕白就是对隆云看不顺眼,一提起他就处处讥讽,好像有仇似的。 “师父,咱们到哪去啊?”白仙衣兴致勃勃的盯着那些华丽的服饰和街边冒着热气的小吃。 “回家,过年!”方拓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江秋水:“秋水呢?你住在哪里?” “我在京城有宅子!”江秋水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可是京城云仙斋的幕后老板呐,现在已经有十四家分店了!” “是吗?”方拓开心道:“那以后得叫你江老板啦?”她没想到江秋水现在的身价这么大了,随即心里又有些伤感,自己呢?现在还是穷人一个!看来以后得想着赚钱才是! 接着对一直低头的婉茹道:“你先跟我去吧!估计你家主子也快来京了!”看婉茹点头,这才放心,说实话,对于这个便宜丫环,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还是等柳长风夫妇来,交还给他们吧! “前面就是了!”余文杰指着前方那个立着四个卫兵的朱红色大门。 “你们先走吧!我自己进去!”方拓拉着徒弟的手不由紧了紧,待会儿就要见到方俊,刘氏,估计有段见亲的感人场面要演出,她下意识的不想被朋友看见! “好吧!有什么事情知会我一声,我就住文杰家!”冷幕白看了看她,长叹口气,跟着江秋水和余文杰就走远了,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上拥挤的人群里,方拓才收回目光,却没有迈出一步,只是研究起“枢密使府”那几个苍劲的大字来,嗯,那个钩有点毛病,如果再高点,会更有气势。 “师父!咱们不进去吗?”白仙衣拉了拉方拓的袖子:“那几个人在看咱们呢!”毕竟,两个女人带着小孩站在门口这么长时间,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周围有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这里。 “进去,进去!”方拓平复了一下心绪,终于来到大门前。 “这位姑娘,您要找谁?”其中的一个守卫拦住了她。 方拓冲那人微微颔首,客气道:“麻烦您通禀一声,兰若冰求见!” ******************** 枢密使府的内宅。 几块牌位摆在房间的正面,顾宁,吴莲的灵位也赫然立在那里,随着身后大门关闭的那种厚重的声音,方拓的心也渐渐沉落到低谷。 “这么多年,你总算回来了!”方俊轻声叹息道:“可惜文宇现在不在家,要不然不知道会多开心!”顿了一顿,他转过身,面向方拓:“你知道我为什么直接将你叫到这里来吗?” 方拓点点头,接着又摇头! 方俊猛地向前走了两步,用严厉的目光逼视她,厉声道:“跪下!” 方拓愣了一会儿,却没有动作,只是扬起头,静静的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你!”方俊抬手就要打,手掌却在即将接触方拓脸庞的刹那收了回去,喂然长叹一声,木然的垂下手臂,他目光滞惘地仰视着屋顶,有些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江湖闯荡这么多年,竟也没磨了你的倔强性子,还同当年一样,同你姨妈一样……”他的话嘎然而止,沉默窒息着室内的两个人。 “师伯!”方拓迟疑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下去,她明白方俊又想起了吴莲。 方俊摆了摆手,稳住情绪慢悠悠的说:“你在外面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化名方拓,显然是还把我这个师伯放在眼里!但是……”转头对上方拓的眼睛:“听说你在扬州被人冤枉了,受了不少的苦!为什么不回来?” 方拓对于方俊误会她“方拓”这名字的由来,她并不想计较那么多!她只是淡淡的说道:“既是闯荡江湖!哪有凭靠长辈的道理?” “这个算你有理!”方俊瞪她一眼:“可是,这几年到哪去了?听说还是跳崖失踪的,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有多伤心你知道吗?江家的管家传来消息,说你在成都杀了一帮强盗,这也没什么,武林中人就该做这些!可他说你落魄的连鞋也不穿就在雪上走来走去,更有传言说你疯了!我和文宇的心情你又能体会么……”他又在方拓身上打量一番,有些放心道:“看来那什么传言信不得!你没疯,多少让我们有些安慰!” 方拓愧疚的低下头,这些话让她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更不想在“疯子”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你!”方俊看到她黯然的神色,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断然的挥了挥手:“算了,平安回来就好!你在这里好好想一想!”身子却又顿了一下,用很轻的声音道:“你一失踪就是四年!最伤心的莫过于文宇,希望你能好好补偿他!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不要出去了!文宇长大了,江湖,再不适合你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身后再次传来关门的吱呀声,方拓抬眼看了吴莲等人的灵位,沉吟半晌,颓败的跪了下去。 方拓面对着灵位想了很久,虽早有打算,可方俊的话还是深深的刺痛了她。自问一生于世无贪,于人无欠,于心无愧,为何会落到这等地步?又回忆了近日的种种,心头不免更添惆怅,自己丢了四年的时间啊!而这四年偏偏发生了很多时间,一觉醒来,世界完全变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 回到现实来,屋里面已漆黑一片,夜了!她轻轻叹息一声,站起来反身想要离开,吱呀,那沉重如千斤的门被打开,却又刹那间停住,她盯着门缝外的世界,愣了! 这是一个风清月白的夜晚,正是月半,圆如银盘的月亮挂在湛蓝湛蓝的天空上,把千万顷银辉无余地洒向人间,大地万物,都被镀上一层银白的霜。清冷的夜风中,一个人负手里在树下,由于房屋投影的遮盖,方拓只能瞧清那双比月亮还皎洁明亮,又带着些许童稚的眸子,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 那人看见方拓,急忙兴奋的奔了过来,却见即将碰触她的时候把身子硬生生的刹住。他盯着方拓,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嘴唇,用那刚刚变声的嗓子抖出两个字来:“师兄!” ******************** “师兄!这就是你的房间了!”吃罢热闹无比的晚饭,顾文宇将方拓带到府内一座院落。 方拓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到是挺清静的,适合我教仙衣练武!” “师兄!”顾文宇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真的不要丫环来伺候?那个婉茹不是丫环吗?你干吗非要她住客房?伺候你多好?” “我要丫环做什么?那婉茹也不是我的丫环!怎么能随便使唤?”方拓推门进屋,点起了蜡烛,回头见顾文宇仍然站在外面,不由笑道:“你站在那里吃风啊?还不进来?” “哦!”顾文宇尴尬地搔搔头,跨步进来,却没有关门,随便挑了张椅子。 方拓无奈的叹口气,关门将外面冷冽的风堵住,接着走到顾文宇的旁边坐下,仔细的打量了他:“你长大了!”记得在芜湖还只是刚刚到自己的腰,现在已经差不多能和她持平了。脸上也有了更多的棱角,多了些阳刚之气,不再是虎头虎脑的!懂事了,也沉默了!从见面到现在,和她说的话寥寥无几,那个只会对她撒娇的孩子一去不复返,也许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她亲切的拍了拍文宇的肩膀:“你更像个大人了!” “是吗?”顾文宇牵了下嘴角:“师伯他们总拿我当小孩子!” “你的变化是一点一点发生的,经常和你接触的人自然不会发现!”方拓眨眨眼说道:“对了,这几年你都作了些什么?” 顾文宇的眼睛始终盯着地面:“这几年一直在这里读书练武来着!”接着就再没说话! 方拓扬起眉毛,当然知道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她不打算探究什么:“这几年过的好吗?”接着又自己笑了起来:“你那么沉默不是在怨师兄吧?” “师兄!”顾文宇这时候却突然抬起头来:“他们说,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方拓疑惑道。 “他们说,当初在芜湖,你是自己跳下去的,对么?”顾文宇说出这样的话,紧紧的盯着方拓的眼睛,待见到她那瞬间苍白的脸色,他抿起嘴唇,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对不起!”方拓仰头长叹口气,用很轻的声音说。 这三个字让顾文宇在门口停下身子,他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他回头看看方拓,终于很费劲地把哽在喉咙里的话吐了出来:“师兄,抱我一下好么?” “什,什么?”方拓睁大眼睛,吃惊的问道。 “抱我一下!像过去那样!”顾文宇用一种接近呻吟的腔调说,他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气。 “哈哈!”方拓失笑:“刚说你长大了,怎么又孩子气起来了?”说着张开了手臂。 顾文宇才十四岁,但却一直被严格的教育成一个男人,而作为男人,平常即便有满腔的悲痛,也羞于哭泣,而现在,面对思念已久的亲人,他心里沉淀的感情一下子都搅了上来,再也忍不住了,好似要将以往的哀伤情感全部发泄出来,他伏在方拓的身上,号啕大哭。 方拓搂住顾文宇,嘴角微微翘起,接着哈哈笑起来,竟然笑出了眼泪! 夜很深了,在这僻静的小院子里,悲苍的哭声和没有丝毫喜悦的笑声参杂在一起,冲上云霄,传出很远…… ************************ 白仙衣在蹲马步,她已经在那里坚持很长时间了!,小心的瞄了眼一旁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师父,不知道师父睡着没?要是睡着了她也许就能休息一下了! “师父?”她很小声,很小声的问道。 没反应,她舔舔嘴唇,再次张口:“师父?你听到没?” 还是没反应,她看了看师父手中的那个长竹竿,想来师父已经睡熟,这长竹竿就不会打到自己身上了。她轻呼口气,打算直起身揉揉那发酸的双腿,谁知刚动一下,就觉得腿上一痛,接着就听到师父沉稳而严厉的声音:“专心专心!还早着呢!怎么就想着偷懒?” “可是,我已经站了很长时间啊!”白仙衣委屈的噘起嘴,这个师父和以前那个疯子姐姐差太远了。 “要想练好武艺,首先要打好基础!”方拓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冲徒弟笑了笑:“你以后会习惯的!”接着手中竹竿将白仙衣的双脚又分开些:“接着练吧!我叫你停,才能休息!” “哦!”白仙衣嘟囔一声,接着和疲劳战斗起来。 方拓再次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这些日子,她一直琢磨寒风留下来的武功秘诀。《驭剑歌》和《惊鸿诀》,那《驭剑歌》很好懂,是一种剑法,她已经差不多掌握了,就是后面的几个杀招,太过阳刚霸道,不适合她的体质习练。至于《惊鸿诀》则深奥难懂,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大概推测是一种阐述天道的口诀。 “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以自然为正,自然者不为自然也!”这个好像是庄子的句子。他还多少知道一些。但是:“玄冥者,所以名无而非无也,敞然俱得,泯然无迹!”这又是什么意思?而且句子之间排列杂乱,似乎一点关联都没有,根本无从察起,也亏得她记忆力超群,要不然背都能给弄昏了! “不懂啊!不懂!”方拓轻叹口气,索性睁开眼睛站起来,不再考虑那让人头疼的口诀,看了看徒弟,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休息了!” “好啊!”白仙衣瞬间将疲惫全部甩开了,欢呼一声就冲了出去。 方拓好笑的看这她远去的背影,如果练武有玩耍的一半精神,白仙衣现在就能练剑了!突然想起自己徒弟还没有武器,而自己答应给的见面礼也没个影子,再次叹口气,自己得想办法搞到才行。可是,钱哪来呢?向师伯要?摇摇头,不行!向冷幕白他们借?她又摇摇头!最后还是想到一个办法,双眼不由一亮…… “是你?”耶律芳站在驿馆的院子里,冲着立在墙头的惊呼道。 “是我!”方拓笑了起来:“小妹妹,没想到你还认得我!”耶律芳就是那天在城外被自己装鬼吓晕的刁蛮少女。 “你,你想干什么?”耶律芳那天算是被吓怕了!她也聪明,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态度也就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蛮横无礼了! 方拓看她那惊恐的样子皱起眉头:“把耶律隆云叫来,就说老朋友来访!”隆云那小子没把自己和她是朋友的事情告诉她妹妹? “你要干什么?在这里胡来可是要杀头的!”耶律芳向身后退了两步! “呵呵!”方拓蹲在墙上,温和的笑道:“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胡说!”耶律芳反驳道:“朋友来见面有这跳墙的么?偷偷摸摸的一定不是好人!” 方拓无奈的摇摇头:“你既然认为我不是好人,怎么不叫人来抓我啊?是不是害怕了?” “我,我……我自己就能对付你!”耶律芳嘴硬道,她刚才实是害怕得忘了求救,现在看看四周,这院子确实只有两个人,心里更加慌乱了!方拓扬起嘴角,双脚轻点,就站到耶律芳的面前:“小妹妹,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对付我?”她不愿意和小姑娘纠缠,索性用点手段。 果然,耶律芳看她来到跟前,哭了起来,这哭声一下子引来大票的人。 “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撒野?”一帮契丹武士拿着武器冲了出来,其中一个大汉很有气势的大喝道,可惜,他在看清楚方拓长相的时候倒抽口凉气,和身后的十几人不约而同的,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把你们主子叫出来!”方拓负手而立,傲然说道。面对这些让人讨厌的嘴脸,她可不会客气! “阿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隆云这时候“刚好”走了出来,看到方拓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道。 “我来找你下棋!”方拓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 “将军!”方拓将棋子往前走了一步,接着浅浅一笑,伸出一支手:“不好意思!五十两银子!” 隆云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拿出一锭金子,狠狠的放在她手里:“给你!真那么缺钱?” “是啊!”方拓笑呵呵的收起钱,接着摆棋子:“春节将至,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只好想办法赚了!” “那你也不用欺负我啊?余文杰不是大财主吗?你直接找他要不就得了?”隆云撇撇嘴。 方拓笑道:“这样赚钱才是我自己的!” “那我给你几千两得了!”隆云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方拓,缓缓说道:“枢密使府不发月例银子?” “我这算是寄人篱下!即便他们对我再好,也会不自在吧?”方拓仍然低头摆着棋子,随口说:“钱,真是奇怪的东西!想当年三餐不济,只能吃馒头咸菜,放十两银子到我面前,我都会流口水,现在……”顿了顿,看看摆好的棋子,催促道:“下棋,下棋!我中午之前必须买东西回去!” 隆云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硬生生把嗓子里的话咽下去。强自牵动嘴角:“敢情你是为了这个才特意来找我下棋的啊?我还以为真的是要来见见老朋友的呢!” “也算是吧!”方拓抬眼看了看他:“你不也是没去见我?” “枢密使大人和我可算是死对头,我到他家去?不想活了?”隆云苦笑道。 “所以啊!我特意跳墙来了!”方拓用手指敲了敲棋盘:“我下了!”说完,就走了当头炮,她下棋一向都是这样,每把必走这老步子。 隆云不再说话,也走了当头炮,一副对着干的架势,他喜欢进攻,喜欢拼杀,喜欢在战场争取主动。 “听说你还带兵打仗,这棋艺怎么会一点进步都没有?”走了几步,方拓摇了摇头。 “你管我?棋艺和打仗有关系吗?”隆云嘟囔着说:“我可是打了不少的胜仗!” 方拓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棋盘上! 隆云吃子,必将自己的子咂在对方子的头上,咂完了才心满意足的将“吃”掉的子从下面提出来放在一旁。 方拓不然,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用自己的子将对方的子一推,便取而代之,然后再像打扫战场似的将对方被“吃”掉的子丢到一边。 “我说,哪天你化妆和我同游汴京怎么样?”下了一半,隆云突然提议道。 “好啊!”方拓喝了口婢女送来的热茶:“不过冬天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真是繁华,比我们燕京热闹多了!”隆云抬起一只眼睛,望着她:“中原还真是富足啊!” “有道是‘画山不画海上山,山在杳霭飞云间。画水不画沧江水,水在波涛烟云里。不如画作汴京图,汴京富丽天下无!’啊!”方拓扬起眉毛:“你下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有入侵中原的野心!”她在“误会”两个字上加重的语气,手却没有停下,用马将对方的炮吃掉。 “我要是确实有这种想法呢?”隆云哈哈一笑,豪气万丈的说:“别忘了,我毕竟是契丹国的王爷,要说没有野心,那是骗人的!”他突然向前倾斜身体,直视着方拓的脸,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欢愉的口气打趣说:“我若是带兵占领中原,你会怎么办?像其他汉人一样反抗到底?” 方拓微微一笑:“你根本不可能侵入中原,大宋的将领再无能,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再说,也要看你们契丹的国力能不能支持下去!”她顿了顿:“你也活不到大宋向契丹称臣进贡的时候!” “听你的口气,你很肯定我们灭不了大宋,而且……”隆云皱起眉头:“大宋能向我们称臣?很奇怪,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有……” “我没有你说的预言能力!”方拓断然的挥挥手:“我也是听来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要不然我和你翻脸!”她现在很后悔自己一时的多嘴! 隆云无奈的摇摇头。 “这棋!”过了一会儿,方拓突然直起身子,抱住手臂,眼睛紧紧盯着隆云惊讶的眼睛,冷冷的吐出剩下两个字:“很怪!” “怪?”隆云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赢得很精彩么?” “算了!”方拓抬头看了看屋顶,长长的叹息一声,站了起来。 “不下了?”隆云的口气有些遗憾:“我下次一定会打败你的!” “哈!”方拓笑了一声,那笑容有些惨然:“我该走了!” “给你银子!”隆云又拿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这回倒显得心甘情愿。 方拓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钱,算是我借的!”却没有接金子,一个闪身跳到墙上去,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谁赢了?”耶律芳这时候走进来,看到屋里只有大哥一个人,问道。 “五把!全胜!” “你又赢了?”耶律芳在方拓刚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是她赢了!”隆云看着方拓消失的方向笑了起来。 “那你还那么开心?”耶律芳白了大哥一眼:“你不是自称小棋圣么?怎么会赢不过她?” 隆云坐回座位,拿起自己的棋子,啪啪啪走了几步,竟一步一步的将方拓的棋子逼死,最后将军,对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真搞不懂你们!”耶律芳看着棋局,拧紧了她的小眉毛。 “小丫头懂什么?”隆云悠闲的喝了口茶,看了看窗外,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啊! 第三十五章 世事本如此 “师兄!热闹了!” 方拓心事重重的跨进院子,顾文宇就迎面赶来,拉着她就往里面跑。 “什么事情?”方拓惊道。 “冷大哥的师父竟然找到这里,现在和咱们对上了!”顾文宇有些幸灾乐祸,边跑边说:“那老头真厉害,这样都能找到!” “疯剑客?”方拓眨眨眼:“等等,等等!冷幕白不是住在余文杰家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逃难逃到这里的!”顾文宇停下来指了指前面:“你看,就在前边!” “真的啊!”方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冷幕白神态萎靡地跪在一个头发脏乱的老人面前,而余文杰。方俊,白仙衣他们站在一旁,却谁也没说话,场中只能听到那老人粗狂又略带气愤的声音:“你个孽徒,我要将我一生所学教给你,有什么不好?说,你到底接不接我的衣钵?” 听到这句话,方拓险些笑出来,这年头,还有人逼徒弟学自己武功的,这师徒俩可真怪。 这时候,场中的冷幕白头也不抬,两臂垂着,木然的跪在地上:“不接!”两个字,冷冷淡淡,不含任何感情。 “你!!”疯剑客气得直抓自己的胡子,那原本就不整洁的须发被他弄得一塌糊涂,乱糟糟的:“怎么有你这种不孝徒弟?我,我……” “师父!”冷幕白此时再没有当初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徒弟曾发毒誓,今生再不用剑!您就不要逼我了!” “我当初见你可怜,供你吃,给你穿,还叫你武功,怎么?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我这个师父了?”疯剑客说着竟然像怨妇一样抹起眼泪来:“老子平生就两个徒弟,你师弟一心从文,最后怎么样?武功不高,让人给宰了!宰了!”后面那“宰了”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吼着说出来的:“你,你,你……”他连说几个你字,似乎是接不下去了,转头看看,猛地抽出背后的长剑,手持剑刃,将剑柄冲徒弟递了过去:“这不比你那破扇子好?你天生就是练剑的,没了剑,你什么也做不成,听话,只要碰一下,师父压箱底的武功,不,是一身修为,全是你的!你碰啊!你碰啊!” 可惜,无论他怎么劝,冷幕白就是不为所动,疯剑客看他这样,一把抱住徒弟,口带哀求道:“师父求你,用剑吧!啊?” 看到这里,方拓实在不忍心,想要劝说几句,肩膀却被走过来的师伯方俊抓住了:“这是人家师门内部的事情,别人不能插手!” “可是……”方拓想要反驳什么,却对上方俊那冷厉的目光,她的心一抖,转头看了看快要痛哭的疯剑客,一直盯着地面的冷幕白,让这两人就这么耗下去?不成!想到这里,她挣脱开方俊的手,大步的走向场中心。 疯剑客听到脚步声,抬头看来,正好见到方拓。大吃一惊,那剑脱手掉到地上:“你,你!” “前辈!”方拓小心地猫下腰:“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 谁知疯剑客竟然再不理会徒弟,惊叫一声,跳上屋顶,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人!”方拓捡起地上掉落的宝剑:“还剑客呢,连剑都不要了!” “疯剑客!不疯怎么叫疯剑客呢?”余文杰插口道:“早知道别人一说话就能让他走,我早就喊百八十人来助威了!真是!那老头在这里可真不自在!”他边说边扶起了冷幕白:“我说你还坚持什么?早依了他,你早就是绝顶高手了!” 冷幕白苦笑不语,面容惨淡。 “冰儿!”方俊对方拓的举动非常不满,却碍于其他人在场,只得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忿忿的甩手而去。 方拓咬咬嘴唇,也跟着叹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冲冷幕白强笑道:“幕白兄,你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解释啊?” *********************************************** “我七岁开始练剑,十七岁成名。以后就接连挑战各大剑手,一年间,丧生在我剑下的人不计其数!”冷幕白眼睛紧紧盯着桌上的酒壶,他的声音里满是痛苦和无奈:“就在我一直以为,我的生活就应该是那样,为了追求武道,一切都可以舍去,良心,人性什么都可以不要!谁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仰头将杯里的酒倒入口中,似乎他吞下的不是酒,而是过去那段辛酸的回忆,一手持杯,颤抖着,形成一个独特的姿势,好似在忏悔。 方拓一言不发的给他斟满了酒,她知道,这时候,酒才是最好的调剂品。此时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人,余文杰不想小孩子听到冷幕白的经历,所以带着顾文宇他们出去逛街了! “那一年,那一年……”冷幕白的瞳孔,放大,再放大,他盯着的酒壶似乎成了一件异常恐怖的东西,让他的身子整个颤栗起来,狠狠的倒了口酒:“有一个在成都府相当有名的剑客,人称快剑的家伙,他有一个美丽的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那一天,我的战书到了!那快剑竟然因为妻女的关系,退却了!”他抬起头,看向方拓:“你知道,那时候我的战书是没有人能够逃避的!虽然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是他们给了我一个外号,阎罗剑!阎罗剑!我的战书就是阎王贴,和我决斗,输了,死!逃,更要死!约战那天我等了很久之后,很生气,所以,我就追了上去!他们太傻,以为单纯的逃跑就能逃过阎罗剑的追杀,哈哈!”他突然大笑起来:“我追上去,先杀了他的妻子,又杀了他的女儿!”说着说着,冷幕白竟然哭了起来:“3岁的小孩!在我的剑下苦苦挣扎,是的,苦苦挣扎,我没有一剑杀死她,我要用这个小女孩逼她父亲和我比武,我先斩了她的右臂,再……”他颤抖的手又拿起了酒杯。 “幕白兄!”方拓皱起眉头,伸手捂住了那酒杯:“你喝多了!” “我没有!”冷幕白啪的拍响了桌子,将脸凑到方拓的眼前,咬着牙狠狠地说道:“那快剑终于和我决斗了,那一场,我败了,可是他没有杀我!”他喘着粗气,呼吸异常的急促起来:“他说:‘我可怜你,你是个可怜人!’说完,他就抱着妻子的尸体和只剩半口气的女儿,走了,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他竟然放过我这个仇人,走了!”他颓废的坐了下去,身体压得很低,将脸埋在了桌子上。 方拓长长的叹口气,这个时候,她实在不知道怎样安抚冷幕白,她后悔,不该提起这件事情啊! “我一直躺着,想了很久,很久!”冷幕白突然直起身子,这一次,他的语气神态都是异常的平静,完全不似先前那副样子:“我决定重新做回我自己!我就找到了我的师父……”他突然笑了起来,那是解脱般的笑容,浮现在他那俊美的脸上,是那么的和谐柔美,象一抹春风,扫平了这个空间所有的阴谧和昏暗,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两人之间,屋子又亮了起来,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亮堂:“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的师父可是很严肃的,听说我要放弃用剑,非得和我比一场,只要我能伤到他,便依了我。在华山,我伤痕累累,却还是刺伤他一剑,从此,我再不用剑,这世上少了阎罗剑,多了个惜花公子。而我的师父,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有了疯剑客这个称号!” “那你想开了吗?”方拓也跟着舒了口气。 “还差一点!”冷幕白神秘的眨眨眼,嘴角的笑意更是迷人:“说实在的,我师父那修为我还不在乎,现在只是不想用剑而已!惜花公子!多好的名头,我的红粉知己遍布天下,不必一生追求武道那死气沉沉的日子更快活?” “真的吗?”方拓有些怀疑。这人变得也太快了点! “你爱信不信!不过……”冷幕白白了她一眼,又喃喃说道:“我想,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还是会用剑的!”这句话更像是自己对自己说的!说完这句,他就只是直愣愣的看向窗外,似乎那里有什么美好的事物在吸引着他。 方拓浅浅笑了一下,也不再说话,跟着他看向窗外,她发现,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美,即便是冰雪覆盖,也总有春暖花开的一天…… *************** “或许没个人都有难以启齿的秘密吧!那样的人,竟然会有如此悲痛的过去。”方拓枕着双手躺在屋顶的瓦面上,抬头看着天上如勾的月亮。她又想起冷幕白白天的表现。 “你又在发什么感慨?”一道清朗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你不也是没睡?”方拓抬高眼睛,让冷幕白那潇洒俊逸的身影倒着投在自己的瞳孔上:“你师父不是出城了么?你怎么还赖着不走?想白吃白喝啊?” 冷幕白笑道:“可是你师伯非要留下我讨论什么古玩字画的!”他坐到方拓的旁边:“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朋友?如此小气!才住一晚,你就想赶我走了?”说完还做作的叹口气。 “你可以去找那些红颜知己啊!”方拓被他的话逗乐了:“她们会很高兴招待你的!总好过在这里呆着无聊!”说实话,枢密使府可有够沉闷的,什么都有规矩。 “商女无情啊!”冷幕白也学着她的样子躺下来:“如果我给她们银子,想来她们会更高兴的!” “你不是有很多钱吗?”方拓转头看向他:“商女无情?这话可不像是惜花公子会说的啊!” “人总有厌倦的时候!”冷幕白看向天上隐在月光中的那几片云彩。 “厌倦啊!”方拓叹口气,仔细研究起月亮旁边那一圈圈的光晕:“我对什么事情都厌倦,可又不得不面对!是不是疯了才能摆脱呢?” “有些事情是逃不开的!哈!你还在这些做什么?”冷幕白舔舔嘴唇:“我还以为你真的想开了!” “想开了!不等于忘记啊!”方拓猛咳起来。 “你可要注意身体啊!”冷幕白关心道:“明明身子不好,却还是在这里吹冷风!” “武功是拿来做什么的?”方拓坐起身,朝好友撇了撇嘴。 “这话到不假!”冷幕白苦笑一下,伸展开双手:“可也不能随便折腾啊!”接着他也坐了起来:“对了,看白天的情形,我师父似乎很怕你,你一出面,他就跑了!” “怎么可能?”方拓哂道:“我有这么恐怖?” “也许你像什么人也说不定啊!”冷幕白想了想,意味深长的说道。 “像什么人?”方拓愣了一下,手摸向胸口,也许该好好问一问才是。 冷幕白好笑的打量着她:“也许像我师父的旧情人!要不然他怎么看到就跑?”话中满是调侃的意味儿:“不过你可以利用这点,也许,这样你的辈分可就大了!我还得改口叫你师娘呢!” “你说谁?”方拓无声地笑了两声,接着抬起拳头:“找死啊?敢这么说我?”抡拳就砸想冷幕白的胸口:“看我的铁砂拳!” “啊!”冷幕白应付似的拦住她的手,口中装模作样的惨叫一声。 “嘿嘿!”这么一来,方拓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又抡起另外一个拳头,想要砸上去的,胸口却觉得烦闷,一个不注意,便趴到了对方的身上。 看着冷幕白突然涨红的脸,方拓觉得尴尬,讪讪一笑,刚要起身,却听得底下一声爆喝:“你们在做什么?”他们的动作一下子僵在那里。 转头一看,师伯方俊正一脸怒容的望着这里,脸上的肌肉还在微微颤动着。 方拓和冷幕白对视,接着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轻轻的说道:“这下麻烦了!” *************** 方拓站在书桌前,执笔的手却久久没有落下,她现在可是满怀心事阿! 她心里有些庆幸,师伯又被叫到皇宫去了,昨晚没找自己算账,那可算是最大的失算,自己兴许能躲过一劫,如果他被皇帝老儿为难的够呛更好,那样就没工夫找自己了!冷幕白估计要卷包袱走人了,也许短时间内会成为府中最不欢迎的人,真可怜!她叹口气,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宣纸上。 刚画完一幅画,婉茹便推门而入,将茶水放到了桌上:“姑娘,喝茶吧!” “我都说不要你伺候我了!”方拓看到她,温和的笑了一下,接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好茶!” “这是我的本分啊!”婉茹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床上随意摆放的书本收拢起来:“还说不用我!可你看,才几天功夫,这房间就乱成这样了!” “那,那些东西我自己会收拾的!”方拓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也没顾着收拾房间。“我来吧!”她走上前,也跟着收拾起来。但是,她双手接触书本的刹那,身子突地顿住,眼神间更是多了份恍惚。额头上,冷汗也冒了出来。 “姑娘,您怎么了?”婉茹看着她问道:“不是又……” “没什么!”方拓的眼中稍微恢复了神采,摇晃着头,扶着椅子坐下:“也许是太累了吧!”心中却一阵戚苦,又是这种烦人的感觉,又是这种迷糊头痛。这几日一切正常。她还真忘了自己是个“疯子”呢! “这里就有你收拾吧!麻烦你了!”她苦笑,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疯了。 “那就我来吧!您好好休息一下!”婉茹嫣然一笑,又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口中劝解道:“姑娘还是不要看这么多的书了!很累眼睛的!毕竟,你的病还没好!” 方拓自嘲的撇了撇嘴。 这时候,房门又被推开,却见方俊沉着脸走了进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冰儿,你随我来!”…… ************** “你以为我不会叫你来了吧?”方俊冷冷的看向低头喝茶的方拓,神色间竟有着几许厌恶。 方拓抬眼看了看师伯,又将头低了下去,这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 方俊指着吴莲的灵位,缓缓说道:“我的面子你可以不给!你姨妈的恩情和养育总不能不顾吧?”接着他的话越来越急促,口气越来越严厉:“你还不跪下!”最后这一声几乎是用吼着说的。 方拓犹豫了一下,终于面对灵位屈膝跪了下去。 方俊走回座位坐了下来:“你在江湖上怎么任性胡来我都不管!”他怒不可遏地用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但在这京城,你就不能如此淫荡胡闹!” “淫荡?”方拓猛地抬起头,惶恐的睁大眼睛,她的声音在发颤,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向作为竟然会和这两个字挂上钩! “当初你姨妈临死的时候,再三告诫,为了让你闯荡江湖更加方便,在文宇成年之前,绝不能将你们的关系宣扬出去!”方俊忿然的一挥手:“没想到你却如此胡闹!”他的目光渐渐冷峻:“竟然在屋顶上和冷幕白那个花花公子做出那等羞人的丑事!” 方拓的身子摊了下去,这时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 “你将文宇至于何地?将我这个师伯至于何地?将你姨妈至于何地!”方俊严厉的目光审视着她,口中厉声喝道:“你这不是淫荡是什么?” 方拓倍感屈辱,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弄到这个地步,她的眼睛望向地面,过了一会儿,她仰起头,静静的问道:“师伯所说的那个花花公子,是我的朋友!我自认为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更没有对不起师伯,对不起姨妈!有何过错?”声音很平静,但眸子却是空洞没有一丝色彩的,第一次见识到古人的这种世俗观念,就给她重重的一击,让她喘不过气来。 “还说没有?”方俊站起身,将椅子狠狠的甩在地上,怒声斥问:“昨天我可是亲眼所见,难道还有错?” 方拓也按耐不住站了起来,她用足所有的力气,仿佛是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打碎那样朝前方猛地挥了挥手:“就是错了!” “你那是什么态度?有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方俊满脸霜气,语气更是冷的像冰。 “师伯错了!”方拓挺直了腰身:“真相面前,无分大小!”她的脸上挂上了一层漠然,眼睛却紧紧盯着方俊的神色,过了一会儿,那眼里灰蒙蒙的雾气不见了,眸子澄澈起来:“师伯啊!昨晚太黑,您到底看到什么了呢?” “那种丑事你还有脸提出来吗?”方俊阴沉着脸,对于她的态度,他是怒从心起:“过去的你虽然顽皮,但还算是听话尊敬长辈,怎么出去几年,变成这个样子?” “丑事?”方拓笑了,那是嘲讽的笑容:“同朋友玩闹怎么会成了丑事?”她的语音不高:“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感情深的朋友?” “算了!”方俊看了她半晌,接着叹口气:“我不想在这件事情纠缠下去!也许我真的老了!”他转向吴莲的灵位:“面对这你姨妈的牌位,我希望你好好想一想,今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的事情不用别人来插手!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不为自己活一把!太不值了!”方拓咬住嘴唇,缓缓说道。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方俊抬头望向屋顶:“你的这些奇怪思想不知道哪里来的!你可明白?无论你和冷幕白有没有事情发生,若让别人看到,你的名声都毁了!” 方拓不由冷笑:“名声?我何尝在乎过这些玩意儿?” “你不在乎!”方俊猛地转身,面向她走了两步:“你是不在乎,文宇可在乎,我这个师伯也在乎!” 方拓苦笑摇头,外面人的风言风语她完全可以不管,但亲朋好友施加的压力她真的能适应么…… ************ 方拓走出房间,幽幽长叹口气。心情烦躁之极。疯病的困扰,方俊的逼迫,身份的尴尬!让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你在这里啊!”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方拓抬头,正好看到余文杰那带着灿烂笑容的脸。 “走!快去换衣服!”余文杰走到近前,拍了下她的肩膀。 “换什么衣服?”方拓楞了一下。 “你被你伯父训了吧?”余文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幕白都跟我说了,他被撵出去,估计你更是不好过!这不?我带你出去找点乐子!”接着哈哈大笑:“你愣什么?还不去换衣服?” “去哪啊?”方拓也笑起来。 “你不是吵着要看我的新娘子么?咱们就去找她!”余文杰挤了挤眼睛。 “找你‘老婆’还用我换衣服?”方拓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很正常啊! “换男装!”余文杰白了她一眼。 “哦!”方拓了然:“你是怕,我跟你在一起引起她的误会吧?明白明白!” “什么明白了?”余文杰的音量也提高了,瞪着眼睛道:“我会在乎这些?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哪?去参加汴京诗会!” “你老婆在那里?”方拓惊愕道。 “什么老婆不老婆的!这还不是呢!”难得的,余文杰脸上多了丝红润:“她可是京城才女,自然会出现在那里!那里可是名士聚集的地方啊!据说当今允许参加的女子就她一个,你若是不换男装,还真进不去呢!” 方拓闻言,先前的郁闷也一扫而光。哈哈笑了一声,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汴京诗会,很让人期待啊! ******************* 公告:本文到此,已经算是修改完成了!哈哈!下面的内容是全新的。大家要真的还是觉得旧版比较好的话……那我就真没折了! 以后,除了极少部分必要的情节外,正式版同旧版不会再有交集。 前几卷主要是描写方拓的心路历程。所以,主角会比较凄惨。 什么?第三卷就够惨的了?那算什么啊?我撇嘴!前三卷只是她自己折磨自己而已,后面才叫厉害的呢!通过近段时间的摸索,我又学会了n多虐待主角的招数。哈哈我要让她众叛亲离,万劫不复……算了,到时候再说吧!至于说第一章列出来的那些片断,有人说比较“不愉快”,其实也有“愉快”的情节,不过那时候没想好,现在想好了,我也不打算放出来,大家还是慢慢看吧! 第三十六章 落叶满空山 方拓跟着余文杰在城外步行了有些时候,才在一座小山下找到一道砌石山径。这小径蜿蜒盘旋,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林子里。 “这汴京诗会怎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方拓皱眉的看着脚下的路。 余文杰有些无奈道:“这些读书人,最会故弄玄虚了,还说什么僻静!”紧接着又露出一抹满带嘲讽的笑容:“也不知是谁出的这损注意,不是自己找罪受?这路不能通车马,往来也要耗费很长时间,他们那身板竟也受得了?不过里面的景致倒是好看。” 方拓摇了摇头,看来余文杰虽然也在读书,却还是在心眼里看不起那些手无付鸡之力的读书人。不过他说得到是不差,抬眼望去,这小路延伸到不远处的林子里,虽算不上陡峭,却很是细窄,当真通不得车马。若在穿暖花开的季节,倒也可能风景秀丽,现在?万物萧条,溯风虎啸,则显得有些凄冷了。而难得的是,径上的积雪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想来有人专门看顾。 这时候,他们已走近了一些,也发现了,那丛林子后,竟然有翘檐飞角,亭台楼阁隐在其中。 行了片刻,眼前豁然开朗,一座雅致的院落出现在面前。院子不大,依山林而立,门前流泉潺潺,架了一座小桥,桥头点点梅花争相怒放。梅花深处,便是开敞着的大门,一幢二层小楼伫立其中,走进大门,两旁便是丛丛林木,这林木虽然枯竭,却排落有序,上面积雪覆盖,宛若玉树,同之前所见大不相同,竟然丝毫不会损坏院落中的美感!整个布局合理别致。在梅花白雪的映衬下,处处都着清雅。 方拓挑了挑眉毛,冬日便是如此景色,若等到春暖花开,这里还不知会成为怎样一个仙境。 余文杰看到她的表情,笑了笑:“很意外吧?就算我这大老粗也觉得这里与众不同!”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贴子,交给门外站着的一位老者,拉着方拓走进了阁楼。 ***************** 一进阁楼,就迎面扑来一阵暖意。这座大厅装饰得高雅别致。最具特色的是没摆放桌椅,反而在两边铺着地席,加以精致的茶几。几盆炭火摆放在四周,却通风极好,轻易闻不到异味。 此时厅内几组席位上,大部分坐了人。二十多人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时而,低声轻笑,时而浅叹摇头。在这种气氛下,方拓二人也不觉受到了感染,脚步变得更为轻缓。两人武功不俗,此持刻意为之,那些厅中的人根本察觉到有人进来。只有一个灵秀的丫环盈盈出现,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逝,福身道:“二位贵客请随小婢来!”将他们引到一处在角落里空着的席位上,便转身离去。 余文杰看到她那诧异的神情,眨眼道:“我来过两次,门口那个只是管家。这里是众人闲聊之所。主人一般是不会出现的!这丫环只是负责安排座位,其他的事情,是不管的!茶水点心自己携带,却不能让仆人进入,端茶岛水的活计,必须自己动手!” “这到特别!”方拓来了精神,她没想到,在这古代,竟然还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地方:“这里的主人是谁?” 余文杰淡淡的道:“我来了两次,却始终未见到主人!传说是秦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低声的叹了口气。方拓挑高了眉毛,秦王,先帝赵匡胤之子,她是听说过的!等等!秦王?不会是那位小说中拿着金锏的八贤王吧? 余文杰却拉了她的胳膊:“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坐下?”接着,他看向大厅,带着奇怪的语气说:“今天真是冷清,那些名士才子们怎么没来?” 方拓愣了一下:“什么?他们不是么?” “跳梁小丑而已!”余文杰翘着嘴角:“这些人?名气不大,脾气不小,若是京城几大才子一到,恐怕只能当个陪衬!奇怪!她怎么会同这些人在一起?” 方拓脱了鞋,学余文杰的样子席地而坐。想起来此地的目的,遍转头打量起四周,终于,让她在斜对面的几上找到了那道窈窕的身影,身影的主人正与同坐的几位男子说着什么,不时掩嘴轻笑。 “那就是你老……未婚妻?”方拓推了推好友,却收到他那警告的眼神,将那句“老婆”咽回了肚子。 “没想到她早来了!”余文杰酸酸的叹了口气,也看到了那正聊得尽兴的女子,眼中却闪过一丝妒色,指着那女子身旁坐着的两人道:“那两人在京中还有些名气。难怪她会来了,原来由他们在!刚才还真没注意。”却没有介绍那两人的姓名。 看到好友这个样子,方拓暗自好笑。悄声说:“咱们过去打个招呼?你既然不愿意看到她同别人在一起,就上去分开他们!”说这就要站起来。 “不要!”余文杰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去了也是尴尬。”接着幽幽道:“咱们在这里看着她便好了!”话语中满是惆怅,神色间更有着浓浓的沮丧。 “这可不像你!”方拓闻言愣住了,在她印象中,余文杰一向敢做敢为,可从未这般收起了先前玩虐的心思,皱眉道:“先不论你们是否有婚约,你喜欢她,便要努力去争取,你这个样子,她怎么会瞧得上你?再说,看着自己爱人同别人有说有笑,你心里舒服吗?” “我又不会诗文,去了不是自找没趣?”余文杰苦笑两声,那样子,明显是吃过了苦头。 方拓叹口气,打算重新坐下,这时候,却隐约间听到不远处余文杰的名字,运功到耳,才知道有不少人在谈论余文杰的婚事。而听那语气,均是满带不屑,想来,他们对这桩婚事笔之婚姻的正主还要不满意。 方拓看到了余文杰那双充盈着无奈的眸子,一阵气恼,愤然而起:“吃了亏就在别的地方找回来啊?”她甩甩袖子,不觉提高了音量:“平时看你像个人样,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轻易退缩了?还驭风公子呢!”大口喘着气,又补充道:“真她妈窝囊!你哪一点比不上那些穷酸?” 此言一处,在厅中传得响亮,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那些人看到满面尴尬的余文杰,脸上便多了一丝了然和不屑。 “粗鲁!”其中一白面书生瞥了眼方拓,骂道:“怎么会放这样的人进来?真是扫兴!”他任何掩饰的意思,说话的声音竟然越来越高。 此时,又有人接声道:“驭风公子成名在庙堂之外,他的朋友,想来也是那种‘好汉’吧!咱们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说了他也不懂。”这次说话的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儒生。话里满带着嘲讽。 那余文杰的未婚妻也注意到这里的情形,朝这里望来,目光在触及余文杰的刹那,变了一下,接着便扭过头去,似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仍旧面带笑意,饮着手中的茶水。 方拓闻言转头,淡淡的视线扫视着众人的脸色。也看到了那女子的正面。还真是个美女,“眉似春山山更秀,眼若秋水水更明”“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还有什么“袅娜腰肢纤纤手,足屉金鞋步步香。”这些句子根本不足以形容江紫云的美丽。也难怪那么粗线条的余文杰会如此痴迷了!可是,眼高于顶也就算了,自己未婚夫被人如此讥笑,她不但不帮衬一下,反而还如此高兴!有些过分了!心中如是想,对那女子的印象也减了三分。 接着,她看向那女子同坐的两人,适才讥讽之言便是由他们发出的。 那两人被她那眼神盯得发毛,不觉有些慌张,那白面书生道:“你盯着我们做什么?” 方拓翘起嘴角,冷冷一笑,挣开余文杰拉着自己的手。报拳道:“小弟初来汴京,闻得兄长余文杰的未婚妻子经常来此会见‘所谓’的京城名士,一时好奇,便央求着文杰兄带我见识见识,只是没想到……”她斜睨着对方,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京城名士?不过如此!”她有意的在“所谓”上加重了语气,到“不过”之时,更是拉得老长。一听便能知道里面的意思。 “哼!京城名士!那也只是别人夸奖!我等可不敢愧受!”那白面书生撇了撇嘴:“只是,兄台那句‘不过如此’是什么意思?” “要我解释一下么?”方拓穿上鞋,上前两步,昂然道:“方才在下言语确有不适之处,却与他人无半点关系,两位朝我来也罢了!却无故扯我文杰兄进来,是什么居心?在他未婚妻面前更是语带讥讽,又是什么意思?” 白面书生瞥了身旁女子一眼,浅浅一笑,狡辩道:“兄台与驭风公子同席而坐,适才那……”他看着方拓:“‘粗鲁’之言来得突然,我们未曾分辨,倒也不妥!” 方拓心地叹气,你就事论事也就算了,偏偏还将余文杰带到里面去,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刚要说什么,旁边却又有声音传来:“至于说未婚妻子!江紫虽与驭风公子有了婚约吗?我怎么没听过?”正是方才那黄脸儒生。 而周围更是响起了附和声:“这余文杰怎么配得上江紫姑娘?” “……俗话说蛇鼠一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位仁兄张得到是俊俏,只是言语间实在粗俗,而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余文杰能好到哪去?” “刘兄不能这么说,这余公子家产丰厚,在江湖上还有很大的名头,驭风公子,谁人不知啊?怎么会屈就了江小姐?”虽如此说,但那人语气中却满是调侃嘲讽的意味。 “呸!江姑娘文采相貌在这京城堪称一绝,他一个商贾算得什么?有功名否?有才学否?一介粗莽武夫而已,要是没他那老子,他算得什么东西?” “是啊!有个掌权的老子真是好!” “够了!”角落中余文杰的面色越来越黑,终是忍不住,爆喝一声站了起来。他身旁诸人不敌其霸道气势,纷纷躲避。 “你做什么?要在这里动粗么?” “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够了!老子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信不信我拆了这里?”余文杰哪受过这样的气,此时面目通红,操起了一张茶几就要去冲上去。 “果然是江湖草莽,粗鄙不文,这话一点没错!” “真敢动武不成?到时你老子再有权,也保不了你!” “妈呀!余文杰杀人啦!” “快来人!还不把这两个人赶出去?” 那些人慌张的躲避着他,口中却兀自不停。风言风语更是接二连三的传至。那江紫听到众人所言,在脸上也露出愠意,只不知是因为这些人说话没有遮拦,涉及到了自己,还是因为余文杰这个未婚夫暴躁的行径。 方拓用力将暴怒中的余文杰拉到一旁,冷目注视厅中众人,此时,她已经失去了初次光顾汴京诗会的兴奋,只觉得失望。这帮人如此没有风度,那些所谓的京城才子,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恨不得立刻走开,不过,怎也得找回这个面子。 “看我的!”她神秘的冲余文杰笑了笑,便走上前去。 在众多谩骂声中,方拓却丝毫不影响,举手投足间,已经恢复了往日淡定的气质,缓步走到大厅中央,昂起头,负着双手,傲然而立。 虽然只是一个人站在那里,但那镇定身形给众人的压力却是无比的巨大。场中形式立时逆转。不知不觉间,大厅中已是落针可闻。 方拓观赏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待厅中静下,才牵动嘴角,抬起手,鼓起掌来:“精彩,真是精彩!总算见到各位‘名士’的真风采了。”接着,她对着江紫,笑了笑:“真性真情,毫不做作,各位真是风流人物,小弟佩服的紧啊!” 那江紫没有言语,而她身旁那两人,更是低声叹气,想是也对众人有所不满。 方拓没再理会他们,而是快速转过身,对着众人道:“余文杰同江姑娘的婚约,公平与否,他们是否满意,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你们乱插什么嘴?有什么理由在旁胡言乱语?至于什么江湖草莽,粗鄙不文,书要再读!”她回身,大有深意的看了已然变色的江紫一眼,接着又说:“看不起我们练武之人是不是?可若没有武人,你们还有闲情坐在这里喝茶聊天,开什么诗会?早脑袋搬家了!不信?契丹在边界蠢蠢欲动,随时会南下攻来,没有武人拼死拼活,你们拎着棍子去抵挡契丹的骑兵?恐怕……”她斜眼瞥着众人那白净厚实的手:“恐怕你们连鸡都杀不死吧?各位大爷,菜刀提得起来么?很沉的,不行?那就老实在家带孩子吧!”她其实是在偷换概念,军中之人同江湖流氓,这差别可大了。不过他可不管这些,只要说起来好听就成了。 “噗哧!”却是那江紫听她说的有趣,笑出声来。而边上的余文杰则摇头叹气,那原本通红躁怒的脸上次是却挂起了浓浓的笑意。 “你,你!”人群中,有人指着方拓的鼻子,却是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方拓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冷却下来,她高声道:“你们不是瞧不起武人么?先帝是不是武人?当今皇上是不是武人?没有这些武人,何来眼下这太平江山?”语气越发的严厉。 “事有分工,武能安邦定国,这话不假,但我等读书之人就无半点用处?当然,我等并未瞧不起武人,恐怕你是误会了!方才众人行事虽有不妥,却无贬低武人之处,只是……”先前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黄脸儒生站了起来,看了眼众人的脸色,解围道:“眼下天下太平,那些江湖人士却整日只知喊打喊杀,扰乱百姓平静。我等所言江湖草莽,正是此等人。至于什么契丹南下的事情,兄台的话未免夸张!” “得却夸张!不过……”方拓不屑的瞥着他们:“你们当然不会各个人头搬家,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你们可以为契丹效力嘛!历史上众多卖国贼里,可多数都是读书人啊!” “胡说八道!”那黄脸儒生做色道:“那些人是读书不错!可也不能一言盖之,闻你所言,也是读过书的!怎的这般不讲道理?”一旁众人也是怒形于色。 “那我错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方拓深施一礼,却又立即抬起头,大声道:“可是刚才在下只是说了句粗话,你们就将我等归入到江湖草莽中去了。这又是什么道理?” 那黄脸儒生撇了撇嘴,看向余文杰,那意思却不言而喻。而旁边有人沉不住气,附声道:“稍有不合,便要大打出手,这驭风公子不是江湖草莽,又有谁是?在这诗会清雅之所,你口出粗鲁之语,有辱斯文,你不是江湖草莽,又有谁是?况且,你们也不是战场上杀敌立功的武人,正日只知道打杀斗狠,你们不是江湖草莽,又有谁是?” 方拓却不生气,只是淡然道:“我兄弟是直肠子,被你们这么侮辱,有些怒气也是正常!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你们扪心自问,谁没有生气的时候?难道你气极了,只是指着别人的鼻子骂街不成?那不是男人,那是泼妇!”她是一定要在这里将余文杰在江紫心目中的印象逆转过来的,于是提高了音量:“江湖草莽?你们看到的也只是一帮流氓而已,江湖上难道就没有好人了?军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士们,有多少出身草莽?市井间传闻的众多人物里,又有多少侠客的存在。他们行侠仗义的事情,你们了解多少?不知道?那是你们粗陋寡闻。就拿文杰兄来说,他是驭风公子,可也有人说他是侠少,侠少?什么意思懂不懂?不是能打,而是因为他行侠仗义,风……”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年少多金!你们可以问问他,他救过多少人?做了多少好事儿?协助官府办了多少案子?你们怎好意思嘲笑他?”说话间,却有些恍惚,自己这几个兄弟里,也就余文杰侠名在外,做了多少好事,还真的没人告诉她。侠士?真的存在么?当然,此刻,万万不能这么说的。 话音落下,四旁便想起了阵阵交谈议论声。而余文杰只是一言不发的怔怔望着她,目中幽暗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平复下心情,方拓看了看那眼神有些迷惘的江紫,看来目的达到了!舔了舔嘴唇:“至于说我有辱斯文,那也有些冤枉了!你们哪个没有骂过人啊?更何况我只是说了句粗口而已。难道这也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证?” “好啦!好啦!”一旁有人解围了:“今天是诗会,就不要再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是啊,是啊!谈风弄月,岂不美哉?” “这位公子。”那江紫站起身。对方拓施礼道:“公子方才之言,让江紫所获良多!在此谢过!” 方拓连道不敢。 江紫却又指着旁边的一张空席,说道:“看样子公子也是读书之人,不如坐在这里,谈文论诗如何?”说着,好似不经意间,眼睛望向余文杰。 “在下学问浅薄,难等大雅之堂!这等雅事,是做不来的!而文杰兄也有要事处理,就此别过了!”说完,拽着还有些不舍得余文杰就朝外走。 “我又有什么事情要处理?”余文杰凑道她跟前,大惑不解,同时回头留恋的看了江紫身旁那张席为一眼。有些可惜道:“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当然,他没忘了将声音压低。 “笨蛋!”方拓才发现余文杰这么笨,拉着他走出房门,才小声道:“再不走,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形象就又完了!去和人家比诗词?你傻啊?” 刚说完,却听得屋内一声讥讽:“还不是一介武夫?一听到诗词便跑!那还来这里做什么?真是扫兴!” 方拓只觉气闷,这些混蛋还真是死性不改,当下运足功力,朗声道:“在下三岁读书,也读了十多年,无奈越读越是糊涂,只能当一武夫。却好过某些人,只会在人背后嚼舌头。这书,不读也罢!”声音透过墙壁门窗,直直的传了进去。 厅中众人闻言一惊,等感应过来,才见方才那说话之人竟直挺挺躺到了地上,探了探鼻息,竟是晕了过去。 “这是什么妖法?” “切!这是内功,没见识!他是被震晕的!” “真如传说中的那样,杀人于千里之外,伤人于无形啊!”众人正在感叹,却又听那洪亮的声音道:“江湖中,便没有诗人了么?哈哈!”笑声作罢,又有吟唱声传来:“诗解穷人我未空,想因诗尚不曾工。熊鱼自笑贪心甚,既要工诗又怕穷……读书万卷真须破,念佛千声好是空。多少英雄齐下泪,一生缠死笔头中。”渐渐的,细微不可闻。 众人惊诧莫名,连忙赶了出去。只见余文杰伫立在桥头梅花中,那方才出言的却是不见了。 “刚刚那人是谁?”白面书生忍不住好奇,拉住余文杰。 “他啊!”余文杰眼带笑意:“他是方拓,踏歌公子方拓!”说完,便一个纵身跃到朵朵梅花之中,对众人略一报拳:“在下告辞了!”身子旋转,又飘浮而起,姿势利落,洒脱飘逸,几个起落间便没了踪影,只留下瞠目结舌的人们和满院子的感叹。 那白面书生哪见过这等轻功?大张的嘴巴好容易才收拢,看了眼身旁怔怔出神的江紫,低叹一声:“踏歌公子,驭风公子,好个出色的人啊!这就是江湖人么?”…… ******************* 山脚下 “阿拓!你肚子里的货不少麻!你没看那些人的脸色!哈哈!过瘾,今天总算出了口恶心!”余文杰得意的哈哈大笑。但他刚笑两声,脖领便被人揪住了。 “下次别找我!”方拓额头青筋毕露,神色更是凶狠异常,她拽住对方的领子使劲摇晃:“你追女人的事情也要我帮忙?看你那熊样!窝囊死了!还要打人家?你打啊?真不知道这些年的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一点忍耐力也没长。要不是我,要不是我你还想娶老婆?打光棍去吧!” 余文杰只是神秘的笑笑,却不言语! “我才发现你原来这么笨!”方拓无奈的松开了手:“还好有我在,想来你已经在江紫的心理留下深刻印象了!” “亏得有你!”余文杰对她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发现,原来你的嘴比冷幕白那混蛋还要厉害啊!那样以后动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方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可以!不过,这种追女人的事情可不要找我!今天累死了!” “当然不会找你了!”余文杰翘起嘴角:“你今天太抢眼了!若是多来几次,恐怕我……老婆就不要我,同你跑了!” “说得我好像冷幕白一样!我才不是他这种祸害!”方拓笑了,甩了甩手。 “你们都是祸害!”余文杰哈哈一笑,拍着她的肩膀,又道:“我看你心情好不少,幕白的话果然不错!走吧!咱们回去吃饭!”说着,便转身朝京城的方向走。 “谢谢!”方拓冲好友的背影突然说道。她语气很淡,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感激在里面。 “谢什么?不是朋友么?”余文杰身子顿了顿,转过头,那凤眼眯在一起,更是迷人了……—— 这章不太满意!不过,呵呵!我很累了阿! 不改不知道,一改吓一跳,原来过去我写了那么多的错字啊!改的都头疼!希望以后会好一些吧! 前几天开始,胸口像撕裂的一样疼痛,很是难受。去医院,大夫说太累了!我不解,最后才弄明白,原来是坐在电脑前面太累了!哈哈!现在只能靠药物缓解疼痛,睡觉翻身都会让我惨叫,哎!前段时间因车祸而伤到的腿还打着石膏,又添新症,我怎么活啊!凄惨啊!你们说,我都这样了,主角还能好受么?要不然我心里不平衡! 至于说修改,旧文确实有太多硬伤,让我很难发挥出来,难得有了时间,不用浪费嘛!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快改完!大家不觉得最近我很勤快么? 第三十七章 原来不相识 “你完全没有必要同那些穷酸比较啊!你身上的优点,我不信别人看不出来!”回到城里,方拓与余文杰随便找了个清静的饭馆,入座之后,他们依旧在讨论这个话题:“何必要自讨苦吃,念什么诗,作什么赋啊?” 余文杰给她到了一杯酒,却并不言语。 方拓抬眼看他,犹豫片刻又道:“文杰,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那么生份做什么?你直说便是!” “依我说,这个江紫姑娘,不要也罢!”方拓一口饮干了杯中之酒,才说道。她没有丝毫干涉朋友感情的意思。只是那个江紫今天的表现实在太让人失望,余文杰娶了她,只怕将来要吃不少苦头。 谁知道余文杰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打从下山,你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他将目光转向窗外,轻声叹息一声,接着道:“这话不只你一个人说过,朋友家人也告诫过很多遍!其实,你们恐怕都不清楚我和她真正的关系吧?你一定在想她眼高于顶,哎!那也只是针对我一人罢了!今日你没看到她对别人都是有说有笑么?”他眼中渐露茫然之色,陷入了回忆当中:“六年前,我受了很重的伤,幸好一位好心人收留,那好心人姓江,在那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三个月,也认识了江叔叔十六岁的女儿。但是,只过了三个月,仇家便追踪而至……”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慢慢的抿着酒:“那好心人便是江紫的父亲,当时,他家被团团围住了。还好!那时候我伤势虽重,却也能拿起刀来。”一仰头,将酒全部倒入喉咙里,才又道:“那些人,我杀了,全杀了!当着江叔叔那女儿的面,将那些人杀的一个不剩!”他淡淡的笑,眼底却留露出一抹苦涩。 “所以,她害怕你了?”方拓重新递给他一杯酒。 “是啊!那时我真的很可怕吧!”余文杰扯着嘴:“她看了我当场就吓哭出来,现在好多了,起码能面对我!” “那你还要娶她?”方拓皱眉,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挑高眉毛凑上前去,小声道:“六年前她十六,而现在都二十二了,竟然还没出嫁?她的父亲当时也在杀人现场?竟会同意你们的婚事?”显然,这里面的事情并不简单。 余文杰的手一抖,杯中酒便溅了出来,他期期艾艾的道:“那不是因为江叔叔对我的印象不错嘛!” “那样啊!原来如此!”方拓眯着眼睛盯他半晌,才诡谲的笑起来。不过她并不打算深究下去,因为,在余文杰那满是困窘的脸上,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 三天后…… 东边刚刚鱼肚白的时候,汴梁城被笼罩在白茫茫的浓雾里,模模糊糊中,只隐约见得房檐屋角,水榭楼阁的影子,好像彩画一样。一阵得得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街道上的宁静。片刻功夫,一辆简陋的马车停在一幢豪宅外,车上跳下一仆从打扮的人,抓起门环便敲打起来。 “谁啊?”略带睡意的声音自门内传出,隐约间还能听到一两句抱怨声。不一会儿,门开了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您找谁?”却在看到那仆从面孔的时候,呆了呆,更在看到门口马车的那一刻,睁大了眼睛,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走到马车跟前,但他行礼的动作却被那仆从硬生生的拉起来,嘴巴也被捂住了。接着便见车帘挑起,走下一位白袍公子,拍了拍他肩膀,便昂然迈入豪宅。正糊涂间,又有一位婢女下的马车,递给他一大钉银子:“我家主子赏的!”说完,也跟着进去了。 雾气中,隐隐可见那门匾上“枢密使府”这四个苍劲的大字。 ************* 天大亮了,充足的阳光隔着窗纸照射到屋子里,床头上,竟有丝丝暖意传至。而此时,本应在天亮前督促白仙衣练武的方拓却躺到了床上。这几日身体越发的不好,今天更甚,只坐了半柱香的工夫便昏昏欲睡了,无奈下,只得将教导白仙衣的责任交给顾文宇,自己在婉茹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 大夫请了,药也开了,喝下去却半点效果没有,反之,脑中昏昏沉沉,模糊不清的现象更加严重了。 “姑娘,喝药了!”婉茹推门走入,将药碗放在床头。 “我得的什么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喝这药做什么?”方拓不甘愿的嘟囔道,庸医,号了半天的脉,竟然都说她得的是风寒,该死,她内功在身,有这么容易感冒?还什么御医呢!可师伯就是相信了,一天送过来好几副昂贵的药。又是治风寒的,又是排毒的。她开始一点不喝,可又磨不过顾文宇和白仙衣这两个小孩的纠缠,只得将错就错下去,好在喝了两天也没出现其他的毛病,要不然就亏大了。 婉茹看她这个样子,抿嘴笑了笑:“听说那个姓郭的御医名头大得很!方大人自然相信他的话了。”说起来,方拓曾找过方俊说明自己的情况,方俊吓了一跳,连忙请御医过来诊治,结果,那御医指着方俊的鼻子就开骂,说他大惊小怪,什么疯病?就是发烧烧的!方俊竟似乎很怕那御医,愣是不敢反驳。一想起当时方俊的脸色,婉茹就想笑。 “胡闹,太胡闹了,你多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跟我开这种玩笑!疯了,疯了,这话是随便说的吗?”那天御医走后,方俊气急败坏的骂方拓道:“人家郭老说了,你体内毒素是比较棘手,但那只能依靠你的内功逼出来,其余的毛病,怕就只有风寒了!什么?不可能?人家郭老行医四十多年,医治伤病无数,我练功走火入魔都是他救的,他会有错?幻觉?头晕?只怕你是烧糊涂了,等会儿我着人给你熬上好的汤药,一定要按时吃……” “那个庸医!我的情况你最清楚,我是在刻意胡闹么?”方拓也笑了起来,她其实也在心底希望自己不是精神出了问题,可最近时常出现的幻觉却容不得她这样自我开解。虽说称呼对方庸医,可人家能看出她体内毒素的根源所在,想来医术也不会差劲,可若是连他都诊断不出异样,别的大夫行吗?自己的病岂不是无人能医治了?疯就疯吧,虽然不甘心,她却也只能如此想。好在还有轩辕宝玉呢!若是凑齐了,她也就能摆脱一切了,心中计划着,过完春节便离开京城,即使没有“怜香”的帮助,也好过呆在这里无所事事吧?闷头乱闯又怎样?权当是旅游散心了。 “看姑娘说话这精神头,那有半点疯癫的样子?奴婢若不是见了当日的情形,只怕也不会相信的!”婉茹拿起药碗,递到她身前:“把药喝了吧!” 那刺鼻的气味刺激着方拓的神经,她苦着脸,看了看左右,突然小声道:“婉茹,咱们打个商量,你把这药偷偷倒了吧!啊?”又指着婉茹准备给她消见得药苦的蜜饯:“这些都给你吃!” “这不成!你一定要喝!方大人亲自叮嘱过的,再说这也是为了你好啊!”婉茹态度甚是坚决,又道:“每次喝药你都这么说,一天五六次,我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我求求你,喝了吧,反正这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是么?姑娘就不要为难我了!你,你若是再不喝,我喊仙衣来了!”同方拓在一起久了,她也开始随便起来,当下做起要叫喊的动作。 方拓无奈的接过了药碗。白仙衣劝方拓喝药很有特色,她什么都不说,只是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对方的脸,方拓若是不喝,她就是不动,直到眼睛里嵌满泪水,而那时…… “哎!死丫头,每次都这么对付我!”方拓叹了口气,捏着鼻子将那药艰难的咽下,而后抓起蜜饯塞了一个到口中:“去,把那本《世说新语 》取来,买这么多天还没看呢!” 婉茹闻言愣了一下:“姑娘,你昨晚不是说这本书太无聊,看得头疼么?怎的还要?” “我看过了?”方拓显得比她还吃惊:“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奴婢虽然识字不多,但那几个字还是认得的!昨晚你看完,吵着说没意思就扔到了床上,还是奴婢收拾的呢!”婉茹看着她,又小声道:“你的记性怎么比前几天还差了呢?” 方拓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苦涩一笑,却又觉得眼前景物晃动,脑子昏沉,便重新躺到了床上:“算了!婉茹,你出去吧!!” 婉茹怔怔的看着她,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接着便低声叹息一声,推门便往外走,刚出院子没几步,迎面便见方俊引着两人往这边走。那是一男一女,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俊秀公子,而另一个则做婢女打扮。 “冰儿今天还好吗?”一身便装的方俊见到她,便开口问道:“药喝了么?” “刚喝完,这就要睡下了!”婉茹施礼:“她还是那力弱神衰的样子,一点起色都没有!” “你下去吧!”方俊叹气摆手,便不再理会她,而是客气的陪在那公子身前,指着方拓住的小院道:“王爷!这里就是了!” 那公子竟然会是王爷?他怎么会来这里?婉茹是带着满心疑惑离开的。 “那,方大人,孤可以自己进去吗?”那王爷对着方俊淡淡笑道。 方俊犹豫一下,才开口道:“王爷,刚刚您一来就要找方拓,很多话下官还没来得及说,您要找的方拓,其实是下官的侄媳妇,况且还有病在身。她性格顽劣,性喜着男装胡闹,若是那些地方得罪了您,看在她乃女流之辈的份上,您可多多担待!” 那王爷看了身后那婢女一眼,才惊讶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踏歌公子竟然是名女子?还是大人的侄媳妇?孤昨晚在下人口中听到前几日汴京诗会发生的事情,心中对踏歌公子那卓然风采仰慕的紧。正巧今日不用上早朝,便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唐突了!既然是妇人之房,孤一大早的进入确是不便,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才有笑着说:“孤难得来一趟,如是没见过这当世闻名的人物,终究是有些遗憾,不如这样,先叫我这女婢进去,如是她病得不重。将您那侄媳妇请出来一见,如何?” “也好!”方俊点头。 那王爷冲婢女摆了摆手。那婢女得到了命令,便一言不发的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又转身出来,神色见颇为为难:“王爷,确是踏歌公子无疑,不过奴婢看她那样子,怕是病了,奴婢也不好打扰!” “这样啊!”那王爷眉头紧锁,良久,才问道:“小环,里面有何不妥之处?适于见客么?”看那婢女点头,又说:“入宝山岂有空手而归的道理,不如咱们进去看她吧!”说着,就要走进去! “这于礼不合啊!”方俊实在为难,她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非要见方拓不可:“还是下官派人进去扶她出来吧!”仰慕踏歌公子风采会在一大早就赶来?人家病着呢,你还非要在进去看看?他印象里,深沉稳重的秦王从未如此过,他可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王孙贵族啊!今日怎的如此失常? “哈哈!其实,孤也就不瞒着大人了!”那王爷脸色一变,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他注意到方俊眼中的那份狐疑,便哈哈笑道:“我那女婢当日其实是见过您那侄媳妇的,据她所述,踏歌公子很像几年前在江南救过孤一命的好友,今日如此急切赶来,也是为了确认一下,如果她真是那人,便是孤的救命恩人,孤怎好再为难病中的恩人?”他舔了舔嘴唇,接着说:“方大人是沙场出身的一代名将,怎会在乎那些俗礼?方大人难道要孤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头不成?”说到最后,语气已有些严厉了。 “原来如此,那倒是下官多虑了!”方俊稍稍释然,又施了一礼,便引着他走进了房间的屋子。 而此时,方拓正坐在床上纳闷呢!方才躺下没多久,就有一个做婢女打扮的女子走进来,到床头瞄了她半天,却一句话未说,只是抽了抽鼻子,便又像进来时那样,匆匆的离开了。 不是走错房间了吧?方拓坐起来,刚刚那女人可真怪,不过,那双眼睛却熟悉得很,似乎在那里见过,正自思索间,房间的门却又被推开。她以为那女子又回来了,扭头看去,却见一个白袍公子走了进来,方俊陪在身后,那姿态,很是恭谨。 只见那公子肌肤白净,儒雅潇洒,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正用灼灼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半晌,身子震动一下,嘴巴抖了抖,却又长长的叹口气,接着涩声道:“方兄弟,果然是你啊!好久不见!” 方拓怔然,若说那俏立在门边的婢女,她还觉得眼熟,可这白袍公子她可没有半点印象,怎么听他的口气,是认得自己的? 秦王却全然不顾她脸上的表情,依旧自顾自的说道:“自从江南一别,已有数年光景,哥哥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个女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捉住了她的肩膀:“昨晚我听下人们谈起踏歌公子,那风采,那样貌,我一猜便是你,这不,一大早就匆匆赶来了!果然是你,兄弟的潇洒丝毫不减当年啊!方兄弟……错了,你看,哥哥太高兴,现在应该叫你妹妹才对!哎!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倒了?哦,不是因为身份报露而不好意思吧?你放心,做哥哥的绝不会笑话你!哈哈!”他哈哈大笑道。 什么江南一别,什么哥哥妹妹的,方拓到现在还是在云里雾里,肩膀上传来阵阵痛感,用眼角瞥了一下,便见到那双还在发抖的手。心中大是惊讶,难道这人真的认识自己不成?要不然为什么这么激动?抬起头,仔细的打量对方,却在脑中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个男子的资料。 秦王看到她的眼神,却只是微微一笑,放下了方拓肩膀上的手,转身对方俊点头道:“方大人,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同好友单独聊聊?” 方俊看见了方拓阴晴不定的脸色,先前的疑惑消散了大半,点点头,便跟着那婢女走了出去。 而方拓却全然没有注意这些,她只是在脑中不停的寻找着记忆,若是往日,她立刻便能找到答案,但依眼下自己的情形来看,还真保不准又忘了什么呢!现在,她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了。 “咱们过去真的见过?”她想了很久,再次抬起头,不确定的问道。 “这个问题用得着想那么久吗?”秦王淡淡的笑了声,顺手拎了个椅子,放到床前,姿态潇洒的坐下,缓缓开口道:“咱们过去当然没见过!”—— 主角真是悲惨啊!哎!谁让他遇到我这个作者呢?哼哼! 第三十八章 虽存何所当 “咱们过去当然没见过……”方拓听到这句话,突然笑了,眼前这人太有趣了,演戏演得真情意切,那般投入,看看,眼眶还红着呢。真有那番故友相见的意思。竟然连自己这当事人都有些感动。可是……感觉一股怒火自胸中升腾而起,方拓“腾”的一声从床上跳下,紧逼到对方面前,咬牙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要不然……” 秦王扯着嘴:“在下唐突前来,只为了见识一下汴京诗会上大放异彩的踏歌公子那超然风范。却没想到,那般潇洒出众的方公子竟然会是位女子,当下更是仰慕的紧,只得出此下策……”似乎不经意的,眼睛瞄了下身前那“噼啪”作响的拳头,又道:“对客人动拳头,可不是枢密使府的待客之道啊!” “什么待客之道?我可不懂!”方拓眼中依旧是怒火熊熊,不过,还是退后了两步,毕竟,她不是莽撞的人。也不得不顾及自己眼下的身份。 那秦王感觉压力大减,轻呼口气,抱拳道:“在下赵德芳!” “秦王?”方拓愣了一下,打量他几眼,疑惑道:“王爷千岁来此的目的只怕是不简单吧?”她自然不相信对方的那一套说词。 那秦王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良久,才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脸上黯淡之色一闪而逝,恢复了满面笑容道:“不愧是踏歌公子,当世俗人,乍闻孤的名号,鲜少有如此平静自若的,实在让人佩服!至于此行的目的……”停顿了一下,才尴尬的说:“孤有一小儿,生性顽劣不堪,性好习武,孤此次前来,也是为他……哎!这孩子真让人头疼,听说了踏歌公子几日前的所为,非要拜师不可。我若不来,他便哭闹不休,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偏偏她母亲疼得紧,今早上也是被逼急了,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方拓有些释然,只觉好笑,这秦王真有意思,第一次就能揭自家的短,患气管炎的王爷?她笑着站起身,倒了茶,递给秦王一杯:“王爷,请喝茶!” “多谢!”秦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眉头皱了皱,旋即又笑道:“好茶!” “王爷过奖了!”方拓嘴角翘起,喝着杯中冰凉的茶水,欣赏着对方的样子,心中那因被戏耍而产生的怒气也被一股快意替代了。 秦王没有听出她言中的讥讽,转头看了看方中的摆设,心中疑惑顿生:“夫人的相公呢?怎么不住在这里?” “噗!”方拓口中的茶水一滴不剩的全喷了出去:“夫人?相,相公?” 秦王诧异的望着她,连脸上被溅到的茶水也顾不得擦拭:“难道孤说的话有什么不妥?” 方拓古怪的低下头,口中咳嗽着:“王爷,咱们能不能换个话题,也不要叫在下什么夫人?在下很不习惯!” 秦王聪明的没有追问下去,便转换了个话题:“不知夫……您肯不肯收下小儿,到王府去教导武功?”神色间竟多了份期待与急切。 “在下只能抱歉了!”方拓摇了摇头:“我年轻学浅,武功根本不入流,只能让小王爷失望而已,更何况,我年后便要离开京城,何时才能回来也说不定,只是误人子弟啊!” “做个记名弟子如何?”秦王连忙道:“您只要抽空到孤府上去一趟,应付一下便是,孤也好对内人有个交代!” “哈哈!”方拓在心里笑个不停,说实在话,到古代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惧内之人,竟然还是历史上鼎鼎大名的八闲王。看他那样子,想来被人折磨得够呛吧?“王爷竟然同在下说这些话,不怕宣扬出去损害您的名声么?”方拓带着笑意说道:“在下有病在身,恐怕病好了,也到了动身离开的时候了!”说完,她捂住了头,才坐了这么一会儿,便又觉得头晕了。 那秦王愣了愣,接着神色一变,正起面容,大有深意的说:“孤……在下一见到你便感觉亲近,好像看到了多年未见的亲生妹妹一般,恨不得将心中的话都倒出来,哪管得上许多?”接着又讪讪的笑了笑:“至于说宣扬……踏歌公子不是嚼舌之人吧?”他看了看方拓的样子,关心道:“你的病很重么?要不要叫御医看看?” “不劳王爷费心,御医看过了!”方拓正为那昏沉的感觉烦恼,根本就没有在意秦王的话。 “方大人不是说你患的是风寒么?怎么这样子看起来不像?”秦王站起来,靠近了她,眉头紧锁:“是哪个御医诊治的?” “郭御医!”方拓随口答道,实在难受,也顾不得旁边有人了,侧身便靠到了床上。 “郭御医啊……”秦王舔着嘴唇:“他医术高超,在这京中无人能及,怎的还是看不好你的病?”脸色一变,抓住她的肩膀,晃了一下道:“你是不是中毒了?有人要害你?” “王爷,在这府中怎会有人害我?中毒?不可能!”方拓摇头笑道。她过去可是拿毒药来练功的,中毒?她会察觉不到? “也对!若是中毒御医没道理看不出来!”秦王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蓦地,他骇然的睁大眼睛,一把抓住方拓肩头,摇晃道:“不,你行走江湖,还是……万一得罪了什么人呢?他们可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啊!” 方拓被他晃得难受,伸手推开他,不悦道:“王爷,您过分了!” “抱歉!在下失礼了!”秦王看到她那苍白痛苦的脸色,心生悔意。 方拓盯着他看了半晌,感觉眼前有些模糊,便低声叹息道:“王爷,在下累了想要休息!您请便吧!”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秦王脸上露出凄然的神情,眼神中更多了一丝茫然痛苦,将手伸到方拓头顶,似乎要触摸下去,却定在那里半天,始终没有放下。无声叹口气,手掌猛地握紧,悲道:“既然你不舒服,那在下告辞了!改日再登门致歉。”说完留恋的看了她一眼,咬咬牙,便走了出去。 房中,方拓依旧是一片浑噩,失去意识前想到的,却是:“这秦王的境况恐怕也不好吧!否则,提起毒药这个词汇也不可能如此激动失常了,毕竟,当今皇帝,可是最擅长使用这种东西的!”…… ************ “王爷!您要走了?”方俊见秦王出来,便施礼道。 “是啊!聊的尽兴,时间长了些!还请方大人原谅啊!”秦王叹气道。 方俊注意到他的脸色,心中不免有些担心:“王爷,是不是下官那侄媳妇的言行有什么不当之处?若是如此,下官必定责罚于她!” 一丝不豫在脸上瞬间闪过,秦王皱眉道:“没有没有,我们聊的投机,还想让她当孩子师父呢!只是,看她似乎病得厉害!孤很是伤心啊!” 方俊引着他府往外走,听了这话,长叹口气。对方拓的毛病,他也是很无奈啊! “对了!”行至枢密使府的大门出,秦王突然转过头,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方大人的侄媳妇都这般与众不同,想来令侄也当更出众了,若是有功名在身,怎的没听过他在朝廷做事?要不要孤向万岁举荐。” “王爷笑话了。小侄还未成年,哪来的功名?他还在读书呐!”方俊笑道。一直无所出的他,已经将顾文宇当作自己亲生孩子看待了。 “未成年?”秦王身子震动一下,接着笑起来:“那没什么,让他好好读书吧,若是考取了功名,孤这话一样有效!”说着便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方俊面对着疾驰而去的马车站立许久,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疑惑,以他武人的直觉,刚才竟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马车上,秦王疲惫的将头靠向后面:“小环,把那副画给我!”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卷轴,展开来,他痴痴的望着画中的人物,接着苦涩道:“是她,真的是她,同娘长得一模一样!”指着画对婢女说:“你看,这眉,这眼,多像啊?”接着,嘴角又浮现出一抹甜蜜的笑意:“那性子,只怕比娘还要厉害,倒像个男人,顽皮得紧,竟要打我?”阳光从帘子的缝隙射了进来,照在画卷上,只见上面绘着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赫然竟是男装方拓的翻版,只是,那画种之人的眼角,多一丝妩媚而已。 “王爷!”小环体贴的跟着笑了半天,又看了他一眼,才小心道:“你们相认了么?” “相认做什么?”秦王叹口气,再不掩饰面上那痛苦无奈之色:“岂不是害了她?” “可是……”小环犹豫道:“嫁给一个小孩,也好不到哪去啊?实在委屈!” “总好过去合番吧?”秦王猛地合拢卷轴,交还给她:“回去找个地方将这个烧了吧!记住,不能让任何人看到!”随即长叹口气:“好在当时见过娘的人,除了当今皇帝,世上也没有几个,若不然,这次麻烦就大了……” 小环有些担心的靠紧他:“王爷怎么这么说?” “她是方俊的侄媳妇,而方俊是谁?掌管全国军事的枢密使啊!若是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不是让皇帝多了顾虑?那就真危险了!”秦王的下巴在她发上温柔的摩动:“你还记得李煜怎么死的么?皇上为什么要我去送毒酒?那是暗示啊!所以,我怕……”他睁开眼睛,眼中一抹冷酷杀机闪动:“小环!传令下去,遇到在先皇身边当过侍卫的人,尽管杀……” **************** 第二天下午 “阿欠~~”方拓坐在床上,不住的打着喷嚏,刚刚躺了一会儿,感觉精神好了不少,刚要出去走动走动,却打起喷嚏来:“谁在议论我啊?” “你打喷嚏竟然会用上内力?”一人推门走了进来,见方拓这个样子,连忙后退数步,掩鼻埋怨道:“喂!不要对着我!” 方拓捂着棉被奇怪的看着那人半天,又抻头往他身后猛瞧:“你怎么进来的?没人拦着你?”竟然会是冷幕白。 “听说你生病了!做朋友的来看看!至于怎么进来的……嘿嘿……”冷幕白嘿嘿一笑,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前,又看了她的脸色,除了苍白之外倒很有精神,便放下心来:“还呆在床上呢,病的不轻啊!”旋即又笑道:“是不是要先买口棺材预备着?” “我呸!”方拓抽抽鼻子,感觉好了许多,紧了紧棉被:“我死那天,你儿子的儿子都能当爷爷了!”接着紧张的看了看门外:“你竟然敢跳墙进来?这可是官员府邸啊,不要命了?” “这算什么?”冷幕白撇撇嘴,打开了手中的扇子,目光一瞬间的游离,淡淡道:“长风来了!刚到的,你这样子,还要不要去?” “废话!”方拓白他一眼,正无聊呢!柳长风?见上一面也好:“老朋友来了,病死也得去看看啊!”又奇怪道:“余老板的婚期远着呢,他来这么早做什么?准备在这里过年不成?” “我刚刚也是匆匆见了一面就回来找你,什么也没问呐!”冷幕白摆弄着扇子的手停下来,道:“我看那样子,很像,带着老婆孩子呢,还好,他那讨厌的老爹没来,要不然得烦死!你快准备一下,就等咱们了!”他说着站了起来。又道:“我在街道的拐角等你,你伯父防我可跟防贼似的!真是,没见过这么古板的人!” 方拓哈哈大笑,穿鞋下床:“还准备什么?这样就行!对了,你叫文宇了吗?” “他啊!早去了。若不是他不肯回来,还用得着我跑一趟?”他暧昧的笑道:“这小子整天就知道疯啊!在京城都出名了!” “他到自在!年轻真好!”方拓笑道。察觉到冷幕白投来的古怪眼神,不满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年轻真好?”冷幕白扯开嘴:“这应该是我说的吧?你不够格的!” ****************** 京城最大的最楼“福德楼”的二楼雅座。 “长风兄,嫂子,文杰兄,还有”一身文士装的方拓依次客气地打招呼,等看到余文杰旁边的人,不由愣了一下:“没想到隆云兄也来了!” “呵呵!”隆云干笑两声,手不自觉地摸上鼻子。 “他这是凑巧碰到的!”余文杰亲热地招呼道:“好几天不见了吧?怎么?病了也不知会一声!要不是文宇说起,我们还不知道呢!刚才还在念叨你呢,怕你来不了!” “我说嘛!”方拓夸张地作了一个恍然的动作:“我说刚刚怎么一直打喷嚏,原来是你们几个闹的啊!不行,得陪我!”看了看桌上的点心:“怎么还没上菜啊!好酒好菜上来吧!我可饿了!” “阿拓比上次见面精神不少了!”柳长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我很欣慰!” “师兄!还有我呢!”顾文宇蹭的一下凑过来,噘嘴道:“你怎的不同我打招呼?” “去死!”方拓照着他踹去:“用不用叫你文宇兄啊?敢自己跑过来把我凉在家里!哎呀?还不服是不是?信不信我真踹你!” 躲过方拓的脚,顾文宇委屈地大喊:“这怎么怪我?谁让你病的连床都下不了……” “那么严重?”众人都诧异地望着方拓:“那还站着干嘛?赶快过来坐一会儿!” “别听他胡说!”方拓讪讪的笑道,今天见面的气氛如此和谐,她可不想让这些倒霉的事情破坏气氛。又瞥见一旁浅笑的苏婉:“嫂子可是更加漂亮了!”还不忘做了个色咪咪的动作。 “还是没个正行!”苏婉啐了一口,走上前一把拉住她身后抹着眼泪的婉茹,红着眼圈道:“婉茹,可想死我了!来,咱们好好聊聊!”便再不管他们,两个女人坐到了一个角落,交头接耳起来,不时的还往这边看上一眼。 方拓转过头,隔着余文杰打量了隆云:“怎么?隆云兄那红鼻头终于消了,你不是来要帐的吧?我现在穷的很,可没钱还你啊!”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会在乎那点钱?”隆云挑起眉毛:“你别一天把这个挂在嘴上,好像我总是追着你要似的!” “她啊!”冷幕白插口道:“她是穷怕了!就怕没钱!看到债主当然紧张了!” 这时,伙计们已经陆陆续续的摆放起了酒菜。 “你就别喝了!”冷幕白身后抢过方拓递到嘴边的酒杯,转头看到一脸疑惑的众人,叹气道:“文宇说得不错,我见到她的时候,还真窝在床上呢!总不是在睡觉吧?这酒啊!我看还是免了吧!” “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了!”柳长风冷笑一声,也恢复了大哥的做派,转头大声道:“婉茹,你过来!”说完还瞪了瞪方拓。 婉茹听话的走到近前,恭敬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柳长风叹口气,缓声问道:“你一直跟在阿拓身边,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婉茹看了看正用筷子挑菜的方拓,眼神有些异样,半晌才抿嘴道:“不太好!浑浑噩噩的,自己做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将方拓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遍。 她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便难看一分。隆云听到她的话,震惊的抬起头来,虽然听到一些关于方拓的传言,但他压根就不相信,可是现在,情况显然比传闻要严重得多。柳长风等人大约知道方拓的情况,却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而顾文宇是第一次听说,更是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说!到底是不是这样?”柳长风黑着脸:“你还想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方拓小心的观察众人的脸色,半天才涩然点头。 “师兄!”顾文宇真情流露,靠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静静的望着她。方拓看到他这样子,心中一酸,却强自笑了下,捏住他的脸:“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真受不了!”接着对众人抱了抱拳:“让大家担心了,是我不好!不过,现在是应该高兴的时候不是么?咱们这么久没聚在一起了,不应该让这些……”她顿了一下,苦道:“不光彩的事情扫了大家的兴致!放心,我的情况,我自己完全能应付的!” “你怎么应付?”柳长风看着她,心痛得摇了摇头。 “什么毛病竟然连御医都看不出来?”余文杰猛起站起来:“肯定是个庸医!阿拓,你放心,明天找十七八个御医过来,哥哥就不相信看不好?” “依我看,咱们回去一边派人打探无难神尼的下落,一边发个贴字,重金聘请天下名医才对!”冷幕白郁郁不乐道。 “不如我将契丹的大夫找来吧!”隆云阴阳怪气的说。 “我看你们这酒也别喝了,咱们都回去想想办法!”苏婉也在旁边插嘴。 “够了!你们有完没完?”方拓狠拍着桌子,勃然而起。随着她这番动作,整个二楼的气氛也凝滞起来,落针可闻。 方拓的目光扫着震呆的众人,无声的叹了口气。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渐渐平缓,她突然后退两步,深深的对着他们鞠个躬:“对不起,扫了大家的兴致!”抬头,眼中还带着一丝伤感,嘴边却挂起笑容:“各位大哥不会同我这个疯子计较对不对?”也不待他们有所反应,又说道:“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你们就好好商量去吧!”说完,弹身而起,便跃出酒楼窗口到了对面楼顶。 众人急忙赶去,却哪里还有她的踪影…… *************** 宋朝初年,天下大定,原本就繁华的汴梁更加热闹了!一派歌舞升平,繁华似锦,上河楼船,水门街市,瓦肆勾栏,百戏杂陈,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江南的丝茶、沿海的鱼虾、塞外的牛羊,山西的煤炭,还有日本的扇子、朝鲜的墨料、阿拉伯的香料、珍珠等等应有尽有。 汴河自西向东流过京城,还没入夜,方拓就沿着它漫无目的的闲逛,在刘家铺子吃碗面,到牡丹棚看场杂耍,再去喝碗茶,然后坐在河边吃把瓜子!走到街道的尽头,她再沿着河往回走,来到刚开始出发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在刘家铺子吃碗面,到牡丹棚看场杂耍,再去喝碗茶,然后坐在河边吃把瓜子。如此反复多次,直到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不少的棚子勾栏已经被撤去了,她停下脚步,东方已经发亮!看了看街上稀少的商贩,刘家铺子还点着灯,她知道那里现在没有一个客人,亮着灯,是在等自己过去吃第七碗面吧!茶棚的小伙计正站在门口看着她呢!看他那犹豫的表情,是不是想撤摊又不好意思开口? 她转了一整夜,也吃了一整夜,中间数次躲过了朋友们那焦急寻觅的身影,直到天白,早点铺子也开门了,街上飘满了食物的香味儿,而这时,她却吃不下了。 坐于街头一角,瞅着前面的汴河发了一阵呆。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不在乎自己是否清醒,但朋友,她却不的不在乎。 柳长风也就算了,可看看隆云,看看冷幕白,再看看顾文宇,她只觉天旋地转,脑中杂乱得很,冥冥中似乎有一张大网,包笼着扑将下来,扣在自己头顶,罩着自己,也罩着自己身边的人。那网是如此的坚韧,那般巨大,逃不脱,甩不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缠在自己和朋友们的身上,越束越紧…… “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正思索间,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紧接着她便被一道阴影挡住了。 抬头,看着那张隐在晨光中,有些晃眼的脸:“隆云?” “不是我是谁?”隆云微微一笑,来到她旁边坐下:“你在看什么?如此用神?” “一张网!”方拓却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看网?”隆云翘起嘴角:“那帮人可着急得很啊!若不是我在这里遇到了你,还要到城外去找呢,我们都以为你……” 方拓苦笑一下,以为什么,她自然是清楚的。扭头瞥见一个卦摊,脑中突地想起什么,也来了兴致:“隆云兄,陪我过去算一命如何?”…… ************** 哈哈!这样一开,主角的话就没人会听了,然后……嘿嘿, 第三十九章 千里寻亲 那是一个很古怪的算命摊子,地上铺着个白布,布上写的“太乙神卦”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再没有别的词汇,与其他的算命摊子大不相同,竟然连个凳子都没有。而更古怪的是那摊主,这是一个老人,头发杂乱不堪,面容上更是布满灰尘,怎么看也无法看清楚,似乎这人本来就不可能存在于记忆中一样,在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淡忘了,他的身上穿着一件陈旧破烂的道袍,手中拿着一根木杖。完全不似旁人那样大声吆喝,偶尔有人来算命,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有见到方拓二人走来时,才提起了精神,眼睛一亮,对着一身男装的方拓微微笑道:“姑娘,算一卦吧?” 方拓与隆云双双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情…… *************** 天色变了,早上还很好的天气,转眼之间便阴云密布,朔风挟着雪花卷地而来。室内迅速被一片黯淡所笼罩,只有那房中的火盆还在喷着炭火星子,带来一阵暖意。 轻袖暗舞遮玉门,离天三尺不由身; 疯癫嗔笑缘何罪,浮生冷暖似曾闻。 奈何逆路行鬼道,怆然不予剑下魂; 都说红尘千万苦,似君这般有几人?”方拓喃喃念罢,便将这写着打油诗的纸条扔到了火盆里,意兴阑珊地坐回床上。心绪,却被这诗打乱了。 今早那算命的老者给她卜了一卦,翻了翻白眼,信手便写下这首诗,还怜悯的叹气道:“知天命,尽人事。果生因地、果由因生……前虎后狼,了无生机。下下之卦。非人力能逆转。死劫,死结!哎!回去准备口棺材吧!你活不过夏天了!”她听的糊涂,那老者却不再说话,即便隆云愤怒的揪着衣领将他整个拎了起来,那老者也不做反应,无奈之下,方拓也知强迫不得,当下拉着隆云离开那里。 方拓原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自己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古怪,况且,这首诗明明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想到那老者的批语,也不禁思绪混乱了。与柳长风等人匆匆一见后,她便找了个借口躲回到自己的房间。 “姑娘!你又发什么呆?”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方拓的样子,不由笑道:“该喝药了!昨晚的还没喝呢!” “婉茹?”方拓正大了眼睛:“你不是回去了?咱们还在这里?” 婉茹有些伤感:“你这样子,怎么让人放心的下?再者说,若换个丫环,难免姑娘会不习惯呢!”接着又笑了起来:“这不?我就回来了!” “看来我还真成麻烦了!”方拓拿起药碗,一饮而尽,这段时日也多亏了婉茹的照顾,要不然自己还真的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久了,方拓在心中也不免升起了一丝依赖与不舍,如今见婉日没有离开自己回到旧主那里,心中虽略有愧疚,却小过那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便连这往日最讨厌的汤药,也不觉得苦了…… *********** 方拓一觉睡的昏沉,恍惚中,耳中传来兮兮絮絮地声音,突地胸前一凉,似乎有谁在脱自己的衣服。她想睁开眼,无奈,那眼皮沉重异常,怎么都支不起来,身体更是不听使唤了,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躺在那里,任旁人脱了自己身上的衣衫。她只感到一阵羞辱,是谁?谁在动手动脚?醒来要他好看。 急迫间,身体又被人架起,拖着到了地上,然后腾空而起,待到落下时,周身传来温热的感觉,似乎泡在热水中,水气蒸腾,很是舒服。鼻子中还传来淡淡的花香,那样的熟悉。自己在洗澡?正疑惑呢,那双手又至,这回,是往自己脖子上撩着水。谁在为自己洗澡?感觉一股燥热在心底升腾而出,脸上犹似火烧,滚烫的。 “奇怪,脸怎么这么红?”婉茹那轻婉的声音响起,话里带着疑惑,还有浓浓的笑意:“姑娘,是不是醒了?” 婉茹?方拓努力的睁开眼,终于,一丝光亮进入视野,眼前再不是黑糊糊一片了,身体的控制权也回来了。 “啊!”她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姑娘,你瞎叫什么?”婉茹站在浴桶前,惊骇的望着她,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 “你,你!”方拓指着她,困窘的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你突然站起来,看,溅人家一身呢!”婉茹眼中笑意更甚,她现在只穿着件单衣,上面淋了水,身上线条在灯光的幻化下尤为明显。春色撩人:“还好人家有些力气,要不然还真抱不动你呢!” 方拓在她身上瞟了一眼便迅速将目光移开,目光飘忽不定:“你怎么能这样……”窘迫下,声音也小了不少,底气更是不足。刚刚那满肚子怒火也不见了。她现在脑中茫茫然一片,只差一点便短路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被人“非礼”了,而非礼她的,是个女人…… ****************** 隆云和方拓骑着马在林间穿行,隆云的马浑身乌黑发亮,极为神俊,而方拓的坐骑则完全是纯白色的,很是好看。不过,若有人稍一注意,便会发现,方拓并不是在骑马,而是单纯的坐在马上,那白色马匹的缰绳就握在隆云的手里。 白马的马蹄谨慎地踏在柔软的雪地上,有时候,蹄下的树枝发出断裂的声音,那马惊恐地打个响鼻闪向一旁,一只纤细的手掌在马耳朵上拍打两下,那马又快步追上前去。 两人已经翻过山坡,山坡下是一大片开拓的平地,勒住马,马镫碰到一块儿,当当直响。 隆云的马浑身冒汗,使劲地抖了一下身子,他回头说:“怎么样?”又看了看方拓身下的坐骑,取笑道:“你也真够可以,武功不错,怎么就学不会骑马?哪有出来打猎反而让别人牵着马的?” 方拓苦笑:“人总有不善长的东西,我会的够多了,骑不了马,也算正常!” “我看你是怕痛吧?”隆云斜了斜眼睛:“下狠心豁出去摔几跤,我就不信学不会?” “你是从小长在马上的,当然这么说!”方拓翻翻白眼:“我长这么大,马匹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学?”不过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今天不知道怎的,过去一坐在马上便会头晕的自己,现在竟然感觉神清气爽,看来学骑马也不是很难。还是有希望的嘛! “你怎么样?还好吧?”隆云犹豫一下,突然说道:“我看你昨天心情不是很好!不要在乎那疯子的话!” “我才是疯子吧!你这么说不是讽刺我么?真让人伤心!”方拓夸张地作出一个受伤的表情:“就算是真的,你心里明白就好,说出来多伤和气?”又笑了笑:“不过,看在你请我出来打猎的份上,就饶了你了!” “唉!”隆云长叹口气:“没想到现在你还笑得出来!这方面,我实不如你!” “我不笑?还哭不成?”方拓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隆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说道:“但愿你不要在意那些瞎话!哪有人能算得那么准?” “我知道!”方拓挥手打断他的话,黯然神色拂过心尖,嘴上却满不在乎的道:“我这人,什么都信,就不信命!” “我服了!”隆云感慨道,旋又笑道:“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现在看来是白费功夫了!” “那时你自讨苦吃,怨着谁来?”她轻声地说:“再说我都疯了,哪还在乎早死晚死!” “别说胡话!”隆云眉头一挑,语带责备道:“这可不像你,怎么三言两语离不开那个疯字?” “我错了!”方拓苦笑,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缠绕在心头,很压抑难受,做事情也是心烦意乱,根本平静不下来。似乎,自己又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叹息一声,她拿起弓箭,想不远处的一只兔子射去,当然是……偏了.不禁懊恼的握紧拳头。 “我替你报仇吧!”隆云不自在笑了一下,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做秀似的清喝一声,那三支箭快电般的袭向刚刚被方拓惊得四处乱穿的兔子,几乎是同一时间,那兔子的身子停了下来,身上已经多了三支附带品,两只射在耳朵上,一支直插入后背。 方拓第一次见到这种箭法,不由倒抽口凉气。 “怎么样?”隆云得意的嘿嘿笑道。 方拓看他一眼,叹口气道:“顾文宇比你可爱多了,起码他不会欺负一只兔子。而且……”她看了看远处正在挣扎的兔子:“打猎其实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 “你还是那种习惯!”方拓好笑的看着周围忙活的人,他们站的地方,积雪被清理的干干净净,还铺上了厚厚的几层草席子。 “坐!”隆云做了个请的动作,在席子上盘腿坐了下来。 方拓坐下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摆放了桌子和酒壶酒杯。不远处,几个大汉正费力地将几个火炉抬到席子的四周。 “你不觉得很……”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事情! “嚣张是吗?”隆云笑道:“我在异地他乡,不摆出点架势来怎么行,好歹也是个王爷啊!”顿了顿,给方拓的酒杯斟满酒:“和佳人有约,不准备齐全点实在过意不去啊!” 方拓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眼睛却四处飘忽不定,最后静静的盯着头顶上的云彩。 隆云苦笑一声,拍拍手,一旁有仆人端了一盘肉上来:“这就是刚才那个兔子了!”他将盘子推到方拓面前。 “好啊!”方拓放下酒杯,有些兴奋的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放到最中:“这可是人间美味儿!” “我还以为你不会吃呢!”隆云笑虐道。 “我什么不吃?”方拓的目光又放到了远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正是兰若冰襁褓中的那个轩辕宝玉:“你见多识广,这个见过没?”之前问过余文杰他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她打算现在碰碰运气。 隆云见到宝玉,不由神色一震:“你怎么有这个?” “你认识?”方拓来了精神,这趟总算没白来:“你知道其他的玉在什么地方吗?” “我知道!”隆云点点头:“当初我随军到了乌山,那附近有个叫乌古吉克的部落,那个部落的长老就随身佩戴着这样一个玉器,据说是他们部落的神器!只是颜色和你这个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方拓拍手道:“你能说出具体的地点吗?”总算找到了一点线索,她显得有些亢奋。 “这可就难了!”隆云摇摇头:“他们居无定所,但是也脱不开乌山那个范围!” “那就好!”方拓放下心来。 “我帮你吧!派个几万大军,把那部落杀……”隆云将一支手肘放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挥舞着:“把那个玉给你抢来,反正我早就看那些蛮人不顺眼了!”他本想说要将那部落杀光,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用!”方拓白了他一眼,让他抢?宝玉到了他手里,恐怕自己更难得到吧!过了一会儿,她的眼光重新投到远处,乌山,很远啊!看来得早做准备才是!若真道失去自我意识的时候,恐怕一切都晚了。 而此时,隆云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酒杯细细的品着里面的酒,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 方拓才刚一回到枢密使府,便被下人请到了大厅中。在那里,方俊,顾文宇,甚至是婉茹都在,气氛沉闷之极,方拓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了。 “师伯,您找我有什么事情?”方拓站在大厅正中,看了眼满脸怒气的方俊,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方俊的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扫视,语气更是冰冷到了极点。 方拓愣了一下,在心中回想这几日的所为,并没有什么出格之处啊?难道是因为前天的彻夜不归?不对,那也不至于让师伯如此生气啊!会是自己犯了疯病做了什么坏事?她不解的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顾文宇,但这一次,原本听话的男孩却无视于自己的暗示,黑着脸瞪她一眼,接着转头望着窗外,看婉茹,她只是低头不语,根本没注意到这里。 这都怎么了?方拓心中大惑不解,深吸口气,向方俊问道:“师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方俊却突然平缓了口气,慢慢的问道:“这四年,你究竟是到哪去了?” 不是最近的事情?方拓稍稍放下心来,答道:“我不是说过么?我跃身到那光柱后醒来,便已经过了四年了!”这种事情她曾经说过了,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那光柱的存在本身就很难解释,也勉强可以接受,总比编造一个破绽百出的借口要好。而当时看方俊的样子也是有些相信的,怎的今日又旧事重提了? “住口!”方俊一声爆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给我跪下!”看方拓一脸迷糊的样子,目中爆起电芒,轻蔑的盯着她道:“你还装傻是不是?什么醒来之后便过了四年,天下间竟有这么离奇的事情?枉我当时还相信了,没想到,你竟然做出那等不要脸的事情!”他以一种极端冷淡漠然的语调说出这番话来,充满冷嘲热讽的意味。 方拓更觉糊涂了。不要脸?这个词因何而来?刚待开口,突然目中金光闪动,接着面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原来是因为没做防备,被方俊扇了巴掌。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人!”方俊还要再打,身子却被冲上来的顾文宇紧紧的抱住。 “狼心狗肺?不要脸?”方拓睁大了眼睛,捂着脸不敢相信道:“师伯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一向知道从战场上下来的方俊脾气暴躁,却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上来也不问清楚便打人。 “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方俊怒目圆睁,就要冲将上来。 “师伯,不要啊,先把问题问清楚!”顾文宇哀求着将暴怒中的方俊往后拖,又看向方拓:“师兄,师伯也是气极了,才这样的!你就少说两句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方拓忍无可忍,直起身子大声道:“你们总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吧?” “你还装傻?奸夫都带着孩子找到家里来了!”方俊气急败坏道。 “奸夫?孩子?”方拓张大了嘴巴:“师伯,你在胡说什么?” 方俊也渐渐的冷静下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像是在确认什么,待看到他那红肿的脸颊,有些不忍心痛道:“不要怪师伯打你!可那人说的有板有眼,容不得人不信!言明你在四年前落难嫁给了他,可却在生下一个女儿后便不知所踪了,这不?人家带着孩子来寻亲了!”接着便长叹口气,挣开顾文宇的手臂,窝到了椅子上:“若这是真的,我做主,你跟着他走吧!”说完这些,已是满脸的憔悴。 方拓咽了口口水,转向顾文宇,握紧了拳头,冷冷道:“那人呢?你把他找来,我要同他当面对峙!” 顾文宇看了看方俊的脸色,便飞快地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便带来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那男人进门后,微微打量一番,便向着方拓大呼道:“冰儿,可想死我了!”说这便冲他奔来。 顾文宇黑着脸拦下他,呵斥道:“谁是你的冰儿?给我站住!” 方拓隔着顾文宇,将那男人上下扫视一番。这男人一副落魄书生的打扮,身上长衫脏污一片,还有点点的油渍。年纪大约三十上下,长相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面色苍白,唇上留有一抹短黑的胡子。半晌,确认没见过这人,她开口道:“你是谁?” “我是你丈夫啊?”那男人惊讶的道:“你怎么如此说?难道忘了你我的情谊了么?” 方拓双目腾出闪烁的光华,直射到那人脸上:“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丈夫?”她一把推开前面的顾文宇。站到那人面前:“我根本不认得你!你说老实话,为什么到这里胡闹?不交待清楚……”冷哼一声,抬手便震碎了旁边放置的椅子。 “你,我知道我穷,配不上你这枢密使千金。但是,你怎么可以不顾咱们多年的夫妻之情。”那人看了眼地上变得粉碎的椅子,愣了一下才道。 方拓没想到对方死不认账,顿时气极:“你不想……”突然瞥见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之色,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冷冷一笑:“你说我和你是……夫妻?可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这孩子难道就不算?”那人放开了怀中抱着的孩子:“叶儿,这就是你娘,快叫娘,她认了你,咱们便能回四川老家了!”又再次转向她,暧昧道:“你要证据?好,我便告诉你,你前腰上长着一块胎记,像极了蝴蝶,很是好看,嘿嘿!这件事情,恐怕天下间除了我就没有哪个男人知道了吧?” “你……”方拓如遭雷殛,踉跄几步,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人,嘴唇翕动,却是无言。那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胎记?不觉一口血气上涌,咳出一大口的鲜血。 这时,那孩子也冲到方拓身前,抱住她,扬起粉嘟嘟的脸蛋,甜甜叫道:“娘!跟我们回家吧!” 方拓再支持不住了,看了看周围那满是怀疑的目光,双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第四十章 疑云重重 方拓醒来,头痛欲裂,环目一看,屋内烛火如豆,已经入夜了。而自己正躺在床上,轻叹口气,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谁知还是惊动了趴在旁边的婉茹。 “姑娘!你要去哪?”婉茹连忙站起来。 “你出去走走!”方拓一边在箱子中挑着衣服,一面说道。 “这都天黑了!”婉茹有些疑惑,突地轻呼一声:“你,你不是要去杀人吧?” “不是!”方拓淡淡的答了一句,取出件男装披到了身上,摸了摸腰间,又用目光在房间的桌上,床头扫寻了一遍,问道:“我的软剑呢?” “不要啊!”婉茹一听更是着急,抢上前拦住她:“你不可以胡来!” “谁要胡来了?”方拓挑了挑眉头,旋笑道:“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笨!”说着,也不找剑了,便抬腿往外走。 “女人家遇到这种事情哪有不着急的?姑娘就别蒙我了!之前还气得吐血,怎么一醒来就平静了?你一定是要去杀人!”婉茹却是不信,看她还要往外走,一把拦腰抱住:“姑娘,求求你,冷静一下啊!办法有很多,不一定要杀人的!” 方拓随便挣脱一下,却没有挣开,眉头皱紧,轻声问道:“婉茹,你会功夫?” “功夫?”婉茹愣了一下,连忙道:“我怎么会?” “那你的力气好大啊!记得昨天洗澡的时候是你抱的我吧?”方拓轻声道。 “我天生力气就这么大!”婉茹对她笑了笑。却没想到身子突然被推开,惊呼道:“姑娘!”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去杀人的!我要杀了那个混蛋!”方拓的面孔突然变得狰狞起来,振臂狂呼道:“我要让他知道毁我声誉的代价!”也不等婉茹作何反应,便冲了出去。一派疯癫暴躁的样子。 待到跃上屋顶,却又立刻平静下来,眼角余光扫向身后院落中的房门。伫立风中半天,见没有什么动静,微微皱眉:“难道猜错了?”话音未落,便向远处纵去,竟然是余府的方向。 ******************** 这是一条偏僻的街道,黑漆漆的路上鲜有行人,只有一座高楼红灯高挂,歌声笑语隐约传来。 “就是这里了,他今晚没回到我那里,肯定在这里胡混呢!”余文杰睡眼惺忪的指着那高楼,同时口带埋怨道:“那有你这样的?深更半夜冲到别人房里拽人,对方还是个男人!” “谁让你睡那么死?”方拓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看了看上面的招牌,轻笑一声:“眠月楼?好地方啊!”抬腿便要进去。 “还是我叫他出来吧!”余文杰强打起精神,拉住她:“你进这种地方实在不方便!” “外面多冷?我可有事情商量呢!”方拓可不想放弃这次机会,状似色急得搓了搓手:“难得来一趟,不进去岂不是浪费?走,正好我换了衣服,咱们喝花酒去!”说着,一把搂住余文杰,强拖着他进了眠月楼的大门…… “这个房间了!”在老鸨的带领下,二人来到二楼一处在角落的房间门口。 余文杰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神情古怪的冲方拓摆了摆手:“咱们等一会儿吧!” 方拓用鼻子也能想到里面在干什么,暧昧的笑了笑:“太浪费时间!我可是很急的!”话音未落,便在他那震惊的眼神中,一脚踹到门上,那房门应声而开,里面,一男一女正调得欢,那男子原本被对着门,听到异响,怒气冲冲得转过来:“谁……”待看清来人的样子,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连怀中女子胸口上的那只手也忘了放下…… ***************** 夜晚的眠月楼,同以往大部分时间一样,欢声笑语,靡音不绝。 “哈哈哈哈!”方拓夸张地捂着个肚子笑着不停,而冷幕白和余文杰则大眼对小眼,神情委钝无奈地坐在旁边,还唉声叹气,摇头不止。 冷幕白苦笑:“你下次不要再这样好不好?”长叹口气,随即又强打起精神:“你深夜找来,有什么事情么?” 方拓闻言,脸上的笑容一瞬间便消失了,将白天在枢密使府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倒了出来,临了还叹气道:“你们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么害我!”眼下,有能力帮助她的,也就只有这几个朋友了,她也不好再隐瞒什么。 余文杰和冷幕白面面相觑,都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事情没有如此简单!”冷幕白站了起来,在房中踱步道:“若这一切真是有心人的安排,那肯定还有后招!你好好想一想,谁如此恨你?” 方拓闭目沉思良久,才睁开眼睛,摇头道:“我真的想不起来!” “阿拓!”余文杰摸着下巴,看向她:“是不是你忘了?”他回想起了那日婉茹说过的话。方拓现在的情形,真的不好说啊! “这种事情怎么能忘?”方拓瞪他一眼,自己会嫁人生孩子?怎么可能? “方大人在官场这么多年,他就没看出什么来?”冷幕白皱眉沉吟道。 “若是看出来了!我也不用挨那巴掌了!”方拓捂住了脸,苦涩的说:“这些日子,他对我的举动诸多怨言,说我……”牵强的笑了下,便趴在桌上不再言语。师伯只怕对自己误会已深,要不然也不会那般失态。即便此事顺利解决,想来,心中的疙瘩也再难解开。她自然不会在乎什么名节声誉的,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长辈,自己也一直将对方当作亲人看待,落到此种地步,怎么能不伤感? “……她年纪虽轻,但样貌渐有妩媚惑人之相。行事随意,丝毫不顾念世俗伦常……到头来夫纲不振,将来难免会闯出三三两两的祸事出来……”“竟然在屋顶上和冷幕白那个花花公子做出那等羞人的丑事!”“你这不是淫荡是什么?”脑中不由回想起这些话,心中更加烦闷沮丧了。 冷幕白和余文杰担心的看着她,方俊对她颇为不满,他们也是知道。可依照方拓所言,似乎更加的严重,那她该如何自处? “不如到我那里去吧!”余文杰扯开嘴。 “怎么也得过了这个年!”方拓抬了下眼皮,眼看就过年了,自从来到古代,便少有安定的日子。在江湖上更是屡经苦难波折,此时,心中不免对那合家团圆的新年也越发的期待起来。自己若是年前离去,只怕惹得大家都不开心,还是忍一忍吧!过了年离开便好了!她努力的劝慰自己。 “事情还不算坏!毕竟,眼下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还有很多啊!”冷幕白安慰道:“不还有个小孩子么?滴血认亲,或者……”下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方拓抬起头,抿嘴道:“这些我都考虑过了!怕只怕对方一计不成再来一计,那我不死也得掉层皮啊!而我更担心的是……”眼中伤感流露,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她舔舔嘴唇:“你们知道,之前都有谁清楚我身上有那种胎记么?” 冷幕白眉头紧锁,无声叹息:“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接着小声的问道:“能告诉我都有谁么?” “婉茹,秋水,还有……”方拓直起身,看向两人:“长风!” 室内一阵沉默,余文杰张开了嘴巴,结结巴巴道:“你,你和长风……不,不可能!”旋即又摇了摇头,笑着说:“你不会在怀疑他们吧?” “我怎么会怀疑朋友?他们没理由要害我?”方拓扯了下嘴角,抓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不是怀疑,而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怕他们不经意间说起这事,被有心人听到了!至于婉茹,虽然不能确定这件事情是否同她有关,但也不得不防,这丫头有些古怪!” “谁能无聊到谈论这种话题?长风和秋水都不是多舌之人!婉茹一个小丫头,更不可能有所作为?”冷幕白看了她一眼:“依你所言,她昨天才看到我的胎记,今天就有人找上门来,太快了!她古怪?怎么说?” 方拓不想在这个话题深究下去,更没有先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眉毛抖了一下,淡淡问道:“苏婉会武功么?” “怎么可能?她连宝剑都提不起来!”冷幕白闻言愣住,愕然道:“难道会是她?” 方拓自嘲的笑了笑:“你们相信有女人会心甘情愿的与别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丈夫么?”看到他们摇头,自我嘲讽道:“我就曾经相信了!” 接着又一口酒下肚,将双腿搭在桌面上,目中精光闪烁,细细的回忆着这段日子的所有细节,半晌,才又说:“我只是怀疑,婉茹那丫头好大的力气,我都挣不开!而且,她有些时候看我那眼神,很……很古怪。”停顿一下,又皱起眉毛:“弄不好我最近的疯病同她有关呢!”她原本就心思灵动,只是近日来因为病痛的困扰,无法思虑周全,现在,危机带来的压力让她的大脑也活跃起来,各种片断在脑中闪过,自然会发现可疑之处,又想起每次喝药前后的情形,心中对婉茹的怀疑更是加重了几分。而在心底,却有种侥幸放心的感觉,秋水,长风并没有背叛自己。 “婉茹背后便是苏婉,可你同她真的有这么大的仇恨?”余文杰踌躇着说:“苏婉嫁给长风后,虽然因为你的关系不太得意,却也一向贤惠,从未做出过分的事情。婉茹那丫头跟着咱们那么长时间,她若是有武功的话没道理我们看不出来,你是在这之前生病的,那病又怎么会同她有关系?是不是你多虑了?再说,这些天你记性一向不好,真的没忘了什么?” “你们还不了解我么?我能这么说,可是经过仔细思量过的!我是多疑的人么?”方拓不悦的站起身,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心中一颤,扶着桌面的手微微发抖:“是,是,我是个疯子,可也有清醒的时候!难道你们认为我这是在犯病说胡话吗?” 冷幕白脸色有些发白,使劲拽了还要说什么的余文杰一把,小心道:“阿拓!你别激动,余文杰这混蛋不会说话,我们怎么会不相信你!天一亮就派人去查证!”又狠狠踢了身旁兄弟一脚。 “对!”余文杰醒悟过来,忙顺着他的话说道:“我肯定能将苏婉祖宗八代的资料给你送来!” 方拓眼见他们那明显在逗小孩的样子,悲哀的感觉自心底涌出,胸口只觉酸苦,难受得无法言喻。颓废坐下来,取过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大口酒,才平缓过心绪,抬起黯淡的眸子,涩然道:“你们认为我胡说八道也好,疯言疯语也罢!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今晚的话就当没说!”这几日,不安的感觉始终笼罩在心头,那算命的批言字字穿心,容不得她不信。尤其经过昨天的事情,更是感到惧怕惶恐。师伯方俊对自己有了成见,顾文宇还太小,隆云心机过于深沉也并不可靠,秋水自会竭尽全力,可她绝对没有冷幕白和余文杰的能量大。若自己无法取得他们的信任,还能找谁?可是,要调查的是兄弟的老婆,谁会全无保留的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呢? “我们也只是有些疑虑而已!怎么会不帮你?我们不是朋友么?不相信你又相信谁?”冷幕白皱了皱眉,作色道:“再说,只是查验一下苏婉,也不是要加害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来,长风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是关心则乱啊!”方拓歉意的说,是啊!他们不是朋友么?自己的心怎么先乱起来了? “你交待的事情,我们一早就去办!”冷幕白皱紧的眉头稍微舒展一些:想了想,又道:“至于婉茹,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你先想办法应付她,等情况调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方拓点了点头,心头一松,靠向椅背:“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既然有了办法,那再着急也没用,自己好不容易进了趟妓院,不宰人一顿实在说不过去,于是哈哈一笑,挤眼道:“难得来一趟,你们又是大财主,不叫几个姑娘进来陪酒实在太亏啦!哈哈!我去挑几个!”说着,站起身,跑到外面找老鸨去了!只留下余文杰和冷幕白两人大眼对小眼。 ************************ “姑娘!你可回来了!”第二天上午,喝了一整夜的方拓跃墙进入了自己的院子,刚走进门,婉茹便急惶惶的迎了上了:“一大早的,方大人来了很多次,都不见你回来,很生气啊!” “找我做什么?我又跑不了!”方拓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你去喝酒了?怎么还有这种味道?”婉茹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酒味儿和胭脂香,皱了皱眉头:“你在生病啊!怎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转身取过药碗:“姑娘,该喝药了!” 方拓看着眼前那黑糊糊的汤药,苦着脸道:“能不能不喝了?我实在喝不下去了!” 婉茹急道:“不行阿!这是方大人交待的!” “好!”方拓接过药碗,喝了起来,却在喝到一半的时候,将碗放下,瞄了下对方的神色变化,缓声道:“我想画画了!婉茹,你把宣纸给我找出来!”说着,状似不经意的踱到了窗子的旁边,而在那里,摆放着数个原本用来在春天插花的古董花瓶。 “哦!”婉茹看了眼碗中的药,转身便走向书架! 方拓趁她不注意,顺手将那碗中的药倒入身旁的花瓶里,走到书桌前。“都喝了!”将碗递给婉茹,见她出去了,方拓笑了下,展开了宣纸,提笔便画了起来。 但是,没动几笔,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方俊闯进来。 手中的笔停顿下来,方拓抬眼看了看方俊身后的顾文宇,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昨天来找师兄那人走了!”顾文宇有些高兴的眨眼道:“今早就走的!” “走了?”方拓意外的直起身:“他怎么走了?真的走了?”按方拓的想法,那人被人杀了,去开封府告状了,甚至过来哭闹了,发生这些事情她都不会奇怪,心中也早就有了应付的办法,可他偏偏就是走了? 正自疑惑间,却听方俊叹气道:“我还想问你呢!婉茹说你昨晚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声称要杀了他!结果今天早上人家就走了,临走时还口口声声说昨天认错人了!你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师伯以为是我威胁他离开的?”方拓看了看桌上未完成的画,淡淡道:“我昨晚出了院子遍去散心了!怎么会去威胁别人?至于说杀了他,也只是一时气愤而已!” “你昨晚去了那里?可有证人?”方俊显是不信。 方拓自嘲的笑了下:“眠月楼!至于证人,老鸨,伙计,姑娘都可以作证的!”手上的毛笔不自觉地在画上移动着,脑中又开始琢磨,走了?难道猜测错了?自己昨晚怒气冲冲的出去,婉茹应该能想办法通知苏婉,而苏婉怎么不趁机将那人处理掉来陷害自己?自己岂不是白在眠月楼呆一整夜了? “你,你竟然跑去那种地方?”方俊气呼呼的瞪大了眼睛,一把夺过毛笔:“你还有心情画画?” 方拓笑了起来,一语双关的道:“若我不去妓院,也许那人就不是走了,而是死了!那样,我恐怕只能到开封府的牢房里画画了!”又抽出一支笔。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顾文宇插嘴:“那麻烦的人离开了,不就清静了?” 方拓瞪了瞪眼睛道:“笨蛋,你懂什么?这样才麻烦呢!” “你那是什么态度?”方俊更是不乐:“他可是你……” 这时,方拓突然惊呼一声:“师伯,赶快派人将他找回来,快!要不然就晚了!” **************** ps:今天的脑子比较乱,主要是没睡好觉!嘿嘿!不过也写了这么多,虽然不满意!还是凑合吧!也许要明天修改了! 为什么主角疯了?她不疯我怎么往下写啊?太聪明的话我很累啊!所以,对付一个人,先要解决掉对方的智力,等到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时候,那就成功一半了! 怎么总有人拿旧版的剧情和新版比较呢?我说过婉茹在新版中是反角了么?没有吧?像?是挺像的!一定是吗?嘿嘿! 至于说什么越来越压抑,那也只是一时的而已。真的压抑么?第三十六章的时候不是还有人叫爽呢么?这才过了几章啊?本人虐待人的手段还没施展出来呢!这就惨不忍睹了?是大家看贯轻松剧情的关系还是因为本人心理太过黑暗啊?才这样就受不了了?不会吧?那我怎么办啊?我还没开始呢! 全文的大概脉络经过我反复的研究修改,已经确定,除了有些细节没考虑周全外,大概剧情我再不会动了,所以,关于剧情的建议我是不会听的!至于什么劝我手软一点拉!仁慈一点拉的话!我也只当作没看见。 一直认为这本小说勉强算得上哀婉,却与豪迈无缘,此为我一生之恨事!怎么能不想办法改变一下? 奉劝心地善良纯洁的人,下面几章还是不要看的好!那实在太惨无人道,残酷血腥了!方拓将陷入绝境,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心灵和肉体都将陷入死劫,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恩!~~~那种心如死灰,彻底绝望的感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得出来!勉强来了凄凄惨惨还是可以的!虽然只有几章内容,但这段经历对方拓的心理影响相当巨大的!没什么比在绝境中参破玄机更有效果了。到真相大白时,天上乌云笼聚,黑压压,阴沉沉,终于,雨水冲破阻挠淋了下来,和着眼角的泪水,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电闪雷鸣中,世上少了一个兰若冰,多了一个女魔头!哎!不说了,也不想了,一想到这里,我这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想哭啊!太惨了!卜印缜!你咋那么变态呢? 第四十一章 未得寸进 “死了?”方拓虽然已经猜测到了这个结局,但咋闻真相,仍是不能平静:“这又意味着什么?”她略显疲惫的用一只手扶住桌子,面前那未完成的半幅画再引不起她的兴趣。 “原本伯父是派人跟着他的,可竟然跟丢了!等我找去,那人死了!大人孩子都死了!上吊死的!”顾文宇的声音有些艰涩嘶哑:“这也太奇怪了!伯父拍的人明明看见他们被一帮武功高强的蒙面人带走的!”说着,他抬起头:“咱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这时候,傻子都能看出其中的内情毫不简单了。 “怎么会算了!”方拓强打起精神,又提起笔,勉强画了两笔:“对方肯定还有动作,派个人来认亲这方法太简单!对了……”她又问道:“师伯那里怎么说?” 顾文宇苦笑:“我来之前,师伯正在同人商量呢!他怀疑会有人借此中伤!” “这是肯定的!伯父那些政敌又不是傻子!”方拓嘲讽的笑:“这个黑锅即便背不上,外界的压力也会随之而来!”放下毛笔,这画总算完成了。伸手取过茶杯,喝了一口,这时候,最要紧的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 “可是……”顾文宇满脸的犹豫,抿着嘴低头半晌,才小心的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他们要……他们要找人给你验身……” 话音未落,方拓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全喷了出来,肩膀剧烈的抖动着,接着便是哈哈大笑,笑了几句,手中的茶杯砸破窗纸,飞了出去,她俯下身,两只手扶住桌面,回头看到顾文宇的表情,她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是这么打算的?”直到笑出了眼泪,心中却泣血似的哭起来:“方拓啊方拓,没想到你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方拓收敛的情绪,直起身来,悲哀道:“我知道,你在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是不是?”说着,便离开了书桌。 “师兄!你不要生气阿!”顾文宇看她走向房门的方向,急忙抢身拦住她,急慌道。 “怎么?我出走走,找人喝一杯都不行了?”方拓竟然笑了一下。 “师兄!”顾文宇一把拉住她,抬起头,目光灼灼:“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 方拓依旧是满面笑容:“这里是家阿!就快过年了,我怎么会离开?”说着,瞥了眼那抓着自己的手,轻松道:“你快放开,这像什么样?” 但是,她的语气越是平静,顾文宇的心中便越是慌张,干脆从后将她拦腰抱住:“师兄,你别生气好不好?” “你放开!”笑容在脸上渐渐凝滞,方拓的语气也变得冰冷:“再不放开,我就动手了!” “我就不放!”顾文宇坚定的摇了摇头:“你难道就不能留在这里么?我这个弟弟,你真不要了么?白仙衣你也不管了么?” “我留在这里?难道你要我点上那该死的守宫砂,或者脱光衣服让一帮老太婆看不成?”方拓的声音变成了大吼,猛地睁开抱着自己的手:“你说,我为什么要受那种侮辱?凭什么?凭什么?”她的胸口上下起伏着,疾言厉色的大声道。虽然,心中早就有了这层认知,但真正面对这种事情,她无法坦然面对。他的自尊心更是受不了。 “师兄你别急啊!”顾文宇重新拽住了她,死死的,他语带哀求道:“咱们不验了,不验还不成么?” “不验?不验师伯能放心?”方拓冷笑,嘲讽道:“不验你能放心?”看了看他,又开口说:“今天咱们就把一切挑明了吧!我不是兰若冰,更不可能作你的妻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趁早离开,大家都会好过。” “我不在乎阿!”顾文宇摇摇头,接着竟然笑了下:“师兄是师兄,冰儿姐姐是冰儿姐姐,怎么一样?我早就明白了!” “你知道什么?你能体会我明明一个……你能体会我的心情么?”方拓满脸的不忿。 “师兄!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但不管怎样,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顾文宇静静的说道。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总缠着我做什么?”面对这笑容,她却在发不起一丝的火,多熟悉阿!这张脸,这张伴随着自己很长时间的脸。手心中不觉又传来阵阵温热。“师兄,打不到东西也不要难过阿!这个兔子就算你打的好了!”“不要告诉别人啊!”“呐!我把好运气分你一半,这样师兄就能射到兔子了!”……“我还以为师兄不要我了呢!”……“师兄,抱我一下好么?”…… “我不在乎!”顾文宇的语气却很是轻松:“我知道,师兄这样的人,是不会委身任何人的!师兄就是师兄!谁也配不上啊!我不要冰儿姐姐!我只要师兄!”说着,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什么妻子?那是别人给我定的!师兄不愿意,我又何曾愿意?我只要那个能陪我玩,冲我笑,受欺负了能替我去出气,衣服破了能帮我补的师兄就好了!别的什么人,没关系,我不在乎!你说过的,我是你这世界唯一的亲人了,以后不会离开我的吗?我再不想像前几年那样伤心了!”他抱着方拓的胳膊,到最后,哽咽声渐大,孩子样的哭起来。 “我说你像小姑娘,这话一点不假!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方拓的身子软化了下来:“我过去怎么教的?你都忘了?” “师兄,你不要走了好不好?”顾文宇抬头,满眼的期待。 “走还是要走的!”方拓笑了下,见他又要哭出来,连忙又道:“难道以后就不闯荡江湖了?武功岂不是白练了?你看你,还哭什么,真不是男人!好了,我现在不走还不行吗?唉?你还哭?” “在别人面前,我从未哭过!”顾文宇擦干了眼泪,提起精神道:“我这就同师伯去说清楚!”说完便跑了出去。 方拓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摇头笑道:“这孩子!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啊?” ***************************** 果然不出方拓所料,没几天,京城的街头巷尾便传出了各种传闻,枢密使方俊的侄女兰若冰成了一个薄情负义,逼死丈夫女儿,蛇蝎心肠的狠毒女人。方拓逃过了验身的大劫,却又不得不面对枢密使府内外的鄙夷目光。 而这还不是方拓最在意的,这几日,婉茹送过来的药一口没动过,刚开始还是胡混,后来更是直接拒绝了,任谁来劝解也是无用。但没想到的是,困扰自己的幻觉和脑中昏沉的现象并没有消失,反而严重许多。记忆力更是不如以往了。有时候,坐在那里便能昏睡过去,这样的例子逐渐增多,精神更是一日差过一日,经常无缘无故地就倒在地上,一觉醒来,自己之前做过什么,也都忘了! 难道自己想错了?婉茹并不是害自己的人,可她的古怪又怎么解释?偶尔清醒的时候,方拓也会这般想,但她实在没有精力往深了想下去,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拒绝喝药时,婉茹那无奈悲伤的眼神。 这日,天色阴沉,眼看便要下雪了,方拓拿毛笔在宣纸上描了几笔,那种让她痛恨的感觉再次传来,身子很累,眼皮也越发的沉重,低叹一声,扶着桌子便走回了床上,她知道,若不如此,只怕一觉醒来,自己会趴在冰冷的地上。 而就在她昏沉入睡以后,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婉茹拎着个空碗走进。轻轻的坐到床边,仔细打量躺在那里的人,脸形有些削瘦,鼻梁挺直,皮肤很细嫩,光滑,那样的美丽。只是被子里的身躯很单薄,单薄的让人以为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人,只是一个蜡制的头,那被折磨得透明的脸上,连鼻翼都是静止的。 婉茹怔怔的看着床上的人,手慢慢的抚上她的脸,这脸真是精致阿!这世上竟然有这么美丽漂亮的人,她感叹着,手一直向上移动,嘴唇,脸庞,眉毛,直到发稍。 方拓的脸反常地泛出了红色,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气喘,咳嗽,喘的她缩成了一团,整个木床都在晃动。 “你怎么可以不喝药呢?”婉茹哀婉的轻叹口气,自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一只手撬开了方拓抿紧的嘴唇,将瓶内的液体滴进去一滴…… *************** 方拓在昏沉中转醒,看了看四周,这一觉并没有像过去那样持续很长的时间,天还亮着呢!小心的直起身子,一丝惊喜自心底传来,那种久违的清醒又回到自己头脑中了! 下了床,忍不住踮脚跳了跳,脑中虽然仍有些昏沉,却不再稍微一用劲就头疼欲裂了。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声轻笑在房内响起。方拓愕然转头,这才发现,婉茹正坐在火盆前,捂嘴冲自己笑着。不由愣了一下。 婉茹走上前扶住她,然后将她摁到床上:“这时候,你还是休息要紧啊!怎么可以做那么粗俗的动作?” 方拓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眼中一抹异色闪过,随即笑道:“我好了很多阿!也不像过去那样头晕得厉害了!你知道原因么?”说着,又不着痕迹的放开了手。 “我想,这可能是汤药的功劳阿!”婉茹浅笑,伸手取过旁边放置的空碗:“这些天你不喝药,精神比过去差了好多啊!刚才我看你难受得紧,便拿了这碗药过来,没想到,还真的有用呢!” “这不是治疗风寒的药么?”方拓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给我喝这个?你就如此肯定这药一定能缓解我的病症?”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婉茹摇头:“那时候,我端药进来,看你躺着难受,也没怎么想,就把药灌进去了,果然,你就没难受了。其实……”她有些羞赧的低下头,一只手扯着衣角:“那些你没有喝的药,全都是我喝的呢!这药竟是些山参什么的,很贵的。姑娘就这么扔了,实在可惜?” 方拓哑然,哭笑不得:“可这治疗风寒的药怎会对我的病有用呢?” “我又不是大夫!”婉茹白了她一眼:“姑娘,别怪我说你,这药再苦,也别动不动就不喝啊!你说,今天万一这药没用,你这样子,不是让人伤心死么?”接着,抓住道理又是唠唠叨叨的一阵埋怨。 方拓现在是不头晕了,可这番没完没了的话听到耳中只觉得脑袋嗡嗡做响,比用锤子砸一下还要难受,暗呼女人的唠叨功果然厉害,连连告饶,直到自己答应今后按时吃药,婉茹才满意的用茶水润了润干燥的嗓子,离开了。 “没有武功,真的没有武功!”方拓枕着双臂躺到床上,方才她用真气测过了,婉茹的体内确实没有一丝反应。难道真的是自己庸人自扰么? ********************* 第二天,余府。 “这是苏婉的全部资料了!”余文杰将一沓纸卷交到方拓手中。 “就这些了?”方拓仔细看着纸卷上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生怕漏掉了什么。 余文杰看她那样子,苦涩的叹了口气:“我和幕白动用了一切力量,还是找不到可疑的地方!”说完,眼神怪异的看向她,满带着怜悯和无奈! 方拓没有抬头,这纸卷上的纪录算然不是很详细,但在这信息落后的古代,也算十分难得了!找了半天,正如余文杰所言,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余文杰咽了口口水,又说道:“至于婉茹,你确定她有武功么?” 方拓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弄错了,她身上没有真气反应!” “那就是了!”余文杰的眼神更加怪异了:“她家世代在京兆务农,背景简单!家里姐妹极多,她父母过不下去了,才将她卖掉当丫环的!”舔了舔嘴唇:“说起来,她是某日长风大发善心在街上买的!跟着苏婉不到半年!” “看来是我多疑了!”方拓挠了挠头,有些自嘲的说:“还真冤枉了她!”。 “要不……”余文杰观察着她的脸色,心中不忍,直起身子道:“我再查一查?苏婉家是二十多年前才搬到京兆的,据说之前住在大理,也许能查到点什么!” “不必了!”方拓精神低落的摆了摆手。这时候,冷幕白也走进来坐到了她的对面,却并不说话。 “有什么消息?”倒是余文杰忍不住先开口了。 “那对父女的确不是京城人。听接触过他们的人说,口音确实是峨眉山附近的,而路引也是来自那里。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来寻亲的就不得而知了,若要查清楚他们莱时所走的路,需要很长的时间!至于那些传闻,也不像是有人刻意散播的样子,据说,他到枢密使府吵闹之前,曾在酒楼指名道姓的骂过阿拓,很多人都听到了。”冷幕白盯着方拓的脸,默然半晌,才开口道。 “谁杀了那对父女?”余文杰皱起眉毛:“来历几乎没有破绽啊!只能从这里下手了!” “不错!”冷幕白颔首道:“他们死在郊外的一处山坡上,据查案的人说,怎么看都应该是自杀的!可他明明是被一群人带走的啊!为什么不让枢密使府背黑锅?” “若是让兰若冰身败名裂,这就足够了!”方拓涩然道:“这也是我所担心的!那幕后之人肯定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我!” “对了!至于你给我查验的那药……”冷幕白转移的话题:“确是治疗风寒的药,不过,里面的药物更珍贵一些而已!我找人试过,不见任何异常!”至于如何找试的,却是绝口不提。 方拓没有察觉到他话中的深意,只是奇怪道:“奇怪!这治风寒的药怎么会对我这病管用?” “也许是里面某些药草的关系吧!”余文杰开口道:“阿拓,若不是婉茹那丫头阴差阳错的碰对了,你还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子呢!下次可别这般胡闹!让我们担心!” 方拓点点头,桌下,一只手却紧紧地撰住了身上的袍子。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强笑道:“天不早了,我也该走了!”说完,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才到院门,又立刻想起余文杰的婚期就在年后,眼看到了,自己竟然还没准备礼物呢!这次原本也是要来问问江紫会喜欢什么,怎的忘了?记性还真是差。自嘲的笑了下,转身便走了回去,却在距离余文杰房间不远的地方,愕然停住了脚步。 “其实,这件事情,有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这是冷幕白的声音:“还记得么?阿拓最先出现的地方便是成都啊!” “你的意思是?”余文杰问道。 “我担心,那父女确实与她有关系,你看她这样子,若说忘得一干二净也有可能。至于那大群的高手,恐怕也只是方大人不愿意让她难过的说辞而已!”冷幕白的话里带着关心。 “刚才你怎么不问问?”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怎么能随便问?她说什么,咱们照做就是了。至于这件事情,我到情愿自己推测错了!”冷幕白伤感道:“若真猜中了,那我也宁愿她永远不要记起来,否则真不知道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后面的话,方拓再没有听下去…… *********************** 京城云仙斋的后院,时高时低,深荡飘游于苍穹中,百曲九转,久久不散。 卧室内,江秋水正拨弄着一把形状朴拙的古琴,素手微抬,指间幽柔地轻抚着琴弦,阵阵清脆的丝弦之声如春风吹送,又像沙漠甘泉,一韵一律,沁人心脾。急时如瀑,落雨飞旋,缓时如泉,流水缓缓。柔和时如百鸟齐鸣,清悦婉转。低沉时如海涛澎湃,浩瀚无常! 方拓惬意的闭着眼睛,一口一口的抿着杯中温热的美酒。待琴音散尽,才睁开眼睛,笑道:“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战常,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风扬。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好琴!好曲!好意境!秋水的琴技更加绝妙了!” “是么?”江秋水显得很是高兴,收起琴坐到旁边:“难得你还能这般!这些日子,人家可是担心得紧呢!” “担心我?那到不用!我好得很!”方拓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一面铜镜前,整理着身上刚刚换好的一身女装,接着有些厌恶的看了眼镜子,转过身,在秋水的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怎么样?” “不错,比几年前会打扮多了!”秋水满意的点点头,接着站起身,走到她跟前:“你真的要以这种身份去参加婚礼?” “那是自然了!”方拓牵起嘴角:“我这么去,还会被口诛舌杀不成?” “差不多了,那种眼神可是很让人难受的!要是我,连这个屋子都不会出!”江秋水紧跟着她,叹息道:“毕竟,那传闻可不好听啊!” “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方拓冷冷笑道:“生活本就平淡无趣,添点滋味儿也不错啊!”她就是要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公众面前,让那幕后主使看看,什么声名狼藉身败名裂?这些她方拓都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秋水又不确定的问道。 “基本上,我只对一件事情在意!”方拓直起身,目光投进了秋水的眼睛:“那就是我自己!” “你自己?”这算什么答案? “我自己!”方拓意味深长的叹口气,接着笑道:“后天就过年,再过三天就是余老板的婚礼了!秋水,我还没给老板娘准备礼物呢!我知道你心细,这不?也一来找你的!” “啊!”江秋水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调侃道:“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呢!” 方拓讪讪一笑:“我比较忙嘛!”是啊!忙死了!焦头烂额的!突地,脑中灵光一闪,开心道:“秋水,咱们还没合作过吧?到婚礼那天合作一曲如何?”搓了搓手,眯起了眼睛,十足一副财迷的模样:“这就算礼物了!更不用花一两银子,大大的省下一笔啊!那样,还能给仙衣和文宇还能买好一点的东西,哎!他们不高兴死才怪!” “遇到你这么吝啬鬼一样的师父和师兄,他们才不会开心呢!”江秋水啐了一口,接着又伸出一只手,巧笑道:“我的礼物呢?” “啊?”方拓睁大眼睛:“你这么大还要礼物啊?”待看到她那嗔怪的眼神,心中打了一个突,连忙道:“我这不是要你陪着我上街么?一起买,一起买!”双手却不自觉的摸上了身上的钱包,里面从隆云处坑蒙拐骗来的金子还剩下不少,应该足够了!唉!钱啊!真是心疼…… *************** 我有罪,又拿旧版的情节来对付了!HOHO 第四十二章 余府喜筵(上) “姑娘!你出去一定要注意啊!”婉茹替方拓整理着衣衫,口中还不忘嘱咐一番。 方拓在脸上漾出一抹笑容,这丫头,怎么越来越唠叨了。 “你有没有在听啊?”婉茹看到她的笑容,不由翻了一个白眼给她,又担心道:“要不然,我跟着你去吧!” “不用不用!”方拓连连摇头,跟着去?到时这不许,那不让的,她岂不是自找麻烦?“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自己的!再说,不是还有秋水么?” “把药喝了再走吧!”婉茹不再说什么,去过药碗递了给她。 方拓接过便一饮而尽,完了伸出舌头:“啊!~~看!都喝了!” “姑娘最近可听话了!”婉茹满意的笑了下,又拿过甜点:“这要很苦的!吃一些点心再走吧!” “嘿嘿!习惯了!没什么苦不苦的!”虽然内心中满是无奈和辛酸,但她也不得不接受现实,自己确实是疯了。这药虽苦,作用也不大,却能稍微缓解头晕,让她保持短暂的清醒。最近喝起来也再不如往日那般不清不愿了!毕竟,这总比整日浑浑噩噩什么也不能做要强得多!而且,她的确也喝习惯了!低头看到她满脸的关切之情,一股愧疚涌上心头,自己的疑心病什么时候那么重了?竟然会怀疑这么好的一个人。呆愣了一下,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婉茹的脸,柔声道:“婉茹,对不起!” 婉茹因她这男性化的动作羞红了脸,啐道:“姑娘好不正经!”接着又疑惑的问:“姑娘对我这么好,那个对不起从何而来阿?” “嘿嘿!”方拓尴尬的笑了下,实在不好再作解释,便随口敷衍道:“因前日我不肯喝药倒让你担心了啊!”接着看了看天色:“该走了!午饭就留在云仙斋吃了!”说完便跑了出去。 而婉茹怔怔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凄婉之色蒙上了眸子,轻声叹息一声,这时候,天上的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房内,有些阴沉了…… ***************** 窗外,朔风低吼,隐隐传来一两声辞旧迎新的炮竹声,新年到了!方拓和师伯他们吃了团圆饭,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这个年是她来到古代以后最热闹的一次,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越来越孤单,脑中总是浮现出往昔的岁月! 惆怅的摇摇头,她出了房间,坐在门外的台阶上,远处,又传来一阵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他想了想,又走进房间取出一挂鞭炮,吊在树上,点燃。古朴沉静的庭院里骤然响起一连串清脆的鞭炮声,清冷的夜风中,飘溢着一丝甜甜的硝烟味儿,方拓抽了抽鼻子,突然孩童般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啊?”江秋水款款而来,毫不在意地上的灰尘,坐在她的身边。这几日,借排演婚礼节目的名义,方拓都同江秋水在一起,每日里或是弹琴唱歌,或是喝酒聊天,好不自在。方俊见如此,索性在春节的时候邀请孤身一人的江秋水到家里来过年,借此缓解他与方拓间僵持尴尬的关系。 “没想什么!”方拓摇了摇头,看了看脚面,又笑问道:“你住在这里还习惯吗?”秋水能在自己身边,她积聚在心中的阴郁确实消散了不少。 “不错啊!”秋水笑了下,接着有些惆怅道:“很久没过这么热闹的年了!” “我也是啊!”方拓叹息一声,旋又觉得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未免有些伤感,便又道:“难得今晚高兴,秋水为我奏一曲如何?”看她点头,便站起身,回房给她取琴。 等回转过来,秋水竟然已经在婉茹的帮忙下,将一干茶酒糕点摆在院中的凉亭内。气氛倒也轻松。 不一会儿,那悦耳动听的琴声便响了起来,方拓坐在一角,做倾听状,却没有将半分心思投入,她只是怔怔的看向天上的月亮出神,偶尔,眼中还会流露出一种无奈和不安。“马上就是余文杰大婚了,过了那时,自己也要离开这里了吧?可是,为何心中那不安的感觉会如此强烈呢?等待自己的,又将是什么?” ********************* 刚入年,虽说已经是春季了,这天,也依旧是寒气逼人。但此时的余府却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那红色的彩灯,飘扬的秀旗,满面笑容人来人往的大门台阶,仿若提前进入了货真价实的春天,给这汴梁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天,余文杰是主角。用花轿接来了新娘子,他就跟着老爹余泓达站在府里的花园中间,扬着一张笑脸不时地和拿着请柬参加婚礼的客人们打着招呼,参政知事是朝廷大员,前来的客人自然是络绎不绝,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加上围着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那热闹的气氛自是不用说。 余文杰一边笑着,一边还低下头偷偷的揉揉已经有些僵硬的脸合八字、定聘、清担、送日子、迎亲这一干事情就让余文杰累死了,如今又不得不站在这里享受着动人的“春风”,自然会有些埋怨:“她***,怎么这么累?”刚嘟囔一声,袖子就被老爹狠狠的拽了一下,抬头看见老爹怨怒的眼神,缩了缩脖子,接着再次强迫自己的脸上露出那之前训练很久的标准笑容,心中却忍不住的再次嘀咕:“这几个人怎么还不来?”眼前闪过的或是华力的服装,老气横生的官场笑容,耳边听的也尽是那些早就会背的官场客套话,这些都是冲着老爹来的,眼看就正午了,他自己的那些朋友除了冷幕白一直在府中帮忙外,一个也没见着,心中难免有些不平衡! 门口收礼的管家更是不轻松,虽然余泓达早有准备,特意安排了两个人管这差事,饶是如此,这工作量也是不轻啊! 现在当职的是为余家做了20年的余安,一边记着礼品的清单,一边还要扯开嗓子将来的客人一一念出来。不一会儿嗓子就快冒烟了! 天已经快接近正午了,眼看这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少,看来该来的都差不多齐了,余安松了一口气,刚要拿起边上的茶水润润嗓子,一辆华丽的马车却停在了门口。暗叹口气,他有些不甘心的重新拿起笔。 余文杰一个劲朝大门口望,虽然知道朋友们一定会来,但此时还是会忍不住有些担心。就在焦急的时候,听得门外的管家高声喊道:“京兆柳长风柳公子,柳夫人到!”话音未落,柳长风已经拉着苏婉走了进来,先向余泓达行了一礼,接着看到余文杰朗声笑道:“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余文杰哈哈大笑,这次的笑容绝对出自真心,没有半点的勉强:“总算来了一个!你们也急死我了!”狠狠的锤了他一把! 苏婉在旁忍不住笑道:“都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不着调?” 余文杰嬉皮笑脸,刚要说什么,又听得门外喊道:“契丹国使节,燕王殿下到!”刚刚喊完,隆云就带着两个侍卫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却没有按照惯例跟余泓达打招呼,而是直接走上前捞住余文杰的肩膀:“文杰兄,恭喜恭喜啊!祝你早生贵子!” “没什么好说的!”余文杰捶了他胸口一下:“看你这么给面子,待会儿喝他几碗!”虽然隆云刚才的举动等于看不起自己老爹,但豪气的余文杰才不会在乎这些,对于隆云能不顾身份到这里喝喜酒,那什么种族隔阂这时候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园子里气氛立时冷却下来,彼此在交换着眼色.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有几个年轻人还真为余文杰担心。和敌国使节扯上了,这下麻烦不小啊! 余泓达毕竟是老持慎重,见到这种情景只是笑了笑:“耶律王爷肯赏脸来喝小儿这杯喜酒,真是令寒舍蓬壁生辉啊!”他还没说完,外面又喊道:“云仙斋江秋水江姑娘到!” 江秋水穿过众人给让出的路,款款行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古琴的婢女。 “哗!”园子里的年轻人有些都兴奋叫出声来,没想到这驭风公子如此有面子,连冷骨美人都能请到,能在这里看到心怡很久的美人,多少有些兴奋,而且看这架势对方明显是要表演一场,看向余文杰的目光也不由夹杂了一丝崇拜。 余文杰有些飘飘然的对秋水笑道:“秋水一来,我这人气可提高不少阿!” 秋水白了他一眼,对这众人优雅的一拜,接着什么也没说,就走进了内院,那里面有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她那优雅的姿态和独特的气质连那些老人都忍不住暗暗折服,正当宾客们还为在兴奋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门外再次喊道:“兰若冰兰姑娘,顾文宇顾公子到!” 园子里这时已经气氛僵凝,鸦雀无声了!街上的传闻他们自然都是听过的,实在想不到在这种情况那女人竟还敢露面。同时有些人还心存期待,他们真的想看一看那美如天仙,心如蛇蝎的诽闻人物。 方拓用一种舞姿样的步伐在人群中翩翩跃过,临行前,品味高格江秋水为她选衣梳妆,特意将她打扮一番,此时出现,容貌气质均冠绝全场。她那高昂的脸上,没有一丝被人注视的困窘。而她的身后,顾文宇紧紧跟着师兄的脚步,一边用戒备的眼神审视着人群。而婉茹则低着头,显是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看。 方拓的眼睛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她看到了厌恶,惊艳,痴迷,敬佩总总的表情。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向余泓达施礼道:“余世叔!”她的声音夹杂了一丝的内力,足以让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却并不刺耳。 余泓达好奇的打量她两眼,毕竟为官多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表现异常,微微一笑,略带怜意的说道:“打从几年前就听说过侄女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对了,你的事情你伯父都说过了!虽说人言可畏,但不要紧的!看开一些!”看到方拓表现出的镇静,心中又有些佩服:“对了!你那帮朋友都到了!快去找他们吧!”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余文杰哈哈一笑,接着凑近她:“该死,你还嫌不够热闹是不是?” “哈!你可冤枉我了!”方拓故做委屈的笑道:“你给我的请帖上明明写着兰若冰这三个字啊!我换个身份怎么进得来?” “该死!”余文杰懊恼的拍上额头:“又是冷幕白那小子干得好事情!”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没有冷幕白的身影,看来这小子心虚躲起来了:“他怎么竟给我添乱?” “是我求他这么做的!你不要怪他了!”方拓笑了下,将真相说了出来,转头,刻意忽略了对方的表情,走向柳长风夫妻,笑魇如花:“长风兄好,嫂子好!” “好!”柳长风看着她那满是笑意的眼神,却思量起街边的传闻以及她的病情。心中似乎有什么堵得慌,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苏婉拉过她,细细端详:“我们都没什么,到是你长风大哥。成日里总为你担心呢!没想到……”停顿一下,又笑道:“看开好!看开好!你这番打扮,真是娇美灵秀啊!”又贴近她的耳朵:“怎么样?我说的话还记得么?这京城还留着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们回京兆吧!一切由我安排!” 方拓呆了呆,她自然听出苏婉话中的意思,却只能装糊涂,权当没听到,转向他处,而在心中,暗暗作了一个决定。正在这时,门外的管家却匆匆进来,朝余泓达说了一句什么,余泓达明显愣了一下,连忙冲了出去,那管家又向院内众人大声重复一遍:“秦王千岁驾到!”众人大讶,转头看去,果然,余泓达陪着秦王赵德芳走了进来,不时的还与参加婚礼的熟人打着招呼。 “驭风公子好大的面子!竟然连秦王都能请动!”有人忍不住惊呼道。 方拓看了眼余文杰,见他也是一脸诧异。便转头研究起那如群星拱月般被人围住的潇洒身影,这时,秦王也转将过来,目光触及到方拓,亮了一下,便连忙转头看往别处,但方拓却还注意到了,那对眸子中华光闪耀,分明有着一丝别样的神采…… ********************* 拜堂过后,喜宴便开始了。余文杰为免方拓尴尬,特意在后院安排了一个房间,摆上酒菜,招待自己的一干好友。 “你们这是……”柳长风吃惊的看向方拓挽在顾文宇胳膊上的双手,结结巴巴道:“你们不是师……师姐弟么?” “对不起!”方拓坐在桌前,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一丝浅笑,略有愧意说道:“之前一直瞒着你们!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其实……”手下用劲,将浑身僵硬的顾文宇揽得更紧了:“我们早就成亲了!之所以瞒着大家,也是因为行走江湖方便!” 同时,似乎不经意的环顾四周,欣赏着面前众人的表现。 苏婉脸上满是惊讶,张大了嘴巴。冷幕白悠哉游哉的把玩着扇子,显是早就从方俊口中知道这一切了。隆云微微一愣,接着用满是敌意的眼神看向顾文宇。柳长风面色痛苦,眼中闪过辛酸,痛苦等种种神采,终是无奈的长叹口气,低下头,再不言语。 秋水面色平静,投来的目光有着几分笑虐。余文杰比较夸张,将嘴里的酒一下子全喷了出来,嘴唇和双手还颤了颤,抬起头,竟然有些怜悯的看向顾文宇。 至于坐在身旁的顾文宇……方拓咬咬牙,从底下狠狠的踹了一脚,传音道:“你抖什么?” 顾文宇面色涨得通红,委屈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肩膀晃了一晃,然后换上一副无比灿烂的笑脸,面对众人:“我师……她说得不错!” “怎么可能?”隆云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笑道:“阿拓不是又在戏耍我等吧?成亲?怎么还偷偷摸摸的?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他们都成亲十多年了!怎么知会你?”冷幕白不紧不慢的直起身。 “行啊!小子!”余文杰走过来,将顾文宇从方拓手中解救了出去,调侃道:“你瞒得够紧!太不仗义了!”接着凑到他耳旁,笑着说:“你完了!” “我说么,怎么你们的关系那么好!”苏婉稍微缓过劲来,笑道:“原来早就是夫妻啊!”说着,看了眼面色苍白的丈夫,微微叹口气,脸上,痛苦神色一闪而过,却因为低着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方拓注视着一切,隆云的疑问,余文杰的调笑,柳长风的尴尬。都未让她的脸泛起丝毫波澜。那笑容更似恒久不变,依旧灿烂。 酒杯沾唇,酒水慢慢滑进喉咙里,进入她的食道,进入她的胃,那股辛辣苦涩却被分流到了心底。 她不会嫁给任何人,但为了摆脱苏婉的“好意”,更为阻断一些人的纠缠,她不得不出此下策,因为她知道,若是再如此不明不白下去,为此受伤的,除了朋友,恐怕还会有自己…… ***************** 华灯初上,京城余府里的彩灯都早早的亮了起来,参加宴席的宾客还沉浸在那种喜庆当中,气氛一点也没因为太阳的消失而冷却下去。 “要说新娘子江紫真是标致,他余文杰能娶上这等媳妇,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书生喝了一口酒,临了还拐上那么一句:“羡煞我也!有个掌权的老子还真是好!” “那到不一定!”他旁边的一个身着华服的黄连汉子反驳道:“兄弟这话有欠妥当,我看他们倒是很般配的!” “呸!”八字胡瞪起了眼珠:“余文杰一介粗莽武夫而已,要是没他那老子,他算得什么东西?”他这一桌就剩下两个人了,而且处于角落,说这些话也不怕那些武官听到:“你看看他都结交什么人?江秋水,也不过是一个妓女而已,敌国皇亲,薄情负意的狐媚,没一个正经的!” “那你还来喝这喜酒?”黄脸汉子不服道。 “我是冲着余大人来的!”八字胡冲着喜房的方向啐了一口。 “冲余大人来的啊!”这时候,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英俊书生插话了,他的脚步有些摇晃,一把将那黄连汉子推到一旁去,然后跌撞得坐了下来:“听刚才兄弟的那番话,你一定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 “那到不敢当!”八字胡撇撇嘴:“但比起那些所谓的武林人士要好了不少!”他的话语有些傲慢! “咱们来比试吧!”那英俊书生从桌旁拎上两坛酒:“怎么样?敢不敢?” “怎么不敢?”八字胡看到那酒坛有些发怵,暗暗吞了口口水,嘴中却强硬道:“不过喝酒算得什么本事?” “谁说要比酒来着?”书生一拍桌子:“看你那样?和你比酒那是我欺负人!”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哈出一口酒气:“咱们比诗?一局定胜负,谁输了就把这坛酒喝下去,怎么样?”说完就直愣愣的看向八字胡,那眼睛里满是瞧不起! “好!”八字胡被他那轻蔑的目光一激,当场拍板道:“你说怎么比?” 那书生见他答应,微微一笑,接着毫不犹豫的吟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好诗!好诗!”八字胡被诗中那意境深深的吸引住了,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不由感叹道:“如此豪气的诗句,当真世所罕见!”等回过味儿来,却正好对上书生那冷冷的眸子。 那书生又喝了一口酒:“你来!我给你一盏茶时间!” “我!”八字胡困窘的满面通红:“我不如你!” “这不就得了?”那书生又一拍桌子,那起一坛酒仰头就灌了下去,等一坛酒喝完,将那酒坛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又掏出一把扇子拿在手里:“兄弟,说话不要说得那么满!小心吞不回去啊!你刚刚瞧不起谁来着?” “我,我又不是说您,您有大才,我自然不会瞧不起您!”八字胡小声地说道。 “你怎么没瞧不起我?”那书生手中的扇子在那八字胡的脸上轻轻的拍了拍:“你不是瞧不起江湖人么?我就是啊!” “阿拓!你又在欺负人了!”这时候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正是穿这大红喜服的余文杰。他凤眼扫了在座这些人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书生的身上,微微皱眉道:“你喝多了!” “没喝多!”那书生正是方拓,他脚步摇晃的站了起来:“文杰兄怎么还不去见嫂子啊?我们还等着闹洞房呢!” “你不是胡闹吗?这才刚黑天!”余文杰连连苦笑,又提起精神:“你和秋水还没表演呢!我怎么舍得错过好戏?” “是啊!我倒给忘了!”方拓不由失笑,接着又走到八字胡的旁边,用扇子拍打他的脸:“兄弟,不是我欺负你,也就遇到了我,要是换了这等粗鲁的家伙早就被扔到河里喂鱼了!” “你到底是谁?”八字胡忍不住问道。 “我?”方拓微微一笑,打开扇子扇了扇,刚要开口,这时,他身后突然走出一人,率先介绍道:“文采风流,歌绝无双!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踏歌公子,你同他比诗词文章,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众人见道那人模样装扮,慌忙起身施礼。 “各位免礼!”那人正是秦王赵德芳,他看着一身男装的方拓,神色变得怔忡不宁,目中神情变幻,似悲似喜,又好像在突然之间,忆起无数往事,半晌,才笑道:“方兄可有空闲?咱们聊一会儿如何?” 方拓微微一愣,接着爽朗笑道:“可否稍等片刻?我还有表演呐!”…… *************************** 是迎客的花园,此时已经被桌椅占据了。花园靠近内宅的一方,筑起一个悬挂着彩灯的木台,那木台的中央正高高竖立着一个支架,那支架上满是花灯和彩带,在最顶端,还悬挂着三个圆形的东西,客人们左猜右想,却想不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他们琢磨不透的时候,轻逸灵动的琴声突然响起,将人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木台的四周被扯上了白纱,那白纱洁白似雪,在风中微微浮动,在那彩灯的映照下,似极天阙月宫,只是里面黑黑一片,外面根本看不清内里的情景,只是知道琴声是在那里传出来的!难道就这么听曲不成?有人疑惑到! “秋水姑娘!”这时,有人指着木台惊呼,果然。那白纱里也点起了灯火,有两个人影投在白纱上,在那白纱的摆动中,里面的人时隐时现。在人们的期盼中,白纱缓缓的被拉开了,那两人的真正面貌也展现在大家面前,一个素衣淡妆的正是冷骨美人江秋水,而一个英俊的书生正负手立在秋水身后,嘴角微微扬起,浑身散发着难以名状的气质,竟与这神秘的环境融为一体。 秋水抚琴弹奏一会,又停下来,回头深情款款的望了身后人一眼,场中众人禁不住张大嘴巴,露出痴迷的眼神,一反冷骨美人的冰冷清绝,此时的江秋水的神态竟然娇媚到骨子里,却一点都不过分,反而让人觉得恰到好处,那眼神,那微笑,那神态,已经不能单单用一个美字来形容了,但人们仍然找不到能够描述的语言。秋水点点头,微微一笑,重新拨动琴弦,朱唇轻启,缓缓唱道:“春风吹呀吹,吹入我心扉。想念你的心,呯呯跳不能入睡。为何你呀你,不懂落花的有意。只能望着窗外的明月。” 唱完这一段,手没有停下来,她却不再开口,只是重新回过头去,那书生往前走了两步,接口唱到:“月儿高高挂,弯弯的像你的眉,想念你的心,只许前进不许退,我说你呀你,可知流水非无情。载你飘向天上的宫阙!”声音清朗圆润又略带磁性,他高昂着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随手一招,一把折扇出现在手中,扇面摇摆中,竟给人以豪放又不霸道,洒脱却带着优雅的感觉。 那两人的神态完全不像是在表演,反而像是一对恋人,仿佛今天是他们的婚礼一样,时而眉目传情,时而轻声谈笑,幸福的模样羡煞旁人。 这时候他们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就在众人以为这首歌唱完的时候,他们竟然一同开口合道:“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飞!明月几时有,把醉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就在这花好月圆夜,两心相爱心相悦。在这花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双飞!” 一首歌唱完,四周寂静一片,众人还没有在歌声和两人别致的表演中恢复过来的时候,过了好一会儿,才稀稀落落的响起掌声,而更多的,则是轻轻的长叹,为这场表演的精彩,为这首怪异歌曲的动听。 那书生正是方拓,她见到这种情况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两脚轻点地面,身体直冲而上,在人们的惊呼中攀上了支架上那人猜不透的奇怪物体上,只见她轻喝一声,身体猛地下坠,那圆球也被拉了开来,她身体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平伸两手,另外两个圆球也被她的劲气割开了,霎时间,各种颜色的彩纸碎片,缓缓的将下来,在风中飘浮到整个花园,形成一场人造的,美伦美涣的彩色花雨。 “好!”人们没想到这场表演还会有这种安排,纷纷叫起好来,而眼尖的则把目光放在那三个球体上,原来,随着花雨一起降下的,还有用红色布帛书写成的婚联。 上书:“欢庆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方拓向众人抱拳道:“花好月圆!恭喜文杰兄喜结良缘,预祝他多子多福,长命百岁!”她冲喜房的方向深施一礼,抬头,正好看见余文杰向他伸着大拇指。他微笑着回头,也看到了柳长风目中的依恋,隆云满眶的不舍。以及秦王赵德芳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脸色…… ********************* “哈哈!黄公子!谢谢你赏脸啊!来来!咱们喝一杯!什么?这么小的杯子怎么成?来人啊!给黄公子换大碗!”余文杰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便不再理会面前那摊到桌子底下的人,转身哈哈大笑的应付其他宾客去了。 “文杰!你还要洞房呢!少喝一些吧!”冷幕白看到好友这个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今天我大婚嘛!”心情大好的余文杰,对于面前的酒杯酒碗是来之不拒。这时,绕是有着精纯的内力,脚步也不免有些飘忽了。 “你不怕新娘子怪罪你就喝吧!”冷幕白瞪他一眼。又埋怨道:“小顾的酒是不是你劝的?他现在躺到后院了!真是,给小孩子灌什么酒?” “谁让他口风太紧!明明已经佳人在怀了!这五六年竟然半点不漏!该罚!”余文杰撇撇嘴,接着哂道:“他也不小了!喝起酒来竟然还没有阿拓的半分豪爽!” 冷幕白微微一笑,又想起了什么:“阿拓呢?怎么不见个人?”转头四顾,始终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啊!跟秦王到后院喝酒去了!没人敢打扰!”余文杰眼中精光一闪,悄声道:“秦王这次来参加婚礼,恐怕多是冲着她的面子,看那样子,他们很早就认识了!我猜。又有一个男人要吃苦头了!”余文杰淡淡的说道,眼睛,却一再的瞄向一旁若有所思的冷幕白,目光中,竟然带着深深的同情……—— 嗯!我又用旧的对付了!废物利用嘛!哈哈! 第四十三章 余府喜筵(下)修订 方拓瞥了眼四周的环境,这是余府后面的一处小院,僻静异常,在这府中上下都在忙碌夜晚,就更显冷清了,院子中的石桌上,早就摆满了酒菜,看不到仆从,只有她与秦王二人。小心的看了看眼前这人面上表情。她抱拳道:“王爷,您将在下带到此地,到底有何指教?” “你就一点不害怕?”秦王负手而立,笑意盈盈道。 “啊?”方拓满脸糊涂:“害怕什么?” “你不怕我对你不利么?”秦王突地欺近,鼻子险些贴住她:“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怕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么?要知道,你虽穿男装,但实是一位女子啊!” 方拓本没在意,可听他如此说,立刻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充溢在头脑中的酒气也消散不少。连忙后退一步,微微皱眉:“王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如果对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自然会一拳打断对方的鼻子,可人家身份不一般啊!要杀人灭口么?这时候,武功超凡的她也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 秦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欣赏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精彩表情,半晌,哈哈一笑,脸上漾开最欢畅的笑颜,眼中闪动着欣慰,爱惜的色彩,这夜幕中的小院子也跟着亮堂起来,他瞄了眼方拓伸向腰间的手:“传闻顾夫人的软剑锐利无比,我可不想尝试啊!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随便的做到一处石凳上,又道:“在下明早便要回转杭州封地了,临时起意,想找方兄饮酒论诗一番,至于别的,可真的不敢阿!”……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拓心不在焉的同秦王聊着诗词歌府。脸上却仍旧是那雾刹刹的表情,这秦王是不是有病?酒喝了不少,诗词也谈论许多,但她总觉得秦王今晚找上自己不是为了饮酒做诗那么简单!对方看着他的眼神也太怪异了,赤裸裸的,让人根本无法忽视。那眼神有些熟悉,好像在那里见过,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不行,得问问。她抬头:“王爷咱们直说了吧!您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情?” 秦王愣了一下,变换了好几种脸色,最后叹气道:“还是让你发现了!其实是这样……”他咽了口口水:“孤上次说过的那件事,小儿孩是纠缠不休阿!孤也甚是头疼,但那时方兄的病情确是严重,孤也不愿强求。此次参加余大人公子的婚筵,正巧看到方兄神采飞扬,显是好了不少,便打算邀请你一同去杭州!可你上次拒绝了,孤又有些不好意思,才迟迟不肯开口!” “王爷在说笑吧?”方拓冷笑,什么正巧看到自己,她相信才怪。那眼神,那有什么不好意思?分明是借口!堂堂一个王爷,就算怕老婆,有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出来么? “难道孤说的话方公子还不相信么?”秦王沉下脸,声音变的冷硬异常。 “不敢!”方拓抱了抱拳,脸上却倔强的布满怀疑之色。 “看你那样子,就是不信!”秦王的脸色又变,这回,柔和了很多:“其实……”他往前走了几步:“自从那日见到姑娘,孤的心中便留下了夫人的影子,经久不散……”说着,竟然一把拉住方拓的手。“姑娘不相信么?在下对姑娘的心意天地可鉴,日月可表。绝无半点虚假!”紧接着,又面露痛苦之色:“可是,苍天无情啊!竟然让我晚了一步……哎!不过,孤绝不会勉强于你!若是方大人的侄子有负于你,你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帮你出气……”他连换了好几个称呼,无论神态,动作,语言,都是那般的哀伤悲痛,可谓真情意切,感人肺腑。完全是一副痴情男子的模样,丝毫看不出里面有做戏的成分。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不过这时候的方拓满脑子浆糊,根本一局都没听进去。“王爷!您又说笑了!”总算反应过来,方拓脸色难看无比的强自收回手,放到背后搓了又搓,以往,柳长风等人对她的情谊虽热切,但含蓄许多,心中虽不舒服,却也不是特别尴尬,起码大家之间还蒙着一层纸呢!而柳长风等人也是聪明,不会傻到犯她忌讳,也就糊弄过去了!可是现在……她脸色泛青,浑身发冷,汗毛都竖起来了,鸡皮疙瘩更是掉了一地。没想到,她方拓来到古代这么多年,竟然也会遇到这种杀千刀的事情…… “只要你记得!在你失意的时候!有我这样一个人在默默关心你!我就心有安慰了……”秦王脸上的肌肉古怪的抽动几下,猛地转过身,用微微发抖的话音道:“罢了!我回去了!若是有什么困难,你尽可以到杭州找我!放心!孤绝对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说完,快步走出了院子。 方拓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合拢。这时,一阵夜风袭过,让她浑身打起冷战,今天好冷啊…… ※※※ 当方拓回到余府前院的时候,已是夜色深重,笙歌散尽了,几个醉到不成样子的宾客或是被同伴带回,或是被人搀扶到了内院客房。场中,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仆婢在打扫着满院狼籍。 她闻着那残留在空气中的酒味儿,微微皱眉,没想到同秦王聊了这么久。看这样子,自己岂不是错过了闹洞房?正在可惜,眼角瞄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两个女人从一间偏房中拉拉扯扯的出来,似乎在争执什么!竟然是苏婉和婉茹。而更然她惊异的是,此时的婉茹,完全没有以往柔顺乖巧的样子,她正气咻咻的瞪着苏婉,口中还说着什么。 奇怪!吵架了?可婉茹这丫头怎么会同自己的主子吵得那么厉害?刚要走过去劝架,那吵架的两人却朝相反的方向分开了,显然,她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正奇怪间。冷幕白从大厅出来,看到她,笑着走近,道:“你可算出现了!你家小顾喝醉了!正没人照顾呢!” 方拓气得瞪起眼睛,不满道:“你们竟然让一个小孩子喝醉?都怎么当的哥哥阿?”接着互握着手腕,冷笑:“我早告诉他没成年不许喝酒,好小子,趁我不在就敢胡来!” “还小呢?”冷幕白扯了下嘴角:“他成亲比我们早多了!”接着瞟她一眼:“再说,你还这么管着他,恐怕不太合适!毕竟,你们现在不是师兄弟了!” 方拓神色黯淡片刻,旋即笑道:“你说得对!那咱们就去看看我那个喝醉了的夫君吧?” 冷幕白跟着笑了笑,跟着她走到众人先前喝酒的房间。 “死小子!你们怎么没人管他?”方拓扶起如烂泥一样摊在椅子上的顾文宇,口带埋怨:“余府缺床么?” “倒是我们疏忽了!这帮下人也是,怎的就将他这么凉在这里?”冷幕白也皱着眉头,看了看顾文宇,提议道:“干脆找余叔叔安排个房间,就让这小子今晚住在这里吧!” “也好!”方拓点点头。带着这一个喝醉了的人回去,确实很麻烦。 “对了!”冷幕白拍了下额头:“阿拓!你还没喝药吧?” “啊!”方拓才想起这茬。 “我就猜到你会忘!”冷幕白笑了:“早就叫婉茹回去取来了!这不?就在桌子上呢!” “多谢!”方拓感激的点头,若是不喝药,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可不想再像前些天那般难受了。 冷幕白脸色掠过一丝惨白,悠长的叹口气,久久没再言语…… ※※※ 京城里人送外号“铁口直断”的李朝元伸了个懒腰,便闭上眼睛窝到椅子上。心中暗道:“***,以后还是少去倚红院吧!每一次去,第二天准没精神!不过那小翠到是温柔体贴,若是收来做二房……”脑中正自心摇神驰。回想着相好的温柔,忽听一人道:“这位先生,我想找一个人!” 李朝元听着声音柔和清雅,睁眼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位美丽女子。可比他那个小翠好看多了!这女子他是见过的!自从早上开始,她就在这条街来来回回转了足有两个时辰,却什么也不买,只是眼睛盯着路旁的卦摊看了看又看,似乎想算命,又好像在找什么人。难道是打算算卦又不好意思么?想到这里,他笑了下,若是这样,今天又能赚一笔了!这种事情他见过不少,大都是来求姻缘,却又脸皮薄的姑娘家。 “姑娘!抽个签吧!”他笑道,随手将放置姻缘签的竹筒递了上去。 那女子犹豫一下,便坐到摊前,随便从签筒中抽出一支,却看也不看,只是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我想问一下,前几日你旁边不是还有一人算卦么?” “哦!这样啊!”李朝元心中的热情被浇灭了大半,他还以为人家专门来找自己的呢!略有失望的看了看旁边那空着的摊位:“那怪老头啊!前几天一帮五大三粗的人来找茬,说什么他算得不准,这不,硬给捉走了,到现在也没个踪影!”惋惜的叹了口气,拿起那女子抽的签,口中却又说道:“那老头是古怪一些,人家算命是算喜不算忧,他倒好,专往坏的说,这次肯定犯了哪个大人物的忌讳,人家报复来了!”正待往下说,突地看到签上文字,脸上不禁出现了尴尬的神色,却在下一刻皱起了眉头,陷入沉思之中。 那女子没有注意到他的怪异,只是失望的叹口气,低头沉吟,片刻后,便一言不发的走了! “姑娘,你再……”李朝元清醒过来,刚开口,却不见那女子身影了!他放下竹签,长长的叹息一声:“下下签,可怎的装错了?这可怎么算?”阳光下,那签上分明写道:“梦中金银水中月,晚来幽独更神伤!”竟是将之前没注意,将福泽签放错地方,好巧不巧的被那女子抽了出来…… ※※※ 雍熙二年的大年初四,京城汴梁的街道上一派喜庆的气氛。方拓独自漫步街边,状似悠闲,却有一股愁意顿时涌上了心头。这几日心绪不宁,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再到这里找那算命的老者问一问,却找不到人了! 一股浓郁的饺子香扑鼻而来,却勾起了她的心事,不禁忆起当初在家中过年包饺子的情形。嘿!这时候,饺子应该叫角子吧?自己又怎么如此多愁善感了?多大了还想家?自嘲的笑了下,双腿却不听使唤,迈进了街旁的铺子里。 “兰妹妹!”一道柔和的声音将她自乡愁中拉了回来,顺着声音望去,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笑着朝这里走来。正是苏婉。 苏婉优雅的在条凳上坐下,看着方拓:“我正好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嫂子有什么事吗?”方拓愣了一下,问道。 “唉!”苏婉叹口气,却转头发愣的活计吩咐了一番,不一会儿,几盘角子被送了上来,似乎为了消减盘子中的热气,手掌在那两盘角子上扇了扇,好一会儿,她才将盘子推到方拓身前:“热得太烫了,这样也许会好些!咱们边吃边聊吧!” 方拓夹了个角子蘸了些醋,放入嘴中。不觉嗓子有些哽了,咽下才笑道:“好吃!” “一看你这样子便是有心事!”苏婉看着她半晌,才口带犹豫道:“妹妹!你改嫁吧!” “呃!”方拓第二只角子刚刚进入嗓子,便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了!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她面色难看道:“嫂子你又在胡说什么?” “长风昨天很伤心!”苏婉眼中已是模糊一片,载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滚下来,她悲道:“我看着心中也不是个滋味儿,实在不忍看他这样下去,我……” “别说了!”方拓烦躁的站了起来,她皱眉道:“柳长风太过分了,娶了你这么好的妻子也不知道珍惜,还总是伤害你!” “妹妹!那小孩有什么好?”苏婉一把拉住她的手,哭道:“你再考虑一下吧!长风真的很不错!” 方拓看着苏婉。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就该怜惜的吧?可柳长风那混蛋究竟怎么回事儿?真是看错他了,还大哥呢!越想越气!又见到对方满面的泪水,大觉怜悯。长声叹气,想替她拭干眼泪,身上却从不带手绢面巾,听得她仍旧那么说,更感无奈,挣脱对方的手,不悦道:“嫂子,你也太心软了!”停顿一下,又说:“我累了!先回去了!”转身便走,这角子是再吃不下去了。对于苏婉这般迂的女人,她感到无比的头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看来,得找时间好好劝劝柳长风了…… ※※※ 方拓捂著头,晃晃悠悠的下地推开自己院子的大门,从街上回来,她便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加剧,浑身乏力,眼中的一切更成了昏暗的一片。自己并未忘记喝药啊!怎么反而病得更重了! “凡为武道者,以意为主,以气为辅,以招式步法为之兵卫……欲得力整,先须形整;欲得形整,先须意整。是以习技之初步功夫,一曰调身,身松……意者内也,形者外也。先练意,後练力,先求松沉,後求柔活,再达刚强,以先天之灵意,导後天之拙力,由是意动形随,力由内发,刚由内生矣,由是则柔而不软刚而不僵矣……”院子中,顾文宇正在教导白仙衣练功法决。见到方拓进来,连忙从石椅上弹起来,问道:“师兄,你不是去送隆云大哥了么?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隆云?我送隆云做什么?”方拓使劲晃了晃越发昏沉的头,问道:“他要去哪?” “今早我刚从余府回来的时候不是跟你说过,隆云大哥今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契丹了!”顾文宇看向她,待见到她的样子,不由担心道:“师兄!你怎么了?脸色好白啊!怎么都是汗?” “隆云要回去?你说过?”方拓愕然,自己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该死,头疼的更厉害了!剧痛难忍,她忍不住蹲了下去,双手抱头。 这一下,白仙衣和顾文宇都慌了!抢到她跟前,连声询问。 这些关心的话传到方拓耳中,立刻被放大了好多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打着她的神经,那痛感传入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如炸雷,震得她浑身发抖。胸口一阵麻痒,喉咙跟着一甜,喷出大口的鲜血,她努力的睁眼,只看到那两双惊恐忧伤的眼睛,紧接着,面前的景物全消失了,眼前便只有黑糊糊一片…… ※※※ 方拓只觉得浑身好像冰窖,又似有烈火在烧,时冷时热。难受异常。等稍微清醒过来,首先看到的却是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那么熟悉,那时婉茹的眼睛,此时,她的脸上布满了惊恐的神色,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中间还夹杂著难以抑制的悲痛的绝望。却如同死气沉沉的潭水,黯淡一片,毫无光彩和生气。 至于她的身子,好似一摊烂泥,虚软无力,之所以不倒下去,完全是因为一双手,一双有力的,死死掐着她脖子的手。那是方拓的手。 “婉茹!”方拓自恍惚中惊醒,惊叫一声,便放开了手,一把抱住向后倒去的婉茹,探了探鼻息,已然气绝。呼吸一窒,她咬住下唇,突地,她看到地面,心跳更是加重,在她脚下,满地的鲜血,一把软剑躺在那里,散发着寒光,顺着血迹望去,又看到一双眼睛,那眼睛长在一颗离开脖子的头颅上,双目大睁,满眼的不信。方拓看到那头颅的眼神,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觉得一股骇意从心底角落直传到骨头里。茫茫然低下头,那是自己的双手,上面通红一片,染着带腥味儿的鲜血。我杀了人,还杀了两个?我怎么会杀了她们?为什么?为什么就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一刻,她脑中空白一片。 正恍惚间,猛听得一阵声嘶力竭,无比惊恐的惨叫,木然望去,只见一个丫环正跌坐在门口处,面容扭曲的望着自己,手脚并用,发抖着后退开来,带出了房门,才连滚带爬的,嚎叫着冲了出去。“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凄厉的惨叫在午后的枢密使府中响起,一声接着一声…… 而方俊与顾文宇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住了!房间一片狼籍,地面,床头,墙上,鲜血被溅得到处都是,满屋子腥气。血泊中,一具无头尸体赫然入眼,那尸体的脖子显然是被利刃割断的,断口平整。而方拓,则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怀里抱着另一具尸体。神情呆滞着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第四十四章 身陷囹圄 方拓再一次醒来,神智也清醒了很多,一睁眼便看到床头蜡烛在帷帐上投下的影子,颤微微的,好像人的生命一样,一阵风都能让它消失。这不是自己的房间,想到房间,又忆起自己满手鲜血的情景,那般血腥,那般让人触目惊心。 坐起来,不禁看向自己的双手,此时,这双手血污尽去,那厚厚的茧子是如此熟悉。这是自己么?不,这既不是方拓的,也不是兰若冰的,这双手,现在属于一个噬血残暴,无故杀人的疯子。 呼吸渐渐加重,又有些头疼了!这时,门外有两个下人经过,正在交谈着什么。方拓听得清楚,沉默良久,才挪动身子,抱紧了双腿,将头向后靠到墙壁上,悠长的叹息一声,迷惘的看向那跳动的烛火,喃喃道:“流放么?” ※※※ “绝对不能让她流放!”顾文宇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师兄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经得起折腾?送官?不是让她送死么?我不同意!”第一次的,他在伯父面前表现得如此强硬。 “文宇说的对!方大人,阿……她若是离开京城,上哪里找好大夫给他治病?”冷幕白在旁附和,说着还不满的看了沉思不语的方俊一眼。 “将事情压下来不行么?”余文杰冷冷的看向方俊:“难道真要送去官府?我不相信枢密使大人连这点都做不到?”此时,他的话里隐含着几分火气和讥讽,对于方俊要将方拓送官的决定,很是不满。对方若不是好友的伯父,只怕早就吵起来了。 方俊铁青着脸,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一番,才无奈道:“可是,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看到了!冰儿杀了两个人,那是铁证如山的事实。若是强自压下,难免会引来一番风波。到那时,只怕会很麻烦啊!” “若是方大人真的不好出面!那就让小侄的父亲去开封府知会一声吧!”余文杰抱了抱拳。 “胡闹!”方俊瞪起眼睛:“悠悠之口,怎么堵得住?若是被御史知道,你爹又怎么自处?” “还好杀的只是两个奴婢!若说解决的办法,也不是没有!”这时,打从进屋开始便一言不发的柳长风,张起嘴唇道:“只要将一些罪名安在那两个小丫环身上便可以了!” “好办法!”冷幕白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将目光转向他,犹豫一下,才道:“可是,死的人中有一个是你家的丫环啊!那样一来,你恐怕要背上御下不严的罪名了!” “御下不严?只要阿拓能脱身,那点名声算什么?”柳长风眼中闪过无奈的神色:“至于婉茹,她是个好女孩……”说到这里,声音不免有些沙哑:“我想,她泉下有知,也会体谅咱们的吧!” “那就只能这么办了!”方俊原本也打算这么做,但那婉茹是柳长风的丫环,他实在开不了口,现在,既然柳长风自己提了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往死人身上泼脏水,这也太……”顾文宇看着几人,只觉心中抑郁,对于这种办法,他的良心实在有些接受不了,嘴巴张了张,却始终说不出什么,眼睛对上一向耿直的余文杰,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谁知道,余文杰竟然连连点头,显然对于这个注意很是赞同:“我再派人放出一点风声,这件事情若做得好!阿拓就不会有事了!不过……”他停顿一下,又道:“咱们必须看好她,免得她又杀了人,那时候,就真的不好处置了!” “这件事情还要瞒着她!”冷幕白不忘在旁提醒:“若是她知道了,那才叫麻烦呢!”大有深意的看了看苍白着脸的顾文宇,半晌才道:“文宇,不管你心中如何想,这件事情,一定不要告诉你师兄!知道么?” 顾文宇见他们如此说,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又想到师兄眼下的状况,这么处理的确是最好的!也就点头答应了! ※※※ “就这么算了?不送官?不流放?”方拓指着面前的几人,放肆的大笑着,笑罢,猛地弹起来,欺近他们,一把揪住柳长风的衣领,大力的摇晃道:“婉茹不是你的丫环么?看样子,你还挺中意她的,她死了,被我这疯子杀了!你不报仇了?不报仇了?” 柳长风脸上掠过痛苦神色,叹了口气,确别过了头,只是任她发泄,不言不语。 “好!好样的!”方拓松开他,将两只手高高的扬起,后退了数步,才悲哀的呓语:“你们都是好样的!”转向顾文宇,怔怔问道:“文宇!伯父可是朝廷命官,难道他就放着这种事情不管么?放着大宋的律法不顾么?”忍不住打起了寒噤,心脏也被什么力量揪动,然后再扭转。疼痛异常,又胆战心惊!她不是没杀过人,却绝对没有无故杀人,如今,自己竟然杀了婉茹和另一个丫环!一次两条人命,便这么消失了!她意外,太意外了!原本早就做好了被送官的准备,毕竟,这里是京城枢密使府,而不是江湖,绝对没有逃脱的道理。却突然得知,一切都过去了,婉茹还有那丫头,都白死了!傻子也能猜到里面的内情决不简单,若不然,这么大动静,为什么开封府一问不问?人命到底算什么?自己是疯了,这个世界难道也疯了么? 冷幕白上前几步,咬住下唇,艰涩的说道:“阿拓!跟我们走吧!” “走?”方拓失神的念叨了两遍,茫然道:“去哪?我能去哪?” “枢密使府的后面有个小院子,非常幽静!你在那里住一阵子。等病好了,再出来!”冷幕白从容的笑了一下。但那正在发抖的拳头却泄漏了他此刻的情绪。 “你们要关我?”方拓轻声叹息,沉默半晌,抬眼道:“若是我不从呢?我要离开这里呢?你们怎么办?动手将我抓起来?”她用眼角瞥着众人的双手。 众人闻言,却不约而同的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顾文宇。顾文宇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长声叹了口气,昂起头,正视着方拓,缓缓的开口道:“师兄!你要离开,这里的人自然是不会阻拦的!可是……”他深吸口气。又说:“你这个样子我们实在不放心啊!这次死了两个丫环,那下次呢?难道你忍心看到身旁的人再受伤害?你若到了外面,你的病怎么办?能找到好大夫医治么?你希望自己永远浑浑噩噩下去?” “文宇,这些话,往常的你是说不出来的!是他们教的么?”方拓摇头苦笑:“看来你们早有打算了!”目光在众人脸上扫来扫去,众人皆不敌避开,却无人出声反驳。她又支起嘴角,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我跟你们去就是了!”说完这些!觉得身上的力气都消失了!虚软的跌坐在床上,不经意的扭头看向敞开着的窗户,外面,正下着小雪呢…… ※※※ 深黑色的云幕低垂贴近,墙院楼阁好似与它连成了一片,延伸开来,那般广阔高大,隔断了群山宝塔,星辰日月,也隔断了远处夜市的欢声笑语和叫卖吆喝。连小吃的香味儿也进不来,但是,它再高再大,也阻挡不了那静夜的微风。芳草的气息随风而来,又在院中飘散,那是春天的气味儿。 风大了,聚拢在天空的更低了!一声霹雳巨响,随后,狂雷疾风带着大雨咆哮而来,竹林,围墙,羊肠小道,在雨幕中,都模糊了! 一道闪电划破浓重的夜色,天地为之一亮,一座小院现了出来,这小院隐在竹林深处,附近除了黑压压的竹子,便再无建筑,孤零零,冷清清。四面围墙高筑,唯一与外界有联系的,只有一条被几个守卫看守着的羊肠小路。 方拓被敲窗的急雨惊起,原本就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她更是难以入睡了,索性下床一把推开了窗子,任凭雨水潲在身上。她感受到那透骨的冰凉,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爷来了?姑娘一直没睡呢!您快进去吧!”这时候,外面看守的丫环用柔和动听的声音腻道。 “文宇来了?进来吧!”方拓不禁笑了一下,能在清醒的时候看到那些亲朋好友,这是她心中唯一的安慰:“下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跑来?” “有好事!”顾文宇开门走入,却没有走到她跟前,因为在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排木质的栅栏,那栅栏连着墙,形成了一个牢笼,而它关着的,便是方拓。 “什么好事情值得那样高兴?”方拓愣了一下。 “三天后就是我的生日了!伯父说,那时候要请很多的人!会很热闹的!”顾文宇显得有些兴奋。 “哦?你生日?”方拓恍然,笑了下:“我还真的给忘了!”又疑惑起来:“你一个孩子过生日,请那么多人做什么?”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顾文宇不服气的撅了下嘴唇,却立即闪现出不安的神色,他小心的看了眼方拓,轻声道:“伯父的生日要秋天呢!这家里就我的生日近,当然要大办!伯父说,要去去……”下面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 方拓默然,旋即又扯出一抹笑容:“去去晦气吗?正该如此!可惜,师兄恐怕不能亲自去给你庆祝了!” “谁说不能了?”顾文宇重新提起精神,开心的笑道:“我都打算好了,内院再摆一桌,专门招待熟人,师兄当然也要在场了!师兄,你知道么?伯父他答应了!不过……”犹豫了一下,又抿嘴说:“他不同意让你恢复武功!也不让你饮酒啊!”接着又神秘了眨眨眼:“到时候,柳大哥,冷大哥,还有余大哥他们也会到的!你一定会高兴的!” 方拓睁大了眼睛,目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可过了一会儿,她又摇了摇头:“喝不喝酒到没什么关系,可是,我若去了,不是扫兴么?还是不去了!” “师兄!你就出去吧!总是闷在这里,对身体也不好啊!” 方拓原本还待拒绝,但触及他那满目的哀恳,心中一软,点头道:“放心,无论如何,我是一定会去捧场的!”出去见见朋友,换个心情也是不错的吧? 等到顾文宇离开,方拓看了眼自己身处的房间,一股浓浓的悲凉自心底涌起。她已经在这里住两个多月了!那御医开的药还照吃,但作用却不大了,现在,她一天有一半的时间处在恼人的昏沉和无边的幻觉中。而清醒的时候,也只能写写画画,弹弹琴,看看书!为了怕她犯病冲出去杀人,武功更是被药物制住了,现在的她,比之一般人还要不如,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这两个月来,冷幕白他们请来的大夫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却没人能治好她的病,渐渐的,也就失去信心了,只能这么混下去。 好在,自己除了头脑不太清醒外,再没有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几个朋友里,隆云早走了,秋水半个月前也去了契丹。余文杰带着妻子回老家了,冷幕白也是半个月没有消息!自己只能偶尔见到顾文宇一面,了解一些外面发生的事情。没想到,几天后,他们武林四公子便能聚齐了。 感叹良久。转身打算走回床上,却因为心情的关系,一时不小心碰倒了椅子。那椅子发出“砰”的声响,在这宁静空旷的房间中显得那样清晰,也让她的手止不住的抖了一下,略有紧张的看向房门。 “你又在发什么疯?让人安静一会儿不行么?”随着这声呵斥,房间的门被大力推开,很难想象,这般恶言厉色的话竟是出自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之口。她话音未落,又有两个丫环带着惺忪的睡眼跟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忍不住纷纷咒骂道:“疯子,这么晚了还弄这么大动静!扰人好梦!”态度比凶鬼更恶。全然不似对待顾文宇那客气的样子。 方拓淡淡的看着她们,这三个丫环是方俊为了怕她犯病之时做出自残行为而特意派来照顾她的。但没过几天,嚣张的态度就让人受不了了。她曾想过同方俊知会一声,换几个人,可换了又能怎么样?会比她们更好么? “疯子!你那么看我们做什么?想告状是不是?你去告啊?看谁相信你这疯子!”可能是因为被打扰了好梦的关系,她们的话也越发的恶毒,声音也越来越大。 方拓原本对打扰别人睡觉有些愧疚,可现在这情形,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冰冷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随即在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看着她们,却并不说话。 几个丫环敌不住她的目光,纷纷避开,想起她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脸色不禁有些发白,一句话也不敢说,便匆匆离开了。往日,对于这些厉害话,方拓是从不理会的,以至于她们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但现在,她们没想到对方会用那种眼光看自己。不由心虚起来。毕竟,对方即便是疯子,说出来的话也比她们几个丫环好用多了! ※※※ 三天后,前来祝贺枢密使大人侄子生日的人陆陆续续的来了!他们大都是给方俊的面子,对于十五岁小孩的生日,其实也没多大兴趣。倒是顾文宇那一帮学堂上的朋友闹闹腾腾的,给诺大的枢密使府添了不少的热闹。但以往最爱玩的顾文宇却不在此之列,他早早的便向人打了招呼,到内院去了。 内院与外面有些不同,少了那些口不对心的客套话,大家都是熟人,人人皆笑逐颜开。气氛显得温馨得多。 在这里,顾文宇自然也是主角,被一大帮人摸着脑袋,耳中听着“什么长高了!能娶媳妇了……”之类的打趣话,免不了一阵脸红。 他尴尬的笑了笑,便走到门口,朝外面看了又看,却怎么也找不到等着的那人。 “你怎么了?在看什么?”冷幕白奇怪的走过来,也跟着他往一个方向瞧,看了半天,眼中却只是那新刷的拱门,再无它物,心中纳闷。狠狠拍上了他的肩膀道:“说!你小子在等谁?不是小情人吧?”他左右看了看,也只有白仙衣未到了,也忍不住调侃起来。 “我在等一个重要的人!”顾文宇一把拍开他的手,不满的瞥了一眼,接着又目不转睛的往那拱门瞧。刚转过去,双目一亮,兴奋的叫了起来:“来了来了!” 冷幕白正自诧异,却见方俊出现在拱门处。 “方大人?”冷幕白更是奇怪了,对于顾文宇来说,方俊的确是重要的人,可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前面招待宾客么?到这里做什么? 正疑惑间,只见方俊沉着脸移开了身子,他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人。 冷幕白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等确认眼前那身影确实属于记忆中的人,嗓子不觉有些发堵,平缓口气,连忙迎了上去。 “好久不见啊!幕白兄风采依然阿!”一身青色女装的方拓行来,往日脸上那苍白憔悴的神色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容。 冷幕白拍着她的肩膀,笑道:“你呀!原本打算晚上大家一起去看你!没想到你先出现了!倒真让我们吓一跳啊!” 这时,方俊瞥了方拓一眼,冷淡道:“吃了饭就回去吧!”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而大家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转向这里,看到方拓,纷纷走到院子来。 “长风兄!嫂子!”方拓听到方俊的话,脸上黯淡神色一闪而过,又立刻换上笑颜,冲赶过来的柳长风夫妇抱了抱拳,又瞥见苏婉怀中的小孩,笑道:“哎呀!竟然抱孩子来了!” 柳长风爽朗的笑了笑:“没想到你能出来,很好!很好!”而苏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只是低下头,并不像过去那样亲热了! 或许是因为婉茹的事情吧!方拓心中一酸!转头向他处:“余老板和老板娘也来了!” 江紫莞尔一笑,整个院子都似乎亮堂起来,她走近方拓:“妹妹瞒得人家好苦,前些天,妾身才知道踏歌公子是位女子呢!呵呵!”正笑着,又问道:“你不是闭关了么?” 方拓愕然,看了看余文杰,看他递给自己的眼色,才知道对方未将她的情况告诉妻子,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微微一笑,刚要说什么,这时候,旁边却有甜甜的声音传来:“兰姐姐!”转头看去,不由一愣,有些惊讶道:“这不是江蓝么?”正是那日在京兆附近偶遇的小姑娘江蓝。 “就是我啊!兰姐姐,我想死你了!你真的住在这里啊!可我来找顾文宇好多趟,怎么看不到你?”江蓝兴奋的抓住她的衣角,转而又冲顾文宇撇了撇嘴:“问了他好多次,他也不说!真是……” “师兄她不是闭关了么?”顾文宇在旁的咳嗽两声,冲江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小丫头一边呆着去,别耽误正事!” “你说谁是小丫头,我比你还大几个月呢!”江蓝不服的瞪大眼睛,那样子,倒好似见了仇人:“你敢再说一遍?”这一番举动,立时将屋内的人都逗笑了! “入座吧!入座吧!”顾文宇尴尬的回瞪一眼,不过,作为这里的主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叉开话题。 见方拓从出现开始便站在那里一动未动,虽奇怪,却并未往深了想。连忙上前拉住她:“师兄!过来坐吧!” 方拓低下头,任他拉着,而这时,却响起一阵咣啷咣啷的声音,众人讶然瞧向她脚下,这才发现,方拓的脚上竟然带着脚镣。 冷幕白和柳长风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豫和愤怒。 “这算什么鸟事?”余文杰气得瞪起眼睛,质问顾文宇:“她现在功力被制!出来吃顿饭还怕她跑了吗?” 顾文宇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垂下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没想到,打算让师兄出来散散心,反而让她承受了这种侮辱。 江紫也意识到其中的内情并不简单,转头向丈夫看去。余文杰对上妻子的眼睛,一拳锤到了墙上。 此时,院子中的气氛也变得非常怪异,沉闷又尴尬。 方拓抬起头,笑了两声,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大家进屋入座吧!不要为我这不详之人扫了兴致。”说着,主动拉起顾文宇,迈入房间。 这时,仆从们也陆陆续续的将酒菜摆了上来。 按惯例,本该是寿星顾文宇先致词的,因为刚才的事情,也没了兴致。方拓入座后将这屋内扫视了一番。微微一愣,拽过顾文宇小声问道:“怎么没见仙衣呢?”白仙衣最爱热闹,这时候竟然没来。 顾文宇脸色有些古怪的道:“伯父知道你要来,就将仙衣找个理由支开了!” 方拓的眉头皱起又放下,接着点点头:“也好!对了……”突然想起什么,靠近顾文宇的耳朵:“我的情况,她都不知道吧?” “都瞒着呢!”顾文宇抿了下嘴唇:“当日你不是吩咐过了么?不敢告诉她!” “那就好!”方拓放下心来。 顾文宇低头想了想,猛地站起来,对一脸诧异的众人道:“今天是小弟的生日!我感谢大家能来捧场!不过现在我还有一条好消息告诉大家!明天,师兄便能出关了!” 方拓微微一愣,出关?可师伯若打算放自己出来,还逼她戴上刑具做什么? 顾文宇注意到她的表情,双手递过一杯茶。接着神秘一笑,凑到她耳边:“我还没告诉师伯呐!不过,师兄这两个月来除了总是昏睡外并无什么出格举动!我想师伯会同意的!而且……”说着,眼中闪过坚定的神色:“我说你能出来,就一定会让师兄出来!”又眨眨眼睛,大声道:“毕竟,咱们姓顾不姓方啊!师伯虽是长辈,可我才是顾家的‘家主’!师兄你还是我妻子。顾家的事情,他也不好插手吧?” 方拓凝神听着,眼中的神情,从疑惑再到欣喜,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欣慰。 房间中的气氛,到此才算是完全轻松下来,众人都听明白顾文宇话中的深意,纷纷向方拓敬酒,给她道贺。方拓喝的虽是茶水,但脸上还是涌上了一层红润。之前那随众而乐的勉强笑容,也渐渐变得欢畅了。此时,喝不喝酒,已经不重要了。 刚才还说个不停的江蓝却罕见的低下头去,自然,这番景象,只有她旁边的姐姐看在眼里,叹口气,将她揽到怀里。 ※※※ 方拓找个理由出了房间,坐在了院子中的石椅上,院中柳絮纷飞,满目的春色,她看在眼里,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你又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方拓不用回头,便知道谁来了。 “只是想起了一首词!”方拓看了眼坐在旁边怀里还抱着孩子的苏婉,又转向院中的垂柳,口中吟道:“飞絮飞花何处是?层冰积雪摧残;疏疏一树五更寒。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最是繁丝摇落后,转教人忆春山。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怎的这般悲凉?”苏婉愣了一下,旋笑道:“你不是要出来了么?” “出来?”方拓哂然:“出了一个又进了一个。这天地如此广大,哪里能脱困?”自由?是很难得,但那对现在的自己有用么?自己是生不如死啊! “想那么多算什么?”苏婉抱进了孩子,那欢娱的口气却显得有些勉强。 “对了!这几日!长风兄对嫂子还好么?”方拓舔了下嘴唇,那日曾打算找柳长风好好谈谈,但因婉茹的事情,竟给耽搁了! “还是那个样子!”苏婉叹了口气:“对我到还好!不打不骂!” 方拓讪讪一笑,看向那襁褓中的孩子,转移话题道:“这孩子倒是真的可爱!挺像你和长风的!” “你喜欢小孩么?”苏婉将孩子递到她的怀里:“那你就抱一会儿吧!” 方拓万分小心的抱起,摇了摇:“咦?他醒了,还冲我笑呢!这孩子不怕生啊!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这个孩子很可爱,粉嘟嘟的小脸,两只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张开,看到方拓,竟没有像一般小孩一样哇哇大哭,反而咧嘴笑了起来。 “谁说的?他怕生得很!”苏婉神色复杂的强笑道:“旁人都抱不得,也不知怎得,你竟与她投缘呢!” “投缘吗?或许是知道我救过他一命吧!不过,还是三岁以下的小孩可爱,再大了,爹娘要头疼的!”方拓的嘴角露出笑容。 苏婉看她正调弄的开心,便站起身:“你抱一会儿吧!我去方便一下!”说着,便走出了拱门。 方拓等她回来,将孩子交给她,站起身:“我进去了!刚刚只是喝茶,现在倒有些饿了!嫂子呢?” 苏婉看了看天:“我再坐一会儿,里面闹得很啊!” 方拓会心一笑,便拖着脚步走进屋子。 谁知道,她刚刚拿起筷子。外面就传来苏婉的惨叫声,几人一惊,都跳起来冲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哀大若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苏婉的声音撕心裂肺,似乎要将喉咙喊出来。 怎么会这样?”柳长风骇然的望着放置在石桌上的儿子,伸出发抖的手探了探鼻息,接着飞快地缩回了手,跌跌撞撞的后退了好几步:“怎么会这样?”他现在只能说出这句话! 余文杰皱着眉上前察看一下,那孩子嘴角溢血,浑身冰凉,身上并无其他伤痕,只是被角残留着鲜血,显然是被人用被子憋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苏婉发疯似的奔到方拓的跟前,死死的抓着她的肩膀尖叫道:“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我们的孩子!” 方拓疑惑道:“什么我?你在说什么?” 冷幕白上前将苏婉拉开,好言劝道:“大嫂,你先把事情说明白!” 苏婉恨恨地瞪了方拓一眼,接着冲柳长风跪了下去,嘶声道:“相公!咱们的儿子死得如此凄惨,你得给他报仇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柳长风瞪着眼睛,狂吼道:“你说清楚!” “我刚刚方便回来,没想到……”苏婉已经泣不成声:“没想到咱们的孩子就死在那里……”接着她指向惊愕在一旁的方拓:“就是她,就是这个贱人杀了咱们的儿子,她才抱了一会儿,孩子就死了!相公,你可得给孩子报仇啊!” “不是我!”方拓挥了挥手:“我没有杀任何人!”方拓犹如五雷灌顶,脑子“嗡”的一声,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不过抱了一下,孩子怎么会死? “怎么不是你?”苏婉爬到她的脚边:“今天就你抱了孩子,我出去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怎么一到你手里就死了!你好狠啊!”一边哭一边用手抓向她的脸:“就是你这个人,在外面杀人如麻也就算了你这个疯子,发疯杀了婉茹也就算了,虽让她是个丫环?我们不跟你计较,可你竟然连兄弟的孩子都害!你不是人啊!你是畜生!” 方拓感觉有一桶凉水从头顶一直浇到脚跟,盯着自己的手猛瞧,是她杀的么?是她杀的么?抬起头,看到柳长风悲痛欲绝的神情,她长叹口气,将脸扭向旁边。 柳长风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把拉起苏婉,回头道:“我们先走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再追究的!” “什么?”苏婉听到丈夫的话,尖叫着起身,嘶声道:“为什么?死的是你儿子,你就这么算了?” 柳长风任她锤打自己的胸膛,苦涩的摇了摇头:“咱们走吧!” “不!”苏婉疯狂道:“我要报官,我要她偿命!” “够了!”柳长风一把拉开她,大声吼道:“你跟个疯子计较什么?”说完,深深地看了场中众人一眼,伸手将苏婉击昏,抱起她,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方拓站立在那里久久无语,目光黯淡没有神采,只是愣愣的盯着脚面。 “兰姐姐不会杀人的!”江蓝要上前,却一把被江紫死死的抱住了。 方拓回头,正好看到冷幕白,顾文宇,余文杰三人脸上痛苦的表情和江紫那写满惊惧的眸子,悲哀的咧了下嘴角,艰难开口道:“我回去了!”说完再不理会旁人的反应,拖着身子便走了出去。 院中,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那咣啷咣啷镣铐声清晰可闻,却越来越小,满天飘飞如雪的柳絮中,他们目送着那道孤寂悲苍的身影,渐渐远去…… ************************ “好些天没来看你了!倒也不知你过的怎样!这不,我特意从福德楼买了饭菜,咱们一起吃一些吧!”冷幕白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食盒中取出饭菜,又晃动起酒壶,笑道:“听听!这里面可是好酒啊!” 方拓与他同样坐在地上,不同的是,他们之间隔着一排栅栏。 “是啊!好几个月没喝了!”方拓扯动嘴角,手却不自觉的摸向脚上的镣铐,上次出去,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自从那日柳长风的孩子死后,这镣铐便再没离开自己了。 冷幕白倒了杯酒,递给她:“喝一杯吧!别人不会知道的!” 方拓接过,却并未像过去一样一饮而尽,而是小抿了一口,冲他笑道:“在一帮人里,也就你敢给我带酒来!”酒啊!真是好东西! “他们也是好意!”冷幕白叹口气:“不让你喝酒,也是怕你身体受不了。我却知道,你是离不开酒的!喝一点,反而更好!” “还是你了解我!”方拓眨眨眼,又放下酒杯,随口问道:“外面怎么样?大家都很忙么?” “你怎么这么问?”冷幕白脸色一变。 方拓低下头,手指在酒杯的边缘游动,沉默很久,才缓缓开口:“这一个月,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也是唯一的一个!”说完,猛地拿起酒杯,一下子全倒入肚里。可能喝的太急,竟呛得咳嗽起来。 冷幕白长叹口气:“文杰同你伯父大吵了一架,差点打了起来,被他老爹禁足了!若是过来,得等一阵子!至于顾文宇……”他笑了下:“他与你伯父闹得也不是很愉快。这里暂时是进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方拓咋闻这一消息,惊愕的站起来,随即又神色一暗,跌坐下去:“不值得,不值得啊!” “怎么不值得?”冷幕白撇撇嘴:“文杰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时常说,这帮兄弟中,只有你最豪爽,与他也最像,好像亲手足一样。见你被那般对待,出去吃个饭竟然还要带着刑具,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当时,若不是江紫拉了他老爹来,还真打起来了呢!只是没想到方大人如此固执,任我们怎么央求,就是不肯放了你!哎!他毕竟是你长辈,占着个理,他若是不肯放,旁人也没办法。听说……”犹豫一下,目光投向她,带着几分探究:“听说秦王也曾出面要人,他们在朝堂上闹得很不愉快啊!” “秦王?”方拓证然,随即苦笑自嘲道:“我这疯子,还真抢手呐!” “其实,我也打算动手的!”冷幕白小声道:“都怪我们,当日若是不逼你,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突然抬起头:“你若是打算出去,我们想办法!到了其他地方,起码不会受这般委屈!”说着,扫了房中摆设一眼:“这就是个监牢啊!方俊怎么如此对待你?” “那是我自找的!”方拓闭上眼睛,摇头道:“怨不得谁!”旋即又笑了起来:“我在这里也挺好的!起码吃穿不愁,还有人伺候呢!”她知道,若不是碍着自己与方俊的关系,怕自己不好做,他们早就抢人了!可自己这样子,干吗还要连累别人? 冷幕白无奈,却又听方拓道:“幕白,我,我想求你件事情!我想见一见仙衣,你想个办法,把她弄进来吧!” “你不是说一切瞒着她么?”冷幕白皱眉,心头却涌起一股不安。 “是啊!可我怕,怕自己时候不多了!”方拓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冷幕白紧张的站起来,抓住了栏杆。 “算我开玩笑还不行?反正,我就是想见见她!”方拓抬头,却是一脸的灿烂笑容:“对了!顺便弄些守宫砂过来!” 冷幕白再说不出话来,眼前那笑容如此灿烂,但不知怎么,他看在眼里,心中却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 “师父要在就好了!”白仙衣将长剑放回武器架上,看了看空荡荡的练武场,只觉得落寞。这几天,顾文宇同方师祖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一架,这几天心情不好,正躲在房间里生闷气呢,连她也不见,直觉告诉她,这枢密使府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关系到师父和顾文宇。但是她无论找谁询问,都没人告诉她。这让她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 正在失神间,正好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冷大叔!”白仙衣甜甜的笑了,她最喜欢和冷大叔在一起了,长得好看不说,又没什么脾气,无论她怎么开玩笑,都不会生气的,和师父好像啊!师父,一想到师父,心中就难免一阵失落,师父也是经常和她开玩笑的,可她到哪去了?也不管自己。顾文宇说师父出去办事,这都好几个月了,竟然还不回来?她出去,怎么也不同自己说一声呢?难道自己不是师父的徒弟了? “你跟我来去个地方!”冷幕白淡淡的说了一声,便转头走出了练武场。 白仙衣却感到一阵诧异,冷大叔一般是不会到枢密使府的,就算来了也是找师父,可今天会怎么来寻自己?不过奇怪归奇怪,她还是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走到近前,更觉困惑了,冷大叔今天的样子好古怪啊!脸色白得可怕,胡茬出来好长,竟也没有修理。那永不消失的潇洒笑容更是被一股憔悴取代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不安的想道。 “你盯着我瞧什么?”冷幕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勉强笑道:“你冷大哥我长的是好看,可被你一个姑娘家这么盯着,也会脸红啊!” “老不正经!”白仙衣撇了撇嘴,问道:“冷大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带我去哪?” “去见你师父!”冷幕白叹口气。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 白仙衣却是没有注意到那些,她只感到兴奋,终于能看到师父了!可等劲头过了,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被带到了一片竹林子里。 “这时要去哪啊?”她转头四望,这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林子黑压压的,一起风,呼啦啦的声响是那么的大,真得很吓人啊! “前面!”冷幕白指着前方一座院落,眸子却蒙上了一层雾气。无声的叹息一声,一把拉起她,同守在院落外拿着武器的几个大汉打了招呼,便从一扇小门走了进去。 “师父就在这里么?”白仙衣看了看前面那透着微光的窗子,转头问道 “不错!”冷幕白带着她走进屋子,但出乎意料的,白仙衣并没有看到师父,那里只是站着几个丫环。 冷幕白用下巴朝一扇房门点了点:“进去吧!你师父就住在那里!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好了,我就等在外面!去吧!” 白仙衣的脚步却停住了,她慌张的朝四处望,刚才的路上她就注意到了,这小院系绝对不一般,荒草那般高,竟然也无人打理。这屋子太阴森了,她师父怎么会住在这里? “进去啊!你想让你师父等多久?”冷幕白推了她一把,语气也严厉起来。 白仙衣心头一跳,冷大叔可从未这般对自己说过话啊!不止如此,就算是对陌生人,也没见他这般严厉过,不,师父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想到此,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急惶惶的推开房门,等看清房内的一切,却是呆住了。 ********************* “放我进去!”白仙衣站在栅栏前,对着那几个丫环吼道。 “不行啊姑娘!老爷交待过,任何人不得进去!”丫环为难道。 “任何人?我是她徒弟也不行么?”白仙衣气得满面通红,欺上前去,拽住一个丫环的手腕:“告诉我,钥匙在哪?” “姑娘!你别为难我们啊!她疯了,会杀人的!”丫环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惨呼道。 “疯了,我看你才疯了!”白仙衣手上更加用力:“给我钥匙,要不然……” “仙衣,不要为难她们了!”方拓出口,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可是……”白仙衣还要说什么,但触及方拓的略带恳求目光,心内,霎时涌起一抹痛楚。这还是自己那性子刚强的师父么?她不是那般逆来顺受的人啊!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对待? “仙衣,为难她们有什么用?”方拓看向对面的徒弟,满眼的怜爱,招手道:“你过来!师父有话说!” “师父!到底这是为了什么?他们不是说你出门了?”白仙衣稍稍平复过心绪,来到方拓面前。 “你们先出去!”方拓冷冷的对那几个丫环吩咐道,看她们离开,才转向白仙衣:“为师前段日子神志不清,连杀两个人,其中一个你还认识……”她痛苦的低下头:“就是婉茹!” “婉茹姐姐?”白仙衣跌坐到地上。 “不错!这还不算!你柳大叔的儿子死了,竟也与我有关!”方拓抬起头,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师父落到此地步,算不算报应?” “不!”白仙衣连忙爬上前。隔着栅栏拉起方拓的手:“师父,这一切都不算真的!就算是,那也是你病了!他们更不该如此对待你!” “不管怪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说的?为师近日清醒的时辰渐少,体内毒气亦有复发的迹象,恐怕去期不远,所以才央求你冷大叔将你带进来,为的是见你一面!”方拓淡淡笑着:“若是再瞒着你,只怕,就见不到了!” “师父!”白仙衣急声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站不是,坐不是,哭不得,笑不得!我此刻,与死了又有分别吗?”方拓摆了摆手,从怀中掏出两块轩辕宝玉和天魔珠,想了一下,却将天魔珠放了回去,又掏出一本小册子:“你是我唯一的弟子,这个,你就收好吧!若是将来有机会!凑齐五块玉石,算是替我了结一桩心愿。这册子,记载了我一个朋友一生的武学心得。前日事情太多,为师也未曾习练,如今功力被制,更是无用了!现在我将它传给你了,你是自己习练也好,是传人也好,都与我再无关系!” “师父!你别说了好不好?”白仙衣泣不成声,越听越是伤心。 方拓的手抚上了额头,那种晕眩的感觉又来了!她使劲晃了晃头,强打精神,语气严厉道:“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待看到徒弟那泪人的样子,心下不忍,放慢声音说:“为师遭逢连番变故,眼下疯疯癫癫,时梦时醒,更是连自由也被剥夺了。再混下去也是没什么意思了,早死早脱身,免得让自己难受又连累别人。仙衣,你应该清楚,为师不是忍辱偷生之人,眼下苟活于世,实是尚有心愿未了,我其实一直在怀疑,有人暗中害我!”她将四川父女来寻亲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我得了疯症,也许算是报应,但那来寻亲的父女我确是不识,其中肯定有阴谋,只是根本没人相信我这疯子的话!你方师祖原本打算给我验身,那时我太过气盛没有答应,现在这样子,也没什么要紧了!我只怕,只怕其中再出波折,到时候,我一去,便没人给兰若冰正名!”她喘了几口气,才抬高了音量:“我方拓死有余辜,但兰若冰无罪,倒时,你一定想办法替为师完成这个心愿,给兰若冰正名!” “师父!你在说什么?”白仙衣害怕道:“你不会死的!你这么说太不吉利了!我不听我不听!”说着,捂住了耳朵。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件事情,就算为师求你!”方拓拉开了她的手,用恳求的目光看她,待见她点头,才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听我的遗言,但我不得不说下去。那日余府喜筵后,你秋水阿姨便伤心离去了,如今更是到了契丹。我这一生,愧她太多,今后也无法偿还了,将来她若是有什么难处,你不妨代为师看顾一下。”顿了一顿,又叹道:“我不能亲眼看到你与文宇娶妻嫁人生子传家了!以后,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方拓哈哈大笑,站了起来:“我若死了,也许算是好事情!我满手血腥,杀人无数,早该得此报应,这叫恶贯满盈,恶贯满盈知道么?”扬声冲门外道:“幕白,你进来把这小丫头带走吧!哭哭啼啼的,烦死人了!还有,一定要看住她,不要让她胡闹!”毅然转身,用后背对着白仙衣,再不理会了。 冷幕白走了进来,竟也是眼眶通红。“师父!”白仙衣扶着栅栏,跪了下去。已是哽咽不成声,朦胧目光所及,灯影摇晃,天旋地转。什么都模糊了…… ************************** “听说你昨天找来了仙衣?”方俊冷冷的看着方拓。自从方拓搬到这里,他还是第一次过来。 “不错!”方拓随口回应一句,目光却始终放在桌面的画上。 “也好!事情说开也好!”方俊叹了口气,怅然道:“冰儿,我知道你心有怨愤,在怪我如此对待你!可你也不想想,若是放你出去,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两个,这……”犹豫一下,又说:“我那日本不想逼你戴上刑具,只是不想你出去而已,没想到,一向要强的你竟是答应了!哎!你变了好多啊!” “我怎么会怨师伯?”方拓抬起头,淡淡的道。“至于说改变,可能吧!但那日,我只是不忍心看文宇失望而已!” 方俊神色一黯:“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师伯深夜来此,究竟有什么事情?”方拓接着完成那幅画。 “这个……”方俊犹豫一下,才道:“我希望你踢仙衣出师门!” “为什么?”方拓的笔停顿下来,愕然转头:“是不是她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因为我的事情她跑您那闹了?”随即叹了口气:“若是她有什么不是,也是我管教无方,您不要为难她!” “她跑我哪里闹,也是因为与你师徒情深,这正说明她重情重意。我不会怪罪!”方俊摇了摇头:“这小姑娘,聪明伶俐,兼且样貌出众,人见人爱,好太多了!我又怎么会为难她?你知道,自从你们入府,那小丫头一直叫文宇名字而不以师叔称之,我也未加阻拦!” 方拓听了更是奇怪。眉头皱了起来,不错,依师伯的性子,万没有这般纵容的道理。 “其实,我希望,你将仙衣赶出师门,这样,文宇遍不是她的长辈了!”方俊看了看她,神色间竟难得的有些紧张:“我希望,他们俩人能定亲!” 方拓拿着笔的手抖了一下,转身,气愤道:“你说什么啊?她还是个小孩子!” 方俊却是误会:“小有什么不要紧?等几年便是。我找人替她算过,她有旺夫多子之像,文宇若能娶她,一定会大有益处!” 方拓气得浑身发抖,让她把自己的徒弟当作东西送人?这是做梦! 方俊见她满面的不从,声音也渐渐的不客气了:“这件事情,不管你答应不答应,都不会改变的!” “文宇和仙衣都清楚么?”方拓突然问道。 “他们会答应的!”方俊甩了甩手。 “那及是现在他们都不同意了?师伯,你怎么可以这样?”方拓一下子冲到栅栏边:“你怎么可以操控别人的感情?他们都是小孩子,你这么做,会害了他们的!我不同意,起码我是仙衣的师父,我绝对不答应她这么小就嫁人!”指着他的鼻子:“方俊,枉我一直尊敬你,将你当成长辈!今天才看清楚,原来你只是一个老混蛋!有你这么做长辈的么?”她气极了。 “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他们会感激我的!”方俊却并未生气,只是冷冷的看着她道:“你背夫偷汉!弄了个丈夫女儿回来,文宇定会遭人笑话的!虽然因为你姨妈的关系,他不会休了你,但另娶一个是免不了的!我见过的女孩中,也只有仙衣同他最是合得来,也最为般配!这有什么不好?至于你师父的身份,现在的你,还有资格做人家师父么?你反对?你拿什么反对?” “那你还同我说什么?”方拓虚软的扶住栅栏。是啊!自己是个疯子,眼下更身陷囹囫,出都出不去,有什么资格反对? 方俊却并不生气,只是叹道:“我知道你心情不会很好!毕竟,这天下间没有一个女子会心甘情愿看着丈夫娶另一个人的!” 方拓闻言却是愣住了.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想到了什么。 方俊没有在意她的异样,仍旧说道:“今晚我的话随时残忍一些,但总比瞒着你要好!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别到最后弄得大家都不开心!”说完,就甩袖出去了…… 方拓怔立好久,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跌坐到了地上,悲痛的大呼道:“苏婉,你为什么要害我?”…… ********************* 这两章,个人感觉集虐待之大成,已经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了P赐炅艘裁蛔邢讣觳椋羰怯胁缓侠淼牡胤较M蠹叶喽嗔粞园ⅲ? 还好!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了!我也不用这么累了! 嗯!这个,这两章只有一千字是今天早上写的,原本打算明天或者后天发的,但我将询问的留言发在起点,才五分钟就有人回复了,写了不更新是残忍了点!昨天没更,今天也不更的话也说不过去!那样!大家就忍受一下吧!发两章,正好补足昨天的!哈哈! 另附一声明:我为何将主角虐待那么惨! 这几日,总有人说我虐待狂,这我也就承认了!可有不长眼的竟然说我自虐,我呸!咳咳!反正这么说是不对的!是不应该的!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打算虐待主角以后不敢说,但那时,我竟将一切都看淡了! 我倒是想写的简单一些,那样我也不累!例如:某日,方拓游览x山,突然想看看悬崖下是什么样子,没想到失足落了下去,万幸,只是受了重伤!至此,终于领悟天地奥秘,羽化飞升! 或者,某日,峨眉山,突见佛光,心中灵光一闪,大澈大悟!终成一代绝世高手,从此笑傲江湖。 各位!这么写你们有感觉么?能体会出那种再世为人的心境么?你们不要?那是我犯傻了!不怪你们!谁让我在家里呆着太无聊了呢? 至于文中疯颠,被困,孤独,生不如死的感觉,只是恰逢其会而已,因为该版了嘛!旧版中又不是没提过!我只是将悲惨情节延伸一下,加强一些而已!本人始终觉得,与其如旧版那样拖拖拉拉始终沉溺在身份困扰里,不如一次来点厉害的!)原本是打算积攒多了发上来,。那样看上去更有效果!但我一天写的实在不多,又没耐心。更何况,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写出那种感觉!所以,只能一点一点的来了!若是让大家难受!卜某在这里抱歉了! 第四十六章 欲归无道(修改) “阿拓!这是你要的东西,上次太急,没有弄到!这次特意给你送来!”冷幕白笑了一下,将一个木盒子递到方拓面前。 “谢谢!”方拓笑着接过,打开看看:“这就是守宫砂啊!”嘴角却掠过一抹苦涩和自嘲。 “阿拓!你真的要用么?”冷幕白犹豫片刻,担心的看向她:“这可不像你啊!” “都要死了,还在乎那许多,未免显得较情!”方拓将木盒子小心的放到了怀里,又取出一个小册子,交给他。 “你这是做什么?”冷幕白皱眉道。 “这是我默写的武功心法!一共两份,一份交给了仙衣,这份本是准备给文宇!”方拓淡淡的笑道:“但我不知道还能否看到他,所以,这一份,想请你代为保管!”看冷幕白要拒绝,又连忙说:“现在你是我唯一能见到的朋友了!我若不交给你保管,恐怕……” “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可以么?”冷幕白低下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脸色。 “幕白,你能捎个话么?我想见见苏婉!”方拓斟酌好久,才开口道。 “苏婉?你要做什么?”冷幕白惊疑的抬起头。 方拓的手摸向脚镣,苦涩道:“我这样子,你们还怕我对她不利么?”她若是有力气杀人,那钉着木板的窗子和栅栏又怎么拦得住她? “我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冷幕白的苍白着脸色道:“可苏婉她现在对你恨之入骨,恐怕,你见了她,会受委屈的!”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方拓的眼睛看向了窗外…… ****************** “听说你要见我!”苏婉抱着双臂站到栅栏前,语气冷硬到了极至。 “不错!”方拓站起来,拖着镣铐行到栅栏前,怔怔的看向她,轻声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 “是问我为什么要害你么?”苏婉挑了挑眉毛,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我索性就全部告诉你好了!” “你……”方拓没想到对方直截了当的便说出这些,平缓口气,她才愣道:“你肯告诉我么?” “为什么不肯?我赢了,现在没有必要再瞒着你了!因为……”苏婉的眼睛将她上下扫视一番,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那眼中,满是不屑和嘲讽:“因为你太嫩了,根本不配做我的对手!” 方拓苦笑无语,与对方比起来,她确实远远不如。 “我就告诉你吧!”苏婉贴近了栅栏,小声的说:“你听说过千株毒手袁如眉么?那是我娘。没听过么?也难怪你,我娘嫁给我爹后,未曾步入江湖一步,现在恐怕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虽然她去世的早,我没有学到她一身的武功,却得到了她留下的奇药,逍遥散便是其中之一,无色无味。它能让人永远的浑浑噩噩下去,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疯颠一辈子!你中的,就是这种毒药!”看到方拓眼中的疑惑,笑了下:“你是不是很奇怪,既然是毒药,那御医怎的查不出来?”她摆了摆手,脸上也闪现得意的表情:“当年我娘凭这药不知道制服了多少的对手,却没有一人看出究竟!那些御医算得什么?至于你会这般清醒,那也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真的糊涂,你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要你清醒,亲眼看到自己发疯,杀人,被关起来,直到众叛亲离万劫不复……”她又将脸靠近一些,阴狠道:“我命令婉茹每天给你下药,那药你一天不喝,疯颠的现象就越是严重,而你喝了,它却会一点一点的蚕食你的意识,让你一步一步堕入深渊……”她转头看了看房间的环境:“怎么样?被当作疯子关起来,还带上的刑具,这滋味儿不好受吧?听说你几个月没喝药了,估计,现在清醒的时候短了吧?遗言交待了么?要不要我帮忙?” “我之前也想到了!”方拓的语气却是非常平静,平静到了不带任何人类应有的感情波动:“只是,我不明白,我到底那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费尽心机的来对付我!” “哪里得罪我?”苏婉抓住栅栏,眼中掠过浓重的杀机:“你若是老老实实进入柳家的门也就算了,可你偏偏不识抬举,装什么清高?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我不同柳长风在一起,不是正合你意么?”方拓冷笑着眯起眼睛。 “哈哈!这怎么能一样?他越得不到你,便越是惦记着。丈夫睡在自己身边。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你让我怎么自处?你若嫁入柳家,便不同了。柳长风迟早也有厌倦的一天,到那时,我还是正妻,而你却只是一个小妾,怎么对付你,还不是我说的算?”苏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可惜了,你倒挺会做人的,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有人惦记你,连那婉茹贱人也会同情你,同我吵了一架……” 两道锐利的目光腾空而去,直射到苏婉的脸上,方拓冷然道:“婉茹是你杀的?” “糊涂了不是?她是你杀的才对!当时我听到也吓了一跳,你疯起来还挺可怕的,竟然会杀人!”苏婉嘲讽道:“其实,就算你不动手,她也活不了多久,被我药物控制的人,生死还不是我说的算?她竟会什么都不顾了,可见,你的魅力还真是大啊!我还以为你只会勾引男人呢……” “你……”方拓只觉得胸口气血汹涌,她痛苦的闭紧了眼睛。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怎么?”苏婉伸过手来,拍了拍她苍白憔悴的脸:“其实挺遗憾的,我玩不了你多长时间了,因为很快,你就会完全陷入疯狂,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方拓咬住牙:“那对来寻亲的父女也是你派的吧?只为了你心里那妒忌,就害了那么多人?你们孩子的死,只怕也不简单吧?值得么?值得么?” “什么父女,那我可不知道!”苏婉起先安静的看着她,后来竟然激动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孩子?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牺牲自己的孩子?我是她娘啊!那孩子对你竟然比我还要亲热,你说,那样的孩子还要他做什么?还不如弄死再生一个!” “那是你亲身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毒?”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母亲,抬起头,方拓一把拽住面前的胳膊,一个母亲,居然下得了这般毒手,是说她对丈夫情深呢还是说她心狠? “要说罪魁祸首,也是你……”苏婉此时的力气可比她大多了,将手臂抽回,揉着上面的瘀清,半晌,痛哭出来:“谁让你犯贱,把他们父子的心都给勾去了……” 方拓胸口疼痛难当,喷出大口的鲜血:“我看你才疯了,你不是人,丧心病狂。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能怎么样?”苏婉抬手擦干眶中的眼泪:“你这样子,还能出来么?”瞄了眼左右,突然欺近,用极细微的声音道:“七天后是个好日子,你那小丈夫和你徒弟在那一天要定亲了。知道你那徒弟为什么答应这门婚事么?因为方大人许诺过,只要她同顾文宇定亲,便放你出来,而那时候,你恐怕什么都不会知道了!怎么样?心里一定不舒服吧?”说着,又拍了拍她惊愕的脸。微微一笑:“你慢慢呆着吧!我走了!”旋即又扯乱了头发,脸上也换上了惊惶失措的表情,张口大呼道:“来人啊!救命啊!”喊着便跑了出去。 方拓平缓过汹涌的心绪,跌坐到了地上,心头被一股悲哀取代,玩阴谋,自己终究不是苏婉那女人的对手。这一回,竟是又输了!她支着下巴,无神的盯着房门。她知道,一会儿便会有人找来的。 果然,苏婉没出去多久,方俊便匆匆的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人。 “你们把她的手也铐了,钉到墙上!”厌恶的瞥了方拓一眼,然后对身后的人吩咐道。 方拓没有挣扎,更没有哀求,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是无用的。 她怔怔的看了方俊一眼,开口道:“师伯,几天后便是文宇和仙衣定亲的日子了吧?”看方俊惊疑的神色,又笑了起来:“您也不和我说一声!我怎么也算女方的亲属吧?” “告诉你能怎样?”方俊冷淡道。 此时,她的一只手已经被铐上了锁链,方拓晃了晃,似乎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口说道:“我这不祥的疯子虽然不能亲自去庆贺,但准备一些礼物也是应该的!起码也得写副喜联送他们啊!” “怎么?你不是不同意么?”方俊有些奇怪了。 “我想了很久,我这样子有什么反对的资格?”方拓叹气摇头道:“再说,我即便不同意,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是么?” 方俊转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似乎要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很久,才叹了口气:“你能想开最好!”犹豫一下,又道:“过些日子,我便将你送到江南去疗养,那里……环境好,很适合养病!” “江南啊!”方拓露出羡慕的神情:“我最喜欢那里了!”接着嘴角翘起,开心的笑道:“师伯有那么好的地方怎的现在才说出来?我还以为您要关我一辈子呢!” 方俊甩了甩手,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见镣铐都铐上了,便领着人走了。 房门关上后,方拓依旧维持着那幅笑。很久很久,突然,她摇晃着,蹲下身去,头与肩膀开始颤动,两只手紧紧互扣着,手也在抖。最后她抬起湿糊的脸,两只眼睛流出血一样的泪水,口中喃喃道:“仙衣,你放心,师父不会看着你跳入火坑的……”说着,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天魔珠,苦涩抿住嘴唇:“怜香,到了这份上,你还是不肯出来见我一面么?”静静的盯着那串珠子好久,她失望的收回目光,盘腿坐了起来。 “看来只好用你教那方法了!”她淡淡的笑了下:“到时候,一定会吓他们一跳吧!”说着,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合拢,聚于前胸,一点一点的往下压,最后落到双腿上,深吸口气,她闭上了眼睛。如果有另一个人在场,一定会惊呼出来,因为在方拓的周围,竟缠绕着一股股黑色的气体,不,是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这种浓黑色的气体,置身当中,犹如来到黑暗阴冷的恐怖地狱…… ***************** “怎么如此过分?”余文杰看着方拓手上的铁链,眼睛再次瞪圆了,若不是冷幕白拉着,就要发作了! “到底怎么回事?”冷幕白转向方拓,眼中也烧着火气。 方拓淡淡一笑,娓娓轻诉道:“我差点发疯杀了苏婉,有些惩罚,也是应该!”温和的语气如一泊湖水,无风无浪,没有丝毫的涟漪和变化。 “你这样子,怎么可能?”冷幕白显然不信。 “有分别么?谁会信我?”方拓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她烦躁的摆了摆手:“好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 “哎!”余文杰叹了口气,一下子坐到地上,看了方拓一眼,有些哽咽道:“多日不见,你清减了!” “瘦了?”方拓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瘦了好!我还以为这些日子不活动,会变成猪呢!看这样子,还差一点!” “这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余文杰愁道。 “我是疯子么!疯子除了哭就只能笑了!”方拓随便回应了一句:“几天后文宇和仙衣定亲啊!你说,将这个发簪送给仙衣好不好?嘿!这还是嫣玉留下的呐!如此漂亮,她一定会喜欢的!”从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的发簪,仔细擦拭起来。过了一会儿,蓦地抬起头:“到时候一定很热闹,你们会来么?” “我不来闹场就不错了!”余文杰握紧了拳头:“他们这样,将你置于何地?我来找气受么?” “那幕白呢?你来吗?”方拓转向冷幕白。 冷幕白叹气苦笑道:“我自然也不会来的!”随即又说:“方大人如此古板的人,竟然一手促成这门亲事,着实古怪啊!要知道,你和仙衣可是师徒。若是都嫁给文宇,岂不是……” “你怎么也不反对?”余文杰问道:“仙衣还是小孩子啊!” “我背夫偷汉,不被赶出去就不错了!更何况,还受着师伯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呢!这时候,我有资格反对么?”方拓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样一来,将来他们不会不养我不是么?” 这番话,差点没将余文杰噎死,他一张脸被瘪得通红,咳嗽两声:“阿拓,你别开玩笑好不好?你不会这般容易妥协的!” “那我能怎样?我出的去么?”方拓翻了翻白眼:“我若说句话管用也成啊!”一边说,一边蹒跚的站了起来,从书桌上取过一叠写满字的宣纸,交到冷幕白手里:“这个!帮我收好,以后要用到的!” 冷幕白展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手一抖,那宣纸便掉到了地上。 余文杰拣起,看了看,面色倒是平静,瞥了好友一眼,疑惑道:“看你吓得那样!不就一首诗嘛!”左手摸上了下巴,摇头晃脑一番,接着赞叹:“真不错,虽然哀婉了点,不过,这是难得的佳作啊!你做的?” “不是,偶尔看到的!”方拓浅笑,又取笑道:“能看到余老板吊书袋,真是不容易啊!”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冷幕白的脸色依旧难看,他将那宣纸抢过来,珍重的收到怀里:“还有,下次不要写这种东西了!看着心情就不好!”说完,扯着嘴角笑了下。 “我不是说了么?也许很快便能用到了!”方拓摸了摸鼻子,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对了!文宇定亲那天你们不管怎么不高兴,一定要来啊!我想见你们一面!” 余文杰看了眼冷幕白,无奈的叹口气,点点头,勉强答应了! 冷幕白细细揣摩着方拓说过的话,突地双目暴睁,直射向她。 方拓看到了他的表情,神色一黯,接着在嘴角挂起一抹笑容:“幕白也会来吧!是不是?”那目中竟然带中几分央求。 冷幕白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眉头渐渐拧紧,嘴巴张了张,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 “疯子!吃饭了!”一个丫环打扮的人蹲到栅栏前,打开身旁的食盒,拿出一个盛着米饭的木碗,又取出几盘精致的性吧!” 里面被铁链锁着的方拓却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她嘻嘻哈哈道:“我说,这些饭菜好吃么?” “用你管?你一个疯子吃这么好的东西也是浪费!”丫环挑了挑眉毛,站了起来,又呻吟一声,痛苦的锤了下腰:“跟你在一起真是晦气,这些天一点力气都没有!用这些饭菜补偿一下不应该么?” “哈哈!”方拓笑得更大声了。 “你笑什么?真是疯子!”那丫环瞪了一眼,过了一会儿,却又蹲下来,瞥了身后房门一眼,将那木碗重新盛满,还特意放了一大块鱼肉在上面,这一回,很小心的放到栅栏里:“你吃吧!别掉了!”又嘟囔道:“其实你也够可怜的,到了这份上还要锁着你!可你也不要怪我们对你凶!这地方太阴森了,我们也差不多算是被关进来的,哪都不能去,什么也做不了。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方拓的身子抖了一下,亮澈的眼睛看向那丫环:“如果你信我,这些饭菜,还是少吃的好!”看到她脸上满不在乎的神色,苦涩的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我干吗相信你这疯子的话?要舍不得就直说!”那丫环噘了噘嘴。站起来便往外走。 等房门关上,方拓才端起木碗,拖着铁链踱到那被木板钉丝的窗户前,对着碗里的饭菜吞了几口口水,叹着气,将碗从缝隙伸了出去,等收回来,那碗已然空了。她舔了舔嘴唇,重新坐了回去。若说她武力被制,却怎么也不会到现在这般虚弱的地步,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在她日常食用的饭菜中,加了些疏筋软骨的药物,所以,她不敢吃,也不敢喝,只怕再出意外,到时自己的一番努力就白费了! 又叹了口气,她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墙壁上,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划痕出神,蓦地,从眼睛和耳朵里竟然冒出股股鲜血,顺着头发,脸颊缓缓流下,滴到了地板上,她蹲起身,挤了挤眼睛,连忙找来块布擦了又擦,过了一会儿,见那血不再滴下了,这才长舒口气,却又立刻打了一个冷战,身子抖个不停,她向墙边挤了挤,蜷在角落里,双手紧紧的抱拢住身体,口中还喃喃道:“一天,只有一天了”语音越来越是低不可辨,难以抑制的忧伤痛苦,宛转延伸出来,溢满整个房间…… *********************** 枢密使府,婢仆全体出动,进进出出,招呼来客,虽然只是府内小少爷定亲的日子,却丝毫不敢马虎。排场也丝毫不下一场隆重的婚礼。张灯结彩,声乐齐鸣,端的是喜气洋洋好景象。 余文杰下得马车,直接来到站在台阶上迎客的方俊身前,抱拳道:“恭喜方大人!小侄奉家父之命,前来给您道喜了!不知道您是否欢迎啊!”嘴上说着恭喜,但那脸色却冷列异常,是个人都能看出他不满的情绪。 “余世侄能来,老夫高兴得很,怎么会不欢迎?”方俊冷冷一笑,接过余文杰身后仆从递过来的盒子,又拍了拍身边顾文宇的肩膀:“文宇,还不过来谢谢你余大哥?” “多谢余大哥!”顾文宇阴沉着脸,一点都看不出今天是他的好日子。 余文杰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暗叹口气,转向方俊:“方大人怎么不打开礼物看看?” 方俊愣了一下,打开盒子,微微皱眉,旋即笑道:“令尊送的礼物太贵重了!老夫实不敢收啊!”说着,便将那盒子递了回去。 “怎么贵重了?这可是小侄亲自挑选的!”余文杰笑了下,伸手将那礼物从盒子中取了出来。赫然是一把古朴的宝剑。周围众人不由得惊呼出来。定亲送宝剑当礼物?未免也太不吉利了,这时,傻瓜也能猜到,这余家的公子是专门来闹场的! 余文杰可顾不得许多:“宝剑配英雄!文宇长得仪表不凡,将来肯定会有大作为,这礼物再合适不过了!” “你这样做恐怕不妥吧?”方俊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还要说什么,他身旁的顾文宇却一把将那宝剑接了过来:“这礼物我收了!”淡淡的说了声,竟不理会任何人,径自走了进去。 方俊看了他那倔强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正好对上余文杰那写满复杂情绪的眸子,勉强道:“贤侄,里面请吧!” 余文杰收回目光,轻声地说道:“方大人,文宇可比你强多了!”说完哈哈大笑,抬腿迈入大门. 等到了大厅,余文杰勉强笑了笑,走向角落中低头不语的冷幕白,刚要开口打招呼,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便是几声女人的尖叫…… ************ 原本送宝剑的应该是秦王,但我之前的考虑有些不周全,而且,兰若冰的身份不是和现在便抱露出来!便做了修改! 第四十七章 雨雾渐散(修订) 第四十七章雨雾渐散 此时,枢密使府的花园内,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正中间那道身影。他们诧异,他们也更加震惊,不是因为那人的姿容艳丽,更不是因为那人脸上能让人迷失的浓浓笑意,而是,那人的双手上,竟然锁着粗大的铁链,长长的,直拖到了地上。每行一步,便会发出难听的声响。 “大家接着喝茶聊天阿!”方拓嘴边笑容绽开着,声音温暖柔和,听在耳中,竟然比春风还要和煦,但她行进姿态很是奇怪,身子像是被拖着挪动的,异常缓慢,脚下更是步履蹒跚,好似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一样。这种地方,出现这种人,这种声音,实在太特别,也太怪异。 “你是怎么出来的?”方俊快步冲出人群,严厉的喝道;“赶快给我回去!” “师伯,今天是仙衣的定亲宴啊,你说,我这当师父的能不来么?”方拓缓慢的说着,丝毫不在意对方那阴鸷的脸色。 “滚!”方俊气得摆手道:“滚回去,你跑出来给我丢人么?”说着,向四周呆立当场的侍卫打了个眼色。那些侍卫得到命令,提着武器便要冲上前。 “慢!”一道身影抢到方拓身前,正是顾文宇,他冷冷的环视全场,慢慢说道:“今天是我订亲,为什么我师兄就不能来?” “师兄!师兄!”方俊脸上的肌肉一阵乱颤:“她算你什么师兄?一个不贞不洁的人,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难道你要全天下的人都笑话你,难道你想让在座的人都担惊受怕不成?” 而方拓听到那句“只会杀人的疯子”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变了一下,身子抖了抖,却低下头,并未反驳。场中那些宾客惊呼一声,散得更远了。有几个女子还对着方拓惊恐的大叫。 顾文宇略有哀求道:“师伯!你答应过的……”他看了眼方拓,却未将话说完整。 方俊盯着他看了半晌,有些悲哀的叹了口气:“若是旁人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怎的你也不理解伯父所为?”接着哈哈一笑:“好!那就让她过来吧!但是……”他转向方拓,厉声呵斥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出来的,今天不准给我捣乱!” 这时,在大厅中的众人也纷纷的赶了出来,见到这种情景,也愣住了! 方拓拍了拍顾文宇的肩膀,便要往前走,但刚刚迈步,身体却大幅度的摇晃起来,仿佛在承受剧大的痛楚,脸色变得煞白,眉毛紧锁着,额头的冷汗也冒了出来。 “师兄!你怎么了?”顾文宇一把扶住她,关心道。 “没事!”方拓勉强撑出一个笑容,又用只能让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悄然道:“你扶我过去吧!我的脚,有些不方便!” 顾文宇看向她那被裙摆遮住了双脚,脸色变了变,旋即恢复正常,装作高兴的样子,伸手揽住方拓的腰,两人极亲密的往大厅前神色怪异的几人走去。谁也没注意到,他放在方拓腰上的胳膊,在发抖。 他们首先面对怔怔看向自己的冷幕白,笑了笑:“幕白兄,很高兴你能来……”停顿一下,紧接着笑道:“来参加‘兰若冰’夫君的定亲宴!”她刻意在“兰若冰”三字上加重了语气。 冷幕白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一股酸痛自胸口涌出,那感觉将嗓子都堵住了,连带着鼻子也发酸,眼眶也热了。 他撰紧了拳头,心脏难以抑制的抖动起来:“阿……顾夫人!”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便再说不下去。 “你说要见我们一面,就这么见么?这种场合,你还过来做什么?你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我们这一帮人?”余文杰赶上来,接着阴狠的回望方俊一眼,那目光中的冰寒冷漠,他咬着牙:“文宇定亲,你还要他妻子受这种虐待么,钥匙呢?” “这样又如何?上次锁着她,还不是出了事?”方俊淡然答道,眼神接着一变:“这一次,可是她自己跑出来的!” “师兄!我给你砍断它!”顾文宇转身拿出余文杰送的宝剑,对准那铁链挥剑就砍,金铁交鸣,那铁链却丝毫未曾改变,倒是那宝剑,竟然蹦出数道缺口。他很是失望的垂下手,神情低落道:“这铁链怎的这么硬?” 余文杰见状更觉气愤:“对付她一个武功被制的人,用得着这种锁链么?” “精钢打造,砍不乱,扯不断!很值钱的!”方拓摸着文宇的头,笑了笑,阳光照下,使她苍白的面颊添了血色。瞥了眼方俊,油然道:“师伯可没有亏待我,给我用的,都是好的!” 叹了口气,接着眼前一亮,松开顾文宇,走向刚刚步出大厅的柳长风夫妻俩,那步子竟然稳健很多,丝毫没有刚才那行走吃力的样子。 “柳公子,您好!”她很规矩的鞠了个躬,直起身,又淡淡的道:“在下一向任性,却害了您,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和痛苦!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疯子计较为好!” “你……”柳长风看着她那满是笑意的眼神,心中却似乎有什么堵得慌,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方拓却不理会他的反应,而是转向躲在他身后,脸色苍白的苏婉笑道:“嫂子可憔悴了!”说着,上前靠近一步。 “你,你要做什么?”苏婉见她靠近,脸色更是难看惊慌了,抓紧柳长风的肩膀,一个劲的往后躲。 “嫂子你躲什么?”方拓笑得更是开心,一步一步靠上前:“最近没有做噩梦吧?”说话间竟然用上了几分内力。 “够了!你吓着她了!”柳长风一个抢步,挡在她们中间,又皱眉上下打量她道:“你的功力竟然恢复了?” “哈哈!”方拓看了看身旁众人那满是诧异的脸色,哈哈一笑,再次看向苏婉,目光渐渐变得阴冷,她道:“这狠毒的女人还会害怕?真是难得!”话音未落,目中神光一闪,身体暴涨,抬手抓向苏婉。 柳长风刚才一直戒备着,此时见她扑来,连忙护着妻子后退。 “阿拓,你要做什么?”“不要胡闹!”旁边几人见她骤然发难,来不及细想,纷纷出掌拦截她,余文杰在她身后,一抓落了空,而方俊那一掌拍在方拓身后,方拓却是不闪不避,硬是承受了这一掌,速度却借着那掌力快了不少,柳长风抬手抵挡,正撞上方拓含愤挥出得铁链上。 方俊那一掌竟是没有丝毫克制,掌力雄厚异常,方拓脏腑仿若倒转过来,喉咙一甜,喷出大口鲜血,溅了对面的柳长风一脸,柳长风身子不由一窒,那再度挥出的双掌不觉慢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方拓的身子拔高而起,将他身后面无人色的苏婉硬是给拽到身前。 方俊抢身而上,打算解救她手中的苏婉。在他身后,柳长风和一干侍卫也伺机而动,目的,便是抢下苏婉。 半空中的方俊,轻喝一声,双手已化做万千掌影朝方拓攻将而来,劲力汹涌至极。 方拓疾步后退,拽着苏婉在众人的夹攻中,左支又挡,她身子发虚,又怎么是方俊等人的对手?不多时,已经有些吃力。 “不要伤了她!”余文杰再忍不住,大喝一声,冲了进去。撮指成剑,点向对方面门。 方俊只觉眼前一闪,余文杰便出现在身前,掌力不由受阻,又见剑指攻至,连忙分身抵挡,那边得到喘息机会的方拓已做出反应。弹身让开,脱离战圈:“你们不要靠过来,否则我掐死她!”左手扣在苏婉的脖子上,方拓强压下再度涌至喉咙中的血气,大声道。 “畜生!你待怎样?赶快放了柳夫人!”方俊瞪了余文杰一眼,转头怒道。 方拓擦干净嘴角的血丝,大有深意地朝他笑了下,那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讽刺和些许的悲凉,转头,对目露关切的其余几人眨眨眼:“放心,我现在清醒的很!”又扯了下嘴角:“有什么事情,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说!”接着冲院中慌张得四处乱撞的人群喊道:“定亲取消了!大家都赶快回去吧!”话中用上了真力,传遍了院子内每一个角落。 方俊还要动手,但身子却被人拽住了:“方大人,让她把话说完吧!”冷幕白镇定的说道。 “胡闹!这疯子动辄杀人!等一下?等一下便又是一条人命!”方俊厉声反驳。 “那你再动一下看看!不信我掐不死她!”方拓咬住牙,说话也更不客气。 “相公!救我啊!她要杀了我……”苏婉这时才想到呼救。 “别吵!”方拓手上用劲,将她拉到怀中,戒备的盯着众人,慢慢后退,小心的,一步一步的拖着苏婉来到一面院墙下。 “阿拓!你到底要做什么?”余文杰眉头紧锁,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她手中的苏婉,轻声问道。 “我只是想求柳公子一件事情!”方拓展颜笑道:“又怕他不答应,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又看了看围在四处的人,皱了皱眉头:“怎的人这么多?你们让不相干的赶紧散了吧!”将嘴巴贴近苏婉的耳朵,轻声说:“我给你相公留点面子!呆会儿要你好看!” 方俊无奈,只得挥了挥手,府中的管家便将那群受惊的宾客陆续请了出去。 方拓拉过苏婉,后背贴着院墙,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动。等完全坐到地上,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啊!”等她坐下,冷幕白等人忍不住倒抽口凉气,原来,她那两只脚裸上皮肉翻开着,上面满是血迹,有的已经干涸,有的蜿蜒流淌下来,显然,刚才她就是靠着双脚支撑着身体的。 方拓苦涩的舔了舔嘴唇。手上的铁链好办,只要从墙壁中拽出来便可,还能当作武器。脚镣则不然,戴着它步法都没法施展,如何能抓到苏婉?抬头,见四周冷冷清清,便只有她同方俊几人。嘴角翘了翘,目光清澈的看向柳长风,轻声道:“长风兄!你还当我是朋友么?” “你到底想怎样?”柳长风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目视着她,一股深邃的痛楚,碾过心房。他悲道:“我的孩子被你杀了,现在你还用我妻子逼迫我!有你这样的朋友么?” “那样啊!”方拓扣在苏婉喉前的手更紧了:“那你喜欢你的妻子么?” “这个问题恐怕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柳长风微微皱眉,他被方拓弄糊涂了。 “告诉我,你喜不喜欢苏婉!会不会亲眼看着她去死?”方拓的手微微用力,苏婉忍不住痛呼出来! 柳长风看了看身旁同样疑惑的几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自然不会看到妻子在面前死去!” “好!”方拓沉声道:“我要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休了苏婉,折断她的手脚,然后立刻派人将她送到一处尼姑庵出家,并且发誓永远不再见她!”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都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 方拓看向满面犹豫彷徨的柳长风,心中涌起一股凄楚,她摇了摇头,转向众人,突然道:“我要死了!” “你怎么总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余文杰与冷幕白对视一眼,不满道。 方拓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她扫视着众人,笑道:“我利用经脉内积聚的毒素,强行冲开穴道,恢复了被制的功力,眼下,毒气已经遍布了全身,你们说,我还能不死么?”好像是在验证她的话,说话间,她的耳朵,眼睛都开始流溢出浓浓的血丝来,越流越多。 “师兄,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顾文宇走前一步,悲声道:“有什么事情,过些天再说不成么?” “过些天?我能看着仙衣跳进火坑么?再说……”方拓咽了口口水,轻轻地说:“我等不了那些日子了!”转过头,对着柳长风厉声道:“柳长风,我的条件,你到底答不答应?你是想亲眼看着她死吗?”她目中溢血,顺着脸颊淌下,样子凄厉异常。 “那你杀了她好了!柳某绝对不会做出抛弃发妻的事情!你尽管杀她。但是……”柳长风闭上眼睛,沉思良久,突然,双目暴睁,虎眸中杀机凛冽,直射方拓,疾言厉色的道:“你屠我妻,戮我子,柳某一定加倍奉还!当然,你是将死之人,我也不会迁怒到旁人。只有将你……”冷笑一声,从牙缝中吐出八个字:“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说完这些,身上却象是被抽走了力气似的,摇晃了一下,才堪堪站住。 “难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毕竟……”冷幕白踌躇说道。其余几人闻言,都是脸色惨白,挫骨扬灰,在这时候,恐怕是对一个人最严酷的惩罚了。 “毕竟什么?”柳长风甩甩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指着方拓冷然道:“我一再容忍她,不愿同她这疯子计较,可你们看看她,有半点顾及朋友情分的意思么?我没将仇恨转移到她徒弟身上便不错了,你们还要我怎么办?不将她挫骨扬灰便名誉扫地,你要天下人怎么看我?怎么看咱们一班兄弟?”看了看几人的脸色,又不悦道:“怎么?你们还想帮她?” 接着转过头,对方俊道:“方大人,我若要报复,您不会阻拦吧?” “我自然没道理干涉!”方俊皱眉:“只是,挫骨扬灰,实在太……” “我不同意……”顾文宇挺身出来。但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边便传来方拓的笑声。 方拓肆意的大笑着,笑罢才对苏婉道:“我真可怜你,听见没?你相公说来说去,就只是维护自己的面子,看来是不喜欢你!你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扣在她脖子上的手却松了一些。 “那也比你强!”苏婉咳嗽几声,瞪视她,口中困难的说道:“你杀了我,要挫骨扬灰啊!到时候可是永世不得超生!”但没有人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悄悄的伸到了袖子里,似乎在摸索什么。 “是么?”方拓冷笑,凑到她耳边:“待会儿公布你的罪证,你猜,最后被挫骨杨灰的会是谁?”接着不再理会她,而是转向众人:“你们以为,我苦熬多日,不惜自残双脚逃了出来,为的是什么?”她瞄了眼苏婉,缓声道:“多亏这个好嫂子啊!若不是她利用婉茹下毒,我怎么能疯?若不是她杀亲子陷害,我又怎能落到这种地步?” “相公!你不要听这疯子胡说,她是存心要咱们家破人亡啊!”苏婉大叫道。她手指方拓,满面凄容:“我是被冤枉的啊!这疯女人满手血腥,遭了报应……”话音嘎然而止,原来是因为方拓的手加重了力道。制止她再说下去。蓦地,眼神一变,一把松开苏婉。而身旁的几人也禁不住惊呼出来。 因为,苏婉的小腹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而那双握着匕首的双手,却长在她自己的胳膊上。 “嘿嘿!我若死了,看他们会不会相信你这个疯子!”血从苏婉的身体流出来,溅得满地都是,她蹒跚着后退,用一种微微发抖,却透着无比得意的怪异声调开口,声音很轻,只有方拓才能听清楚:“你永远斗不过我!”咧嘴笑着,那牙齿中,嘴角上,都流着浓浓的血,猩红色的。她突地转身,抱住赶上前来的柳长风,凄声道:“相公,妾身是被冤枉的啊!但妾身不会让你为难的,只有一死,才能,才能表明清白!你一定要杀了这个贱女人给我和儿子报……”她抬手指了指方拓,然后,那手倏然坠落。 空气凝滞了,所有人都震惊得看着一切,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方拓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浓重的悲凉困惑,笼罩在她的心头,心仿佛冷得发颤。她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牺牲了孩子,到最后竟然连自己都搭上了,这又为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妒忌? “我要杀了你!”柳长风眼睛里瞬间布满血丝,放下苏婉便冲将过来。 “不要!”顾文宇惊恐的大喊,但柳长风不容任何声音任何人的劝阻,一掌拍向方拓的胸膛。 但有一人比他动作更快,鬼魅般的闪到方拓身前,凌空出掌,接下柳长风的攻势。他与柳长风对击一掌,势均力敌,都后退一步,柳长风咬咬牙,不顾一切的又要攻来。 “冷静点!”余文杰抢上前,硬是将他拦腰抱住:“长风,冷静点啊!” “你们还要我怎样?”柳长风大吼着,挣扎着,看向方拓的目中满是愤恨,又面向方才出手的冷幕白:“你今天是一定要维护这个疯子是不是?连多年的兄弟情谊都不顾了?” 冷幕白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低下头,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她说的有道理,苏婉确实可疑,不能因为你的一时愤怒而冤枉了好人!” “冤枉好人?”方才在察看苏婉伤势的方俊直起身,撇嘴冷笑:“疯子的话你也相信?柳夫人怎么会做出杀害亲子的事情?”他不屑的看向方拓,又道:“你够厉害的,出来一次便会害一条人命,屠友妻,这回我也保不住你了!” 方拓自失神中恢复过来,扶着墙颤巍巍的站起,脸色却苍白得可怕:“我说的一切,都是她亲口所言!”抬起一只手,指向头顶,一字一顿道:“我对天发誓,若我说的有半分虚假,我死后,当受万千酷刑,从此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这可算是最毒的誓言了,转头又看了看满面惊容的众人,淡淡的说:“苏婉既然是下药,必然还留着一些毒药,你们搜一搜她的房间便好了!更何况,柳公子还不知道吧?二十多年前的千株毒手袁如眉便是你的岳母,你们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吧!我不相信查不出什么来……”一口血喷将出来,竟将那身旁的墙壁染红了。身子终究支撑不住,虚软的靠向墙壁,看他们的脸色,似乎有些相信自己的话了,稍微放下心来:“你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的查!反正,我今日终究要死,是等不得了!” “师兄!当日你怎么不说出来?”顾文宇扑到她的身上,痛哭道:“那样你也不用复出这么惨重的代价了!”又低声说:“都是我不好,若我再坚持些,师兄又怎会受这些苦?” “我不是告诉过你,男儿不应该随便哭的吗?”方拓替他擦了擦眼泪,温言开解道:“这其实不怪你!我知道,你一向懂事听话,师伯教导了你四年多,你没有立场,更没有能力去违背他的意思!” 余文杰走上前:“几日前你若告诉我们,我们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我去找个大夫吧!也许没有那么糟!”冷幕白关心的接道。 “不必了!你们谁都不要去!”方拓目露哀恳,能在死亡的前一刻,有朋友在身边,多少会有些安慰。又笑了下:“我也是最近才得知真相,那时,我随时会陷入疯狂,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更以为再见不到外人,便强行利用毒素恢复了功力!”她咳嗽,对着余文杰和冷幕白扯了下嘴角:“此后见到你们,心中也有些后悔,但那时若说出来,你们还能让我出现在这里么?”接着,她看了看满面凄然的柳长风,柔声说道:“长风兄,我知你还有些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 “胡说八道!”方俊抬高眉毛:“婉茹确是你亲手所杀,这是人所共见的,还想耍赖不成?柳夫人下毒的事情,据说你在同她见面之前便已是疯名在外,你又如何解释?至于那孩子的死,更是荒谬,一个娘亲怎会忍心杀了自己的孩子?发毒誓,你都要死了,有用么?” “看今天阿拓的表现,哪有半点疯颠的样子?”余文杰大声反驳,又向他瞄了眼:“方大人怎的宁愿相信外人也不肯相信自己的侄女?” “我只相信事实!”方俊铿锵地说,接着,嘲讽的目光扫向冷幕白,余文杰等人:“你们不是也被她迷惑了吧?这女人狡诈淫荡,不知道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值得你们如此维护她!”这话说得两人面色铁青。 “狡诈淫荡?”方拓哈哈大笑的接过话来,她眨眨眼:“师伯,你这话从何而来?” “还用我明说么?”方俊浓眉倒立,严声道:“趁现在,赶快给我回去,好好的定亲宴都让你给搅了,故意的是不是?用毒素冲击穴道?这种功法我从未听过,你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若非碍着你姨妈的面子,看我还管你……” “我知师伯对我行事多有不满!或许,我满手血腥,死有余辜,但兰若冰的名声绝对不容任何人玷污!”方拓一把推开顾文宇,一只手掌不自觉的摸向左臂。抬起头,声音里夹杂的黯然和悲哀的味道,缓缓开口:“至于兰若冰是否真的有过错失,你以后便会明白!”说完,却再次低下头,没人能看到她的脸色,似乎在犹豫什么。 “师父!”这时,从后院闪现一道娇小的身影,肝胆欲碎的惊叫着扑了过来。 白仙衣上前抱住无力的方拓。泪如断珠道:“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拓回过神来,看向徒弟,怜爱道:“我是来看你的啊!刚刚我还在遗憾呢!考虑是不是将你叫来,没想到,你还真的出现了!” “我一直在后院呆着呢!刚才听丫环们说有个疯……师父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好吓人啊!”白仙衣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拭着方拓脸上,发上的鲜血。 “看你,脸上的妆都花了!可不漂亮了!”方拓展颜笑道,她抬手抹干徒弟脸上的泪水:“我终于能再见你一面,总算……总算能瞑目……”话未说完,大口大口的鲜血自口中喷出,除了那流血不止的耳朵和眼睛,这次便连鼻孔也淌出血来。 “师父,你在说什么啊!不准再这么说了!”白仙衣恐慌的睁大了眼睛, 众人默立在旁边,或是辛酸,或是悲痛的看着这对师徒,却无一人能说出完整的话来。便是方俊和柳长风,也露出了悲凄的神色,低头无语。 “怎么阴天了?”方拓抬眼,这才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的乌云,将太阳也遮住了。 低头,凝望着白仙衣:“仙衣,该说的话那晚我已经说过了,便不再重复,我现在再告诉你一句话,你要铭记在心,世俗之言,听不得!入耳是非,信不得!当杀之人,心软不得!可行之事,犹豫不得!男女情朋友义,更是天真不得!”说着,她紧紧抓住徒弟的胳膊,很认真的告诫道:“一定要记住,为师便是没有了解其中真意,行走江湖数载,却仍看不透人心险诈,弄不懂世态炎凉啊!心软至迂腐地步,数场灾难,皆因此而起,今日生机耗尽,才领悟这层道理,晚啦,晚啦!我的过错,你绝对不要再犯,知道么?” “是的,师父!仙衣记住了!”白仙衣哭着点头。 “记住就好!虽然你未必会听,但我总算尽到了一份责任!”方拓笑了,但身子却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师父!”“师兄!”顾文宇和白仙衣都哭成了泪人。 其他人也不顾的许多,围了上去。 “冰儿,要下雨了!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再说吧!”方俊似乎想要上前扶她,但那手抬了抬,最终还是拘谨了摆在了两边,脸上也第一次现出了愧疚,伤感的神色。显然,面对将死的方拓,他这个做师伯的,多少还有些感慨吧! 柳长风则一直很奇怪,自从方拓发誓之后,他便神色复杂的站立在旁边,既不给妻子报仇,也不上前看看方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顾虑这什么。 “不必浪费时间了!”方拓晃了晃头。接着,又对顾文宇,冷幕白,余文杰三人交待了一大堆的话,总算安排好了身后的事情。偶然瞥了柳长风身边躺在地上的苏婉一眼。发现本已经被众人认定断气的苏婉的尸体竟然颤动了一下。 “苏婉没死!”方拓惊讶的道。 柳长风赶紧回身,察看苏婉的伤势,半晌,才舒缓口气,抱起她,便要离去。 “长风兄!”方拓扬声道:“若证明了我的无辜,那女人是否能教给文杰和幕白处置?” 柳长风闻言,身形震动一下,久久,才道:“若她真的是罪魁祸首,我也放不过她!”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众人。 “他今天挺奇怪的!”方拓喃喃自语,转向白仙衣:“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方拓拍了拍她:“此时前来,我就为求死!干干脆脆的死,清清白白的死!我是谁?”突地大吼,摆脱了白仙衣的手臂,身子直立,双拳高高握起,对着天空的云彩,像是在宣誓,又像是在召唤着什么。一身的病态倦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的却是一种令人激赏悦目的儒雅和飘逸;黑色眸子里此刻闪烁着一种诱人的深邃,以及隐藏在深邃之后的欣喜与狂热。这时的她,神采飞扬,全身如有光华闪耀,夺目异常:“我是方拓,那个男儿方拓,那个差点迷失的方拓。既然生无可恋,死又何惧!我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那样永远浑浑噩噩下去,我宁愿在这天空下痛苦惨叫,也不愿呆在那牢笼中窝囊一辈子!”双手扶住了一脸呆滞的顾文宇,大力摇晃道:“我不是兰若冰,更不是你妻子!我只是方拓!”对他来说,兰若冰的身体,是个很沉重,沉重到几乎压垮她的包袱。即便表面洒脱,毫不在乎,但内心里,却不得不面对各种压力,毕竟,他算是替兰若冰活着的!附加品便是贞节,名声,长辈和亲人,这些东西,让他倦了,累了,承受不住了。一直以来,她的心中总是会有种莫须有的内疚感;常常有一种在传统道德严律之下的畏罪的感受;常常有一种在世俗观念的苛尺下自惭形秽的感觉。痛莫大于此!悲莫大于此!哀莫大于此!那对酒当歌的豪迈,不绝于耳的夸赞,也曾让他暂时忘却烦恼,但每次快活之后,却要独自面对满院的清冷与心内的萧索!如今,终于要摆脱了这一切了!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不觉间,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身子再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几人一直在注意着她,一见如此,连忙上前慌张的扶住,将她搀到墙根下。这时,天上开始飘雨了,淅淅沥沥的,偶尔一股风吹来,横斜飘飞,雾一样,点在,地上,瓦上,树叶上…… “真下雨了!”感受到了雨水的冰冷。方拓仰面朝天,却是眸子黯淡,方才的耀眼色彩好像昙花,一点痕迹都没有了。看了看眼眶通红的几个亲人好友:“我知道你们伤心,但,最后一点笑容都不肯让我见到么?笑一下吧!”身子越发僵硬,却仍是笑了出来。突然想起什么,在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的发簪来,抖着手,戴到仙衣的头上,看了又看,点点头,蓦地。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淡淡浮起一层红晕。她的眼睛,却由此再次闪亮燃烧起来:“像!真像啊!我往日怎么没有注意呢!” 拉住徒弟的手,那笑容却立刻消失了:“嫣玉,你不是嫣玉么?”眼中,第一次盛上了泪水,凝望仙衣好长时间,眼中的光彩又一次黯淡了下去,她叹口气,喃喃道:“不是,你不是她!”无意间,她看向众人的身后,然后很大声的笑了起来:“怜香,你终于肯来看我了!是来接我的么?” 众人听了她的话,均感诧异,忍不住回头,那里,却是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在胡说什么?哪有人了?”冷幕白失声道。 “没人么?那是我看错了!”方拓伤感的皱了下眉,她的头缓慢的动着,最后高昂起来,口中开始念着奇怪的句子:“拨开陈旧的诗行,只有字迹在渐渐发黄。我幻想变成了飞鸟,阳光中张开翅膀,穿云破雾许多年,只想找到岁月不会流逝的地方。桂树上一圈一圈的年轮啊,它记载了人世沧桑,擦一擦,你能否看到幸福的闪亮?你的清澈眼神是否还在那个地方?你的美丽心灵是否还放着光芒?你那灼热的心脏,会不会在时光的阻隔下变的冰凉?我的思念?还能不能被风吹到你的身旁?在那里,你又是否会因此而受伤?”口中念着。到最后,却已气若游丝。再说不出话来了。 她的嘴唇还在开启,似乎还要说什么,众人竭力的听,却一个字比一个字模糊。方拓深深的看了白仙衣一眼,苦涩的笑了下,然后用下巴点了点自己的左臂。又想抬起手,却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勉强做到了,那手臂也只到半空便滑落下去。 她的眼沉重闭上,耳边还有着什么人的呼喊,但是中间仿佛隔了什么。不清楚了。她感觉自己在向上飘,如烟如缕的。所有人所有物都模糊起来,白茫茫的,像烟雾一样。似乎有风迎面而来,把他们吹得很远很远。她向上升着,想离开的,不想离开的,怀念的,舍不得的!都离她远去了…… 顾文宇不敢相信的伸手探了探方拓的鼻息,最后,似乎受到了惊吓,畏缩着往后挪步子,看了眼僵硬站在那里的冷幕白和余文杰,又看向身边低着头的师伯方俊,动了动嘴巴,终是发不出声音,心脏被抽空了,一下子,跪坐到了地上。 雨越来越大了!白仙衣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号啕大哭,她的脸像是被什么东西铸住了,傻呆呆的跪着,惨惨的死盯着地面,如同木偶一般。 蓦地,她抬起头,目光凌厉的扫向方俊,大吼道:“你不是要守宫砂么?我师父点了,就在身上,你找啊,你来找啊!”接着站起身,抬手向众人推去:“你们都走开,离远点!”这时,眼泪再次流下,她痛哭,用力的推搡着眼前这一帮低着头的男人:“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不是好人……” “你们都不是好人!”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嚎中,雨,更大了! 雍熙二年的四月初九,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在很短的时间内被乌云占据了,那黑压压的,大到笼罩整个天地的云层,越积越厚,狂风飙起,毛毛细雨变成了瓢泼一片,轰然一声巨响,有惊雷自北方传来,地大震…… 第四十八章 云淡风轻 “就是这个东西,关了她近四个月!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余文杰抚摸着眼前破碎的木栅栏,抖着声音道:“都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说到此,一股痛觉撕咬侵蚀着他的心脏,他需要发泄,在身后几名丫环的惊呼中,一拳将那些比较完整的木栅栏击得粉碎。烟尘散尽,他的目中已然盛上了悔恨的泪水。 “看,都流血了!”江紫红着眼眶,万分心疼的捉住丈夫那流血不止的手:“你这样,让她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余文杰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进房间之内,冲那些负责看管方拓的丫环问道:“你们没有动过吧?” “今早,奴婢们被姑娘打晕醒来后,便一直在害怕方大人的责罚,所以便没有打扫!”一个丫环站了出来说道 江紫问道:“她经常用什么东西?你们谁负责收拾?” “这个……”丫环有些犹豫:“这里都是姑娘自己收拾的,我们不敢进去!” “她自己收拾的?那要你们这帮丫环做什么?”余文杰大动肝火,厉声道。 “行了!”江紫连忙劝慰:“我知你心中不好受,可也不用拿这帮下人出气阿!”说着,冲那些满面惧怕的丫环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哼!她那般难受,这帮人看不出来也就算了,竟还要她做这些活计?”余文杰余怒未消。 江紫拉住丈夫,想到此行的目的,连忙道:“咱们还是赶快收拾东西吧!” 但余文杰每看见一样东西,眼前便禁不住的会浮现出方拓的笑容,心中酸苦,那手,也有些抖了。 江紫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虽简单却一尘不染的摆设,转移了话题道:“兰妹妹很爱干净啊!咦?”又看向墙上挂的画卷,古琴和棋盘,有些惊异道:“真不简单,琴棋书画她竟是全都精通!” “那是自然!”余文杰沉闷的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在一帮兄弟中,她是最多才多艺的,也最是豪爽,往日,我们……”但是,那笑容却立刻被一股浓重的哀伤代替了。 江紫行到书桌前,瞥见上面折着一张写满字的宣纸,好奇之下,展开来,脸色不由一变。 余文杰将一干物品用布包好,才发现妻子的异样,回头见她面对这一张宣纸发呆,便走上前,扫了眼纸上的内容,伤感道:“这是她写的,前几日还交给幕白一份,上面的内容一模一样!”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都薄命,到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江紫收起那词,悲伤的叹了口气,向丈夫埋怨道:“这是悼亡词啊!你竟没看出来?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哪里去了?” 余文杰的身子抖了抖,脸上变了又变,最后抱着头蹲了下去:“该死!当时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江紫见状,心下不忍,刚要开口安慰,这时,房门却被人撞开了。 “怎么回事儿?”余文杰站起来大声吼叫。等看清闯进那人,愣了一下:“幕白,你不是在布置灵堂么?跑来做什么?” 冷幕白脸色铁青:“还布置灵堂,阿拓的尸体都不见了!” “什么?”余文杰夫妇同时惊呼道:“怎么回事儿?” 冷幕白颓废道:“我们弄好了灵堂,谁知道,原本呆在房内的仙衣和阿拓的尸体都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留下任何的痕迹。” “怎么可能?”余文杰脸色灰白:“是仙衣不愿她师父在这里下葬,才将尸体弄走的?”又摇了摇头:“可也不对,照理说应该有人看到才对啊!她一个小姑娘怎么能抬动阿拓的尸体?她不是哭晕过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阿拓身边?” “据外面把守的人说,仙衣醒来后,便吵着要单独见她师父,他们无奈,便将她带到阿拓的身边!谁知,他们在外面站了许久,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担心之下,便冲了进去,而那时候,房内早就空了!”冷幕白涩声道:“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当时府中那么多人,竟无一人看到她们……” “可能是府中的人疏忽了吧?”江紫插言道:“那小姑娘一向聪明,也许想了个办法将兰妹妹的尸体弄了出去!也或者,府内有人接应?” “她一个小姑娘带着尸体能跑哪去?”余文杰咬牙道:“一定要将她找出来!阿拓已经够苦了,怎能让她如此被折腾?” “可是,找出来,真的好么?”江紫看向丈夫,幽幽道:“看日间的样子,白姑娘在心中怨极了你们,她是不会同意自己师父再留在这里的!更何况,这里有着兰妹妹太多的痛苦回忆,她真的会喜欢京城附近么?” 此言一出,惹得房内两个男人凄然叹气。 “不管怎样,跟着她找到阿拓的坟,将来也好有个祭奠的地方!”余文杰握起了拳头,喃喃道。 冷幕白默然无语,眼睛,却转向窗外,目中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而就在枢密使府,余府,冷家出动所有人手苦苦寻觅的时候,汴河上,一条没人驾驰,顺流漂下的小船里,白仙衣却抱着一具尸体,对着头顶阴暗的天空发呆。 “师父……”她沉默很久,才收回目光,小手抚摸向尸体的脸庞,很小声的说道:“师父,咱们离开那污秽的地方了,以后,就再没人能欺负咱们了,可是,你怎的还不醒过来?”话音中,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流到唇边,又用舌头舔了舔,旋即回头,对着身后的空气大声说:“你不是说我师父没有死么?她怎么还不醒?” 一屡白色的烟雾凭空而生,一道柔和的声音道:“放心,你师父命不该绝!天不让她死,她就不会死!过些时日,她便会醒来的!”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渐渐的,那烟雾汇聚人形,金色的瞳孔,飘扬起来的长发!赫然是离开方拓许久的天魔赤邪…… ************************ 几天后,杭州的秦王府。 “我不是说过,这时候别人不许进来的么?”秦王赵德芳放下书本,有些愠怒的转向打算自己看书的人。但等到看清那人面上的表情和脸颊残留的泪水,不由愣住了:“小环,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兰……”婢女小环将一张纸条放到了秦王的面前:“您自己看吧!” “什,什么事?”秦王在心中预料到了什么,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很费劲的抬起手,抖着取过那纸条,匆匆扫了一眼,旋即握紧,低头沉默许久,猛地弹起身,撰着纸条的拳头狠狠的砸到了桌面上。 “死了!尸体不见了!”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跌坐到了椅子上,接着双手捂住了脸:“怎么会?怎么会?” “据内线所报,尸体是被她徒弟偷偷带走的!”小环担心的看着他,轻声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秦王直起身,眼神中的哀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狠厉。 小环揉了揉通红的眼眶,道:“当日在场的宾客只见到兰姑娘拖着铁链闯到院子,接下来他们便离开了!内线说,她是中毒而亡的,但具体消息还没有查到。另外……”她还要说什么,却猛地转身,身子晃了一下,接着鬼魅般地出现到窗子前,一把推开窗户。一只雪白的信鸽飞了进来,落到了她的肩膀上。下一刻,她手中便出现了一张纸条,展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犹豫的看了看秦王:“王爷,这是紫蝶的消息,也是有关兰姑娘的!” 秦王一把抢过,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好哇,好哇!她是被下药毒疯的?好个方俊,好个柳长风……”他怒不可遏的转向小环:“传令下去,帮助余家和冷家的人查清楚苏婉的来历,关键时候,不惜一切代价!” 等小环恭身离去,他再次看向手中那张纸,眼泪,落下又滴到纸上,蹒跚的前行几步,他向着南方,颓败的跪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娘,娘,儿子对不起你!妹妹是被逼死的,是被活活逼死的啊!”那趴在地上抖动不止的身影伴随着哽咽声,是那般的悲痛凄伤。 ********************** 三个月后,江宁外的河西村。 一道小路自村口官道延伸出来,蜿蜿蜒蜒的在一处小山的山腰处现出又隐没,顺着小路,翻过一个山头,眼前便会出现一条弯曲的小溪,小溪尽头是一片平地,一座小小的竹舍就在那片平地北面,四周,浓密的竹林环绕,竹舍后面竖着陡峭的山峰,小溪的源头就藏在那里,透过山石,从竹舍前的石缝钻出,垂成几条细小的飞瀑,很有几分灵异气象。 正是中午,即便在这幽静的环境中,也能感受到那种夏季的酷热。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女子,一手扶着身前的几案,另一只手执笔,在案上铺开的宣纸上画着什么。 过了许久,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放下毛笔,擦了擦头上的汗。想了一会儿,又重新抬起笔,在画卷的一角提上了字。 “写得好!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与你画中描绘的情景极为般配,画好,诗好,字更好!”一道柔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那女子闻言,愣了一下,猛地转身,但她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一堵墙壁!她皱起眉头:“难道听错了?”正待转回身去,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怎么?忘了老朋友了?”四周的气温降了下来,不时的有丝丝白气涌进楼里,在方拓的面前渐渐的汇聚! “怜香?”那女子瞪大眼睛,看向那股烟雾。 “你应该叫我赤邪才对!”那些白烟在这话音中,慢慢的凝聚,最后成了一个高挑、壮硕的人形。那罕见的金色眸子带着笑意,凝望着眼前的女子,慢慢踱近:“阿拓!好久不见!” 那女子竟然是早已经死亡的方拓。 方拓先前眼中流露出的些许兴奋在一瞬间便消失了,她冷冷一笑:“想见你一面,还真的难啊!” “我这不来看你了?”赤邪毫不在意的微笑着,围着方拓转了一圈,最后坐她旁边,满意的点了点头:“恭喜你,你身体好多了!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果然是你!”方拓不但没有表现出半点欣喜,反而是一脸愤怒的揪住赤邪:“说,我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你管什么闲事?啊?让我死了不好么?”原来,那日她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两个月前意外的再次睁眼,首先入目的不是什么天堂地狱的景象,而是白仙衣带着泪痕的脸,当时,那种既高兴,又失望的心境真的很难言喻。 赤邪看着她,脸上依旧微笑着,却是一言不发,静静的听方拓说话。 “我死之前看到的就是你是不是?还以为你是来接我的,没想到……”方拓气喘吁吁道:“仙衣说,是个不愿透漏姓名的鬼魂帮助她从枢密使府中偷跑出来,又救活了我!我一想就是你,但心中却还是不敢相信,毕竟,若是别的什么人也就算了,为什么是你?你又不是不了解内情。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困在这身体里受苦?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激动极了,积攒了两个月的怀疑困惑,痛苦无奈,都在这时候发泄了出来。 赤邪等着她说完,才缓慢的开口道:“你难道忍心看你那小徒弟伤心么?当时她可是难过死了!” “人总是要死的!”好一会儿,方拓总算平静了下来,放开了赤邪,叹了口气:“人这一生,必须面对死亡,或是自己或是亲人,不是么?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关系?”接着抬起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对方的心思:“倒是你,两个月前救活我后,竟然到现在才现身,你真的很忙啊!”那么多的疑问困惑,却一直得不到解答,这种滋味儿,真的很难受。 “你当我用了整整一个月替你续命,容易么?”赤邪脸色变了一下:“我耗力太巨,自然要休息一阵子!今天来见你,也是勉强!过一会儿便要走了!” 方拓无奈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是该谢谢你呢,还是该怨恨你?” “都不用!”赤邪摇了摇头,有些歉意的看着她:“我做得好不够好,虽然能保住你的性命并且将各种毒素逼出来,但……”苦涩的笑了下:“有的伤却是无能为力了!” 方拓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我想,这便是活着的代价吧!”旋即又板起面孔:“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救我呢!”赤邪可是知道自己来历的,若是一般情况,是不会救活自己的! 赤邪的瞳孔中也蒙上了一层异色:“我们虽然被称作天魔,但除了活的长久点,生存状态不同于人类,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之外,便没有什么了!你以为我有能力‘救活’生机已断的你么?”他特意在“救活”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看到方拓满脸疑惑,又道:“你死前看到的可能是幻象,根本就不是我!我赶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人死了,魂魄或是消失,或是离开身体!而我开始救你的时候却又是几天之后,你以为,我有那么大能耐在万千魂魄中准确的找出你么?” “按照你的话,我根本没有复活的道理啊?”方拓皱紧了眉头,赤邪的话让她的心里蒙上了一层名为不安的阴影。 “不错!因为那时,你的魂魄根本没有离开身体!”赤邪凑到眼前,小声道。 “怎么会?我明明觉得自己的意识离开身体了!”方拓震惊的大呼。 “幻象!”赤邪撇了撇嘴:“人要死的时候,眼前便会出现这种幻象,或是最亲近的人,或是什么。意识离开身体?你若真离开兰若冰的身体又怎么能‘复活’?”旋即又摸着下巴笑了起来:“看来,咱们最亲近了!” 方拓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赤邪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其实,当日我若不救你,你便会更惨!”犹豫一下,才说道:“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你的魂魄同兰若冰的身体分开,你知道么?若不将你救活,你就永远被困在那里了,尸体在哪里,你的魂魄便会在哪里,身体变成尸骨了,你便呆在尸骨里,身体风化了,你的魂魄也就消散了。这才是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啊!” 方拓倒吸了口凉气,她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这样?” “他的意思!”赤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上,声音抖了一下,接着嘴角便出现了一抹嘲讽的笑容:“这个规则,是他制定的!这个世界任何东西,必须遵循他的规矩!神也好,魔也罢,谁也逃不开!” “他!”方拓有些失神的喃喃道:“他是谁?为什么这般折磨我?” “他便是这个天!虽然不知为何如此待你,但你若逆天行事,那代价可是很大的!”赤邪眼中闪过飘忽的神情。他轻声道:“他将你的魂魄困在身体中,你是不会得到解脱的!你死一次甩脱不了,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无用!”说完这句对方拓来说异常残忍的话,他的身体便渐渐的淡化了,最终,消失不见…… ****************** “师父!你在想什么?”白仙衣风风火火跑进竹舍的时候,见方拓神思恍惚。愣了一下,小心的走上前,关心的问道。 “哦!”方拓回过神来,笑了下,口中匡道:“没什么,只是在考虑下幅画该画什么!”说着,将方才画好的话卷了起来,小心的放到几旁。 “我买了一只鸡啊!”白仙衣拎起系着双腿的鸡晃了晃:“今天喝鸡汤!我这就去做饭!”说完,便朝厨房跑去。 方拓看着徒弟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凝滞了,无声的叹了口气,使劲甩了甩头,便转过身,铺开宣纸,接着作画。 而白仙衣将做好的饭菜摆到几案上的时候,她的画也完成了。 “师父,你怎么画了这么多啊?”白仙衣看了看几案旁卷着的画卷,关心道:“少画一些吧!这样也是很累的!” “没关系!”方拓摇头,淡淡的笑道:“明天就是江宁的庙会了,正好多画一些拿去卖!” “我早上去学堂的时候你便开始画了,一直到现在!一定没有休息!”白仙衣将碗筷交到她手中,心疼的说:“慢慢来不成么?反正咱们的钱也够花了啊!”想了想,突然道:“要不然,我不去学堂了!反正师父比学堂里的先生有学问多了。” “胡闹!”方拓瞪她一眼:“我要你去学堂,一是因为我实在腾不出精力多教你一些!再者,学堂中有与你同龄的小孩子。总同我在一起,你不会闷么?”又展颜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当然得多卖一些!等过了明天,咱们去塞外的盘缠也就差不多了!这时候,草原的风光才叫美呐。放马高歌,驰骋来去,有什么比这更惬意的?你不想见识一下?再晚,那里可就开始冷了!”看徒弟面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她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仙衣的脸:“快吃饭吧!吃完我再画一些,那样连买马的钱都攒足了!”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捏我的脸啊!”白仙衣小声嘟囔,抬眼小心的看了她一眼,又道:“那明天我去卖吧!反正那老板我也见过!” “你去?我怕人家蒙你这小孩!”方拓大笑着摇头:“江宁那么近,我还去不得么?” “那师父一定要早点回来!”白仙衣有些不放心:“到江宁,午饭在哪里吃吧?吃饭的时候一定要仔细,酒不能喝,不干净的东西不要吃!庙会人会很多的,一定要注意坏人。走路的时候要小心扶着墙。坐船的话一定要坐村里刘爷爷的,别人的不许坐!我会在村外面等你!”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这些,又看了看四周:“这样,师父的软剑不是留在京城了么?那就顺便再买把剑吧!反正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她是被方拓吓怕了! “喂!”方拓叫道:“你怎么像个管家婆一样?”见徒弟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心中不觉一暖:“放心,现在不会再有人要害我了!再说,你师父的武功也不是白给的!”又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借这个机会,我也正好出去散散心……”目光也转向了窗外…… ******************* 第二天,江宁郊外的山坡上,一男一女伫立在一座孤坟对面,他们脚前,被燃烧的纸钱随着火苗翻飞,纸灰被风吹散,又飘落到了地上。 那男子长相英俊不凡,凝视无字的墓碑许久不曾言语,如冠玉般晶莹的面庞上,也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哀伤。 她身旁的女子痴痴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冷公子,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哦!”那冷公子才从哀恸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对女子笑道:“我好几年没来扫墓了,不免有些失态,倒让巧儿姑娘见笑了!”说着,掸了掸身上的纸会,牵上了女子的手。举手投足间,有着说不尽的倜傥和飘逸。 “云巧儿怎么会笑话公子?”那女子脸上一红,任他拉着自己,接着犹豫道:“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啊!恕我无礼,能问一下那坟中之人是您什么人?” “他啊!他是我师弟,当年可是你们江宁的名人啊!官拜东西南路宣喻使!”那冷公子走在下山的路上,怅惘的回了一句,眼中神情变幻,忽悲忽喜,似在回忆着往事。 “啊!”云巧儿惊呼一声:“那不是朱瑜朱大人么?”忍不住回头看向那已经离得很远的墓碑,疑惑道:“怎的墓碑上没刻名字?” “这是他目前的意思!尸体都……”那冷公子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脸上变得惨白一片,身子也抖了抖。 云巧儿也察觉到异样,聪明的不再说话。气氛僵凝沉闷!两人踱下山去,直到山脚,也再没说上一句话!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等进了城,那冷公子才恢复过来,对着云巧儿问道。 “今天啊!”云巧儿看着面前的人群:“今天是三月一次的庙会啊!会很热闹的!” “那倒好!”冷公子笑了笑:“咱们也别回天来楼了,正好随便逛一逛!” “只要公子不嫌弃!”云巧儿心下一喜,甜甜的说,目光扫视着前面的岔路,举棋不定,于是便问道:“那咱们先去那里?”等了许久,却得不到回答,愕然转头,见那冷公子竟然怔怔的站在一个画摊前,盯着几幅画发呆。 走上前去,正好看到他的眼神,心中诧异,那冷公子的眼神实在古怪,是那样的凄凉,那样飘忽,带着几分失落无奈,可又蕴藏着抑制不住的狂喜。身子更怪,摇晃着,颤抖着,连手臂也是这样!正待开口询问,那冷公子却行动了。 “老板?这些画是谁画的?”冷公子一把抓住画摊老板的胳膊,摇晃道:“是男是女,长的什么样?” “公子,您放手啊!抓疼我了!”那画摊老板痛苦的叫道,他没想到。这么一个斯文公子竟然那么有力气,那手像铁制的一样,抓在身上,生疼。 “哦!”冷公子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对方,歉意的笑了下,接着追问:“这些画是谁画的?他人在哪?你能告诉我么?”语气急切异常,然后,在左右人的惊呼中,掏出大大小小的金子银子,堆到画摊上:“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 “这,这都是我的?”那画摊老板眼睛发直了,口中结结巴巴道。费力的将目光从金银中移动开,他咽了口口水,旋即又失望的低下头:“那公子怕是要失望了,小的也没见过作画那人!都是一个女人拿过来卖的!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只可惜……”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啊!真是心疼。 旁边云巧儿却笑了起来,暗道:若换了旁人,就算糊弄也要糊弄过去了,这老板看样子还是个耿直的人。接着,她转向冷公子,又叹气起来,看样子,冷公子要失望了。 其实那老板也在暗暗后悔,自己怎么那么傻?不过势成骑虎,也不得不将话说下去。谁知道冷公子不但不收回那些金银,反而将那银子向前推了推,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那句“可惜”。冷公子双眼放着光,竟似连身旁的阳光都盖过了。嗓子也抖了起来,他颤声道:“女人?真的是女人?你没看错?她,她是大人还是小孩?” “大人!”老板吓了一跳,又有些郁闷,心中怪道,这人真不会说话,男人女人老子还分辨不出么? “大人?”那冷公子孩子一样的跳了起来,旋即又冷静下来,他长叹口气,眼中竟然出现了热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都……” “怎么不可能?”老板见他不信,有些急了:“这附近的人都看过了,那是一个女人,前几次来身边都跟着一个小姑娘,不过今天却是自己来的!”看向四周,突地眼睛一亮,指着前面的人群道:“公子,你看,就是她,就是她……” 那冷公子闻言,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入眼的却只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我怎么没看到女人?”云巧儿也什么也没看到,转头问道。 那老板更急了,连声道:“我真的看到她从前面转过去了!对了……”她拍了拍额头:“那女人听说是河西村的,那里是去码头的方向,她一定买好了东西,打算坐船回去了!” 冷公子当下二话不说,抬腿便往码头的方向跑。云巧儿见他竟然不理会自己,幽怨的叹了口气,也连忙跟了上去…… “就在前面了?”冷公子一把拽住身旁的云巧儿,话语里竟透着紧张。 “是啊!刚才那船老大不是说了么?这里就前面一条船是河西村的!您要找的人,一定会在那船里的!”云巧儿掩嘴笑了下。 “我看到了!”冷公子怔怔的看向前方,突地抓住她的手:“巧儿,你说我是不是看错了?” “什么看错了?”云巧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刚好看见,一个女人伏身进入了一条乌蓬小船。回头,却见冷公子便得通红的眼眶,心中不是滋味,自己好歹也算是天外楼的花魁啊!论相貌这江宁城恐怕无人能及了,可是,自己都没让眼前这男人如此激动过。都说惜花公子惜花不恋花,没想到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流泪,还做出这番孩子一样的动作。可惜,这个女人不是自己。心中惆怅,不由对那即将见面的女子更是好奇了。 那冷公子深吸口气,原本抖动不止的身子竟然渐渐的停止了颤抖。面上的表情也在这一刻恢复了平静,甚至在嘴角上,还挂起了云巧儿见过很多次的潇洒笑容:“走吧,我要去会会故人!”说着,拉起云巧儿便朝那乌蓬小船行去…… *********************** “刘大叔!你开船吧!”小船的蓬里,方拓在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将手上的长木棍放置到脚边。便取出庙会上买的书看起来。 “阿拓!”没想到,她刚刚翻开第一页,而旁边便响起了招呼声。这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她身子震动一下,转头,见到正走上船来的一男一女,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阿拓!真的是你?”那人好像是不确定一样,弯着腰,又一次轻声说道。这一次,些微抖动的话音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辛酸和惊喜。 “幕白兄!好久不见啊!”方拓展颜颔首,却没有依规矩站起来。那开口的人竟然是冷幕白。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老朋友! “真的是你!”冷幕白深深的吸进口气,然后又长长的吐了出来,摇了摇头,直接拉着那女子坐到她的对面,浅笑道:“你瞒得我们好苦啊!” “我可不是故意的!”方拓眨了眨眼睛:“其实,我自己也在糊涂呢!” “哈哈!”冷幕白爽朗的大笑,接着又上下打量她一番,满意道:“你除了清瘦了些,倒也没怎么变啊!” “是么?你不觉得我精神了?”方拓撇撇嘴,又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云巧儿,笑眯眯的说:“喂!你也不介绍一下!” 冷幕白愣了愣,拉过云巧儿,笑着介绍:“她是名扬江宁的云巧儿云姑娘啊!” “久仰久仰!”方拓冲云巧儿点点头,接着便转向冷幕白,口中调侃道:“我就知道,你这祸害身边少不了美女!是不是天天……”做了个喝酒的姿势。 “你还好意思说?你一说喝花酒我就气得不打一处来!”冷幕白狠狠瞪了一眼:“现在我每次快活,都得将房门顶的结结实实,生怕有人在闯进来。” “哈哈!”方拓想起当日的情形,哈哈大笑,看了眼满面通红的云巧儿,骂道:“你真是老没正经!这种话怎么能当美女的面说出来?” 云巧儿望着眼前这比自己不知道出色多少倍的人,有些惆怅。又见冷幕白竟然没有介绍过这人,显然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人的身份,心中更添苦涩!但眼下两人这一番调笑,看这两人的样子,明显同自己的猜测不同,不像是情侣,反而更像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和兄弟。兄弟?她在心头啐了自己一口,对方是女人,自己怎么会有这种看法?但是,她心头那丝阴郁在这时,竟有些消散了! 当然,那两人谁也没有察觉到她的这份小女儿心事。他们依旧开心的聊天叙旧。 “你不想知道苏婉的下场么?我告诉你,她疯了,真的疯了!但她绝对不是被药物毒疯的!现在恐怕还在某个地方流浪呢!”冷幕白突然问道,他以为,方拓见面便会问及这个,但谈了这么长时间,方拓却对此问也不问,便是对于自己的冤屈,竟也只字不提。 方拓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她缓缓的说道:“我这不是知道了?”嘴角,牵出了一缕淡淡的笑意。 冷幕白愣了一下,道:“那你怎的一直不问,那贱人害得你那么惨,你竟都不顾了?我们探查的结果如何,你真的不想知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依旧是那平静的笑容,冷幕白的话,似乎没有在方拓的心中掀起任何的波澜。 “是!”冷幕白有些反应不过来,平缓口气,猛地抬起头,看向她,怔怔道:“你,你变了!” “是么?”方拓抬高了眉毛,难得的,她第一次露出微笑意外的表情,怅惘的叹了口气:“我还没到无仇无怨,无悲无喜的境界呢?我知自己总有冤屈平反的一天,我更有这个自信,至于苏婉……她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好久不见,你竟提起这种女人来,不觉扫兴?”她知道,苏婉的下场肯定比冷幕白所说的凄惨百倍。想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女人万分得意的样子,眼下竟也落到那种地步,她心中多少会有些惆怅和别样的情绪。 “真的是为了怕扫兴你才不问的么?”冷幕白眯起了眼睛,声音也高了起来。拳头更是紧紧握在了一起。云巧儿见气氛不对,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手,这才发现,那双手在剧烈的发抖,而上面,竟满是湿漉漉的汗水。 方拓却丝毫不予理会,兀自但笑无语,望向蓬外,悠然道:“我到地方了!” “是我的话惹你生气了?”冷幕白身子一震,小声道。 “哈哈!”方拓失笑道:“我说幕白,你怎么了?我若是如此容易生气,那还是我么?” 冷幕白讪讪道:“倒是我紧张了!这次见面,你竟与过去完全不同了!”旋即笑了起来:“你看,多日不见,咱们不找个地方喝一杯!” 方拓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不行么?”冷幕白动容,接着低下头,沉思片刻,才喃喃道:“知道你活着的消息,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你不想见见他们!” 方拓闻言,慢慢的仰起头,幽幽道:“我既然没死,江湖上,红尘里,早晚会见到故人的!何必刻意为之?”说着,她支起脚边的木棍,拄着站了起来。 “你,你的脚……”冷幕白盯着她的脚,脸色巨变。 方拓来到蓬外,直立起身,见他仍旧注视着自己的双腿,便淡淡的回道:“当日为了逃出来,竟是将脚筋弄断了!你说好笑不好笑?”竟好似在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语音无半点改变,平静得彻底。 “你……”冷幕白怔然,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方拓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正在治疗,很快便会恢复的!”随即呵呵一笑:“江湖上摸爬滚打,谁没有个灾啊难啊的?你说是不是?” “那倒是!”冷幕白自嘲的笑了下:“我竟没你看得开!”跟着也到了蓬外,前方,一坐小村落在芦苇中若隐若现,心中略有惆怅的叹了口气。 等到小船靠岸,方拓却未下船,而是凝视岸边的石头发呆。 冷幕白状似打量着四处的风景,对离别一词,也是不提。云巧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只觉得他们怪异。而船老大见他们不下船,竟也不急,自顾自的将小船系紧,便朝村子行去。这时,竟是黄昏了! 方拓似乎感受到了这怪异的气氛,朝好友瞅去,这时,冷幕白竟也向她看来,两人目光相对,具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开始是呵呵的笑,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哈哈大笑。 笑罢,方拓突然看向天边的浮云,眼神变了一下,接着轻声的说了一句:“散了吧!” 冷幕白眼睑垂下,点头道:“也好!那就以后再见了!”立刻有笑了起来:“你也真是小气,到家门口了也不清我进去喝杯茶!” “仙衣在阿!”方拓翘起嘴角,淡淡的道。却没有离船,而是将目光转向村子的方向。那里,船老大抱着一些东西快步走回,方拓叹了口气,这才拾起身边的包裹。显然,她是在等船老大回来。 那船老大对方拓笑了,接着用手势比划了一番,他竟然是个哑巴。 方拓点点头,接着对冷幕白道:“我走了!”手中木棍一点船板,身子借着这股力道向前穿去。在船老大和云巧儿的惊呼中,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小船开动后,冷幕白对着她消失的方向哈哈大笑起来:“这人……”颇似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没了方拓在场,云巧儿也不像之前那样拘谨了,便开口问道。 “我在替她高兴!”冷幕白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高兴?”绕是云巧儿混迹红尘多年,也弄糊涂了,那女子看样子停惨的,惜花公子怎的还替人家高兴? “你听……”冷幕白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抬手指了指耳朵。云巧儿诧异,便凝神听去…… 夏天的黄昏暮色中,沼泽苇地的上空,风轻轻吹着,云层压向水面,水和天的界限已经模糊了!只有摇曳的芦苇还依稀可辨,在这大自然的空旷寂寞中,只有几声水鸟逆风嘹呖,急急归去!突地,清亮豪迈的歌声自远方响起,由小变大,渐渐清晰,回荡在天地中,和着回音,空旷悠远,韵味非常。 一艘小船在水中划过,船头,伫立着衣着华贵的一男一女。赫然便是惜花公子冷幕白和江宁天外楼的花魁云巧儿。 突然,在歌声中,冷幕白一下子抱住了身边的女人,头,低了下去,直伏到她的肩膀上,脖颈间。 云巧儿满面热似火烧,刚待说什么,却感觉到有几屡温热的液体淌到后颈,顺着她的肌肤,缓缓流下。 原本僵硬的身体软化下来,反手抱住他,幽幽叹息一声,又微笑起来,小声道:“你啊!真跟孩子一样!”便不多做言语。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的抱着,气氛沉寂下来!而他们乘坐的小船,则随着水面泛起的轻波荡漾着,闪闪的水波上,淡淡的烟雾里,岸边那一棵棵树木离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 该死!和方拓再次见面的人选我想了又想,余文杰结婚了,不合适,顾文宇也不成,方俊?开玩笑,柳长风,他们怎么见面?弄来弄去,便只剩下冷幕白了!不行,这么些的话是在让人误会当成耽美了!于是,云巧儿便产生了!嘿嘿! 另外,我终于发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本人我,不适合写悲剧!真的!不适合!” 第四十九章 笑春风(一) 清晨微亮的天空,淡淡的将晨雾染成了鹅黄色,朦胧的笼罩着一座竹舍,陡峭的山峰和周围大片的竹林。 “真的要走了么?”白仙衣的手在竹舍的墙壁上细细的抚摸,语气缓慢,带着离别的愁绪。这竹舍废弃了十多年,几个月前,还是她费力打扫干净的呢,如今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怎么?不想走了?”一身书生打扮的方拓从屋内走出站到她身后,见她这个样子,轻声笑了。 “怎么会不想走?”白仙衣收起心头那点点的失落,回过头,大眼睛立时亮了起来,娇声道:“师父啊!你换衣服了?”说着,铺了上去,将脸蛋贴到方拓胳膊上,摩娑着:“还是这样的师父好看,感觉也好!” 听到徒弟的夸赞,方拓脸上的微笑却是变了一下,随即黯然下去,沉默无语。 “师父,你不高兴么?是不是仙衣说错什么话了?”白仙衣抬起头,有些不安的问道。 真是心思敏锐的孩子啊!方拓凝视着徒弟的眸子,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又露出更为灿烂的笑容:“你师父我是在遗憾,你再大几岁就好了,那样我也能占占便宜不是?” 白仙衣初时没听明白,眼睛眨了好几下才醒悟过来,脸上一红,嗔道:“师父怎么也不正经?”又立刻想起什么,惊异的后退两步,睁大了眼睛瞧向方拓的双腿:“师父,你……你能走路了?” “你师父我过去不能走路么?”方拓浅浅的笑道,随即又撇撇嘴:“至于我的脚,虽然没好,但是……”说着,来回走了几步:“你看怎么样?”原来,她走动的时候,脚腕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动作,只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完全靠着双腿的力气支撑着身体,虽然速度缓慢,脚步也虚浮无力,但粗略看去,也与常人无异。 白仙衣看明白其中的奥妙,却是眉毛紧锁,心疼道:“可是,这样不是很辛苦么?” “你师父有武功啊!难道要成天拄着拐杖么?”方拓走上前,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接着在原地转了一圈道:“你看,我这样是不是更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又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天不早了!咱么也该动身了!” 白仙衣见她这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反身取过准备好的包袱,上前搀扶住她,噘嘴道:“在没人的时候,还是要我扶着你!” 方拓无法,只能任她扶着,慢慢的,两人沿着小路走下山,等到了村口,白仙衣的眼眶却有些红了。 “仙衣,要不要去同你那些小朋友打声招呼?多留些时候,也不要紧的!”方拓见了,有些不忍道。 “不要!”白仙衣坚决的摇头:“我都同他们说过了!咱们还是快走吧!” 方拓苦笑一下,手掌抚摸上徒弟的头顶:“仙衣,我知道你被吓怕了,更不愿再看到师父奔波于江湖之中,若是往常,我也就依了你,在这山清水秀的隐居,平静的过完这一生,但眼下……”她回头看了看,这时水气正盛,白茫的雾色粗略勾勒出江边村落那如画的轮廓,她幽幽长叹道:“眼下,师父的面前,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 一个月后,塞外。 无垠的绿茵延伸往大地的尽头,一直连上天空。沃野千里,大小湖泊犹如颗颗明珠点缀其上,河道交织着,悠悠白云下,披拂的草浪中,牛羊成群,徜徉快活!入眼处,野花绽放,色彩缤纷,夹着各种不知名的禾草与灌木。更为这北风掀起的草浪带来了多姿多彩的变化。 “好美啊!~~”一条土路上,白仙衣被方拓抱着,却不安分的张开双手,惊喜的叫喊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仿佛被微风吹动,掀起了层层波浪,大海波涛一般。纤尘不染的蓝天好似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滚滚云雾宛如滔滔雪浪一样好看!空气中,满是青草的香味儿。闻上去,是那般的舒服。 只是……她兴奋劲头过去,低头看了眼身下的坐骑,回过头,口中埋怨道:“师父!你不是说要到草原上放马高歌的么?为什么……”她指了指从身旁纵马奔驰而过的行旅,不忿的说:“为什么别人可以骑马,咱们偏要骑这慢得要死的毛驴呢?” “哈哈!”方拓尴尬的笑了笑,抱着徒弟的双手不由紧了紧:“这个……之前的情景你不是看到了么?师父也是没有办法啊!”第三次从马上掉下来之后,她便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那便是,她没有骑马的天分,更与马匹这种动物八字不合!没有一匹马能容忍自己骑到背上,无奈之下,也只得买匹毛驴当坐骑了。 “可是这样真慢啊!”白仙衣略有失望的回过身,第一次见到草原的风光,不能像别人那样任意驰骋,多少有些遗憾。更何况,她还得承受沿途的行旅瞥来的那带着笑虐的怪异目光。 “这样也是不错,起码能好好的欣赏这美丽风光!”方拓笑笑:“你不是嫌慢么?咱们就快一点!”说着,一只手放开徒弟,在毛驴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谁知道那毛驴也是倔脾气,不但不加快速度,反而嗷嗷叫着捣起乱来。它左右晃动幅度很大,似乎要将背上的两人甩出去!这又引来两人紧张的惊叫。 “嘻嘻!”旁边一声轻笑传来,身旁一身着白衣的女子经过,那清脆悦耳的笑声便是她发出的! 方拓好不容易安抚了自己的坐骑。接着转头,那女子却已经从身边穿过去了,她也只能看到那白马上完美的背影。 “师父在看什么?”白仙衣开口问道。 “在看一幅画啊!”方拓的目光依旧投在那容在阳光中的背影上,在她眼前,呈现出一幅精美至极的图画,看上去,是那样的让人心旷神怡。这就是美女的魅力吧!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是见惯了江秋水那般美女的方拓,心中也不禁发出了赞叹之声。即便没有见到那女子的容貌,但只是那背影,便能引出人们无限的遐想了。 白仙衣不懂,也学着她向前方看去,入目的却只是已经习惯了的草原和那条到地平线便消失的土路。 “赶路赶路!”方拓收回目光,这才发现,那毛驴竟自己踱到路边低头掠着草尖吃了起来。她拽了拽缰绳,总算将贪吃的坐骑板正。 “师父,你让它快一点吧!”白仙衣看了看天:“要不然,天黑之前就到不了那个什么落马驿了!” “我也想让它快阿!”方拓无奈的叹了口气,手臂再次抬起,但这一次,却怎么也不敢拍那毛驴的屁股了…… ********************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啊?”白仙衣无聊的打起了哈欠!行了这么长时间,先前那兴奋的劲头早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疲惫, “快了吧!”方拓郁闷的说道,看了看身下那因为驮着两人而显得有些疲惫的毛驴,好在她们二人都不重,要不然,这毛驴恐怕真的就坚持不下去了。想到此,心中不免后悔,当初实在不该着急,不管怎样,先学会骑马就好了! “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阿!”白仙衣强直起眼皮,坐在毛驴的背上,速度不快,也不是很颠簸,到让她差点就睡着了。 方拓勉强笑了笑,开口要说什么,但她蓦地扭过头,眼中掠过一抹精光,朝前方看去。听到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怎么了师父?”白仙衣发现她的身子绷紧了,连忙直起身问道。 “前面有人打架而已!”方拓淡淡的说了声,便牵动缰绳,继续朝前方行去。 “师父!你身体还没好!咱们不要过去好不好?万一是强盗呢?”白仙衣有些紧张的捉住了她的双手。 “怕什么?若是强盗,那就更不能放着不管了!”方拓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种事情,是躲不掉的!这塞外之地,到处都有马盗出没,今天躲了,以后呢?”而这时候,打斗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中间还伴随着数声惨叫和惊呼轻喝。 她们骑着毛驴,转过一道小山梁,前方的情势完全暴露到眼前。 不远处的平地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十几个大汉挥舞出的刀剑丛中上下翻飞,忽高忽低,她姿势优美至极,好似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时隐时没。 方拓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她已看出那身影便是之前在路上遇到的白衣女子。只不知她怎么才走到这里,又为什么会同这帮人打了起来。 那女子手中执着一把宝剑,剑上泛着缕缕寒光,与她的身体合而为一,在人群中动而复静,静而复动,所到之处,伴随着惨叫和鲜血,时刻都有人不敌倒下。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真是好功夫!”方拓忍不住发出赞叹。 这夸赞声自然也被那女子听到了,半空中,她转过头,淡淡的向这里瞥了一眼,便接着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敌人身上。轻喝一声,身子陀螺般猛地旋转。宝剑泛起一阵阵光圈,光圈连着光圈,寒芒缀着寒芒,宝剑在阳光下,反着光,宛如天际一道道闪电掠过,她的人在极小的空隙中翻腾纵跃,人剑合一,威力无比。 此时,已经有十几个人在那女子的剑下死去了!地上躺满了尸体。场中,只剩下她与一个满面惊恐的大汉。 那女子挺立着,脸上的表情冷漠地可以刮下一层寒霜:“该你了!” 完全不同于先前方拓听到的清脆悦耳,此时,那女人的声音透着死亡的气息,听在人耳中,只觉得浑身冰凉! “啊!”似乎是受不了内心的折磨,那大汉好像发疯了一样,嚎叫着,手中大刀舞出了一排不太规则,却急如闪电的光华,接着他连人带刀旋风般朝方拓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女子却不给他任何机会,欺身而上,宝剑鬼影似的急掠而来,一阵刀剑撞击的声音,划破长空…… 那大汉脸因为痛苦扭曲的变了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胸口,宝剑的剑刃自身后穿了出来,暴露在眼前。他只能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上那两个不停喷出鲜血的伤口,全身的力气都已经随着那外喷的血液而消失殆尽了,随后,身子便重重的倒了下去。而这种种表情,都被方拓和白仙衣分毫不漏的看在眼里。 “不要……”白仙衣忍受不住心头的恐惧,双手捂着眼睛,惊叫了出来,虽然也曾见过方拓杀人,但那时毕竟是风雪夜,方拓又是在一瞬间杀了所有人,其中的过程,她也没有看清楚。但现在,那男人死前的表情是那样的清晰,那鲜血,那哀号,好像一根根的利刺,扎伤了她的神经,刺痛了她的眼睛,穿透了她的心脏。这样毛骨悚然,那般惊心动魄。 方拓一把拉过她,抱在怀中仔细安抚,用极低的声音劝慰道:“仙衣,都是师父不好,不该带你过来!不怕不怕!” “师父,咱们离开好不好?”白仙衣的身子抖动着,目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悸。 “你这人,竟然让一个小姑娘看这些!”此时,那女子竟然走到他们面前,目中带着愠怒,瞪视方拓。 方拓无声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竟然笑了一下。 “这时候你还笑?”那女子脸上怒容更盛。 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看也不看那女子一眼,只是紧紧抱着徒弟,口中幽幽道:“虽然残忍了点,但早一天看到这种情景,对她来说,也许是件好事啊!”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拉动缰绳,那毛驴便朝前走去,只留下那呆立当场的女子。 ******************* 出乎意料的,没有过多久,白仙衣便在那上下起伏的毛驴背上恢复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没有那种极度恐惧的神色了。 方拓诧异的看向徒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恢复过来。 白仙衣看到她的表情,不由咧嘴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方拓倒是开始紧张了,她板过徒弟的身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关心道:“仙衣,你不是被吓傻了吧?” “师父啊!你在胡说什么?”白仙衣噘起嘴:“我这样子像傻子么?” “你不害怕了?”方拓愣住了。 “有点!”脸上异样的神态一闪而过,白仙衣露出一个笑容:“刚才还怕,但现在不会了!” 方拓更是惊异了,开口要说什么,这时白仙衣却拍了她一下:“师父,刚才杀人的姐姐过来了!” 方拓诧然回头,只见方才那女子竟然驾着白马向这里奔来,她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已到近前。在她们身边停住了马,用那悦耳的声音说:“小妹妹恢复了?”眼中满带着惊奇的看向恢复精神的白仙衣,低头朝瞧了又瞧,眼中竟闪过几分惊喜。口中赞叹道:“真不简单,若换了常人,只怕都吓病了!你却这么快便恢复过来,小妹妹将来肯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她身下白马高大雄壮,眼下与毛驴并列,差距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她坐在上面,竟比方拓高了不止一头。索性下得马来,牵着缰绳走在她们身边。 方拓见她下马,出于礼貌,便也不顾白仙衣的劝阻下了毛驴。 那女子见她走路时那虚浮的步子,眉毛不由动了一下,嘴角也泛起一丝笑意。 方拓这才有心情打量起那女子来。心头却涌起难以描述的震撼感觉。倾国倾城算什么?同眼前这个人比起来,草都不如!尤其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潭一样却又灵动异常的眸子让人永远难忘。掠过的微风把她的乌发吹散,反增添了一股娴静淡雅,那雪白的衣袂被晚霞点缀,与自然是如此的和谐!那种气质真是世间罕见!如同飘落凡尘的仙子,不沾染半分人间俗气。自然,健康,好像是天地间的一块宝玉,没有任何人工的雕饰,不,她根本不需要什么人工雕饰,本身就是一块随时能迸发出绚烂光彩的玉石。 那女子见她那样直愣愣的打量自己,不由皱了下眉头,接着又对白仙衣笑道:“小妹妹!那你怕不怕我?”竟是当方拓不存在般,理也不理会。方拓讪讪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也有看女人看出神的一天。 “我为什么要怕你?”白仙衣口中随便说着,双手小心的搀住了方拓,连那毛驴的缰绳也抢了过来。 “我刚才杀了人啊!”那女子显然对白仙衣喜爱至极,说话的语气里竟满带着宠溺。 “杀人又怎样?”白仙衣抽了抽鼻子,油然道:“世俗之言,听不得!入耳是非,信不得!当杀之人,心软不得!可行之事,犹豫不得!男女情朋友义,天真不得!” “哦?”那女子听了,双目陡地一亮,射出灿烂光华,赞许道:“这话真的不错,不知道是什么人告诉你的!”此刻,她的声音轻柔秀美,直让人陶醉! “还有谁?”白仙衣得意的抬高了下巴:“当然是我师父喽!” “你有师父?”那女子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低头寻思片刻,又连忙问道:“你那师父是谁?都教你些什么?” “我师父什么都教!”白仙衣一把搂住方拓的手臂:“这就是我的师父啊!你这都看不出来!” “他?”诧异的看向方才一直没有言语的方拓:“他怎么会是你的师父?小妹妹不会逗我吧?”说话的时候,目中还带着七分的怀疑和三分的不屑。 方拓注意到对方的目光,淡然一笑,微微颔首道:“这位姑娘,小徒并未说谎,在下确实是她的师父!” “看我杀人依旧面不改色,倒也特别!不过……”那女子一只手摸着下巴:“看他这样子学问也许还可以,但明显没有武功在身!”她笑了下,接着道:“小妹妹,你想学武功么?姐姐教你好不好?” “你看走眼了吧?我师父武功比你厉害多了!”白仙衣睁大眼睛,不服道:“她可以教我!” 那女子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显然没有将小姑娘的话当真。 白仙衣见她不信,连声道:“我师父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人人都说她文采风流,还有……”她也想到了之前方拓的嘱咐,便聪明的没有将那句“歌绝无双”说出来。 “还有什么?”那女子看了眼尴尬的方拓,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还有?还有……”白仙衣皱起小小的眉毛,想了又想,可是怎么也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词了,抬头,看到那女子的表情,心中一急,连方拓让她住口的眼色也没理会,张口便道:“那就只有风华绝代,蛇蝎心肠了!”顺嘴之下,竟连“蛇蝎心肠”也吐了出来。 此言一出,她身边的方拓“砰”的一声趴到了地上。 ********************* 有星无月的暗夜,落马驿。 “仙衣真的不简单啊!我应该好好培养才对!”方拓枕着胳膊,对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语。白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自己的徒弟又有了更全面的认识。心思灵动敏锐不说,接受事物也快,看白天的样子,小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比一般人要好得多。这样的良才美玉,若是不仔细培养,实在浪费,方拓在心中思量着,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了,索性坐了起来,穿好衣服抱了从江宁带来的古琴,离开房间。 她扶着墙,出了自己住的院子,拐到了后面,自一个拱门进入客栈的花园。傍晚住进来的时候,她便留意到这里了,这花园占地极广,园中树木茂密,更有小溪池塘在其中,幽静清雅至极。既然睡不着,正好到这里弹琴,也不怕打扰别人。 方拓走进池塘边的凉亭,将亭中四角的风灯点上,然后坐到座位,将古琴放置到面前。 方拓的手微抬,指间幽柔地轻抚琴弦,阵阵清脆的丝弦之声如春风吹送,又像沙漠甘泉,一韵一律,沁人心脾。 那琴声或高或低,或低沉或尖锐。从水珠滴在水洼上那叮咚声响的清新悦耳,到河水奔腾,掀起万丈波涛的雄壮豪迈气势十足,方拓利用古琴成功的演绎了一出自然的壮丽诗篇。高山无数清泉的涓涓细流汇成瀑布,从山谷中飞流直下,穿过峡谷,平原,最后汇入大海…… 她完全让自己沉浸在音乐中,放纵着自己的情感,抒发着积压许久的阴郁。一遍一遍的弹,反反复复的弹。那琴声从高到底,在从低到高,周而复始。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琴声落下了,她长吁口气,缓缓的睁开深邃又带着淡淡的忧郁的眼睛,把目光投向了黑漆的夜空,幽幽吟道:“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都一般相知,吹一回,唱一回!”临了,又笑了起来:“一生一梦,一生一梦,嫣玉啊!没想到我随便找个徒弟就是你的祖先啊!”声音空旷悠远,还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无奈和伤感。 轻轻的摇了摇头,方拓又重新板整古琴,手指拨弄了几下琴弦,用那带着磁性的嗓音唱了起来: “人生, 梦如路长, 让那风霜风霜留脸上。 红尘里, 美梦有多少方向, 找痴痴梦幻的心爱, 路随人茫茫。 人生是, 梦的延长, 梦里依稀依稀有泪光。 何从何去, 你我心中方向, 风悠悠在梦中轻叹, 路和人茫茫。” 人间路 快乐少年郎 在那崎岖崎岖中看阳光 红尘里 快乐有多少方向 一丝丝像梦的风雨 路随人茫茫 丝丝像梦的风雨 路随人茫茫!” 这时候,漫长的黑夜刚让一丝曙光划破,天空只有东方露出了鱼肚色,而方拓背对着的方向,正是东方,那光芒投射到她的身上,竟然形成一种难以言表的奇异景象。她唱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女子伫立在一棵树下,听着这略带磁性的嗓音,感受那歌曲非同凡响的意境,面对着这瑰丽的奇景,痴住了…… ****************** HOHO!不好意思各位!我又拿旧版的东西凑数了!bs我吧!HOHO! 第五十章 笑春风(二) “师父,今天真的不赶路了?”白仙衣一边说着一边利索的叠好了被子。 “当然了!”方拓站在窗前,看了外面的天,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却有厚厚的云层布满整片天布,这可不是赶路的天气。她无奈的关上了窗子,回头,看到白仙衣脸上的那丝兴奋,挑起眉毛:“看你的样子好像挺高兴的!” “昨天很累啊!今早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松了!”白仙衣嘟囔一句,坐到桌前,将方拓清早买的包子塞到口中。 方拓坐到她的对面,捏了捏她的脸蛋,等她吃完,便转身从包袱中去过宣纸笔墨和几本书卷。摆放到桌子上,口中道:“趁现在,正好练字!” 白仙衣听话的拿起毛笔,但脸上却带着几分不情愿。这个年纪的小孩,都不会喜欢练毛笔字的! 方拓见状,笑了一下,也不说什么,给自己倒杯茶,坐到旁边打开书本看起来。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白仙衣将整整一张宣纸写满,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脸上露出欣喜,刚要将毛笔放下,一本书却被丢到眼前。 “将里面的《天论》抄三遍!”耳旁传来方拓那不容置疑的声音。 “阿?”白仙衣的脸皱到了一起,她瞥了一眼师父,见师父脸上的神色,无奈的叹了口气,便重新拿起毛笔。 方拓满意的点点头,又自己看起书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正看得入神,突然想起一阵敲门声。站起来,打开房门,却见昨日的那女子站在门外,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她忍住心中困惑,客气的将来人让到屋内。 “不知姑娘到此,所为何事?”她开口问道。 那女子眼睛再次扫向方拓的脚,很是困惑的皱起眉头,便陷入沉思,竟没有听到她的问话。 “姑娘?”方拓有些不悦道。 “哦!”那女子才回过神,勉强笑了下,接着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摆设,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姑娘,你有什么事情么?”方拓叹口气,接着问道。 那女子却不直接答话,而是重新站起来,微微一福:“小女子卢喜妍,敢问公子大名?” “在下……”方拓微微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化名道了出来:“在下白浪,不知道卢姑娘到底有什么事情?”她不耐烦的开始第三次提问。 那卢喜妍听了,眼中闪过疑惑之色,又立刻恢复了正常,犹豫一下才开口道:“此次前来,小女子确实有事情要同白公子商量!我想……收个徒弟!”说话的时候,眼睛瞄向正在埋头练字的白仙衣,目中闪过一丝怜爱。接着说:“不瞒公子说,我正在寻找良才美玉入我派习武,这小妹妹是我见过的练武资质最好的,所以,我想问一下,公子能否割爱……” “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她旁边的白仙衣将毛笔往桌上一扔,沉着脸大声道:“我不是说过我有师父了么?才不会跟你学呢!” 方拓看向卢喜妍,脸上挂上了一层无奈,其实,她到不在意这些,多一个人教导白仙衣,也许会很有好处,但她也不能不顾白仙衣的意愿。 卢喜妍却显得脾气极好,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我知道您们很有感情,但看公子的样子,教导武功,实在很不方便!而且,一个大男人……” “谁说的?”白仙衣翻白眼:“我师父可比你厉害多了!”说着,气得将毛笔扔到桌上,激动下,手肘碰到了旁边的茶碗。那茶碗沿着一道轨迹便滑落下去。 卢喜妍眉毛一动,探手便朝那茶碗抓去,谁知道手伸了过去,目标却早就被另一只手托在手里。茶碗内的茶水一滴都没溅出来。 “下次小心点!里面的茶我还没喝完呢!很贵的!”方拓将茶碗重新放到桌上,对徒弟告诫道。 卢喜妍吃惊的看着她,自己离那桌子才近不是么?明明一伸手便能抓住的东西,怎么会让人占了先机?忍不住朝方拓方才坐着的椅子看去,心中霎时翻起了滔天巨浪,那么远,那么远竟然能抢到自己的前面。这人,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可是……想到这里,她又将目光投向方拓的脚下,看他走路的时候明明脚步无力,难道会是装的? “卢姑娘!既然小徒不愿意同您习武,看来……”方拓转身对发呆的人道。口中带着遗憾的语气。 “我知道了!”卢喜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一下子弹起身,脸色涨得通红:诺诺低语道:“我,是我唐突了……”说完,也不理会房中之人,捂着脸便跑了出去。 “师父!我聪明吧?”白仙衣刚才那满面的怒容也消失不见了,笑嘻嘻的吐着舌头。 “原来你故意的!”方拓瞪起眼睛,凶道:“这么点小孩就学会耍心眼了?” “我要是不让师父露一手,还不知道她要怎么烦呢!”白仙衣噘起小嘴,委屈的说。 这个孩子啊,她那与年龄完全不匹配的伶俐,那无以复加的聪慧是从哪里来的?方拓有些担心的看着徒弟,但过了一会儿,她又在嘴角勾勒出一个绚烂的笑容,这年头,聪明点总有好处吧! 白仙衣见她笑了,悄悄舒了口气,接着拿起桌上的宣纸晃了晃:“师父你看,我抄好了!接着来咱们做什么啊?” “接下来?”方拓想了半天,狠狠心,咬牙道:“师父要去学骑马!” “好诶!”白仙衣张开双臂,欢呼一声,跳到方拓身前,拍着她的胳膊。鼓励道:“师父我支持你,加油!” “加油!呵呵,加油!”方拓咧开嘴讪讪的笑了一下,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 “师父!加油啊!”白仙衣大声对方拓说道。 “你放心!”方拓朝她点点头,转过身,看了看身前的马匹,深呼口气,接着用另一种表情面对身边马贩子,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道:“这位大哥,你确定它是这里最温顺的马?”话里满是不放心。 “当然了!这是俺卖得最乖的马!俺闺女当年学骑马的时候也是靠它!可惜年纪大了点,怎么也卖不出去!”那老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若不是公子一再要求,俺也不会牵它出来呢!” “师父,快点上马啊!等会儿就要下雨了!”白仙衣看了看天,催促道。 方拓坚定的点点头,慢慢的朝那毛色深黑的老马行去。扶住马鞍,也不踩马蹬,纵身而上。 “上来了!”待完全跨坐到马背上,她总算稍微放下紧张的心情,但还没等缓口气,身下那马匹好像是受了刺激,打了一个响鼻,两只前蹄高高抬起,人立而起,竟是要将她甩下来。 “啊!师父小心!”白仙衣见状吓得叫了出来。 方拓反应过来,双腿用力,急急的夹住马腹,手中缰绳握紧,总算没有被摔下去,她刚要松口气,那马前肢着地后,紧接着后蹄一蹬,就原地打一个旋转。这一下,她再无准备,又没有踩住马蹬,只觉得眼前景物骤变,身子便高高的飞了起来,连那缰绳也抓不住了。好在有武功在身,半空中轻喝一声,凝气转身,堪堪的双脚着地,姿势利索潇洒,惹得白仙衣和那马贩子一阵赞叹。她得意的扬了扬眉毛,谁知道乐极生悲,她刚要张开嘴大笑几声,身子便重重的趴了下去,吃了满口的草。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方才根本就没注意脚下,而此时的她再不同往常,双脚是支撑不住身体的。 白仙衣和马贩子惊惶的跑了过来扶起她。 “我说公子!你怎么不抓紧缰绳,连马蹬也不踩,这……”马贩子皱眉道,又转向那马匹,心中诧异,这马今天是怎么了? 白仙衣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一阵埋怨:“是啊,师父!你怎么不踩马蹬呢?多危险啊?” 方拓的眼中黯然之色一闪而逝,她淡淡笑道:“你师父的脚,怎么能找到马蹬?来不及啊!” 白仙衣愣了一下,刚要开口说什么,身后却传来一阵哈哈的大笑声。转头,却见那卢喜妍蹲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指着方拓,一只手捂着肚子,毫无形象的大笑着。 白仙衣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方拓,也笑出声来:“师,师父啊!你的脸,你的脸!” “我的脸?”方拓一阵诧异,左手下意识的朝脸颊摸去,却碰触到大块的泥巴。 方拓赶忙弄干净脸,没好气的瞪了徒弟一眼:“笑什么?”接着遥对着卢喜妍抱了抱拳:“卢姑娘,真的好巧啊!你也是来买马的么?” 那卢喜妍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失态确实很不礼貌,脸色微红,回礼道:“这个,我是来喂马的,没想到,白公子也在这里,还……”说到此处,再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方拓被弄得没脾气,又狠瞪了忍俊不禁的徒弟一眼,转身,走向马贩子,杀气腾腾的道:“老板,麻烦你将最暴躁的马牵来给我!” 那马贩子犹豫一下,要说什么,却在触及到她那眼神的时候聪明的住嘴了,连忙跑了开去。 “师父!你真的要最暴躁的马?”白仙衣担心的问。 “当然!”方拓撇撇嘴,边说边挽起袖子,作出一番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来:“我就不信制不住一匹小小的畜生!”她是被笑的激出了脾气,今天非要拿出点成绩来。 不一会儿,那马贩子牵出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来,那马神俊异常,浑身的毛色缎子一样,除了四蹄雪白外,其余部位都黑得发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公子!这是小的去年购得的宝马!可惜性子太烈,无人能驯服!公子若是能驾驭它,价钱绝对好说!”那马贩子担心的看着她显得单薄的身子:“您真要试?” “当,当然了!”方拓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下,接着又恢复了高手的风范。接过缰绳便飞身而上,这一次,她学聪明了,首先抱住了那黑马的脖子。 那黑马见自己被人抱住,脾气也生了起来,左蹦又跳,誓要将背上的讨厌鬼摔下来。又引起白仙衣和马贩子的连声惊叫,便连那卢喜妍也张大了嘴巴,紧张的看着场中的局势。 这次方拓是铁了心,无论它怎么折腾,就是不肯撒手。 那马依旧摆脱不掉她,便长嘶一声,撒开四蹄,一下跃出栅栏,冲入草场中,朝远处飞奔而去。它鬃须俱扬,在四蹄鼓动收缩之问,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让你牵匹马,你还真找这么厉害的马来啊?”白仙衣惊慌起来,冲马贩子喊道。 那马贩子也是一阵后悔。 “我去追她!”白仙衣急的便要冲出去,身子却被人拉住了。 “小妹妹!你师父会回来的!”卢喜妍拽住她,安慰道:“依他的武功,没有驯服不了那匹马的道理。” 白仙衣还是着急,无奈她怎样挣扎,那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就是不肯松开。就这样僵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那马贩子惊异的叫了一声。 白仙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乌云下,茫茫草原之中,一匹黑马缓慢的朝这里行来,背上端坐一人,却不是方拓是谁? “师父你好棒啊!”白仙衣兴奋得大喊。 “呵呵!”方拓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眸中却是精光闪耀,傲然坐在马背上,开阖顾盼间显的神采飞扬,嘴角还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行到近前,她下得马来,对徒弟道:“这匹马,就是咱们的了!” 这时,卢喜妍已放开了抓着白仙衣的手。小姑娘欣喜的奔上前,抚摸着黑马温湿的皮毛:“师父啊!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方拓点点头,看了眼黑马雪白的四蹄,脑中灵光一闪,油然道:“看她四蹄雪白,就叫踏雪好了!” “踏雪!好名字!”卢喜妍笑着插嘴:“恭喜公子得此良驹!” “它是匹好马!”方拓任踏雪用舌头舔着自己的手背,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这是宝马啊!价钱怎么也不会便宜。自己可没多少钱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转头,对那马贩子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说:“请问,这匹马多少钱?要是贵了,只怕……嘿嘿……” ********************* “真好!这等于白送嘛!”中午的客栈食堂内,方拓翘着腿:“没想到一匹毛驴加十两银子就换来一匹宝马!” “是啊!这里的人还真是豪爽!”白仙衣点点头,也是满面的兴奋,总算能在草原上任意驰骋一番了!一想到此,她的心跳便会跟着加快。 这时,一位光彩照人夺目异常的丽人走入食堂,见了被占得满满的桌椅,柳眉动了下,却在看到方拓二人的时候,眸子亮了起来,嘴上牵起一丝笑意,在众人痴迷的目光中,飘然走来,到了方拓的桌前,微微颔首,柔声道:“白公子,我能坐这里么?” 方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卢喜妍转身对还在发愣的伙计吩咐一番,便优雅的坐到白仙衣的旁边。 不一会儿,伙计端来一碗热面,摆放到桌上。 “喂!明明我们先到的,为什么先给她上?”白仙衣对那伙计不满道。 那伙计显是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连连道歉,忙又取来两碗面,白仙衣这才愠容稍减。 接着来的过程,三人谁也没有出声。 方拓先吃完了碗里的面,看了眼正斯文细嚼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笑了下,四下看了看,见那唯一的伙计正在客人间忙碌的转个不停。叹了口气,便站起身来。 “师父,你要做什么?”白仙衣抬起头。 “我去叫杯茶!” “我去就好了!”白仙衣连忙放下筷子,将她摁到座位上,转身便朝柜台跑去。 “她待你这师父真的不错!”卢喜妍停住筷子,突然说道。 “是啊!”方拓微微一笑,眼中闪过温柔怜爱的神色:“收了这个徒弟,算是我的福气了!” “什么福气啊?”此时,白仙衣走了过来,将茶杯递到方拓手中,重新坐回座位,继续吃面。 “白公子!小女子心里始终有个疑问,我想鲁莽的问一下,希望您不要见怪!”卢喜妍踌躇片刻,才斟酌着字句说道:“你的脚是不是……” “原来姑娘看出来了!”方拓笑了起来,似乎很开怀:“不错,在下的脚因一次事故……”她怔然半晌,才又缓慢的吐出两个字来:“废了!” 卢喜妍吃面的动作停住了,她愣愣的看向方拓,嘴巴张了张,却没有露出半个字来。 “说这些扫兴的事情做什么?”白仙衣扔下筷子,瞥了卢喜妍一眼,口中有些气愤。蓦地,又换上了一脸的笑容,娇声道:“卢姐姐,面好吃么?能吃饱么?要不要妹妹再给你要一碗?” 旁边的方拓大觉诧异,同卢喜妍认识一天了,她还是首次看到徒弟对这女人如此和颜悦色。 卢喜妍受宠若惊的抬头,开心道:“不用麻烦妹妹了!我这些就吃饱了!” “姐姐可真厉害!”白仙衣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你看,我都吃不下了呢!” “是觉得不好吃么?还是身体不舒服?”看样子卢喜妍对白仙衣真的喜欢得紧,听说她吃不下去面,连忙问道。口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不是!”白仙衣突然垮下脸,慢慢的说道:“我是看到姐姐碗里的虫子,恶心的吃不下去!”还用手指着对方的碗:“你看,那虫子明显是活的,还在动呢!” 这番话,引得卢喜妍花容失色。她惊叫站起,低头朝碗中看去,那里面拿来的什么虫子。 “哈哈!”白仙衣双手拍着桌子,得意的大笑起来:“姐姐可真苯……” “够了!”方拓皱眉打算她接着来要说的话,扫了眼四周朝这里看来的人群,转头对徒弟呵斥道:“你怎么这般没有礼貌?赶紧……”但她的话还没说完,眼角突地瞥见一道走入食堂的身影,愣住了。 “沈如芸?”她忍不住轻呼出来。只见,一个妙龄女尼迈入门槛,她眉目如画,姿态秀逸,身材美妙绝伦,酷似仙子,那浑身散发的气质竟与这周围喧嚣的尘世格格不入。 那女尼显然听到了她的声音,讶然转头,紧接着瞳孔瞬间放大,不可思议道:“方拓?” “你真的出家了!”方拓站了起来。 “方施主别来无恙!”那女尼微微一顿,向方拓双手合十道:“沈如芸已经不在了,贫尼法号理清!”接着又冲卢喜妍笑了下:“喜妍竟比我提前一天到了!”…… ****************** “没想到你那呆子师父竟然会是鼎鼎大名的踏歌公子啊!真看不出来!”卢喜妍站在树下,凝望着远处凉亭中相对而坐的二人,口中带着吃惊:“奇怪,理清怎么从未提起过?可看他们的样子,明显是认识的,还很熟悉呢!” “你才是呆子呢!”白仙衣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接着怔怔的朝凉亭看去,用心猜度着师父与那美丽尼姑之间的关系。 卢喜妍遗憾的叹了口气,朝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转头便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了。 而此时凉亭内,方拓与沈如芸,不,现在是理清了,她们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又感叹唏嘘,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沉吟不语。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天上那积聚很久的乌云越来越低了。 方拓首先站起,生疏的合十施礼:“今日同师太一番畅谈,在下受益匪浅。”看了看亭外的天,淡淡一笑:“要下雨了,咱们进屋去吧!” “也好!”理清也站了起来,直接走到她身前,伸手搀住她的胳膊。看到对方愕然的神情,笑道:“怎么?你我都混到这份上了,还计较那么多么?” 方拓展颜,大笑道:“是我糊涂了!不过……”她挤挤眼睛:“我还没落魄到要靠人搀扶才能走路的地步呐!”说着,轻轻的挣开胳膊上的手,往亭外走去。 “你啊!”理清笑着摇了摇头,一步一步的跟在她的身后,不知怎的,那眼眶竟然红了。 **************** 天空倒下一筐水,大雨终于来临, “让我看看你的脚吧!”理清对坐在床边的方拓笑道:“先躺下!”却用上了命令的语气。 方拓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接着将脚上的鞋袜除去,躺倒了床上,谁知身体刚沾床面,敲门声却响起来了。 白仙衣跑去开门,卢喜妍走进!看到屋内的情景,愣了一下,旋即对理清笑了笑,道:“没打扰吧?我来叫你们去吃饭的!” “等一下吧!”理清淡淡的回应了一句,伸出两只手,探向方拓的双脚,一边揉捏着,一边问道:“有没有感觉?会不会痛?” “有感觉!也会痛!”方拓浅浅笑道。 “那就好!”理清长舒口气,坐到床边,细细的打量着那双带着疤痕的脚,眉头却跟着皱起来,突地问:“连骨头都碎了,你在京……”转头看了卢喜妍一眼,才接着道:“你方才不是说只为了除掉脚镣么?我也以为你是在用掌力震断脚镣不小心才弄伤的呢!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样,否则也不会伤的这般厉害!” “那脚镣精钢打造!我的掌力再雄厚,也弄不断啊!”方拓坐起身。 “那你怎么脱身的?”理清愣住了。 方拓眼中闪过一抹光亮,接着淡淡一笑,才道:“拍碎脚骨,什么样的镣铐解不开?”自始至终,她的语气都是那般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直到那句“解不开”出口的时候,声音才抖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丝嘲讽的意味儿。 她说的平淡,但听在别人耳中却大不相同。 白仙衣脸上带着惧怕,伸手抓住了方拓的胳膊,眼中,已经是水赢赢的一片。 而理清和卢喜妍则倒抽口凉气,通过方才的长谈,理清已经了解了京城的事情,所以她能稍微体会到方拓那时绝望到心死的心境。但卢喜妍则不同了,她完全想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值得眼前这文弱书生模样的人做出自残的举动,宁愿去忍受那种巨大痛苦…… ********************* 嗯!这两章有点平淡,我写的也是没什么精神,不过这些偏偏没办法省略,我郁闷! 其实这样还差一段呢!呵呵!今天状态不是很好,脑子也有些乱,只能到这里了!原本不打算更新的,不过嘛!!!昨天没更,今天也要不交出点货来,实在不够意思!嘿嘿! 第五十一章 笑春风(三) “想不到匆匆一见便将分别!”理清小心的驾驰着身下的马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真的要去乌山?那里可是蛮荒之地,不太平啊!”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心更加险恶的?蛮荒?算得什么?”方拓的手抚着身前徒弟的软发,抬头,道:“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小妹妹!你可要记得我啊!”卢喜妍笑着对白仙衣道:“若是你师父欺负你,尽管到峨眉山找我!”这话却惹得白仙衣瞪起了眼睛。 “记住了!回中原后,立刻就到杭州天目山找我!”理清点点头,接着语气转为强硬:“这天下恐怕只有我师父才能治这种伤势!”旋即笑了起来:“为了你的脚,可要早去早回啊!” 方拓看了看她,这次见面,理清身上的变化很大,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说话行事也沉稳不少。哪有当年那刁蛮的样子?长长的叹息一声,转而笑道:“天目山我自然回去的,倒时还要聆听师太的教诲啊!”接着,拽了下缰绳,踏雪便载着她与白仙衣飞奔而去,跑得远了,还回过身冲她们挥了挥手。 而理清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凝滞下来,双眼也蒙起一层晦涩。 “你在想什么?”旁边的卢喜妍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的问道。 “五年不见!”理清怔怔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出神,许久,才涩然道:“当年那个踏歌公子,依旧是神采飞扬,但那双眼睛里,却少了一些东西啊!” 卢喜妍闻言,愣了下,随即也跟着长叹口气。 *********** 云重重,风瑟瑟。接近雨季的草原上,突然刮起了南风,烈风把青草吹得东倒西歪,方才还是一片晴朗的头顶,此时竟已经密布了乌云。 白仙衣有些受不了迎面而来的风,将头藏到师父的胸前。过了不知多久,她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师父,昨天那个理清姐姐说要同咱们一起去乌山,你怎么不答应呢?” “她们的目的地只是这里,我怎么好意思让她们陪着我东奔西跑呢?”方拓的语气很平淡,又笑出声来,调侃道:“怎么?你不舍得她们?” “谁舍不得她们?”白仙衣撇了撇嘴:“理清姐姐还行,人也很好,可那个姓卢我不喜欢!”从师父的怀抱中脱离出来,她又道:“长的是挺好看,那又怎么样?笨的要死!” 方拓笑着摇了摇头,眼光投向远方,突然,轻咦一声,手中缰绳抖动,身下踏雪听话的转了个方向,并且加快了速度。 白仙衣觉得奇怪,转身朝马头方向望去,依稀只见,一匹马在不远处奔驰,离奇的是,那本应坐在马背上的人是被马匹拖着移动的,那人一只脚卡在马镫上,身不由己的被拖在草地上,身子随着地势的起伏而上下甩动,显已失去知觉。 方拓纵马急奔而至,这才发现,那人竟然是个外族女子,她伤痕累累的倒在地上,一只脚被马镫卡着,朝天的鞋底穿了洞,脚底血肉模糊,衣衫破旧肮脏,且破了好多的口子,上满沾满了血迹,脸上嘴唇干涩破裂,还混着血丝;面色灰败,隐隐泛着青色。头发枯黄,上面沾着泥水草屑散乱在绿草地上。 方拓下得马来,走上前去,探了探那女子的鼻息,点点头,什么也不说,便将那女子的脚从马蹬上取出,将她安放在地上。 “师父,她怎么样了?”此时,白仙衣也跳了下来,走到跟前关心的问道。 “太过劳累,昏了过去!只是……”方拓蹲着身,眼睛在那女子身上扫来扫去,想了想,一把撕开那女子的袖子。 “啊!”白仙衣看到袖子内情景,忍不住惊呼出来。 只见那女子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鞭痕,有些还渗着血,明显是新伤。 “什么人这么虐待一个女子?”方拓眉头皱的更紧了。从腰上解下水袋,凑上她的嘴,灌了一些水进去。 那女子喝了一些水,眼皮动了动,似乎清醒了一些,不一会儿便睁开眼睛,见到方拓的脸,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想要远离开,却终究因为身子太弱,又软倒下去。 “不要害怕!”白仙衣小心的凑上前,柔声道:“我们不是坏人!” 那女子却对此置若罔闻,身子无力,双手却还对半空挥舞着,拍打开身前白仙衣伸过来的手,口中用胡语慌乱惊恐的叫喊着什么。接着又重新昏了过去,但那沙哑的嘶叫,却引起了一连串的回声,在这空旷的草原上,显得那般痛苦凄凉…… *************** 夜晚,朝阳集的客栈。 一个外族女子闭目躺在床上,露在被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哭过的痕迹。 昏暗的烛光,跳动着,慢慢拉大了方拓投在墙上的影子。她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用勺子将里面的汤药喂到那女子的口中。当最后一勺药送了进去后,将药碗放到一旁,转身打量起那女子来。发现那女子的睫毛抖动了几下,松了口气,轻声的道:“你醒了?” 随着睫毛的抖动,那女子也渐渐的睁开了眼睛,这一次,却没有像草原上一样表现的惊惶失措。她盯着方拓那在烛光中显得模糊的脸,似乎在努力确认什么,良久,呆滞的眸子恢复了一丝神采,撑起头,眼睛扫了一下四周,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悲惨的事情,也不顾方拓在场,蜷缩起身子“呜呜”的痛哭了起来。任方拓怎么劝,都是无用。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这深夜里,显得尤为响亮。 那女子脸上带着泪痕,一边的脸颊又红又肿,正睁大着眼睛看着方拓那半空中的手。 “不哭了?”方拓见她不再哭泣,长叹口气,收回半空中的手,重新坐到椅子上,才缓缓的开口道:“会说汉话么?” “是,是你救的我?”那女子怔然半晌,才犹豫的说道,这一次,用的是一口异常流利的汉话。 “我是在路上发现你的!”方拓点了点头,又重新打量起那女子,目光在触及到对方满是鞭痕的手臂时,颤动一下,接着又道:“你是遇到强盗了么?” 那女子踌躇半天,抽泣着,断断续续的将自己的遭遇道了出来。 原来,她来自北方的一个以牧马为生的小部落,几个月前,突然遭到强盗的袭击,整个部落便只有她一人活了下来,她带着一些财物来投靠父亲的一位朋友,谁想到,那人竟然是一帮马贼的头领。 “……他们不是人……”说到这里,那女人已经泣不成声了。这番话里满带着一个女人的不幸,诉说着一段阴暗的故事,它们一字一字、是那么沉重,听到的人,心中仿佛也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 方拓自然知道对方承受的会是什么,黯然的叹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听那女子咬牙道:“那人怕手下认为他不顾义气,竟诬蔑我是疯子,将我关了起来……”再忍不住,捂着脸号啕大哭起 脸上闪过怒容,方拓抬起头,用冰冷的语气道:“你想报仇么?”见那女子一脸愕然的望着自己,她冷哼一声,猛地站起身,将手举在半空,双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盯住面前的人,口中重复道:“告诉我,你想报仇么?”这时,房间里的空气冷冰冰的,她开口说话,口气中不带丝毫人类的感情。听在人耳中,就像是赤脚踏到冷水里去似的.一直凉到了骨头里。 那女人怔怔的看着她,烛火中,那完美的面庞变幻不定。那双眸子里,闪动着锐利逼人的电芒,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怎么?你不想报仇了?”方拓充满谴责的眼神利电般射向那女人,缓缓的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是一脸和气的人,此时浑身上下竟然满是浓重而冰冷的杀气,整个房间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 **************** “仙衣!”方拓走入隔壁的房间,拍了拍熟睡中的徒弟。 “嗯?师父?”白仙衣半睁开眼睛,懒洋洋的看了看四周,问道:“天亮了么?怎么还这么黑啊?” 方拓在嘴角微微翘起:“没有,还天黑着呢!” “黑着呢?”白仙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那你叫我做什么啊?” “师父出去办点事!”方拓眯起眼睛,笑呵呵:“若是早上回不来,你就在这里等着,那里也不能去,听到没有?” “听到了!”白仙衣虽然觉得那里不对,但眼下困倦至极,哪能考虑这许多?模糊的答应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了。 方拓轻柔的给她掖紧了被子,便站起身,走出房间,待关上房门,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目光中冰寒冷漠。她被过双手,扭头对着站立在院子中的人道:“咱们走吧!你引路!”…… *************** 朝阳集十里外,马贼“狐狼”的营寨原本一切寂静,突地,一声尖叫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一群宿鸟也被惊的扑的飞起,寨中的那些衣衫不整的马贼们全都拎着武器冲了出来。还没找到惨叫发生的地点,便又有惨嚎声传至。 “点起火把!大家都聚到空地来!”“狐狼”的头领乌吉披着衣服冲出来,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命令道。 直到远处再次响起数道惨叫,马贼们才颤巍巍的将手中的火把点了起来。寨中的空场上,一时间亮如白昼。 乌吉数了一下人数,看看基本上手下们都到了,总算松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却见火光照耀下,远处一道黑色身影掠空而过,寒芒闪过,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有数人的头颅离颈而去,他们手中的火把也落到地面熄灭了。而那杀人的黑影,便又隐没在黑暗中。他们赶上前,却什么都找不到,而自己的后方又传来惨叫声,如此反复几次,场中就死了几十个人,熄灭了几十个火把。对方鬼魅般飘忽无常,有时在北方一闪而没,有时却又在南面掀起腥风血雨。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伙伴丧命在身前,却连杀人者的样子都看不到。 此时,夜更黑,风更冷,凄历的惨叫一声声地传来,揪人心肺,浑身凉飕飕的。目不转睛地瞧着场中的火把一支支地熄灭。深深的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挥之不去,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他们的神经。他们呼吸急促了,却仍旧喘不过气,那声声惨叫,就象是一只怪手,扼住了他们的喉咙,同时也掐断了一种叫希望的东西。 乌吉脸色铁青,双手紧握着刀柄,虎口处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青白一片。他深吸口气,大声说:“那里的朋友,还请现身出来!”见四处没反应,又尖声道:“什么人?赶快给老子出来!”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嘶吼。 突地,黑暗中传出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中还似乎夹杂着别的什么声音,很慢,很杂乱,也很轻,但在这种气氛中,却再清晰不过了。 “嗒嗒~”在人群中的磕牙声中,一声浅笑声响起,火光能照到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一男一女。那女子一身浅色的胡服,手中并无武器,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而那男子一身黑色衣饰,奇怪的是,一只手拎着一把还在滴血的长剑,显然,方才那杀人的“鬼影”就是他,奇怪的是,他的另一只手,竟然拄着一根细长的棍子。 乌吉见到那女子的容貌,脸色大变。狠声道:“原来是你引来的人,早知道,我就该杀了你!”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拓与那外族女子。 方拓却是对他的话和场中的众人理都不理,只是朝那女子道:“我说,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那样杀人么?” “不,不知道!”那女子用汉话回道,语气中竟有些一丝惧怕。 “我想看看活人吓破胆的样子!”方拓微微的翘起嘴角:“不过,这帮人真不愧是草原上的马贼,胆色也确实有过人之处!今晚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啊!” “胡说八道!”一个脾气暴躁的马贼首先拿起武器攻来,空中兀自用汉话和契丹语咒骂着。 “都给我上!”乌吉大声喝道:“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什么?都给我上!” 但他的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一件事物骨碌碌地滚到了他的面前,接着众人只觉得面上一湿,方才那最先动手的家伙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横飞到半空中,脖颈断处喷出腥臭的血水。形成一股血雨,淋了他们一身。 全场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僵凝了一般。偶尔听到的,只有地上人们粗重的呼吸和松脂火把“噼啪”的燃烧声音。夜风中,摇曳不定的火焰把各式兵器的影子投射到了人群前的地面上,那奇形异状的刀剑倒影在晃闪的火光下诡异地扭动着,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幻起了怪异的表情,更增添了几许诡异而荒诞的气氛。 方拓站在那里,眼睛在众人脸上粗略的扫了一遍,淡淡的笑了:“我天亮还要回去呢!你们,还是一起上吧!”说着,眼神却是变了,变得冰冷,也身上弥漫着无尽的杀意…… *********************** 夜里,“狐狼”的营寨燃起了大火,浓烟直至天空,而方圆百里最大的马贼帮派“狐狼”也随着这场人为的大火湮灭了。 第二天清晨,朝阳集外的小河边,方拓站立在一块石头上,静静地听着河里的涛声。清早的光,朦朦胧胧,粼粼水光反着光,照在黑色的衣袍上,亮亮闪闪的,她也仿佛成了清澈的河水的一部分,变成透明的了。 突然,她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方拓连忙回神,手中木棍轻点脚下石头,身子离弦之箭般穿了出去。 “你感觉怎么样?”她跃到一个胡服女子身前。 此时,那女子半跪在地上,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时而喜悦,时而痛苦,眼睛更是雾茫茫的一片。 “我,我……”她的嘴巴抖动着,惊慌的看向自己的双手:“我,我杀人了?”说到这里,身子不自禁地打起了冷颤。 “你自己报仇了!”方拓背着手,淡淡的说道。 “我报仇了?”那女子抬起头,在接触到方拓看向自己的目光时,一触即离,垂头道:“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方拓依旧是那副平淡的语气:“我当时只是想杀人而已!更何况,那个叫乌吉的,可是你自己手刃的!”说到手刃这个词,苍白之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声音也抖了一下。昨晚,方拓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挑了“狐狼”的营寨,但这女人却一再坚持进去,而没有武功的她,更是亲手杀了那个叫乌吉的人,且当时的场面可谓血腥到了极点,便连见惯杀戮的方拓,看到她那杀人的手段,也不免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这就是仇恨的力量吧!想到此,方拓幽幽的长叹口气。 突然,那女子站起来,快步走到方拓身前,“砰”的一声,竟是重重的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方拓连忙闪身让开,别人给她下跪的事情,她还没经历过。 “我要报仇!”那女子在地上挪动着身体,方拓在那个方向,她便面向哪里:“请你帮我!”说着,磕起头来,她用了很大的力气,额头砸在河边的鹅卵石上。“砰砰!”作响。 方拓连忙上前搀扶起她,竟然用上了真气才将她架起来。这时,她的额头上已经血糊糊一片了。她诧异的问道:“你的仇不是都了结了?” “不,我还有仇,我还有更大的仇啊!”那女子抓紧了方拓的胳膊,语带哀求道。 “你要怎么做?”方拓不悦的皱紧眉头,没想到做件好事竟惹来了这样的麻烦,她可不想成为别人复仇的工具。 那女子看到方拓的表情,凄然一笑:“公子一定觉得我不要脸,但杀亲之仇,灭族之恨,我实不敢忘……”顿了一下,她强提起精神:“公子,我不要公子动手,我只求公子能收下我,教我武功!”说着,又要跪下去。 方拓强自拦住,口中呵斥道:“你再跪我什么都不答应。”见她依言直起了身子,才松了口气,只觉得面对眼前这人,比对付千军万马还要累上几倍。 在那女子的注视下,方拓在河边来回的踱着步子,沉吟许久,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面向她,眼中精光闪耀,这凌厉异常的目光直直射到对方的心底:“你真的要学武功?” “是的!还请公子成全!”那女子高昂起头,坚定的面对着她。语气里透着的决心似乎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撼动。 “你可知道,若是要我帮忙报仇,那还快一点,但若要重新习武,等你有能力报仇的时候,不知要过多久,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你有耐心么?你等得起么?就算你有耐心好了,但你的仇人等得起么?与其自己苦练武功,还真不如……”方拓微微翘起嘴角,又道:“你是女人啊!找个武林高手替你动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语气中,有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儿。 “我能等!”那女子面色不变的说道:“不瞒公子说,我曾对天发誓,一定要亲自手刃仇人,五年等得,十年等得,二十年也等得!”接着苦涩的说:“更何况,我没有倾国的容貌,如今更是残花败柳之身,我……” “既然你有决心就好!”方拓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悠然道:“我的武功也是在几年之内提升的,相信我若凭借自己练功的经验全力助你,用不了几年,你便能武功有成!但是……”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眼睛再次扫到那女子的脸上,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什么,半晌,微微一笑:“这世上,取得任何的成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你有这个心理准备么?”此时,她用上了真力,声音静如深潭,柔而不亮,在潺潺的流水声中,却是那样的清晰。似乎想将每一个字都烙在对方的心里。 那女人闻言,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面色火烧一样涨得通红,她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若公子不嫌弃,我,我……” 方拓一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误会了自己话中的意思,苦笑一声,连忙道:“我不要你用身体付出什么,只是,我这练功方法有些不可思议,必须利用一种毒素才能提升功力,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一生的健康,更甚者,会一命呜呼!你敢么?” 那女子尴尬的点了点头:“大仇在身,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怎会在乎什么身体?” “那便好!另外,我还要你答应一个条件……”方拓抿了抿嘴唇,这一次,却是斟酌半晌才开口:“我要你向一个人效忠,发誓一生扶持她,帮助她,没有她的许可,你不能做任何事情,死也不行!你能么?”说到那个“死”字,她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我……”那女子却是犹豫了。 方拓知道她在顾及什么,笑了下,大有深意的说道:“放心,我答应你,你要报仇,没有任何人会阻拦你!但你报仇之后,一定要活下来,知道么?那时候,你的命已经不属于你自己的了!” 那女子身子一顿,垂下头:“多谢公子!我一定会做到的!” “那就好!”方拓此时才松了一口气。挑高了眉毛:“那咱们就先回客栈吧!你未来的主子恐怕要登极了!”说着,便朝朝阳集的方向走去,但没走几步,她又回过身,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女子用胡语恭敬的回答了一长串名字,却让方拓皱紧了眉头:“你没有汉族名字么?”看她摇头,又问道:“你名字是什么意思?” “是……”那女子想了想,答道:“应该是春天的风!” “春天的风啊!”方拓抬眼望天,喃喃的念叨了几遍:“自从认识你,你便总是哭哭啼啼的,这不好,我希望你能经常笑出来!听说在契丹,萧是大姓,萧笑同音,那么从今以后,你就姓萧吧!” “姓萧?”那女子疑惑道。 “是啊!”方拓笑了起来:“萧,萧春风,这名字不错吧?”…… ***************** 这章可能有点乱,原因是旁边一个混蛋在捣乱!虽然原定的字数没有凑够,不过HOHO!我闪人了! 第五十二章 人世间 “师父!”白仙衣推门走入师父的房间,而此时方拓正在用抹布擦拭着几颗宝石,在她身前的桌子上,还摆放着数十颗硕大的珍珠。 “师父,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白仙衣见到这些东西,忍不住问道。 “昨天帮春风报仇,顺手牵羊拿来的!”方拓笑嘻嘻的道,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师父,这些都是不义之财啊!”白仙衣眉毛抖动着,那抬高了的音量完全能够表明其心中的不满。 “既然是不义之财,人人可以取之!咱们又多了一个人,沿路的花费肯定会增加,不找点收入怎么成?再说,我若不取一些,这些东西就被火烧了!多可惜!”方拓淡淡的回答,说着,将宝石小心放到袖子中,又拿出一颗珍珠,朝上面吐了一口哈气,继续擦起来。接着,她挑起眉毛,对徒弟说道:“仙衣阿!你何必计较那许多?江湖上,没有一个侠客是饿着肚子行侠仗义的?就算有,也是傻瓜而已!” “算我错了!”白仙衣放轻了声音,在她对面坐下来。低头犹豫了片刻,才有开口:“师父,萧姐姐很可怜阿!”看师父没什么表情变化,又继续说:“据她说,只因为一个叫什么玉牌的东西,她的族人都被杀光了,只剩她一个人了……” “哦?”方拓停下了动作:“这个我倒忘了问,她都跟你说了?” 看了看徒弟的脸色,油然道:“怎么?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师父是在趁人之危?”笑了下,她突然正起面孔:“仙衣,没有耕耘哪来的收获?一切选择皆有代价。咱们轻易帮助她,也只能让她以为报仇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对她没有好处。再者,她曾发誓亲自手刃仇人,这点代价又算什么?”她站起来,看徒弟依旧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下叹气,摇了摇头:“你再聪明,也只是个孩子,当然不会了解这些!但是……”语气渐渐转为严厉:“你可知道,我若不这么做,等待她的结局会是什么?” “什么?”白仙衣愣住了。 “她遭逢大难,恐怕已有求死之心,支撑她的,只剩下仇恨而已,若是大仇得报,你以为,她还有勇气活下去么?”方拓冷冷的说道:“你可注意到,她发誓的时候曾说过,报仇之后,必须活着回到你身边。我这也只是逼她活下来而已。” “那样啊!”白仙衣有些了解的点了点头,回想起来,上午萧春风跪在自己面前,确实是这么发誓的。 “被仇恨驱使的人,只能算半个人,而大仇得报,没有生存目的的人,便不再是人!接下来,她能否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就靠你了!”方拓轻声长叹:“靠你的聪明,靠你的开朗去感染她,影响她,让她找到生存的目的,发现这世界的美好!”说到这里,她笑了。 “师父,你真了不起!这样对萧姐姐来说,确实是最好的!”白仙衣赞叹一声,接着,却又垮下脸:“你说要靠我,这样好像很难啊!我能做到么?我又该怎么做?” 方拓看向徒弟,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采,她很肯定的说道:“你能!”凝望仙衣许久,在嘴角牵出一抹笑容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多关心她!比如,她的衣服到现在还没换呢,已经破得不成样子了!你先取我的女装给她,然后你们去买些衣服吧!” 看着徒弟蹦蹦跳跳的离去,方拓苦涩的摇了摇头,继续擦拭起珍珠来,却在这时候发现,原本放在手心中的珍珠,竟然被自己捏碎了…… ************* “嗯!换了衣服,真的不一样了。你还挺漂亮的!”吃晚饭的时候,方拓打量着对面坐着的萧春风,笑了下。这萧春风虽然不能算是美人,但长得也算漂亮了,尤其是高鼻梁上那双天蓝色的眸子,宝石一样,很有魅力。她肌肤白皙,身材匀称,如今焕然一新,浑身上下竟有一种独特而高贵的气质,便连方拓也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公子谬赞了!”萧春风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萧姐姐本来就漂亮嘛!”白仙衣笑眯眯的插言道。 “主人不要这么称呼春风……”萧春风惊得起身,连声道:“春风受不起!” 听到主人这声称呼,白仙衣皱起眉头,口中嘟囔起来:“总是这样……”显然,她也拿对方没有办法。 方拓笑着,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遍,突然开口:“春风,你直接称呼她仙衣就好了!”看萧春风那惊惶失措的表情,又补充道:“要不然,就叫她姑娘吧!你叫她主人,她恐怕不会习惯的!”又扬起眉毛,加重语气:“你若再坚持,只会让我们为难,你明白么?” 萧春风犹豫一下,才点头道:“春风明白了!” 方拓拿起碗筷:“吃饭吧!”接着似乎想起什么,抬头又道:“春风,饭后你到我房间来一下!” 萧春风刚刚重新坐下,闻言身子却越发的僵硬,脸色更红了,拿着筷子的手也抖了起来。 方拓见状,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解释什么。而白仙衣也察觉到两人的异样,聪明的不再开口,闷头扒饭,这天的晚饭,便是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进行的…… “公子!春风来了!”站在房间门口,萧春风踌躇半天,手臂抬了又抬,最后咬咬牙,才敲起了门。 “直接进来就好了!”门内传出方拓的声音,但萧春风却敏感的察觉到其中的异样,这声音虽然熟悉,也依旧动听,却不似前几次听到的那般低沉了,反而多了一些柔性纤细。她愣了一下,推门而入,赫然发现,那公子不见了,坐在房中的,却是一个白衣女子。 “你……”萧春风睁大眼睛,满面的不可思议。这脸,这眼睛,这神采,明明是姑娘的师父,那位姓方的公子阿,怎么会…… “怎么?”方拓微微一笑:“我换身衣服,你便认不出了?” “公,公子?”萧春风还是有些迟疑。 “是我!”方拓显然不想多作解释,用下巴指了指屋中的床:“你脱光衣服,盘腿坐到上面去吧!我给你渡些真气……” *********************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拓很认真的教导白仙衣和萧春风的武功,倒也不觉枯燥。可惜,这一路上风风雨雨,他们走走停停。饶是快马加鞭,等她们越过草原,渡过乌鲁骨河,到达乌山下的戈壁滩,也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怎么会这样?”方拓看着面前那破败的营地,脸色惨淡,心中更是茫然一片。 “早先听人说这里有部落被灭族了,原来竟是师父要找的啊!”白仙衣感受她心中的失望,伸手抱住她:“师父,你不要急嘛!只要找到那些凶手,就一定会有线索的!” 方拓勉强笑了下,一只手抚上徒弟的头,转身,却见到萧春风那满面凄哀和淌下的泪水,不由奇怪的问道:“春风,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妥?”自那日从狐狼营地出来之后,萧春风在人前便一滴眼泪也没掉过了,今天又是怎么了? “我,我只是伤心而已!这部落同我的部落竟然会是一样的下场!那些人,太残忍了!”萧春风低下头,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是啊!这些人的确残忍!”方拓了解的点点头,喃喃的叹了口气。接着环顾四周,那破败的车辆,倒塌的帐篷,累累的尸骨,这一切的一切,让她的心情糟糕到极点。没想到,辛辛苦苦总算找到了乌古吉克的落脚地,首先看到的竟然是这样的情景,轩辕宝玉在哪?她的希望在哪?难怪,天魔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来是因为轩辕宝玉根本就不在这里了。 “好在,拥有毁灭一族力量的势力不多,顺着线索查下去,不信找不到!”方拓默默的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看了看四周几个月无人埋葬的尸骨,不忍道:“反正天不早了,咱们也回不去了,就将这些尸骨埋了吧!” 此时,血色的斜阳照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黄沙弥漫,成群的秃鹫盘旋在和这沙海同样颜色的天空中,那尖利的嚎叫一声接着一声,更给这片曾经的杀戮之地增添了几分惨烈的色彩。 ************** “他们也该安息了吧!”方拓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晦涩,在她面前,燃烧着一堆大火,火里面的,便是方才收集到的尸骨。 “冤仇未报,怎会安息?”萧春风站在火前,苍白的面色因火光的照耀而变幻不定,飘散在风中的声音,很是怪异,更多了一丝狠厉。 方拓知她又联想到了自己的仇恨,无奈的摇了摇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坐到一块石头上。口中开解道:“仇恨,那是活人才有的情感。九泉之下的人,一定不会在乎这些,他们只会希望活下来的亲人能够快乐幸福!你说是么?” “姑娘……”萧春风转过头,怔怔的看向方拓,可能是因为心境的关系,此时的她,面对方拓,完全不似之前那般的恭敬:“你恨过一个人么?体会过那种噬心的感觉么?若是没有,那便没有立场说这些!”自从那日给裸身的萧春风输过真气,方拓似乎怕对方尴尬,便一直穿着女装,而萧春风对她的称呼,也不再是公子了。 “我?”方拓浅浅一笑:“你若知道我的过去,便不会这么说了!”不自觉的,手摸向脚腕,语气却依旧平静:“你以为,我的脚是怎么废的?” 萧春风脸色变了一下,开口要说什么,旁边却传来白仙衣的惊呼声。 “师父,有人过来了,好多呢!” 听到她的话,方拓和萧春风都是一震,直起身,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显然,那些人的目的便是这里。 “什么人?强盗?”方拓疑惑心起,快速走到踏雪的身边,解下三把长剑,自己留一把,将其它两个递给徒弟和萧春风。 这时,那些人更近了,阵阵马蹄声,清晰入耳。方拓冲身旁二人吩咐道:“待会儿若是打起来,你们骑上马就往南跑,到昨天路过的驿站等我!知道么?” “师父!”白仙衣骇的白了脸,紧张的捉住她的衣角:“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 “胡闹!”方拓瞪起眼睛:“对方要真的是强盗,你们留在这里只是给我添麻烦而已!” “那……”白仙衣显得更加慌张了:“咱们一起走吧!反正踏雪很快,他们不会追上的!” “他们人多!”方拓摇头:“我得留下缠住他们!”看徒弟还要说什么的样子,摆了摆手:“听话,你么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接着看了眼那越来越近的人马,傲然一笑:“放心,看那烟尘泛起的范围,他们顶多百人,还难不住你师父!”说罢,挺直身子,面对着前方仗剑而立。 蹄声越传越近,渐渐的,方拓已经能看到他们的衣着打扮了!他们各个身披战甲,手拿马刀,样式统一,竟然是一队契丹的官兵。 “奇怪!是群士兵!”方拓皱眉,契丹军队怎么会来到这里? 官兵的队伍中,领头冲在前面的是一位长须武将,这时,他显然也看到了方拓几人,微微一愣,接着冲身后打了个手势,那近百匹的大马,夹带着滚滚黄尘,就在前方硬生生的停住了。而且,除了马嘶和马鞍皮甲的碰撞声,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方拓下意识的握紧了剑柄,若这些官兵要对自己几人不利,那可就不好办了!看方才他们停马的动作,便知道对方训练有素,同那些乌合之众大有不同。打起来,自己没什么,但仙衣和萧春风可能要吃点亏,契丹的兵马可是各个弓马娴熟啊! 正自紧张,那领头的武将丝毫没有下令攻击的意思,只是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接着下马,独自一人朝这里走来。 方拓见那迎面而来的武将胡须飘然,相貌儒雅,脸色更是平和不带半点杀意,不由暗松口气,手中的长剑也垂到了地上。 “三位姑娘不必惊慌,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求证一件事情!”那武将客气的抱了抱拳,显是看到她们汉族的服饰,说的也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哦?什么事情?”方拓疑惑道。 那武将却没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两幅画卷,展开来,扫了一眼,接着微微一笑,转向方拓,问道:“您可是兰若冰兰姑娘?”语气中用上了敬语,原本就谦和的态度更多了分恭谨小心。 方拓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耶律隆云叫你们来的?” “您果然是……”那武将欣喜的挑高了眉毛:“在下是燕王爷座下偏将萧敬,见过姑娘!”说着,再次施礼。 “果然是他!”方拓回身看了看那依旧燃烧着的火堆,悲哀的叹了口气,她知道,这里的惨案,只怕也是隆云所为了。 “不瞒姑娘!在下正是奉王爷之命,自上个月就在此等候了!”那萧敬直起身,笑道:“今早听说有人在打听乌古吉克,在下不敢怠慢,便带着王爷给的画像寻了来,还好,您还没走,否则,在下真的不好交待!” “画像?”方拓接过对方递来的那两个画卷,只见,上面分别画着自己男装和女装的样子,不由冷哼一声:“你家王爷还真是准备充分啊!” 萧敬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异彩,开口道:“姑娘,王爷还有一件东西要在下转交给您。”从怀中又掏出一幅画卷。 方拓斜眼瞥了他一下,接过来,待看清上面的图案脸色更冷了,那上面是一块模糊的图形,明显是从某一物品上拓印下来的。她掏出轩辕宝玉,照着那张纸对照了一番,过了许久才长出口气:“这算是要挟还是诱惑?你家主子到底怎么打算的?”声音冷厉异常,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您和我家王爷不是朋友么?他怎么会害您?”萧敬对她的表情视而不见,反问了一句,接着悠然的直起身,缓缓开口道:“我家王爷说:‘如果你遇到她,一定要将她请到上京来,难的好友到了契丹,我若不尽地主之宜,岂不让人笑话?’”到是将隆云的语气学得十足。 方拓猛地将那画卷揉到一起,冷冷的道:“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安排得如此周到,就只为了这个?” 萧敬低头:“姑娘放心,我家王爷绝对不会对您不利的!” “既然那样……”方拓看了眼有些紧张的白仙衣和低头不语的萧春风,叹了口气:“我这两个伙伴还有事情要处理,她们离开,不会有人阻止吧?” “那是!”萧敬点头道:“王爷只交待在下留住姑娘,姑娘的同伴,便是王爷朋友!在下自然得罪不起!” “那好!”方拓沉思良久,突然笑了起来,歪着头看向他:“我就去见识一下上京的风光!”她倒要好好看看,耶律隆云到底打得什么注意。自从“复活”之后,她便将寒风留下的功法学了个透,而且“圆玉诀”也因为心境的变化有了很大的突破,自认武功大成,离绝顶高手的距离已经不远。那契丹上京,自然难不住她。 转头,她看向了天边的残阳,眼中闪过一层黯色,口中道:“朋友,真的是好朋友啊!”语气惆怅无奈更满带着忧虑和遗憾。因为她知道,若是耶律隆云真的还有其它动作,那他们之间的友谊,便到此为止了…… ***************** 月亮初升之时,大地颜色深暗,等到它逐渐升高之后,只剩下靠近地平线的山色是一抹暗黑的细线,整片戈壁滩却变得越来越亮了。 几十挺帐篷规则的排列在戈壁滩上,隐隐的,将一处高大的帐篷围在正中间!此时天黑不久,一队一队的契丹士兵拿着火把巡视着, 这时,琴声在帐篷内悠然而起。初时声音滞塞,细小而幽咽,然后随之洪大,跌宕起伏,拨人心弦。接着,声息隐没了片刻,又伴随着风徐徐而来,突然,声音如飞马急奔,似战歌连天,又如大浪拍岸,气势磅薄。瞬息间,又是急转直下,尽是缠绵仰侧、极其哀怨。 营中众人侧耳倾听,似乎穿越时空,看见沙场硝烟,待氤氲散去,一切惊天动地都消失于无形,又只剩下被遗弃的累累白骨,饿孚遍野。 他们多是沙场上的老兵,此时听了,也不免被勾起种种情绪。或是潸然泪下,或是唏嘘感叹。琴声中,他们似乎不愿意打扰那弹琴的人,脚步不由也轻了许多。路过中间传出琴声的帐篷之时,有意无意的扫上几眼。因为那帐篷的门帘高挂着,从外面,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而那操琴的人,就盘坐在帐篷内。 “师父!换一个吧!这个太悲了!”白仙衣搂住师父抚着琴弦的手,眼泪汪汪的道。 方拓淡然道:“我只是想起那些冤死的尸骨,心中有些难过而已,你若不愿意听,那咱们就换一个!” 白仙衣点点头,又突然道:“我不想走,我不要同师父分开!” “刚才不是商量好了?再说……”方拓笑了笑:“你就不想看看你娘?” “可是,你很危险啊!”白仙衣不服道。 “什么危险?”方拓油然转头:“耶律隆云你又不是没见过,师父同他是朋友,他会害我?” “可那家伙一向阴阳怪气的,这次竟然这样留你,一定没安好心!”白仙衣气嘟嘟的噘起嘴。 “哈哈!”方拓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就凭他?我若不想留下,他能把我怎样?就算没安好心,你师父我也不是笨蛋啊!”看徒弟依旧满面的担心,眨眨眼,豪气万丈的说道:“你们离开了,师父便再无顾及,上京皇城又算什么?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白仙衣神色稍缓,诺诺道:“那你一定要早点去找我啊!我会想你的!” 方拓捏了捏她的脸,回头对身后低头跪坐的萧春风交待道:“春风,这一路上,仙衣就靠你照顾了!” 萧春风闻言,身子震动一下,抬起头,轻声道:“你放心,春风一定会照顾好姑娘!”踌躇片刻,她咬咬牙,坚定的点头:“我发誓,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人伤害姑娘分毫!” “不用那般正式!”方拓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笑了一下:“你们又没什么仇人,这几日武功也有了一定的成就,只要小心,危险便不会发生!不过……”她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们一定要在京兆等我过去,除非见到我本人或者是仙衣她娘的意思,否则任何人的话都不要听,更不要轻易离开,知道么?”说完这些,她转回头,怜爱的望着徒弟:“记住,到了京兆后要勤练武功,我回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考你!要是你偷懒,我就打板子。”说着,凶巴巴抬了抬手,这话自然惹来小姑娘的一阵娇嗔。 “姑娘放心!”萧春风深深的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道:“我们一定会在那里等你的!更会勤加练武,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就好!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我多少了解了你!你不是坏人,也最重誓言,所以我才放心的将白仙衣交给你,不过……”方拓重新转过头,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遍,突地沉下脸:“我不管你同谁有仇,对我又有什么看法,一切事情,等我离开契丹再说,你听到了?”越到后面,语气越是冷酷严厉。眼中杀机更是一闪而过。 萧春风打了个冷战,伏下身去,额头触在身下的毯子上:“您放心,春风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现在没能力报仇,自然不会去做傻事!仙衣姑娘现在是我的主子,今后也是我的主子。” “萧姐姐,师父,你们怎么了?”白仙衣感受到气氛的异样,紧张的看了看她们二人。 方拓脸上的冰霜在得到萧春风的保证后瞬间融化,展颜一笑,回头,轻轻挣开徒弟抓着自己的手。拨弄了两下琴弦。油然道:“我再弹一首,你们就下去睡吧!明早可是要赶路的!” 白仙衣朝仍跪伏在地上的萧春风头去一个怪异的眼神,接着又小心的看了看师父,半晌才吐了吐小舌头:“好啊!师父,光弹有什么意思?萧姐姐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这次就依你了!”方拓冲她宠溺的笑了下,接着,将目光投向帐外的戈壁滩上。蓦地,从口中吐出一番奇怪的话来:“虽然孤寂荒凉却有着坦荡的自由……” 感受到徒弟的困惑,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戈壁的夜晚,很美不是么?”想了想。手指微抬,挑动起了琴弦…… 如果沧海枯了,还有一滴泪。 那也是为你空等的一千个轮回。 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 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里飞。 大漠的落日下,那吹萧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装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今生的相会。 烟花烟花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不过是醉眼看花花也醉。 流沙流沙漫天飞,谁为你憔悴。 不过是缘来缘散缘如水。 此时,月在中天,光芒照耀四野,所有近处远处的沙丘、砾石,还有坚持生长着的草丛都清晰无比。前方原野的中间,沙丘的阴影里,偶尔还会看到一些小水潭像镜子一样的反映着月光。戈壁的夜,风冷如刀,带着呼啸,将大片的砂砾灰尘掀起来,再扬到半空。在呼啸的风声和抑扬顿挫的琴音里,这意境悠远也略带荒凉的歌声,一遍又一遍,越传越远,与砂砾为伴,秋风化为翅膀,带着它,高高的,飞上了天空…… 第五十三章 青云路(全) 秋天的草原,无尽地向远方延展,热浪渐渐熄落,正在变黄的草地,颜色深浅不一,红黄绿分散着,远远望去,淡淡的化开了。天似穹庐,白云悠悠,成群的牛羊怡然自得的吃着草。头顶上,飞鸟在飞翔,它们恐怕是静谥的草原上最有灵性的生灵了。 方拓同萧敬打了一个招呼,便拄着根棍子,独自一人离开车队,来到一处坡地上。仙衣离开已经有一个月后,每日里,她都呆在萧敬准备的马车上勤练武功,沿途的风景,倒给忽略了。 今日不知道为什么,萧敬没有像往常那样赶路到天黑便就地安营扎寨了。她才有心思出来走动走动。 入目的一切,让她怦然心动。索性摊开四肢,仰天躺在地上,她每一个毛细孔都舒展开,用来感受风的清凉,自然的生气,让那种能洗涤心灵的痛快感觉融入到她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中,闻一下飘荡在风中的青草味道,再看一眼那纯净湛蓝的天空,也许大自然的灵性在人类对生命有所感悟的一刻才能闪烁吧!方拓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这宁静悠远的画面洗涤了,胸中的忧郁烦躁,也渐渐的融化了。 “你心情不错啊!”这时,一道极有穿透力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隆云!”方拓仰起头,果然,耶律隆云那招牌笑容出现在她的眸子里。 “我说萧敬今天怎么如此古怪!原来是你来了!”方拓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与隆云会面的地点,不是上京,而是千里之外的草原上。 “得到你的消息!我便快马加鞭赶过来了!”隆云大咧咧的坐到她的旁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但精神尚好,眸子也亮得耀眼。 “那倒是辛苦燕王爷了!”方拓一下子坐起来,想了想,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嘻嘻的道:“我说,老朋友到了你的地盘,你拿什么招待啊?” 隆云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旋即恢复正常,笑道:“好酒,好菜,好帐篷!你说吧,我尽可能的满足你!” “那再好不过了!”方拓眼中掠过一抹精光,直射到他的面上,凝视半晌,才以开玩笑的口吻油然道:“我非吃穷你不可!” “那有什么?”隆云兴致勃勃的说:“我是谁?我是契丹王爷啊!”顿了一顿,又一语双关的道:“阿拓,就算你吃一辈子,也吃不穷我!中原有什么好?我看你就不用回去了,看看这草原的风光,多美啊?”接着笑了下:“你可以去牧马,去参加围猎,当今太后还是我的亲姨妈,没人敢欺负你!什么方俊,让他见鬼去吧!” “隆云!”方拓眸中神采变幻不定,长长叹了口气,才幽幽的说道:“咱们还没开始喝酒呢!怎么你就醉了?” “醉?”隆云愣了一下。 “是啊!你醉了!” “我是醉了!”隆云低下头,苦笑两声。 “是啊!喝醉的人话就多了。”方拓一语双关的喃喃道:“话多了,可是会让人生厌的啊!”说完,便将目光转向远处的牛羊,不再说话。 隆云摇了摇头,眉毛紧紧的锁了起来,似乎在考虑什么。气氛,僵凝了许久。隆云抬起头,开口要说什么。这时候,远处却有脚步声传来。 “哥哥!”耶律芳赶了过来。蹦蹦跳跳的来到近前,看了看隆云,又转到方拓面前,调皮的做了个鬼脸:“你还在看什么?” 方拓看着脸前的小姑娘,露出笑容:“你不怕我了?”想起上次,自己吓这小姑娘不轻呐! “我为什么要怕你?”耶律芳吐了吐舌头,水灵灵的大眼睛转动一下,诡异的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跳到哥哥身前。 方拓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弄明白对方那笑容的意思! “芳芳!不是告诉你不要过来的么?”显然,隆云对于妹妹打扰自己同方拓的交谈很是恼怒。 “什么啊?”耶律芳嘟起嘴:“人家叫你来吃晚饭的!” “晚饭!”隆云看了看天,这才发现,原来此时已经是傍晚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冲方拓温和的笑道:“阿拓!没想到这么晚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哦!吃饭!我也饿了!”方拓点点头,伸手便摸向放置在身边的棍子,谁知道摸了个空,扭头看去,却见那木棍正躺在远处的草堆上。不由苦笑起来。她总算知道耶律芳为什么要露出那幅表情了。 隆云见她仍没起身,有些奇怪道:“阿拓!你怎么了?” 这算报复么?方拓心下苦涩的叹了口气,单手撑着地面弹起身子,摇晃了一下方才站稳。 隆云看了看她的脚,眼中黯然伤感的神色一掠而过,接着勉强道:“走吧!要不然萧敬他们该等急了!”又咧嘴笑了:“用不用我扶你?” “不必!”方拓摆了摆手,便向营寨的方向行去。 “阿拓!”没走几步,隆云突然在身后轻声道:“你不想问问么?” “问什么?”方拓前进的步伐顿了顿又接着继续走下去,口中似乎十分随意的反问道。 “问我为什么会有那块玉佩!问我为什么费力气将你留下来!”隆云快走几步,抢到她面前。 “哈哈!你要说,自然会告诉我的!”方拓怔然片刻,挑高了眉毛:“这个问题你憋了好久吧?”轻声的笑了起来。 “你……”隆云一副被噎住了的表情,长长吸了口气,瞪着眼睛结巴道:“这可不像你啊!” “不像我?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样?”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隆云咽了口口水,脸上的愕然瞬间消失,变换一番,才嘻声道:“你应该揪着我的衣领,咬牙切齿的问:‘隆云,你老实交待,这么把我留下来,你小子到底有什么阴谋?’……”他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接着再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方拓纵声大笑,指着对方,骂道:“我有那么粗鲁么?” 隆云抬起一条眉毛,油然道:“你真的不怕我用什么阴谋对付你?”说着,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怎么会?”方拓笑容可掬的拍着他的肩膀,万分亲切的道:“咱们是朋友啊!你怎么会对付我呢?你说是吧?” “那是自然,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隆云立即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旁边的耶律芳却看着相顾大笑的两个人,眉头皱了皱,撇过头,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嘟囔道:“呸!两只老狐狸!”…… *************** “为什么不直接上京而是走远路拐到这里?”方拓挑起车帘,眼望前方巍峨耸立的高大城门,奇怪道:“你在打什么注意?”仪坤州可是位于上京的西南,他们此时不但没有直接到达上京,反而到了这里,这样一来,会浪费很长的时间。更何况,听隆云的意思,他们还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隆云神秘的笑了下,接着兴奋的抬起了下巴:“拐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休整一下!哎!这一路上可没有一座大城啊!什么都很简陋,我是一天都受不了了!”接着做作的叹气:“风餐露宿,长途跋涉的日子,实在辛苦啊!” “得了吧!”方拓没好气的翻了翻眼皮:“你这也叫辛苦?”这一路上,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奢侈无度了。说自己所在的车队奢华,那一点都不夸张,先不提那在旁边骑马护卫的契丹武士与成百的奴仆,就说运送物品的马车就近十辆。而给方拓一人配置的便占了一半,其中包括各种生活用品和一个装饰得金碧辉煌,能随时拼装的宫殿似的帐篷。天没黑,整个队伍就要驻扎下来,大批的仆人忙着搭建起巨大的帐篷,摆上桌椅,杯碗,甚至连盆栽古董都有,这如果还叫风餐露宿的话,那自己过去的生活算什么? “呵呵!刚才是开玩笑,我有那么娇贵么?”隆云露出自嘲的表情,喂然叹道:“咱们虽然是朋友,但你看到的也只是我众多面目的一个而已!”他顿了顿,接着说:“我是契丹皇族,但我更是一个领兵打仗的将领。”他面向方拓:“我从小受封为燕王,十多岁就跟着曾祖休哥征战杀场,特别是同宋军的高粱河之役,险些命赴黄泉……”他叹息两声,又道:“我若不抓紧享受,万一哪天去了,岂不后悔?”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你知道,我妹妹芳芳今年十六了,已经到嫁人的年纪了!当今太后亲自下旨,为她招亲!”干脆撇下坐骑,直接钻进了方拓的马车里。 “你妹妹要招亲?”方拓愣了一下。 “是啊!入冬之后,招亲大会便会在上京举行!这次,连大宋都有人来参加阿!”隆云的眼睛眨了眨,然后抬高了音量:“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留意一些,到时候遇到合适的人选,还得我跟太后拿主意啊!” “到底是你妹妹招亲还是你招亲?”方拓忍不住嘲讽道,她最看不惯这种“包办婚姻”事情了。 “到时当然也得看她的喜欢不喜欢了!其实……”隆云面向她,舔着嘴唇说:“咱们在这里,主要是等一个人!这次,听说大宋有不少青年才俊赶了过来。”犹豫一下,才怪异的道:“而里面,有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方拓斜眼瞥了他一眼,心中大为疑惑。 隆云用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向她。眼睛仔细的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想确认什么,许久才迟疑道:“还有谁?你的夫君顾文宇啊!” ************ “师兄……”顾文宇刚刚架马进入仪坤州的城门,便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身子不由僵住了。 “怎么?不认识了?”方拓面带微笑,看着眼前这个大孩子。 顾文宇连忙跳下马来,快走两步,眶中湿润,颤着声音:“师兄!你真的没……”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塞了他的咽喉,再说不下去了。 “很惊讶吧?”方拓爽朗的大笑,拍着他的肩膀:“看你,我没死掉你很失望么?怎的又哭了?” “谁说我哭了?”顾文宇赶忙用袖子拂了下眼睛,抬头,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方拓细细打量着他,又用手比了比身高,眼中注满欣慰,悠然道:“几月不见,你又长高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长得快阿!当年那个能缠着她撒娇的小不点,竟超过自己整整一个头的高度。在汴梁的时候,因为恼人的事情太多,她倒是忽略了!今日咋一见面,心中的感慨,也是少不得的! 顾文宇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这时,才看到方拓手上充当拐杖的木棍,眼神变了一下。 隆云从方拓身后走出,扫了眼四周的人群,开口道:“你们到客栈去叙旧吧!站在这里给人看么?” 方拓这才发现,因为他们的衣着相貌太过出众,四周竟然已经围满了人,但下笑了笑,对正在脸红的顾文宇道:“走吧!要不然真被当作猴子!”说完,抬脚便要走。 “我扶你!”顾文宇连忙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哽咽道。 “怎么?我还用扶吗?”方拓轻轻挣脱开,手中木棍敲了敲他的腿,笑骂道:“你也瞧不起我这个废人是不是?”说完,便同隆云一起走出了人群。 “师兄!”顾文宇凝望她的背影,怔立半晌,低下头,垂着的双手抖动着握紧,很轻的喃喃道:“都是我害了你……”眼泪,滴落到脚面,声音中,竟满是愧疚和伤感…… ********************* “真好!终于又回来了!”客栈的房间中,方拓细细的抚摸着手中的软剑,感慨万分。说实在话,让她用普通的长剑,还真是不习惯! 顾文宇见她这个样子,呵呵笑了起来:“知道师兄还活着的消息,我就一直把这软剑带在身边,如今,终于物归原主了!” “对了!”方拓将软剑收起来,顺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你真是来参加招亲大会的?” “不错!”顾文宇表情不自然的点头。 “那……”将茶杯放回桌面,方拓的身子靠向椅背,问道:“你见过耶律芳么?” “耶律芳见过一面。”顾文宇愣了一下,抬起头:“怎么,师兄不同意?” 方拓摇了摇头,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先告诉我,这是不是你自己的意思?” “这是皇上的命令啊!”顾文宇无奈道:“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我的,几个月前突然下了圣旨,要我过来,师伯他也是无法……”说到“师伯”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你还是奉旨求婚啊!”方拓笑了下,眉头锁得更紧了:“但是,你若娶到耶律芳,是留在契丹还是回到大宋?耶律芳的地位比你要高,就算她喜欢你,打算跟你去大宋,若是两国开战,你们如何自处?师伯有你这个契丹郡马的侄子,他不尴尬么?看来,有人要对付师伯了。”接着叹了口气:“这人也够阴狠,师伯还好说,他混迹官场多年,不会那么容易让人找到把柄。但你就危险了。先不说你到契丹能不能安全撤出,就算回去了,一旦开战,如果有人不安好心的煽风点火,那你可性命堪忧啊!”说完,已是满面的忧虑。 “圣旨已下,便没有更改的可能了!”顾文宇头疼道:“临走时,师伯曾交待过,让我一定不要在招亲大会上太过张扬!” “正是这个道理!”方拓点头:“当然,你得好好把握分寸,别让人看出毛病来。”旋即又幽幽长叹:“现在只希望耶律隆云到时候放聪明点,不要做小动作,否则……”说着,眼睛渐渐的眯了起来,其中光华闪烁,冷厉异常…… *************************** 在仪坤州到上京的途中,隆云舍下马匹,钻到了方拓的车厢中。 “你怎么不出去打猎?”他用下巴指着远方正呼喝着追逐猎物的人群:“看,连顾文宇那小子都射到东西了!” “我不行的!”方拓扯动了一下嘴角,有些羡慕的看着车外那些奔驰在草原上的身影,接着长叹口气:“上去也射不准,只会丢人而已。” 隆云见识过她的箭法。闻言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方拓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将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本上。 “我不信你不在乎!”隆云突然收敛了笑容,语气阴冷的说道。 “在乎什么?”方拓眼皮动了动,目光却仍在字句之间扫视着。 “你在汴梁发生的事情,我可是在余文杰那里打听的清清楚楚!他们这么对待你,真的不放在心上?你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来参加招亲大会,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隆云撇着嘴,冷哼一声:“看你对待顾文宇这小子的态度,到是亲热得紧,还真是云淡风轻,烟消雾散啊!这算什么?一笑泯恩仇么?你不怨?你不恨?” “你错了!囚禁之苦,碎骨之痛,怎会说忘就忘?不过……”方拓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浅笑道:“隆云,兰若冰已经死了,我现在,不过看着他长大的师兄而已,他与谁成亲,都与我无关!” “是死了!”隆云眼中神情变幻,压低了声音道:“可死的光彩么?到咽气的时候,还背着一大串的罪名呐!”扫了她一眼,接着说:“你很长时间没在中原武林走动了,有些事情,你恐怕不清楚吧?四月初顾文宇和你徒弟订亲的前一天,‘兰若冰’的罪名是方俊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出去的,罪名好多啊!什么薄情负义,什么背夫偷汉,什么杀人如麻……”见她眼中闪过一片灰暗的萧索,不忍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一大串的罪名啊!各个都能至人死地,就差当场代顾文宇写份休……” “够了,这些过去的事情你还提她做什么?”方拓不悦皱眉,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怎么?冷幕白和顾文宇都没告诉过你?这也可以理解,怕你伤心嘛!”隆云脸上布满了冰霜,缓缓的道:“可我今天要明明白白的同你说清楚。‘兰若冰’太天真了,以为一点守宫砂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可方俊是谁?位高权重的枢密使大人啊!他的话能随便的收回去?他能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侄媳妇让自己英名扫地么?” 方拓眉毛陡然竖起,轻扬起头,双目腾光而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隆云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英俊的面容也因为气愤扭曲了:“‘兰若冰’死了,可名声还是臭得很!忘恩负义,阴险狠毒,疯疯癫癫等等词汇还都扣在脑袋上呢!她那帮兄弟到还不错,纷纷站出来为她正名,连她的小孩丈夫都出面了!可‘兰若冰’的夫家长辈不出面,这些罪名除得去么?”深吸一口气,又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是两个月前得到你的消息,我不信方俊不知道你还活着,可人家就是无动于衷,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兰若冰’只是顾家当年收养的小丫头?只能做牛做马,没一点地位。他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谁有权利说半个不字?还不是因为他是长辈?他说‘兰若冰’有罪,那‘兰若冰’就一定有罪。你听听江湖上的人都在说什么?说兰若冰死的好,她是遭天谴死的,她活该……”越说越有气,浓眉倒耸、怒目圆睁,最後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车厢中间的桌子上,“喀喇”那桌子竟被拍出了一道裂缝。而最后的话,他几乎是大吼着才说出来的。 方拓整个人像被点了穴道,呆呆的看着气急败坏的隆云,脸色变得复杂,耳中听着他说的话,待他讲完,忽然笑了起来,似乎很开怀,甚至笑出了泪花,她道:“隆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些!”笑着,但方才阅读的书本却被发抖的手攥成了一团。 “我只想提醒你……”隆云缓平心绪,才慢声道:“不要遇到谁都那么好!看你对顾文宇的亲热样!你当他是师弟,人家未必真当你是师兄!” “你以为,经历过大难,我还会那般幼稚天真么?”方拓抬起眼睛,凝视他半晌,才淡淡的道:“至于怎么对待顾文宇,我自有分寸,也不是你该操心的!” “你真的变了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隆云撇撇嘴:“咱们这次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虽然表现的与以往大不相同,可无意中流露出的神态眼神,太让人熟悉了……”接着,他怔怔地抬头向着车顶,伤感道:“阿拓!你太重情了!” 这时候,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京城到了!” 方拓轻声笑了笑,眼睛望向了窗外,自语般的喃喃道:“我若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抛弃,那便不是我了……”入目所见,残阳中的上京城,正被秋末的晚霞染得美轮美奂…… 第五十四章 血色天(一) 夜里,上京皇城,燕王府内。方拓与顾文宇相对而坐,场面僵持很久,却是谁也没有说话,仿佛都在凝神听着院落中秋虫死亡前的合奏。 “师兄……”沉默许久,顾文宇终于忍不住,首先开口道:“你找我来到底什么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似乎闭目养神的方拓。 方拓睁开眼睛,伸手把玩着石桌上的茶杯,问道:“文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顾文宇有些慌张的低下头:“师兄,你怎么会这么问!” “师伯身体好么?过的怎么样?”方拓口吻平静道:“听说你和他闹得有些僵,连枢密使府都不住了?” 顾文宇脸色巨变,下一刻又恢复正常,笑道:“谁说的?我们好的很!师伯他很好啊,身体硬朗着呢!我前些日子不是同你说过了?” “你再同我说一遍!”方拓紧紧盯着他,似笑非笑道:“我不是疯子么?记性不好,给忘了!” “谁敢说师兄是……”顾文宇勉强开口,还要说什么,但在触及到方拓看来的目光时,心虚的撇过头:“你是不是都知道了?”舔了舔嘴唇,涩然道:“师兄,我们对不起你!” 方拓摆了摆手:“你还未成年,说话会有什么分量?我更不怪文杰他们,毕竟,这只能算是‘家务事’。”她满带嘲讽的笑了下:“说到底,兰若冰只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女人而已,她的名声怎会比枢密使大人重要?”接着看向头顶的繁星,幽幽叹道:“我还是太天真,当日在枢密使府,他便有杀我之心了,如今……”摇了摇头,提起精神:“看在姨妈的面子上,我一直也不怎么怪他,只是,对待一个已死之人,他竟也做的这么绝。太让人心寒了!”她说的平静,但顾文宇仍能从中体会到那种苦涩和凄凉。 顾文宇只能沉默不语,因为这时候,什么开解的话都是无用的! 多如恒河沙数的星星,在天上灼灼地亮着。夜凉如水,风中带着浓浓的寒意,提醒人们已经是秋冬交接的时候了,而这个时节,北方的契丹,永远是萧索的…… *********** 隆云却对轩辕宝玉的去向从未提起。而她也好似忘了般,问也不问。一来东西毕竟是对方得到的,二来,她打算同顾文宇一起回去,若是提前索要,高傲如她,实在摸不下脸来。在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气氛中,小半个月过去了。 一日上午, 方拓将画笔扔到桌边,取过茶杯,品了一口,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刚完成的水墨画上。目光却在扫向画中那完美精致的面庞之时,眼神变了变,眸中也多了些莫名的情愫。 一人悄悄的潜到近处,顺着她的目光,盯着那画半晌,好奇问道:“你是在画自己阿?” 方拓正在出神,乍听这声音,吓得手上一颤,茶杯差点摔到地上,转头苦笑道:“我说耶律郡主,麻烦你下次进来敲敲门好不好?”方才说话的人正是隆云的宝贝妹妹,耶律芳。 耶律芳把玩着笔筒内各式各样的笔,满不在乎道:“我敲门了,你自己没听见嘛!” 方拓再度苦笑,又打量起身旁的耶律芳:“真看不出来,你的功夫不错嘛!”心中却是一凛,虽说她神不守色,但对方能欺到身边,足见其武功的不凡,妹妹就这样厉害了,那隆云呢? “真的吗?我也这么觉得……”耶律芳听到夸赞,笑得合不拢嘴,不过还是稍微谦虚了一下:“可哥哥却总是骂我笨呢!对了,哥哥说你的轻功才好呢!改天教我怎么样?” “轻功?”方拓眼中晃过失落神色,淡淡道:“我这样子,还谈什么轻功?能走路就不错了!” 耶律芳看着她的脚,连忙歉意道:“对不起,是我胡说,你不要生气啊!” “我会那么容易生气么?”方拓笑道。相处几日,她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 耶律芳拿着个大毫刷着细嫩的手掌,边道:“真看不出来,你在我哥哥心目中倒是挺重要的!连他的书房都肯让给你,要知道,往常这里连我都进不来阿!”顿了一下,又看了看桌面上的画:“你画得真好,我就画不出来,难怪我哥哥会喜欢你了!现在,我也有些希望你做我的嫂子了!”把大毫插回笔筒,恳求的眼光看向她:“给我画张好不好?” 方拓听到她的话却是愣住了,对方的话实在让她吃不消。对于隆云和燕王府中那些仆从的怪异表情,她自然看的明明白白。更不会天真的以为隆云只是为了叙旧才将自己“请”来,但对方既不挑明,她也乐得装糊涂下去。只是,最近会来她住的院子盘横的皇亲国戚实在太多了。如今耶律芳无意间的一句话,更是勾起了她在脑中转了千百次的念头:“是不是真该趁早离开?” 耶律芳见她踌躇,微微疑惑,正想问,房门却被撞开了,一个婢女闯了进来,她又恼又恨,回头怒目望向那闯入者:“怎么这么没规矩,不会敲门么?” 那冲将进来的丫环被她吓到了,咽了口口水,指着门外,期艾道:“郡主,兰姑娘,有……有圣旨!” “圣旨就圣旨,你慌张什么?”耶律芳更是不乐了! “那圣旨,是,是兰姑娘的!”那丫环小心地瞥了眼耶律芳,怯懦的说道:“一个公公来了,叫您接旨,整个王府的人都跪在前面呢!” 方拓愣住了:“什么圣旨?”圣旨?好像和她没什么关系吧!找她做什么?疑惑着,走出房门,却见外面的院子中,墙头上,竟然站满了手拿武器的护卫,她脸色巨变,心中不由掠过一丝不安…… ************** 方拓来到王府大厅,只见满地都是屈膝跪着的人,她站到后面,双腿却异常坚硬,这种情景电视中经常看到,但要她下跪,却是绝对跪不下去的! “姑娘!”王府总管来到方拓跟前,拽了拽她的衣角:“您跪下接旨啊!” 方拓看到他那乞求的眼神,苦笑无言,心中长叹口气,支住手中木棍,膝盖颓丧的弯曲,却没有接触到地面,这样的姿势虽然很累,但她不用牺牲自己的尊严,别人也不会发现。 她低下头,心中却想着万一事情不好该怎么脱身,如何逃离上京,正出神间,却听的那太监道:“……钦此,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王妃请接旨!” 方拓愣愣的看着那太监,她被弄懵了,实在不知道对方在说谁! 那太监见她没反应,只道她太过欣喜,于是又重复了一边:“王妃,您请接旨啊!” “谁是王妃?你没搞错吧?”方拓总算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当即站了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把戏?” “公公勿怪!”那总管道是八面玲珑,连忙走到那太监跟前,接过圣旨,笑道:“想来,兰姑娘,哦,是我家王妃喜傻了!” 看那太监领了赏欢天喜地的走了,总管来到方拓面前,将圣旨双手递过来:“您要不要过目!”他知道刚刚方拓根本就没听明白圣旨的内容! 方拓皱眉,打开圣旨,看清里面的内容,手却气得抖了起来:“……兰若冰……赐婚燕王耶律隆云……择日完婚……”她看了许久,接着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那象征着皇帝尊严的黄绸被狠狠的甩在地上!心中的怒火越烧越凶,好个耶律隆云,竟然敢跟我玩这种把戏,我会在乎什么圣旨? “您这是在做什么啊!”总管拾起圣旨,遣退了其他人,在她跟前柔声劝慰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胡扯!”方拓强压怒火,用种淡漠的眼神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我又不是契丹人,凭什么要你们那皇帝老儿管?赐婚?见鬼去吧!”说完,手中木棍狠狠的点在地面上,身子朝自己房间的方向射去。 “姑……”那总管的手抬起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人敢对皇帝这般不敬。 他惊惶失措的目光正好对上刚进大门的隆云,也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丝无奈,显然,他听到方拓的话了! 隆云挥了挥手,没有总管说话,只是吩咐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插手。我要同她单独谈谈!” ***************** 方拓直接运功敲碎了房门,气哼哼的开始收拾东西。 “你就这么急着走么?”隆云背着双手走进来,无奈的看了满面冰霜的方拓一眼:“连顾文宇那小子都不等了?” “你到是快!刚刚一直藏着看热闹呢?”方拓撇撇嘴,眼中满是嘲讽。 隆云的喉咙鼓动几下,艰难的开口道:“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逼迫你!” “你在说笑?”方拓眉毛扬了起来:“你口中那逼迫的界限又是如何划分的?” 隆云不经意的苦笑,喃喃道:“在你的眼中,我就这么不足取?” “我当你是朋友!”方拓有些懊恼的摇摇头:“你呢?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将我骗到这里?来搞什么赐婚的勾当?” “你不小了,是到收心的时候了!”隆云上前几步,轻声劝道:“和我在一起吧!远离江湖的一切,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生,不好么?顾文宇他们害得你那般凄惨,他不适合你!中原更加不适合你这样的人啊!” “说得真好听啊!”方拓笑了一下,坐到床上:“我以为你多少对我有些了解呢!” “恐怕穷及一生,我都不会真正的了解你!”隆云怔怔的看着她:“你比天上的云彩还难琢磨啊!”他的眼中闪现着痴迷:“有时超然不羁,有时狂傲潇洒,有的时候凄楚妩媚惹人怜爱!有的时候却又处事老练不让须眉!我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方拓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道:“没有人能摸透我,包括我自己!而你……耶律隆云,你连我真正面目的冰山一角都触摸不到!”她俯下身,亮出右手的尾指,强调说:“你只不过是这个!你要是知道了我的真正面貌和身份!恐怕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呐!”完全是自嘲的揶揄口吻。 “也许有一天,你会习惯有我跟在身边也说不定!”隆云平静道。 “怎么可能?”方拓油然道:“除非我死了!” “我就真的让你不屑一顾?”隆云的声音夹杂着压抑的怒火:“别拿什么已经嫁人的借口敷衍我,我还不知道,你对自己的婚姻,根本就不在乎!” 方拓直视着他,缓缓的摇头:“隆云,咱们不适合!” “我和人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话还是头一回,你别不识抬举!”隆云最恨别人瞧不起自己,压抑多时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低吼道:“我有什么不好?”他张开双臂,狂躁的说:“论文,我自认不比中原那些穷酸差!论武,我战功赫赫,是契丹最年轻的高级将领,而这个地位,完全是我自己用血汗得来的!论相貌,谁不说我可比潘安,迷煞多少红颜?家世更不必说,在朝廷上我如鱼得水,一向是说一不二!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若换了一般的女子……”他却说不下去了! “俗,太俗!”方拓摇摇头,接着笑了起来,很甜:“你也知道我不是一般‘女子’啊!”她在“女子”二字上特意加重语气! “你还真是一点未变!”隆云被她这么一笑,所有的火气全都消了下去:“你到底要怎么样?” “怎么样?只要你放我走,这一次我不跟你计较,否则……”方拓依旧面带笑容:“咱们朋友也没得做了!” “不行!”隆云猛地抬高音量:“皇上已经赐婚,咱们成亲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哪个皇帝?”方拓笑得更加灿烂:“是你们契丹的皇帝吧!我可不是契丹人!” “那又如何?”隆云哂道:“太后会给大宋下国书的!我想,方俊那老匹夫不会拒绝的吧?” “我管他答不答应?”方拓正起面孔,严肃道:“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我的反骨可是很硬的!没人能左右我!” “哼!”隆云闻眼冷哼道:“你们的皇帝若是同意了,你可别反过来求我!” “奴颜婢膝真乞丐,反以正直为狂痴!我摆不出那副奴颜媚骨的恶心样子!”方拓的嘴角又开始往上翘:“皇帝算什么?就是玉皇大帝的命令,我也不买账!”说到最后,一字一顿,口气强硬! “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隆云的肩膀软了下去,无奈道:“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隆云!”方拓从床上站起来:“这可不像你啊!精明如你,怎么会做请圣旨赐婚这种傻到透顶的事情?保持朋友关系,该多好!费尽了心机,到头来什么却也得不到,何苦呢,何苦呢!”她的目光也随着那几句何苦呢!渐渐得投向窗外。 “我心不由己,身不由己阿!那日在草原见面,你风采依然,却添了几分沧桑,当初你的笑容,灿烂洒脱,如和煦的阳光。而那一天的笑脸,却已失去了最初的光华!我以为,经过大难,你会厌了,会倦了!会有心情找个好地方遮风挡雨了,就算你不中意,你们大宋皇帝若是同意,你定会迫于形势嫁给我!没想到……你说的对,我真的不了解你,不,根本就不曾真正认识你!”隆云仰起头,眼光茫然:“我不是没想到征服你的心!但我等不得!因为你就像天上的浮云,随时会离我而去,我等了几年,真的不想等下去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可是你说的!”方拓怔看他一会儿,波澜不惊道:“你若是在执著下去,那一切可都完了!” “你知道么?”隆云用着痛苦的声调道:“我犯了三个错误!” “哦?”方拓撇嘴道:“愿闻其详!” “有人向我提议用毒药或者春药迷住你!我没有同意!”隆云拧紧的眉毛跳动了几下:“我对自己太有信心了,认为这一切都没有必要!更何况……”他叹口气:“这样对谁都不公平!” 方拓的手不由紧了紧:“然后呢?这不算什么,这吉日我吃喝可是很小心的!你即便做了,也不会得手!” “那样?我心里还平衡点!第二个失误是没有派人拦住你那小徒弟!否则的话,用她来要挟你岂不是更好?”隆云眯起了眼睛:“第三个失误!不应该将消息先通知皇上和太后!弄得现在有很多人看我的笑话!这圣旨来得太不是时候,有些早,不是么?” 方拓舔了下嘴唇,苦笑道:“我是否该感谢你们那个小皇帝?” “虽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我不后悔!”隆云努力得抬高下巴!他始终保持着贵族的高傲姿态,即便是在这种处境! “你这么一说!”方拓笑了笑:“我到是觉得你没有先前那么讨厌哩!这算是一种战术吗?” 隆云摇摇头:“我这是真心话!”他看向方拓那精致的面孔,痴痴的说道:“也许我开始就做错了!我不该勉强,更不该自以为是!”说到这里,他收回目光,仰头望向屋顶:“你太特别,太孤傲!从认识你开始,我就明白你不会属于任何人!也根本就不会在乎什么婚约!”他咬紧了嘴唇:“因为你瞧不起这天下所有的人!冷幕白,余文杰,顾文宇,你都瞧不起!引吭高歌也罢,失魂落魄也好!你始终保持着高人一等的姿态!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世界,将一切都毫不留情的踩在脚底!”他越说越快,最后成了振臂狂呼的姿势:“这就是你,孤芳自赏的你!蔑视一切的你!” 方拓一惊,紧接着强笑道:“这么说我不成了天上的神?那你还做这些徒劳的事情?” “我以为,你双脚废了,名声毁了,也更像个人了!而我的机会也来了……”隆云也笑了起来:“我早该想到,你不如一般女子那样柔弱,不,你恐怕比男人还要坚强许多!” “让我走吧!”方拓的垂下头,轻声道:“我不想同你动手!” “我可以让你走,不过……”隆云笑了,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亮在她眼前道:“你不想要这个了?” “你到底要怎样?”方拓皱紧眉头。 “我只想看看你女性化的一面!”隆云怔怔的看着她,小声的说:“只要你求我,像一般女人那样求我一句,我便给你,还安全的送你出京!” “你做梦!”方拓眼神变了,她高昂起下巴,淡淡的道:“这玉佩我势在必得,但我绝对不会求你!” “自尊就这么重要?”隆云悲哀的摇头:“这块玉佩不一般吧?要不然你也不会来上京,你就求我一句不行么?我不要求别的,只为了让自己多少有些安慰!” 方拓却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他说一句,便摇一下头。 “那你就从我这里抢好了!”隆云收起玉佩,也沉下了脸,还要说什么,外面的院子却传来惊呼声。 “什么事情?”他恼火的叫道。 “王爷,那位顾公子在街上受伤了。” “受伤了?”隆云纳闷的皱了下眉头。又问道:“伤的怎么样?没死吧?”他还带着满肚子气呢!转头,看了眼怒气冲冲望着自己的方拓,无奈的叹口气:“找大夫看过了么?” “看过了!据说,是不行了,要不然奴才也不敢……” 方拓却是一惊,再顾不得理会其他,率先冲了出去。 **************** 哈哈!这个,这个好像又拿旧版的东西来凑数了!而且,大概,可能,下一章也是!8过,却绝对与旧版不同!怎么说,用的词句是旧版的,但感觉绝对不一样,这一章不还明显,到下一章出来一起看的话,大家就会明白了! 说起来,原本打算写两章的我起的也很早。凌晨一点起来了,关键是,太早了!我玩了会游戏,上了下网,又困了,一觉到天亮,哈哈!不好意思!今天就到这里了! 我天天更新,竟然还有不长眼的说我是tj,我怒阿! 第五十五章 血色天(二)修改! “怎么样?”方拓焦急着问道。 但她询问的对象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地将顾文宇身上的银针拔出来,等这一切工作做完,他才站起身,洗了洗手。扫了她一眼,轻声的说道:“不乐观!现在只能靠银针延续他的性命!” “难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方拓颓废地将身子倚在墙上,隆云曾介绍过,眼前这个叫窦贤康的中年人是上京最好的大夫,如果他都没办法,那顾文宇就真的没有救了! “外伤虽重,却也难不住我。”窦贤康叹息道:“关键是他中了毒,只能坚持几天。” “既然是中毒,那他还有救?”方拓闻言,提起了精神。 窦贤康和她的目光一触即离,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到此,却换成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什么?”方拓脸色巨变。 “阿拓!”隆云看到窦贤康的样子,古怪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旋即笑道:“你总该要大夫歇一歇阿!”又劝慰着说:“放心,窦大夫可是疗毒的高手,什么毒也难不住他!”连忙冲对方打了个眼色 窦贤康脸色变了下,对方拓说道:“王爷说的有道理,只是用来疗毒的药物比较贵重,我得同王爷好好商量一下!” “贵重?能找到么?”方拓担心道。 “我这燕王府什么没有?”隆云笑了起来:“就算再贵重,皇宫里总该有了吧?你就不用操心了!”说完,便拉着窦贤康走了出去。 “那就好!”方拓虽然察觉到其中有所古怪,但隆云两人既然信誓旦旦的保证了,也无心计较许多。重新拿起手巾,替顾文宇擦拭起额头上的汗…… ******************* 方拓一直在照顾着顾文宇,到丫环进来点起了蜡烛的时候,她还是滴水未进,其间窦贤康来给顾文宇换了一次药,但顾文宇却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情况并不乐观,她怎么能不担心?心中也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越想心中却越是灰暗。白天那大夫的表情太古怪了!而隆云向他使的眼色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即便是当日身陷牢笼,她的心中虽然绝望,却也没这般难受过。若赤邪在场便好了!但自从到草原后,她便再联系不上赤邪了!如今让她到哪里去找?赤邪,赤邪,你到底在哪? 却在焦急间,突然察觉顾文宇动了一下,连忙提起精神,幽深且充满希冀的目光落在对方就要醒转的脸上,轻唤道:“文宇,你感觉怎么样?”那跳动的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了帷幔上,在烛光的照耀下,那精致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似乎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淡淡的,竟一点都不真实。 “师兄!”顾文宇苍白的脸上冒着冷汗,没有一丝的血色,很吓人,虽然强睁开眼睛,但怎么看怎么显得有气无力:“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胡说!”方拓俯下身,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你这么年轻,谈死字多古怪?” “很难受!真的!”顾文宇也跟着笑了起来:“没想到契丹这么危险,只不过打算去买点东西,竟然遇到了杀手。” “杀手?”方拓凛然:“你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了?” “没有,那厮的刀好厉害啊!”顾文宇摇摇头:“要不是我聪明,小命就真没了。”神色黯淡下去:“师兄,你说我能好么?” “大夫说你中了毒!不过……”方拓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却不是向下弯的:“他绝对能治好你!” “那就好!”顾文宇的目光望向床顶,喃喃道:“等我恢复了,一定找出那混蛋,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说完,他还抬起手,很有气势的挥了挥! “那是,这口气怎么能咽下去?”方拓看他精神还算不错,心中急迫稍稍舒缓。想起之前的情景,还真是让她心有余悸。那刀伤从靠近心脏的部位一直延伸到腰部。伤口周围的皮肉向外翻转着,似乎是被灼伤的一样,呈黑色!摸上去滚烫的! “怎么能咽下?”顾文宇轻声的说着,过了好久,又面露痛苦之色,长长的叹气道:“既然养伤,那我是不是不能出去了?都说契丹的冬天,吐口涂抹在地上都能摔成几瓣,我还想见识一下呢!” 方拓悠然道:“你现在还是安心养伤吧!等伤好了,什么事情做不得?” 顾文宇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方拓,然后,偏过头去。突然小声说道:“师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弟弟啊!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方拓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既无奈又宠溺。 “你一直是这样,对谁都好!可也太委屈自己了!”顾文宇转头面向她,道:“还记得裴冷,他那样对你,你竟然为了他将软剑当了!还有,京城的时候,若不是我们,你也不会受那样的苦,差点被逼死,这次见面后,你对我跟过去一样的好!就算是师伯,我们都觉得他过分,可你竟然没说半个不字!” 方拓笑容未敛,神色却一下怔忡起来:“提这种扫兴的事情做什么?” “你一直没变啊!”顾文宇的眼中露出一种迷惘的神色,又看了看方拓,轻声道:“你总说自己不是冰儿姐姐,可在我眼里,你除了厉害果断一些外,根本没什么不同啊!你还是冰儿姐姐,没什么不同。太心软,对人太仁慈了!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撞到头醒来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么?要不是因为我淘气,在爬山的时候推了你一把,你也不会从山坡上滚下去了!姨妈背你起来,问你怎么伤到的,那时候你满脸是血,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还是护着我呢!”深吸口气,又继续说了下去:“你醒来后,这个秘密就一直藏在我心里,反正今天我要死了,就跟你说了吧!” 方拓的脸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你在说什么混话?” 顾文宇却只是自顾自的摇头:“师兄啊!我什么情形,连自己也不清楚么?” 方拓脸色巨变,就要站起来找隆云,但胳膊却被拽住了。 “师兄!我求你,听我把话说完!”顾文宇强撑起来,语带哀求道:“师兄,我对不起你,是我害……”说到这里,身子却软了下去,眸中一点光泽都没有得昏了过去。 “文宇?”方拓骇然,上前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却还算平稳,稍微放下心来,刚要起身去找隆云质问,房门却被推开了,转头,只见隆云缓缓的走了进来,脸色阴沉。 “说吧……”方拓直截了当的说道:“他中的毒能不能解?” “刚才我骗了你!”隆云叹了口气:“这种毒根本无法可解!还是早点准备后事吧!” 方拓将目光从顾文宇那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收回,似不经意的在他身上掠过,但什么也没说。 “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的话?”隆云察觉到她的眼神,变色道:“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找窦贤康来问问!” 方拓摇了摇头:“隆云,你现在又何尝不是在骗我?”重新转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对方的心思,半晌才道:“白天的时候,我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很多,但现在仔细想来,那时你曾向那大夫打了个眼色吧?”再次叹了口气,她又接着说:“咱们都是聪明人,何不把话讲明了?” 隆云的脸色难看,深深凝视着她半晌,苦涩道:“看来,我真的没办法瞒着你了!”舔了舔嘴唇,又说:“这毒药名为七日断肠,七日过后,腹烂而亡!至于解药,我不能告诉你,那样只会让你送命!”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文宇去死!”方拓的目光经过一瞬间的游离,才苦苦的说道。 隆云撰紧了拳头,勃然而起:“你不能看着他去死,我就能看着你去死?” “死又如何?”方拓坚决道:“死了,即便是救不了她,也好过内心承受煎熬!什么也不做,会让我后悔一辈子的!” 隆云眯起眼睛,阴冷的光在她和床上陷入昏迷的顾文宇之间扫来扫去,很久,才缓慢的道:“我看不出来这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他去死!”又深吸口气:“就算是亲弟弟,也没你这样牺牲的吧?你们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你说,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方拓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语气越来越冷,眼睛深深望进隆云透明的眼底,顿了一会,斩钉截铁地道:“你说,除了嫁给你,其他的都可以考虑!” 隆云丝毫不让的与他对视,听到她的话,眼中闪现熊熊的怒火,牙齿被咬得咯咯做响,过了一会儿,他后退几步,接着猛地转身,抬头望向屋顶,只用后背对着她,冰冷的话从口中溢了出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别怪我……” “你说吧!”方拓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求我一次!”隆云的声音抖动着:“只一次,我便将那人的身份告诉你!甚至,还能帮助你取得解药!” “那么简单?”方拓愣了一下,点头道:“我答应你!” “简单?上午是谁说我做梦来着?”隆云转过脸,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把将身旁桌面上的杯碗扫落到地上,接着冲门外大吼道:“来人,将府内所有的人都叫到前院去”转头,眼神阴桀的盯着她,阴森森的说:“我这条件可不宽松!我要你当着燕王府上上下下的面求我,我要你给我下跪磕头,你肯么?我倒要看看,在那么多人面前,你怎么放得下你的自尊!” 房间内的气氛霎时间凝滞下来,方拓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呆立当场,眼神呆滞的望着他,片刻过后,她缓缓的低下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怎么?你不是很在乎自己的自尊么?”隆云翘起嘴角,讽刺的笑了声:“太难么?也是,你是谁?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阿!一向不将我这样的凡夫俗子看在眼里,给我下跪?那不是比杀了你还难受?”缓了口气,放低了音量:“这样,我也不想让你太丢脸了,你只要在这里给我磕个头就行了!” “那就先谢谢您的仁慈了!”谁知道,正当他以为对方会退缩的时候,方拓却重新抬起头,眸子不再黯淡,而是布满了晶亮的异彩,渐渐的,笑容绽开,她油然道:“我算什么仙人?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而已,而燕王爷可是契丹的大人物,我给您磕个头算什么。”话未说完,手中的拐杖便被她丢到离自己老远的地面上,紧接着,双腿微曲,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 “他很像你!”隆云望着顾文宇那沉静的面庞:“真的很像!”他转头,看到方拓那一脸的茫然,解释道:“你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他的言行,举止甚至是一些想法,完完全全就是你的翻版!在他的一生中,你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看得出来,他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所以,他在学你,不,也许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些,在不自觉间,他的身上有了你的影子!可惜……”他叹口气:“这个世界上,方拓只有一个啊!”语气却很悲凉。 “学我?这可能是他最大的不幸!”方拓踱步到窗边,接着,她笑着感叹道:“天亮了!”她看到的是起伏绵延的山峦,昨晚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积雪的白,林木的黑,像水墨画一样,再有轻纱般的晨雾游荡其间,真美啊! “今晚天黑了再去吧!”隆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面:“白天,他们人很多!” 方拓吸了口气,挺起胸膛,缓缓道:“这时候去闯,才是我!”说到这里,她的思绪一下子就飘飞了起来,就像是眼前这若有若无的清雾一样:“你知道么?我曾有一个朋友,那一天下着雪,他也是这么去的!一个人杀到对方的阵营,最后飘然而去!何等潇洒,何等壮烈!又是何等的英雄!”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估计英雄壮烈是没我份了,不过我还能疯一把!不同是,他为了爱情,而我只是为了亲情,文宇是我弟弟,亲弟弟!” 隆云抬起头,露出一张笑脸:“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方拓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窗台,想了想,说道:“文宇不能住在这里了!你将他送出城吧!我想,我可能要在上京逗留几天!到时候,我再来找你!” “来找我?”隆云撇撇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失败丧命?就如此自信?”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已经很急促了! “我从未想过!”方拓侧头看向他,正起面孔,肯定的说:“这件事情不允许我失败,我就不能失手,更不会丧命!”她的语气里满是自信,而这时,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色彩。沉静片刻,突地又说道:“就算失败,也只是万劫不复而已!” 他奇怪的抬头,眼睛紧紧的盯着方拓那素净的脸庞,不肯放过每一细小的肌肉抽动:“没问题!”他脸上的笑容消散了下去,语气悲凉道:“我过去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但昨天发生的事情,却将一切都颠覆了,你竟然……” “其实,我也不了解自己!”方拓摆了摆手,笑道:“昨天我膝盖碰触地面的那一刻,突然间,我想到,也明白了很多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其实还没有在苦难中恢复过来,表面看上去很不在乎,也很超脱,但那只是痛苦的延续而已,说到底,那时的我,就是一个缩在壳里的乌龟罢了。而那龟壳,却是我自己盖上去的!” “那现在呢?”隆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似乎想从里面找到什么。 “现在?在经历过诸多苦难后,我终于完成了一次人生蜕变,虽然在性别的问题上仍然放不开,但我不会再去逃避什么了。你知道么?昨晚我突然发现,原来苦苦寻找的东西就在自己身上,我是兰若冰,更是方拓,我不是神,只是一个人,一个能哭能笑,有血有肉的人!现在的我,就是……”方拓转过身,快意的笑容在眼角,唇边荡漾开,她伸出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心口,似乎在感受心脏的跳动,过了很久,爽声笑道:“这里的我!一切由心啊!” 隆云想了半天,苦涩的摇了摇头:“你说的话真特别!连我都听不懂!”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这个,给你吧!”正是那块轩辕宝玉。 “我欠你个人情!”方拓扫了那宝玉一眼,淡淡的道:“这个就留在你这里吧!改天我还上了,你再交给我!” 隆云将手缩了回去,用力的握紧,过了一会儿,无奈道:“你还是那样,这算好面子?”他舔了舔嘴唇:“这玉佩对你来说不重要么?竟然连一句恳求的话都不愿说出口!”接着又奇怪的看向她:“可是,既然不是很想要这个东西,你跟我来上京做什么?不是真的想来吃穷我的吧?”说到最后,笑了出来。 “你错了!”方拓面色静若止水,深深望进他眼中,柔声道:“这玉佩等同我的生命!” “那你……”笑容凝滞了,隆云眼中满是困惑:“那你又为什么会……” 方拓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哂然一笑,接着板正面孔:“亲情,比生命更重要!” “哈哈!”隆云脸色在一瞬间经过无数的变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转身一掌拍向书桌,那桌子立刻四分五裂:“亲情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这算什么逻辑?”他笑啊,大笑着,渐渐的,声音微弱下来:“现在我丢了一个王妃,马上就会成为朝廷上下的笑柄,这次算亏大发了,我警告你,要小心啊!我可不想再搭上一口棺材!” “呵!”方拓伸展的一下双臂:“那里面睡着可不舒服!” 隆云拍拍双手,突然恶声恶气道:“你滚吧!滚的越远越好!” “你应该装得再凶恶点!”方拓油然笑道,说完,拄着棍子向门口走了出去。 隆云沉闷的低下头,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跟在她的后面,直到燕王府的大门。 “隆云!”方拓蓦地转过身,嘴角含笑:“不用远送了!反正咱们还会见面的!” 隆云看着她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笑脸,不由失神,仿佛有一种淡远的记忆,在心底深处,悄悄蠕动起来。“方拓?”他嘴巴开启,似乎无意识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方拓!”方拓轻声的回了一句,接着张狂的笑了起来,朗声念道: “好男儿,敢担当, 至情至性,豪迈爽朗。 轻生死,胸襟广, 喜怒悲仇一肩扛。哈哈!”她大笑着,在路上反反复复的念着这几个句子,她似乎不知道路人侧目和指指点点。或许,她本来就知道,却根本不在乎!选择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吧…… ********************* 哈哈!删了一些,加了一些。八千多字,让我愣是改到了不足六千!看来昨天写的是有点罗嗦!不过…… 通知一声,今天可能没办法更新了!所以,大家就不要等了!呵呵! 另外:本人亲自更新的地方有:起点,百战,爬爬闪网,鲜网,说频,上砚!晋江!读写!幻剑! 555555555太多了!当初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踏歌行,才那么拼命的,现在嘛!这些地方的书友反响还不错,舍不得了! 其它网站读者的留言偶可是看不到的!所以不能怪我不回复阿!排版乱,找网站管理员吧!跟我没关系! 第五十六章 疯仙子(上) 初冬的清晨,寒气飒然。残留枝上的枯叶在阴霾的薄光中颤抖著,上京城的街道,竟是一派颓败萧瑟。 隆云伫立风中良久,才将凝在远处街道尽头的目光收了回来,长长的叹息一声,他背转过身,走入自家的大门。 但刚刚迈步,便是愣了一下,眼睛睁大的,望向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 “你回来了?”声音中满是惊讶的成分。因为,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本该早就离去的方拓。 “我回来问一件事情!”方拓微微笑着。 “什么事情?” “那个……”方拓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道:“我要是去闯天都教,会不会给你带麻烦!” “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隆云自嘲的撇撇嘴:“还好,你不是杀了人之后才会想到我!” “我不想连累朋友!”方拓低声道。 “听到你还将我作为朋友,我很欣慰!”隆云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接着悠然道:“放心,我是谁?我是当今皇上的堂兄阿!” “天都教不是起但最有势力的门派么?” “那又怎么样?谁让他们的势力太大了!”隆云傲然道:“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最近实在太招摇了,与皇室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你这一闹,正合我们的心思!” “那就好!”方拓点点头,身子突地腾空而起,翻墙而去。 隆云怔怔的望着她消失的墙头,脸上的笑容却是渐渐的凝滞,好久,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才又发出一声叹息:“你是义无反顾,我又何尝不是啊!”那浓重的忧伤再掩饰不住,充溢而出…… ************************ 天都教自契丹建国后,便是专门给皇族培养武士的地方,大内供奉中,有一半以上是他们的门徒,经过百年的发展,已经成为契丹最大的门派,拥有正式门徒上千,下设武馆数十个!他们的总坛建筑巍峨,难攻易守!气派之恢宏,与契丹的皇宫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从燕王府出来,方拓在上京城的街道绕了两圈,这才拐到天都教总坛的正门! “姑娘有什么事情吗?”一个守门的教徒上前拦住方拓,打量了她一番,客气的问道:“还是要找什么人?” 方拓一本正经道:“我要进去见一个人!” “你在开玩笑吧?”那人不自然的笑道:“这里你可不能进!如果找人,由我通知就成了!” “是么?”方拓冷冷一笑,瞬间出手,那几个守卫连叫声都没发出来,就软倒在地了! ********************* 天都教总坛诺大的练武场上,到处都是人!他们看见从门口走进的方拓,俱都一愣!天都教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即便是权倾朝野的太后也从未到过这里!而其中有些去过燕王府的人更是惊呼出来。 “我找你们掌门!”方拓运足功力,喝道。 “是谁如此大呼小叫?”一个身着契丹服饰,白髯垂胸的老者走出人群,将眼光投向方拓:“姑娘为什么不经过通禀就擅闯进来?难道不知道本派的规矩么?” 方拓负手而立!露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我找你们掌门!” “哼!”那老者冷哼一声:“老夫正是天都教掌门任崇远!敢问姑娘是谁?” “掌门?”方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遇到了自己想要见的人!这时,她才仔细地打量起任崇远来!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眉毛浓粗,眼角刻着深深浅浅的皱纹,那特别大的鹰勾鼻子立在白胡子上面,显得颇为古怪,她笑道:“我找的就是你!”隆云交待过,七日断肠被控制的极严,而且只有掌门才会随身携带解药。 “你有什么事情?”听说是找他,任崇远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你到底是谁?” “兰若冰!”方拓仰头看向天上的云彩,淡淡的说道。 “兰若冰?”任崇远愣了一下:“燕王妃?你有什么事情大可以着人传话,为何要破坏规矩善闯这里?”随即摆了摆手:“看在燕王爷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方拓摇了摇头:“我此次前来,只为了得到七日断肠的解药!” “要解药?”那任崇远冷笑起来:“又是解药?怎么?燕王爷从我这里吃了闭门羹,换王妃出面了?” “隆云来过?”方拓愕然。 “何必再惺惺作态?”任崇远摆了摆手:“我曾发誓,今生绝不医治汉人,便是皇上太后出面也是无用!”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轻声道:“王妃果然出众,难怪燕王爷会为你神魂颠倒了!竟然肯屈尊降贵来求我……要知道,在朝堂上,我们可是死对头啊!”说到这里,已是面色讥讽。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是什么王妃!”方拓脸色变了一下,接着进入正题:“给我解药,我立刻就走,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们的任何一个人!否则……”她深吸口气,傲然道:“扫平这里!” “好大的口气!”任崇远瞪大眼睛:“但我们天都教岂是你能乱闯的?”挥了挥手:“要解药?没门!” 她冷冷一笑:“那我只有得罪了!”说着,抽出了软剑。 “我实在不愿同你这样的残废人为难!”任崇远看向方拓用来支撑身体的拐杖,叹气道:“王妃还是趁早回去吧!不要胡闹了!” “我的脚废了又怎样?”方拓傲立场中,眼睛瞄向对方:“看你一把年纪,估计也没多少力气了!你先出手吧!”说话之时,余光未离他身,口中尽是轻蔑之意。 任崇远被她说得脸色铁青:“好目中无人阿!也罢!今日我就拿下你,好好质问燕王一番,问他是怎么管教你的!”话音未落,任崇远已经长身而起,攻向方拓! 方拓手中拐杖点了一下,接着便迎身而上,手中软剑疾点向对方!剑势飘忽,寒芒流动,辛辣诡异,不可捉摸! 瞬息之间,两个人在场中已经对了数十招,却仍没有分出上下! 方拓抽空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暗暗焦急,四周的人越聚越多,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会对自己不利!想到这里,她虚晃一招,紧接着身形急退,与对方拉开距离! “你还是束手就擒吧!”任崇远抬高下巴,凛然道:“你的武功练到这种程度虽然难得,但腿脚上依旧会吃亏的,再打下去,不会有好处的!” “是么?”方拓神秘的一笑,接着正起面孔,清声喝道:“驭剑歌!”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中软剑生出千万化身,转动,转动,最终缠绕在一处,软剑在瞬间增大到了原来体积的四五倍,那剑气焦灼着周围的气体,夹杂着嘶嘶的声响,仿若撕裂了空间,下一刻就袭到任崇远面前!气势惊人! 方拓一直没用过寒风留下的《驭剑歌》,因为它太过阳刚,每一招都像是勇士杀敌,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其悲壮惨烈,绝没有任何一种剑法能比得上。 如今,她用了,用的是《驭剑歌》最霸道的一招!用得义无反顾!用得全力以赴! 这一招,令天地为之变色。杀气,场中到处都弥漫杀气。 任崇远暗道不好,骇然的刚要躲避,却也不及,也是他经验丰富!猛地屈膝,总算躲过一劫!他暗舒口气,刚要起身,却感觉左肩膀烧灼般的疼痛,驭剑歌何等的霸道,他虽然逃过一命,但那异常凌厉的剑气却也伤到了他! 方拓看了眼他那血淋淋的伤口,微微一笑,再次腾身上前,打算搜身! “保护掌门!”天都教众门徒见方拓一剑伤了自己的掌门。惊骇之余,奋不顾身的奔向前来,妄图阻挡方拓。 “该死!”即将得手却被一帮人缠住,她心头怎能不起火?下手也就更狠辣了!因为她知道,现在还好,围攻的只有天都教的门徒,若是再拖延下去,将官兵引来,形势就不妙了! 攻过来的人更多了!方拓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任崇远被他的徒子徒孙们护送到前方的大殿中! 心里虽满是无奈,手上却没有一丝的含糊!她也平缓下心来,转头应付起这帮杀不完的敌人! “男人是什么?男人是棵树!既要给别人遮风挡雨,又要生根发芽!你要做一棵松树,即便是在大雪覆盖之下,也要保持苍翠挺拔!”不知怎的,方拓的耳畔竟然响起当年父亲对他讲过的话!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想到这些了!还以为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呢!想到这里,她笑了,将软剑从面前那张惊骇扭曲的脸孔中抽出来,她手中拐杖成了一个支点,支撑着她那旋绕飞舞的身躯,手中软剑是她身体的延续,寒光闪过,进入两个人的咽喉内,转身,再挥剑! “男人是石头,信念要坚定!哪怕你孤单单在那里很多年,也绝对不能放弃自己的立场!”方拓手中的剑幻化成千万个,袭向周围敌人,剑气激荡中,无数人惨叫着倒地! “男人是匹狼,对待敌人要狠,如果你总是心软,兔子也会咬你一口!”又有人围上来了!刚开始她还只是对威胁自己的人下杀手,但越往后越顾不得心软,手中的软剑挥舞得更快,招式也更加的狠厉! “男人要一往无前敢于跋涉千里,过程再痛苦也要忍!因为只有超越痛苦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隔开砍来的长刀,方拓手中拐杖直接点在对方胸口,将他击出老远,然后拐杖点地,身子拔高跃起,避过几杆扫来的长枪,在空中旋身,出剑,目标是下面那人的心口!她用的还是青莲剑法,却少了丝阴柔,多了分阳刚! 剑光如水,风雨不透,方拓与手中的软剑仿佛融为一体,即便双脚没法使力,但在拐杖的帮助下,竟然丝毫不影响她身法的迅捷。在刀光剑影中上下翻飞!时而行云流水,急如卷云;时而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噗!”那是剑刃刺入头颅的声音!“咔嚓!”脆响,不知道又是谁的骨头被她那雄厚的真力硬生生阵碎了!脚下踩踏的,是软绵绵冷冰冰的尸体;漫空中挥洒着的,是红得耀眼,腥味刺鼻的鲜血!练武场中回荡着的,是夹杂着绝望和痛苦的地狱厉鬼一样的嚎叫! “男人,男人!”她发泄般地挥舞着软剑,口中不断地说着“男人”这两个字!每说一次,就挥出一剑,每一剑攻击的位置一定是人身上的要害,而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一条生命的消失!就这样,脚下的尸体越积越多! 这时候,旁边响起一声暴喝:“住手!”那些敌人仿佛得到特赦一样,都不再进攻了,手持武器,纷纷退后,远远的围着方拓! 拐杖停顿下来,方拓站在场中,软剑在内力的摧动下嗡嗡做响,剑尖斜指地面,上面不时的滴下未干的鲜血!但脸上表情却是一片茫然,她还在回忆着父亲的话! “男人……”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地叹口气,眼睛回复了一丝神采.目光扫了四周一圈,只见那些天都教的门徒们都小心翼翼的用武器对着她,却只是围而不攻!那夹杂着恐惧的目光表明,他们都被自己的武功和这不要命的打法吓着了! “怎么不打了?”她浅浅的笑,那笑容如春风般拂面撩人,哪象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的样子?而此时,这美艳无双的笑容,却只能让其他的人胆寒! 任崇远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我给你解药!”他心痛的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一瞬间,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显得苍老很多!在风中颤动的胡须说明他此时的心情异常激动!那能喷出火来的眸子,满是气愤! 方拓抬起手臂,剑尖遥对着任崇远:“我要你先发誓!给我的绝对是真正的七日断肠的解药!”她才不相信对方会老老实实的给她解药而不动手脚! “发誓?”任崇远恼怒道:“我任崇远说话一言九鼎,何曾背弃过诺言?你不要欺人太甚!” 方拓笑了笑:“你若不发誓,那我可要动手了!”她本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物,但这一次事关顾文宇的性命,千万马虎不得! “哼!没想到你双脚尽废,身法竟仍是如此迅捷,不过,你以为我是怕你才低头的吗?我是不想再有弟子们丧命!”任崇远冷哼道:“估计这时候我们的军队已经赶来了!你若是聪明,就赶快投降!我大人有大量,不会同你个娃娃计较!” “那我就动手了!”方拓眯起眼睛盯着他:“你相不相信,即便是来再多的高手我也能脱身!到时候……”她转头看四周,用冰冷的语气威胁道:“你的这些徒子徒孙们都有家吧?你想想,是你自己的面子重要,还是他们的家人性命重要?”这种手段,她不学都会! “高手?要不是左右掌教使清早去……”任崇远突然好像醒悟了什么,暴怒着瞪视她:“难怪,难怪,我说怎么昨夜突然有小贼夜闯皇宫!原来是为了支开他们……”接着咬住牙,恶狠狠的道:“燕王爷为了你,还真是费尽心机,可惜,你们得了解药又怎样?派人夜闹皇宫,他的脑袋也留不住了!”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胡话!皇宫出贼和隆云有什么关系?”方拓心中凛然,脸色巨变,却又立刻平静下来:“我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现在,你把解药交出来吧!” “你!”任崇远气急,粗喘几口气:“我任崇远对天发誓,给你的药绝对是真的!”说完将一个玉瓶扔给方拓! 方拓将拐杖夹在胳膊中,伸手接住玉瓶,打开闻了闻,确实如隆云说的有股桂花的味道,放心的揣在怀里!就在此时,总坛的大门外传来喧闹的声音! “你跑不了了!”任崇远双目一亮道:“我们的人来了!”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药!”方拓轻轻的笑了一声,突然弹身而起,直直向正西方冲去!出发前她曾经和隆云商议好了!一旦得手,就往这个方向冲,那里有一人工湖,连着潢河,还未上冻呢,等到了水里,一切都安全了! “不好,快截住她!”任崇远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方拓早已挥剑击退前方挡路的人,闯了出去…… ****************** 深夜,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浓雾宛如青纱一般,覆盖了远近大大小小的院落。也笼罩了整条巷子。当,当,当,更夫的梆子声隐隐传来,打破了四下里的宁静。一阵风吹过,掀开了面前的雾纱,只见不远处,一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摇曳着,透过雾气,缓缓飘动。直到一处朱红的大门前。 “鬼啊!”突然厉吼嘶叫响起,那点昏黄猛地变得炽亮,接着便四处飞溅,一道白影自更夫面前闪过,隐没在黑夜里。 而就在那更夫口吐白沫昏过去后,那道白影竟然掠了回来,赫然是一个穿着白衣拄着拐杖的女子,那女子凑到更夫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叹了口气:“真是不行了,竟然会被人看到!还好只是……”她的话未说完,隔壁的院落便传出喧哗之声,显然有人听到异响了。 那女子微微皱眉,拐杖点了下身边的墙壁,身形如飞燕,向前窜起丈余又用手在墙上一点,无声无息的轻飘而上,隐没到一处有着朱红大门的宅院之内。 一帮人打着火把从宅院冲了出来,却忽略了自己的头顶。在火把那跳动的火光中,那宅院大门的匾额赫然用契丹文写着“燕王府”三个大字…… “怎么会是你?隆云呢?”方拓看着眼前的人,诧异道。她摆脱天都教的追踪,在皇宫后山挨到深夜才飞墙跃瓦潜入燕王府,没想到,在隆云房间中等候的,竟然是萧敬! “王爷进宫了!临去的时候,嘱咐在下在此候着姑娘!”萧敬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停顿片刻,又道:“听说,姑娘取到解药了?” “不错!”方拓点了点头:“文宇被你们怎么安排的?赶快带我去吧!”突然看到萧敬那犹豫的神色,担心道:“怎么?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萧敬连忙解释:“王爷走时交待在下将顾公子带出城去,可那时姑娘大闹天都教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城内戒严了,尤其是燕王府,根本无法带人出去。还好,早先王爷就将顾公子安派到附近的民居中了!否则,还真是麻烦!” “那就好!”方拓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隆云的动作太慢,顾文宇被天都教扣下了呢! “姑娘现在就要去看顾公子么?”萧敬的眼睛瞄向她。 “当然!这件事可耽搁不得!”方拓点头,突然又想到在天都教时任崇远的话,叹了口气,口中似乎不经意的问道:“萧敬,听说昨晚皇宫遭贼了?抓到没有?” 萧敬细长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后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沉静,回道:“姑娘也知道了?是啊!昨晚皇宫乱得很,不过那小贼实在狡猾,让他跑掉了!气得太后连杀了好几个守卫不利的禁军呢!” “这年头,哪里都不太平啊!”方拓浅浅笑了下,眼睛一眨不眨的射到对方的脸上,缓缓的道:“人家都说隆云和任崇远是死对头,我这么一闹,他不会受牵连吧?” “怎么会?”萧敬咧开嘴:“今早您不满皇上赐婚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再者……您离开之后,我家王爷可是‘生气’得很阿!” “那就好!”方拓抿住嘴,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她转过头:“你告诉我,大闹皇宫的是不是你们的人?隆云到底在那?他会有什么麻烦?”语气竟是越来越凌厉。 “我家王爷怎么会做冒犯皇上的事情?”萧敬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眸中精光闪耀,朗声道:“姑娘是听任崇远的说的吧?他这纯粹是栽赃陷害,不过您放心,咱们可不是吃素的,虽然现在有些麻烦,不过……”又冷笑两声:“得罪我家王爷的人可一向没有好下场!”说完,却是面色古怪的看了方拓一眼。 方拓扬起眉毛“哦”了一声,转而笑道:“那任崇远岂不是死定了?”又皱眉,担心的问:“你那句麻烦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被关起来了吧?” “我家王爷做事情一向滴水不漏阿!没有把柄,谁能将他怎样?”萧敬大有深意的说道。舔了舔嘴唇,突然放低了声音:“这次太后之所以招王爷入宫,只是商量郡主的婚事!” “那就好!”方拓哂笑:“走吧!你带路,咱们去找文宇吧!”说着,便推门而出…… ************** “萧敬!”方拓将七日断肠的解药滴到顾文宇的口中,等待片刻,见那伤口上真的不再发烫了,长出口气,转身对房间中的萧敬道:“文宇不能呆在城里了,麻烦你想办法将他带出去,另外……你给隆云传个话,说上京的东北靠河的地方风景挺好,三天后,我请他去打猎!” “打猎?”萧敬诧异的看向她。 “不错,打猎!”方拓在嘴角牵出一抹无奈苦涩的笑,将目光转向那跳动的蜡烛,幽幽道:“你跟他说,让他准备好那玉佩,我还他人情的时候到了!” 萧敬怔然点头:“在下一定将话带到!只是……”抬眼看向她:“王爷曾交代,让我护送您和顾公子里开京城阿!您难道不打算走了?” “走还是要走的!”方拓眸中闪动着令人心醉的光芒:“但不是现在,我还要在这里留几天!” 萧敬脸色变了下,低头踌躇半晌,才斟酌着字句问道:“恕我冒昧,能问一下姑娘的打算么?” “打算?”方拓笑的似乎更加开心了:“来上京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打算逛一逛呢!”她笑着,那眼睛中的光芒却变了…… ************** 原本算上接下来的一章,名字都叫“血色天”。但我改主意了,所以这两章变成“疯仙子”,嘿嘿!这才贴切嘛! 另:最近看了几本mm写的书,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根本就有虐待方拓嘛! 可以说,方拓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我这么一个仁慈的作者,若是换了旁人……好冷!我实在不敢想下去,太恐怖了! 8过,大家放心,我一定会端正态度,努力提高自己的心理素质和手段,成为一个完美的“虐派”小说作者!HOHOHO~~~~~~~~~ 第五十七章 疯仙子(中) 第二天一早,方拓又察看了顾文宇的伤势,见他大有好转,放下心来。同萧敬一起将还在昏迷中的顾文宇架上准备好的马车,又再三交待了一番,直到马车驶向皇城城门的方向,这才稍微舒了口气。回去换了一身男装,打扮妥当,离开了那空荡荡的院子。 今日的上京街道,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官兵,盘查甚严,她若没有萧敬准备好的通行令牌,还真是寸步难行! 或许是因为生活在皇帝脚下,见多识广的京城百姓丝毫没有受到这紧张气氛的影响。眼下还只是早晨,集市中便人流涌动,不下往常。人们采购着自己需要的物品,讨价声,吆喝声连成一片,人气烧灼着冬季的冷冽,热热闹闹的! 方拓自昨天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眼下自然是饥肠辘辘,随便挑了一间馄饨铺子便钻了进去。 帘子被掀开的那一刻,铺子内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茶水到入杯中的声音,众人的目光全部放在她的身上。只因为这样装扮的人是很少到这种简陋的地方来的,好奇之下,也都提起了研究的兴趣。方拓毫不在意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环视一圈,走向一个矮墩壮实,穿着耐磨的粗布厚棉袄的马脸大汉的对面坐下,因为只有马脸这桌是一个人,其他都有三、四人围坐。直到她坐下,毫不做作的叫了一碗馄饨,这些人才回过神来,铺子里也恢复了喧嚣的气氛,但时不时的,他们的视线依旧会不受自己控制的移到她的身上。 方拓可没在乎那许多,伸手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馄饨,自顾自的大口吃起来。 突然听旁边的一桌有人惊叫:“真的吗?天都教真的完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昨晚,听说是谋反……” 方拓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耳中细心的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心中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怎么?兄弟你还不知道?”她对面的马脸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神秘的笑了笑:“就在昨晚,大批的官兵包围了天都教总坛,掌门以下死了上百呐!看到街上的官兵没?那都是抓天都叛党的!”他一脚踏在条凳上,声音洪亮得像在吵架,里面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抽了抽鼻子,也不管方拓理不理会,接着说道:“你说这事也真玄,昨天,那些官兵还帮着天都教抓那什么王妃呢,现在竟然全变了……”吹了吹碗中的热气,话题又变了:“我看啊!天都教谋反这事情弄不好只是一个借口,只怕与那个燕王妃脱不开干系,听说,那燕王妃可是个少见的美人啊,你说……” 但他的话没有接着说下去,只因为,方拓的一只拳头砸到了桌上,惊起了满桌的碗碟。马脸好不容易咳出吃到鼻子里的汤,气愤得刚要理论,却在触及她冰冷目光的时候,强自将嗓子边的咒骂咽了回去,缩了缩脖子,往旁边挪了挪。 方拓站起来,掏出几枚铜钱扔到伙计手中,便在人们的注视下走出了铺子。 “娘的,这兔儿哥脾气倒不小……”方拓清楚的听到身后铺子内那马脸不甘心的咒骂,自嘲的扯了下嘴唇。抬眼望望灰蒙蒙、重得压顶的天,喃喃道:“要下雪了!” 叹了口气,往前走两步,眉头却锁了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无奈的苦笑两声,蹲了下去,咬牙在脚腕上揉了揉,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在周围路人侧目中,慢慢的挪动身子,身影蹒跚。 “阿拓!”突然,颤抖的招呼声自不远处传来,让她的身子顿住了,扭头,正见一位美艳女子站立在一处台阶上,眼眶含泪的凝望着她,而在那女子的上方,正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上书:“云仙斋”。 “怎么?才半年不见就不认得了?”那女子袅袅行到她身前,甜甜的笑了,但那话中却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眶中的泪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方拓直起身子,凝视着面前灵秀的脸庞半晌,才扯动嘴角:“秋水啊!你可更漂亮了!”又看了看那牌匾,浅笑:“我真是,那么大的字竟没看见,早知道就到你那里蹭一顿,既美味又省钱……”那女子正是分别半年之久的江秋水。 “没个正经……”江秋水白了她一眼,上前搀住她的胳膊:“谁像你一样,走路低着个脑袋,打从你走出铺子,人家可就发现你了!”说到这里,声音却又哽了。 方拓叹口气,知道方才的一幕被她看得清清楚楚,涩然道:“怎么每次见面,我都如此狼狈?” “我扶你进去吧!”江秋水扫了下四周围观的人,皱了皱眉头。 方拓原待拒绝,但触及到她注满柔情的目光,心中一软,也就放弃了坚持,任她扶着走进了云仙斋。 “翠娥,快去打盆热水到来。”江秋水直接将方拓带到自己的房间,将她搀到床上做好,才转身对打进入云仙斋便一直跟在后面的一位美貌丫环吩咐起来:“对了!任何人来了,我都不见,知道么?” 那丫环用复杂的眼神看了方拓一眼,这才领命去了。 “那是你的丫环?怎么没见过?”方拓盯着那丫环远去的背影,皱眉问道。 “是啊!”江秋水面色愕然:“半年前新收的,很是乖巧,一直跟在我身边。”又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奇怪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比较怪。”方拓直截了当的回答。 “当然怪了。”江秋水抿嘴笑道:“我可从未带‘男人’进到自己房间呢,你还是第一个……” 方拓也跟着笑了两声,虽然觉得那丫环的眼神并非单纯好奇那么简单,不过听到江秋水的解释,也稍微释然了。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江秋水坐到她身边,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幽怨之色,旋即又笑着说:“你独闯天都教的事情都传开了。我原打算到燕王府去寻你呢!没想到刚出门咱们便碰面了……” “你去燕王府也找不到我。”方拓摇摇头,最近发生的事情,搞得她头都大了。又淡淡的叹了口气:“我是不会回到那里的!” 这时那翠娥已经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盆进来,放在地上,又小心的扫了方拓一眼,才转身退出去了。而这又引得方拓的注意。 “你这是做什么?”方拓看着江秋水将那盛着热水的木盆放到自己脚边,大为奇怪的问道。 “泡脚啊!”江秋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投到她的脚上,犹豫一下,才小心道:“方才的情形,我可都看到了……” “还是秋水体贴啊!”方拓一下子明白过来,苦笑几声,一边脱下鞋袜,将双脚泡到热水中。每逢交节变天或阴雨降湿,她双脚的伤处就像被无数钢针戳扎一样,由骨头到皮肤,疼痛异常。双脚感受到那份灼热,感觉好了不少。她笑着问道:“秋水,你怎么会在这上京开店的?最近过得好么?” 江秋水嗔怪白她一下:“做生意,混个温饱而已!却也好过整日奔波卖笑!”旋即又笑道:“对了,你怎么会成了什么燕王妃?” 方拓再次苦笑,将事情的始末道了出来。 “太过分了,他这不是骗你么?”江秋水愤恨的咒骂,似乎无意间,瞧见那双脚上的疤痕,身子震动一下,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神色复杂的望着她的笑脸,悲声道:“你都这样了,还坚持什么?” 方拓闻言,却是愣住了…… ************************* 三天后,上京城,东北郊外。 起风了。入眼的是林海翻滚,传至耳边的,是涛声阵阵。冷冽的风吹起遍地的雪粒,在旷野中形成了一个白色的雪雾,缭绕盘旋,挥之不去。连绵的群山都好似被抬到了云层之上,虚无飘渺,神圣异常。 隆云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那飘逸的身影,长长吐了口气,这才放重脚步,踏着积雪,走上前去。 方拓背负着双手站在一棵枯树下,眼望那若有若无的远山,竟似看得出神了,直到脚步声欺近,才轻声的说道:“你太慢了,我可等了好久!”目光却依旧凝在前方。她一身洁白的衣衫缓缓摆动,风,迎面而来,一袭白衣飞扬起舞,片片衣袂飘拂不定,仿若云中的仙人,带着清逸出尘的韵味,好似随时会跟着风远去。 “萧敬说你请我打猎?”隆云站到她跟前:“还好我没带弓箭来!” “文宇被安置好了么?”方拓问道。 “我就知道你得问这个!”隆云自若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起来。但那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便含笑道:“你放心吧!就在仪坤州,安全得很!”舔舔嘴唇,又道:“你这个做师兄的可真不错,一切都为了他考虑!你们的感情,恐怕已经找出亲情了吧?到底算什么?” “责任!”方拓没有回头,微微的笑了笑。 “责任?”隆云疑惑起来:“你有什么责任?” “兰若冰的责任!”方拓有些迟疑,却又立即用肯定的语气道:“对,就是兰若冰的责任,亦为我的责任!”这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你这样真的很像疯子!”隆云抿了抿嘴,突然意识到此言不妥,眼睛扫了她一下,接着微微仰起头,叉开话题道:“说吧!你怎么还我人情?” “还不了了!” “我可把东西都带来了!”隆云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 “麻烦都让你自己解决了!我仍是欠你的!”方拓这才转头看他,眼睛眨了眨。 “那……”隆云迟疑道:“我若是麻烦仍在,你怎么还我?” 顺手掰下一截树枝在手中细细把玩,方拓口中淡淡的道:“还记得当日在汴京郊外射的那只兔子么?射在人的身上效果一定也不错!燕王和兰若冰反目成仇,在城墙上大打出手,兰若冰身中一箭,跌落潢河内,生死不明,这样,你没麻烦,我也能脱身!” “你要我用弓箭射你?”隆云脸色遽变,声音蕴涵着压抑的怒火,但依旧平稳:“你真的不想活了?” “我可还没活够呢!”方拓撇撇嘴:“若按照我的方法,连受伤都是不可能的事!你又不会真杀了我不是?”想了想,油然道:“我对你的箭法很有信心阿!” “还好没走到这一步!我可一点信心都没有啊!”隆云火气全消,无奈的摇摇头,苦涩道:“你还人情的方式真的与众不同,我还以为……”又勉强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会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哪曾想……” 方拓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在他身上一触及离,平静道:“这种话题,以后还是少说为好,否则大家都不开心!” “我真想将那玉佩直接给你,免得被你吓死!”隆云苦笑,接着又怔怔的望她:“可我知道依你这倔脾气肯定不会收下的!” “我有我的坚持啊!”方拓挑高了眉毛,身子向前倾了倾,大有深意的说道:“谁的人情都能欠,偏偏你的不能欠!” “这是为什么?”隆云偏了下嘴角,颇不是滋味的低喃。 “你太厉害!”方拓哂道:“跟你做朋友整天提心吊胆的,太不安全!” “这算是夸奖吧?”隆云自嘲的撇撇嘴,又重新将目光投向她:“有一件事情,你若是能满足我,一切麻烦都没了!这玉佩还是你的!” “哦?”方拓闻言,来了精神。 “太后要见你!” “契丹太后?”方拓满面困惑,思索片刻,摇摇头,吐出了两个字:“不见!” “为什么?” “麻烦!”回答仍旧是两个字。 隆云的目中突现精光,直射到她的眸里:“你不想知道太后召见你的原因么?”他舔了舔嘴唇,才又道:“就是为了轩辕宝玉啊!”说着,从怀中掏出玉佩。 “轩辕宝玉?”方拓动容。 “你是不是很好奇?”隆云重新在嘴角挂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方拓脸上的神色在一瞬间变幻数次,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看来,我真的要去见上一见了!” ********************* 契丹皇宫的大殿内,空落落的,太监宫女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都被打发出去了,此时便只有隆云,方拓,以及契丹太后三人,更显得空旷了。 可能从隆云处得知了方拓的个性,方拓回到云仙斋同江秋水商量一番后,便被隆云带到大殿,正犹豫要不要按照礼节下跪的时候,大殿的台阶上方已经响起慈祥的声音:“既然只有这几人,便不必居礼了!直接站着回话吧!”这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好久放才落下。 “多谢太后!”方拓松了一口气,却感受到一股灼灼的目光朝她射来,有些不适应的抬头,正与那太后四目相对。 掌握一国权柄的承天皇太后萧燕燕在见到方拓面貌的时候,脸色变幻一下,又立刻恢复正常,叹了口气,朝隆云招了招手:“隆云跟我来一下!”竟然对站立在那里的方拓理都没理。便站起身。见隆云还矗在那里,又道:“还不快给我过来!”声音再不如先前那般柔和了,反而多了一丝怒气。 隆云无奈,用眼角瞥了眼满面疑惑的方拓,便跟着太后走入内殿。 大殿上,便只剩下方拓一人站立在那里,满头雾水。 ****************** “太后!”隆云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姨妈,不知道她为什么将自己叫进来,反而将方拓凉在空荡荡的大殿内。 谁知道他“太后”的称呼刚刚出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姨妈!”隆云不由瞪大眼睛望着她,紧接着第二个巴掌却又扇到了脸上。他不敢躲避,硬生生承受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萧燕燕反应激烈,她浑身剧颤,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杀机:“你同你那死鬼父亲简直一个德行!孽缘,真是孽缘啊!兰若冰,兰若冰,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么?你还记得你父王生前最留恋什么?你还记得你母亲是如何郁郁而终的?” 隆云糊涂了,脑中思绪飞转,旋即明白了什么,脸色数变,最终转为惨白。 萧燕燕幽幽长叹一声,却是再不言语。将目光转向窗外,眸中,混杂着深情、幽怨、哀伤、欲语无言、魂断神伤,甚至更多…… ***************** 当隆云独自一人回到大殿的时候,方拓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一个柱子下,望着头顶的雕像发呆。 “怎么坐在地上了?”隆云牵动嘴角,勉强笑了下。 “呆着实在无聊!”方拓怔望他半晌,眸子里却蒙起一层晦涩。 “天晚了!没想到同太后聊了那么久!”隆云眯起眼睛,走上她跟前站定:“起来吧!太后特意着人准备了上好的晚膳,咱们吃过再回去吧!” “那敢情好!我还没吃过皇宫中的饭菜呢!”方拓回了一个笑容,却没有起来,反而抬起一只胳膊:“你扶我吧!” “你这是做什么?”隆云习惯的要搀扶,但下一刻,脸色变了一下,伸出的手僵凝在半空中,踌躇半天,再未移动半点。 “又要下雪了!”目光在他脸上一掠而过,方拓苦笑道:“你不给我个拐杖,我怎么起得来?” 隆云摇头,笑着吐了口气,一把拉起他,口中似随意道:“你的武功呢?我不信你真的起不来!依你的性子,绝对不会主动让人扶的!刚才可吓了我一跳呢!” “那多累?”方拓直起身,瞳孔缩了缩:“能节省一点体力毕竟是好事!”接着神秘的笑了,将嘴凑到隆云耳边,意味深长的道:“我让你扶,是因为你‘现在’还是我的朋友啊!” 隆云的手颤抖一下,随即翘起嘴角:“承蒙您看得起!走,咱们用饭去吧!”说着,便扶着她,走出大殿。 ************************ “看到这些,我还真的饿了!”方拓面对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再不管许多,拿起筷子便吃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隆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从宫女手中的托盘中取下一个酒壶,亲自给方拓满上:“还有陈年酿制的好酒!”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伺候的宫女太监出去。 “多谢!”方拓双手接过酒杯,口中不忘调侃:“能喝到燕王殿下倒的酒,也算福分!”找了找,却意外的只发现了一个杯子,愣了一下:“怎么就一个杯子?”双手却蓦地停了下来,酒顿时漾出少许,摇摇头,又笑了:“看来,我只能独享这佳酿了!”说着,就将酒杯送到嘴边。 “啪!”隆云一个闪身,掠到她身前,使劲拍开她的手,那酒杯自她指间飞落老远,掉在地上,变得粉碎。 气氛沉寂下来。 “这酒不好喝!”隆云沉声的开腔。语气中有分失落,带着轻松,还有点点的苦涩和遗憾。 “隆云,你还不够狠……”方拓翘起嘴角,浅浅笑道。 “你知道?那你还敢喝?”隆云闻言蓦地身子一震,转头看去,依旧是那让人心醉的笑容。而在那炯亮的眸子里,除了洞察一切的犀利锋芒,还隐隐流露出几许哀怜悲苦之意。 “我一向用毒练功,那点毒算什么?”方拓撇过头,眼神飘忽,似乎在研究四周宫灯的图案。 “你是在拿性命开玩笑!”隆云沉下脸。 “谁说的?”方拓活动了一下脖子,最后将身体靠到椅背上:“我只是将杯子靠在嘴唇上而已,若说开玩笑,不如说是赌!赌你心里还有那点义气!”说着,目光却凌厉起来,直射隆云的面门,过了好久,却又柔和了下去:“你做得太明显了!倒酒的时候手还在抖呐,就算傻瓜也猜到了!” 这话换来隆云的苦笑。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你那位姨妈非要杀我!”方拓语气平静至极,脸上却现出一丝忧色。 “因为你是她仇人的女儿!”隆云的声音冷硬到了极点,还特意在仇人两字上加重的语气。 “仇人的女儿?”方拓愣了一下,连忙追问:“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我不知道!恐怕我姨妈都不清楚那人的真实身份!”隆云凝望着她的脸,眼神变幻莫测:“我只清楚一件事情,我姨妈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断!” “看来,这仇还挺大的!”方拓怔然半晌,幽幽一叹:“为什么要派你来杀我?” “只要你死,我便是下一个北院大王了!”隆云突然笑了。 方拓的眼睛深邃不见底,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摇头道:“那你为何又不下手了?” “你今天左右都是死,我又何苦一定要自己动手?”隆云背过身去:大声的笑道:“这附近已经围满了人,都是禁军的精锐!” 方拓咽了口口水,扶着桌子站起。找了一张椅子,运功将它拆散。动作却是异常的缓慢。 这时,隆云再次开口了,声音很轻,轻到不注意聆听根本就分辨不出其中的字句:“我得不到你,毁了你也好!你不是重感情么?咱们多少也算朋友一场,就让你的一条性命,成就我的一番功业吧!” 方拓听着这番话,动作停滞片刻,无声的叹息一下,又继续下去,最终,似乎很费力的拆下一条椅子腿当作拐杖,慢慢的踱到门前。 “咣当!”一样东西被扔到她脚前,正是方拓进入皇宫之前被收走的软剑。 “别说我欺负人!”隆云那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软剑去吧!”停顿一下,又道:“无论结局如何,顾文宇都会平安返回大宋的!我保证!” 方拓的身子震动一下,旋即又恢复平静,深吸口气,猛地推开了面前的房门。外面已经是黑夜了!雪也更大了,低低的灰色云雾蒙住了整个天空,雪花又大又密,狂风怒吼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盘绕着,发出声声怪叫,凄厉而无情,呼啸声似乎把整个世界都搅动了起来。雪花飘飘坠下,点在那无数把出鞘了的刀剑上。 方拓面色平静,回身关上的房门,才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落寞的念道:“隆云,你太假了!”平缓口气,眼神却是一变,手中软剑在真力催动下绷得笔直,阵阵龙吟声响,盖过了呼啸的狂风,杀气自体内弥散开来,竟似将风雪都挡住了。清喝一声,白色寒光如急风暴雨般撞破雪雾,凌空飞坠…… 而在一墙之隔的房内,隆云傻呆呆的站着,如同木偶一般,僵立不动,不知不觉间,思绪已经飞得很远,或愁或悲,或欣喜或怨愤,恍惚中,外面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声传进,他身子颤抖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无法让你爱上我,那么,你死之前,便来恨我吧……”说到这里,再忍受不住内心里的悲苍,唏嘘轻泣,继而泪如雨下…… **************** 这章很差,可能还要改,因为今天没什么写东西的心情,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 我写的时候甚至有修改大纲的冲动,当初设定的时候只顾着爽快,没想到这样的情节这么难写!骨头都酥了~~还好!勉强坚持下来了!大概就是这样子!若是修改的话,大家不要怪我哦~~ 第五十八章 疯仙子(下) 大雪一下便没完没了,直到中午,地上的雪已经没过了膝盖,出行都显得艰难。可头顶还是黑压压一片,依旧是狂风劲吹,雪花飞旋,大有不将上京埋起来便不肯罢休的架势。 云仙斋的阁楼里,炭火盆中的火在闪烁着,小小的火苗灭了之后又颤颤地长起来,合成一股长长的,蓝色的旋转的火焰。噼噼啪啪的声响中,江秋水心不在焉的喝了口热茶,眸光亦随着茶杯中升腾的热气而变幻。最终,那种种情绪归结成了浓浓的幽怨定格在眼底。 正出神间,丫环翠娥端着托盘走进,身后那未及关闭的房门外,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姑娘,吃点东西吧!”翠娥将托盘内的碗盘一一摆到桌子上,转身,轻声的劝慰道:“您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了!” “哎!”江秋水收回朦胧的目光,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 “这样怎么成?”翠娥皱眉走上前,口带埋怨道:“再怎样也不该坏了自己的身子啊!”又换了一种语气:“快,赶快趁热吃点吧!”说着,将筷子硬塞到她的手里。 江秋水勉强撑出一个笑容,手中的筷子伸到菜肴中,挑动几下,却始终不往口里送。 “您是担心那位方公子吧?”翠娥看向她,眼睛挤了挤,口中调侃道:“婢子还从未见过姑娘如此神不守色呢!” “去,敢笑话我!”江秋水啐了一口,旋即又垮下脸:“说好昨晚回来的,可现在连个消息都没,真让人担心!”对于隆云,她实在放不下心。 “想是因为风雪耽搁了吧!”翠娥安慰。 “若真是那样便好了!”江秋水忧虑道:“可从昨晚开始,我这心就扑通直跳,真怕发生什么坏事!那皇……她去的地方,可是龙潭虎穴啊!”她不止一次打发人到燕王府打探消息,竟然连隆云都没回来,这就让她更加担心了。 这时,房外却突然传来异响,紧接着窗子被大力的拉开,下一刻,她们眼前便多了一道狼狈的身影。 那人身上的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扫视房间的眸中闪动着冷酷的杀机,却在触及到江秋水之时,渐渐的融化:“秋水……”她口中轻呼着,向前啷呛的迈了两步便重重的倒了下去。 “啊……”江秋水忍不住要张口,却在听到那声招呼的刹那,连忙用双手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嗓中的尖叫也被硬生生的堵了回去。热泪顺着颤抖的手淌下。因为那血人正是让她牵肠挂肚的方拓。 “阿拓……”声音转为悲酸,连忙上前将方拓扶到床上,颤巍巍的解开她因鲜血干涸而粘贴在身上的衣衫,仔细察看,发现她身上新伤虽多,却没什么致命的伤口,只不知为何会陷入昏迷。长长的舒了口气,转头,这才察觉,丫环翠娥早就被方拓那血腥的样子骇得昏倒在地上。 ***************** “怎么样?药买来了?”江秋水一把关严了房门,转身对刚刚走入,还带着满身寒气的翠娥,焦声追问道:“没被人发现吧?” “婢女按照您的吩咐,特意绕了远路,跑到东边去买的药!绝对不会有事的。”翠娥拂掉了肩头的雪,将手中包裹放到了桌上。 “那便好!”江秋水急惶惶的解开包裹,便来到床前,将药膏细心的涂抹在方拓的伤处。又倒了药丸,以温水喂下,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放心,那大夫说,这是上京最好的药了,药丸内服,药膏外敷,连疤痕都不会留下。”翠娥安慰着满面愁容的江秋水,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床上躺着的那女子,原本以为那方公子是主子的“入幕之宾”呢,没想到她竟会是一位女子。 “没有大夫看看,总是不妥啊!”江秋水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忧虑,可看这样子,方拓明显是从皇宫中拼杀出来的,又怎么能轻易请大夫过来医治?而且……想到此,冷汗蓦地冒了出来,她惊呼一声:“糟了!”一把抓过翠娥的手,色变道:“你是直接回来的?” “是啊!”翠娥点头。 “这回真完了!”江秋水脸色惨白,懊悔的道:“我太不小心了,不应该让你去买药!” 翠娥有些糊涂,欲开口询问,房门却被敲响了。一道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姑娘,街上站满了官兵,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呢,据说是要抓捕朝廷钦犯,很快就到咱们了,客人都被吓跑了,前面的刘掌柜吩咐奴婢来知会您一声,是不是做好准备将珍贵的东西清点一下?” 江秋水的身子晃了晃,接着深吸口气,尽量放平声音将门外的人打发走了。才虚软的倒在椅子上,对也是一脸惊慌的翠娥惨笑道:“他们是来抓她的啊!我让你去买药,正好透漏了她的行踪。” “姑娘,不会有事的!”翠娥舔了舔嘴唇:“婢子是从胡同里的偏门回来的,那里面七弯八拐,他们不会知道我进了那个门的!” 江秋水闻言,双目一亮,紧接着却又黯淡了下去,苦涩道:“这么说是没错,可人家正在挨家挨户搜呢!怎么躲得过?”想了很久,蓦地抬起头来,灼灼目光射到翠娥的脸上,轻声问:“翠娥,你跟着我有半年了吧?”看对方点头,又接着说:“我待你如何?” “这半年来,姑娘从未将婢子当做下人,便是爹娘也没有待婢子这般好过!而且……”说到此,翠娥已是满面的激动,声音也哽了:“若不是姑娘,婢子恐怕就身在妓院了!” 江秋水勉强笑了下:“其实你应该谢她!”说着,手指向床上的方拓,瞥见翠娥疑惑的神色,又道:“你没发现么?你那身材,那样貌同她有几分相似啊!”停顿了一下,她的目中也蒙上了一层阴涩。怔怔的凝望着她:“若不是这个原因,我根本不会买下你呀!” “是了!”翠娥瞧着方拓半晌,点头道:“难怪当日见到方……方姑娘,婢子就觉得熟悉,还多看了几眼。”她虽不如兰若冰那般相貌出众,但仔细看来,还真的如江秋水所说,有些相像。 江秋水神色变得异常复杂,长叹口气,站了起来,走到桌前,那里正放着方拓换下来的血衣,僵立片刻,猛地将那衣服抓到手中,回身道:“翠娥,你帮我做件事情怎么样?”那拎着衣服的手,却是剧烈的颤抖起来…… ******************** 方拓喝着江秋水喂的鸡汤,口中状似随意的问道:“秋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秋水拿着勺子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强笑道:“哪有,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醒来已经两日,你却越发憔悴了,是不是照顾我太累了?” “别胡说!”江秋水白了她一眼,将汤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我这几天可是吃得好,睡得好!怎会憔悴?” “那我就放心了!”方拓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给她:“我真怕你累着了!”说着,却是一下子下了床。 “你做什么?”江秋水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你不要乱动好不好!” “我这点伤算什么?”方拓活动了一下手臂,淡淡的笑道:“好的差不多了!再来百八十人也不够我杀的呢!” “你啊!”江秋水摇头道:“怎么刚好起来,就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 方拓凝视着她,脸上笑容渐渐的收敛,接着重重地坐回到床上:“秋水,你若难受便哭出来吧!不用这般勉强自己!” “你,你瞎说什么啊?”一抹苍白在脸上瞬间闪过,江秋水连忙取过汤碗,叉开话题道:“这可是我亲手熬的,还有这么多,你都喝了吧,否则就浪费了!” “这几日没了翠娥的照顾,你很不习惯吧?”方拓却是躲过了递到面前的勺子。 “啪!”汤碗滑落到地上变得粉碎,江秋水不敢置信的望向她:“你,你都知道了?” “那天我虽然不能活动,可你们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方拓苦涩的撇了撇嘴,悲哀的说:“我本打算继续装下去,可你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放心啊!”无声的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你从未害过人命,心中惶恐是免不了的!若是强颜欢笑下去,很难受,会生病的!” “哇……”江秋水终是忍不住内心的悲苍,趴在方拓的腿上,痛哭失声:“我是不是一个非常自私,非常狠毒的人?” “傻瓜。”方拓的手抚上她瑟瑟发抖的背,怜惜地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说罪魁祸首,也是我啊!你那若算狠毒,那我是不是要当场自杀以谢天下?别说笑了,我还没活够呢!”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她若真死得不甘心,尽管来找我好了!” “不要这么说!”江秋水连忙拉住她的手,惊道:“我怕!” “怕?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方拓挑起眉毛,毫不在意的笑道:“我这人铁石心肠,心狠手辣!手中的人命债成百上千,你何曾见我像你这般难受惧怕过?多她一个,算得了什么?”此话掷地带声,铿锵有力,江秋水那杂乱的心绪多少被抚平了。但她未曾注意到,说这番话的时候,方拓眸中那闪动的光彩,却黯淡了…… ************* 隆冬的清晨,雾气浓重,远方的一切都看不清,除了雾,还是雾。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自街头响起,前几日落下的大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石板铺就的地面,蹄子踏在上面,清脆异常,这阵阵马蹄声最大程度的打破了上京清晨的宁静。一队骑士疾驰而过,他们呼喝着,即便知道前方不可能有人敢挡住去路,也不肯放弃这炫耀自己身份的机会。 突然,跑在最前面的马匹猛地刹住,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口中嘶叫着原地转了半个圈。而他后面的数十个骑士也是反应迅速,都停了下来。 咣啷声起,数十把武器几乎同时出鞘。 为首的一名青年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电芒,直射到面前的浓雾中:“什么人胆敢阻挡本王的去路?”他们都是契丹武士中的精锐,自然能感受到前方弥散的,那如实质般的杀气。 “哈哈!你们总算来了,梁王,你可认得我?”白茫茫的雾色中,缓慢地走出一道住着拐杖的纤细身影。冰冷的语调低沉而不响亮,却悠然飘遍长街,传到众人耳朵里,如同在身边轻言,一字不差,字字清楚。 “那天死的贱人果然不是你……”瞳孔猛地收缩,先前说话的那名男子咬牙道:“兰若冰,你拦住本王,可是来投案自首的?”那拦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伤愈的方拓。 谁知方拓竟然点了点头:“投案自首?我可从未想过,现在嘛,也许可以考虑,不过……”停顿一下,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也是你死之后的事情了……”话音未落,手中拐杖突地在地上一扫,一块巨大的石板飙飞而起,直射那梁王的面门。 “大胆!”梁王身边的武士同时从马上跃下,接着挺身上前,有人劈向那石板。更有人趁机攻向方拓。只听轰然一声爆响,四面气流鼓荡,石板经不住众人的劲力,化为碎末。但烟尘滚滚中,却没有发现方拓的身影。 正诧异间,雾气烟尘被劲力强自分开,一抹闪光照亮了他们鲜明的衣甲。那道飘逸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头顶,灿烂光华一爆急收,青色剑芒遥指梁王。 “贼子敢尔!”众武士连忙迎了上去。同时举刀,挥向半空中的人。 但方拓却不管许多,空中换气,竟将身子硬是拔高了丈许,然后滑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到梁王马头,手中软剑正好击上对方挥出的弯刀。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刀剑交击处迸出点点火星,弯刀与软剑同时向后荡开。但方拓岂能就此甘休?握在另一只手中的拐杖顺势点出,无声无息穿向对方肩头。紧接着软剑翻转,化成一线光华向他的前胸刺去。隐隐的沉雷声一震,一股刺耳的气啸声传出。 梁王手扶马鞍,纵身退后,虽然险险躲避开剑刃,却也受到方拓雄厚内力的冲击,脸上霎时一片雪白,接着转而变红。落地后的身子不禁有些摇晃。那骏马却是被剑气劈成两半。 这时那些契丹武士已经回功而至,方拓直接以手中拐杖挡住那数十把刀剑,一连串气爆声和交鸣声绵密的响个不停,接触时又是几声巨响,激荡的气流向着四面散溢。直将那些契丹武士都击飞了出去。 “哈哈!”一声长笑,方拓在原地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满面震惊的梁王面前,毫无取巧的挥剑。韩光闪过,一颗头颅冲天而起,紧接着鲜血喷射,而那无头的身躯,在原地站立许久,才倒了下去。 “还打么?”方拓昂然而立,手中的软剑依旧发出阵阵龙吟声,缓缓的抬起,指向那些惊骇的人。 四周除了风声,便只剩下喉咙抖动的声音了。却无一人敢挺身应答。 “还打么?”方拓身上的杀气越发的浓烈,弥漫开来,整个大街的气温似乎都降了下来,冷得让人牙齿打颤。她淡淡的重复一句,抬脚,向前迈了几步。 那些武士被她气势所摄,更不敢轻举妄动了。不自觉的,随着方拓迈进的步子后退。 “还打么?”挑了挑眉毛,方拓第三次说出这三个字,这一次,却是特意抬高了音量且凝聚了真力,传到敌人耳中,似炸雷爆响,直震得人人耳中嗡嗡声不绝,心跳加快。方才那番对决,方拓力敌数十契丹武士,更是轻易击杀了梁王,那高绝的武功足以震慑全场,那些契丹武士的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此时,他们不禁想到前几日皇宫中的惨况,满地的残肢断臂,被染红的积雪,眼前这人,是能在近千禁军围攻下来去自如,斩敌上百的杀神啊! 方拓那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目光在他们惊慌呆滞的脸上扫视片刻,接着,眸中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嘲弄的笑了起来:“既然不打了,那我就走了!”说完,完全不将眼前对着自己的刀剑放在眼里,慢慢的转身,轻松地掸了掸身上的雪尘,一步一步的走远,就像今晨出现时那样,渐渐的融在雾里。 很长时间过后,那些武士在迷茫恐惧中回过神来,这才想起自己的主子被人杀了,责任心告诉他们应该顺着凶手消失的方向追上去,可刚刚迈步,身子便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这时冷风吹过,更带来浓重的凉意,原来他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他们面面相觑,都在旁人眼中看到一抹极为复杂,难以掩饰的惊惧。懊恼,悔恨,惊恐,不甘等等情绪徘徊在他们心头,却也不得不承认,身为堂堂的契丹武士,他们在一个女人面前丧失了一向引以为傲的勇气…… ************** 嗯!这章写得有点急,还有一半内容,正在赶,也许凌晨交货。光看这章大家可能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嗯!会在下章说明的! 第五十九章 半梦中 第五十九章半梦中 “沉沉更鼓急,渐渐人声绝.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口中念着后代诗人袁枚的诗句,方拓在深夜推开了窗户。早上回来后,她便熟睡到现在,眼下已经提不起丝毫睡意了,无聊之下,只能望着窗外的景象发呆,可惜,天好的邪门,月亮很大,更没有下雪。独自伫立在阁楼里,能看到的,也只是楼下黑漆漆的巷子。 方拓喜欢北方的冬天,虽然冷风袭人,雪花飘个没完,但她觉得这样才有气势。银装素裹,万树琼花的景象南方是很少有的。 “你终于醒了!”江秋水推门而入,关心的问道:“睡了一整天,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急,我还不饿呢!”方拓摇摇头,目光依旧投在外面的夜幕中。 “阿拓……”江秋水走到她身边站定,踌躇片刻,终于斟酌着字句将内心的疑问道了出来:“外面都在说你今早截杀梁王的事情,可我有很多事情不太明白!” “哦?”方拓挑高了眉毛:“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何要杀梁王?我已经打探的清清楚楚,当日翠娥伪装成我引开官兵,正是被他所杀……”神色复杂的看了江秋水一眼,却始终没讲出下面的话,只是改了一个口气:“按理说,他们早该发现翠娥是假的,应该利用她逼我现身才对,谁知那梁王这般愚蠢,竟狠下杀手。”说到这里,她眼神骤变,冷哼一声道:“杀了人还不算,竟然鞭尸示众,宣称兰若冰受辱而死,他既然这么绝,我若不来点厉害的,岂不是辜负了人家?” 说到翠娥,江秋水的脸色不禁变了一下,沉默半晌,才口带埋怨道:“既然翠娥都死了,你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这不是让她白死么?” 方拓眯起眼睛,轻声道:“我又何尝怕过麻烦?虽然当时我无法动弹,但也算是亲眼看到翠娥为我出头更替我冤死,我岂能让凶手逍遥下去?”接着又冷冷一笑:“若他们真认为我死了,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天上京的戒严还未解除?这只是在麻痹咱们啊!”看江秋水还是满面的担忧,便放柔声音:“你放心,兰若冰暴露出来,可方拓没有,这上京城,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便走?” “我还是很担心!”江秋水叹口气:“毕竟,还有隆云知道你的双重身份!” “他不会!”方拓眉毛抖动一下,肯定道。 “为什么他不会?”江秋水忍不住抬高了音量:“若不是他,你会在皇宫被围攻么?” 方拓却是神秘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上面还系着一布条。在江秋水诧异的目光中,她将玉佩挂到脖子上,然后把布条递到她的手中:“你就不想知道我如何知道梁王是凶手的?那是因为我昨晚去了燕王府。” “是隆云告诉你的?”江秋水惊呼一声,看她点头,接过来布条,见上面写着一排小字:“仪坤州柳子巷。”愣了一下,她疑惑道:“这是什么?” 方拓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收敛了,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她背负双手,面对皎洁的月亮,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幽幽道:“一个承诺……” ******************** 果如方拓所言,虽然一路上关卡林立戒备森严,但男装的方拓却是连询问的人都没有。反倒是她身边的江秋水,吸引了不少的关注,总之,无惊无险地走了五天,两人便到了仪坤州。 在仪坤州找客栈住下后,方拓换上女装,一个人悄悄的来到安置顾文宇的柳子巷。 “师兄,你总算来了。”顾文宇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兴奋之情毫不掩饰的在眸中闪现。 “好小子,倒挺有精神的!”一身女装的方拓敲了敲他的脑袋,转身对一旁站立的萧敬客气道:“萧大人请回吧!” 萧敬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抱拳道:“姑娘,眼下整个契丹都在……”犹豫一下,又小心的说:“您带上顾公子是否有些不方便?” “多谢大人的提醒,我自然有办法应付!”方拓点点头。 萧敬又看她一眼,舔了舔嘴唇:“我家王爷曾在信中交待过,自此后,他同姑娘便只是仇人,若见面……” “至死方休!”方拓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又看见对方那震惊的样子,苦涩的笑了下:“燕王跟我说过这话,所以也不劳大人提醒了!” “姑娘……”萧敬的声音抖了一下,嘴巴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叹了口气,低头走了出去。 “师兄,你和隆云发生什么事情了?”顾文宇好奇的问道。方才二人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方拓烦躁的斥道。 顾文宇抽了抽鼻子,低下头,又委屈的瞥了她一眼,表情夸张至极。 方拓被他搞怪的样子逗乐了,短促地吐口气,笑骂道:“你赶快把那恶心的嘴脸收起来。要不然……”一边说着,一边扬起了拳头。 顾文宇以为她还要打自己,吓得连忙用被捂住头。 方拓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一件男装套在身上,又戴上了帽子,见顾文宇还缩在床上,一把将那被子拽到地上,顺手又在他头上敲了一记。 “师兄,你怎么又欺负我?”顾文宇抗议道。 “你不想离开这里便躲在被子里好了!”方拓瞪了瞪眼睛。上前架起他便走。 “我自己能走!”顾文宇靠在她身前,突地脸红起来。有些倔强的挣脱开去,往前走动两步,确实摇摇晃晃的,若不是方拓快步赶上来,他便栽倒在地上了。 “扶你一把有什么要紧?”方拓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他,慢慢的向房门移动。 “师兄……”顾文宇不忍心道:“还是我自己来吧!”目光不自觉的瞄向她的双脚。 方拓一心注意着脚下,闻言头也不抬:“你自己来?万一伤口迸开了怎么办?” “可咱们这样也快不了啊!”顾文宇有些不服。 “你笨啊!到了门口不会顾马车?” “师兄……” “你又要说什么?” “我发现你长白头发了,不少啊!” “我火气旺嘛!心火旺白发生,你听人说过没?” “没有……” “现在不是听到了?” “……” “那个,其实我也没听过……” “……” ********************* 方拓坐在酒楼的靠窗的座位上,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楼下街道上往来不绝的车马行人。 江秋水坐在她的对面,也学着她的样子,不过她看的是另一个方向,偶尔还会扫方拓两眼 “兰若冰到现在还没被捉住呢!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这个时候,临桌传来的议论之声,一下子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方拓放下酒杯,扭头看了看,但只见一面屏风隔在面前,根本看不到说话之人的模样,只能从那清朗的声音分辨出,说话的是个男人。 这时,屏风后又有声音传出,却要圆润柔和许多,明显是个年轻的女子:“这天下间,恐怕没几人能捉住她!再多的军队关卡能怎样?若我说当今年轻一代第一高手非她莫属。独闯天都教又全身而退,契丹皇宫千多禁军为杀她折损上百,光天化日下击杀梁王,这天下几人能做到?”语气中竟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感叹和赞赏。 方拓听到他们的对话,将头转回来,正好对上江秋水的清眸,露出一抹苦笑,却没有说什么。接着恢复了常态,继续喝酒,好似别人说的不是自己。 “不然!”那男子道:“你没听说吗?已经有不少人将她归为邪派高手之列了!疯仙子兰若冰,心肠狠毒,杀人无数,疯疯癫癫,声名狼藉啊!这样的人是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当年扬州花会,兰若冰的歌喉迷住了多少的人?消失了几年,却以这种面目出场,还真是……”他的语气有些悲凉:“疯了?” “谁说她疯了?”那女子不服道:“疯子能做出这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么?” “她若不疯,敢独自闯天都教和皇宫?那可是九死一生啊!再者,疯子的行径岂是你我能揣测的?”男人的声音说到这里,却是低了很多,显然是在惧怕什么。 “翟修文,你怎么也这般庸俗?”那女子的音量却是抬高了:“我就不明白,兰若冰的朋友一个个的为她出面澄清,说她不是疯子是被冤枉的,可这天下人为什么还说她面目可憎疯疯癫癫?武林四公子啊,在江湖上没有份量么?说的话不可信么?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这些人太龌龊?这世间之所以容不下她,也只是因为她是女人罢了!”停顿一下,又道:“算了,这饭不吃了,真扫兴,一点心情都没了!”接着便是桌椅拖动的声音了。 江秋水听到这番话,眼中闪过赞赏的神色,扭头望去,却在看到那屏风后出来两人衣着打扮的时候,终是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还瞄了方拓几眼,且越笑越是开心。 方拓察觉到江秋水瞥来的怪异眼神,也转头望去,等看到那两人的样子,嘴边也不禁漾起一抹浓浓的笑意,但同江秋水那调侃的笑容比起来,她那翘起的嘴角,却又有另一番含义了。 “在下容越!不知道姑娘和公子为何这般看在下?”一道娇小的身影走到近前,眼光在二人脸上扫视一番,露出惊讶的神情。接着却又换上一副色咪咪的模样,瞄着江秋水,柔声道:“这位姑娘,能告知在下您的芳名吗?”这容越身材娇小,面白唇红,极其美貌,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姑娘,偏偏做了男人打扮,这还不算,举手投足间虽努力模仿那种豪放的做派,却仍脱不掉浓浓的脂粉气,现在,脸上还带着这副表情,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原来是容……”江秋水打量着容越,眼中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明显:“容公子!”她特意在“公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却没有提及自己的姓名。 那容越竟是毫不气馁,一下子贴到江秋水的身前,还要开口说什么,胳膊却被同伴拽住了。 “小月,不要胡闹!”那叫翟修文的男子面露青筋,无力的低喃:“人家在喝酒呢,你不要打扰好不好?”转头对江秋水和方拓歉意的报拳道:“我这妹妹实在顽皮,打扰了二位,实在对不住!对不住!”说着,也不理会容越的挣扎抗议,硬是黑着一张脸将她拽着离开了。 “这个小妹妹挺有意思的!”江秋水的目光跟着那两人。直到他们在楼梯口消失,才笑着回过头,但在触及到方拓那阴郁的面色之时,笑容渐渐在脸上凝固了。 “阿拓!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她关心的问道。 方拓突地笑了起来,阴沉的脸色瞬间收拢,淡淡的道:“只是想起一些往事!”说着,站起身:“咱们该回去了,要不然文宇非急死不可。” “也好!”江秋水点点头,像往常那样挽上了她的手臂。 “咱们走吧!”方拓扯动嘴角,却又不着痕迹的将手臂抽了出来,身子往旁边闪避了半步的距离,才迈下了楼梯。 江秋水的身子僵硬在那里,许久才缓过劲来,连忙低头跟了上去。 路上的气氛十分沉闷怪异,两人默默地走在路上,却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抵达客栈的大门。 “我回房了!”江秋水深深的望她一眼,幽幽长叹一声,又低下了头。转身便想回自己房间。但她的手臂却被拉住了。耳边响起方拓干涩的声音:“秋水,你说,别人看待当初的我,是否亦如今日咱们看待那个容越?” 江秋水身子一震,愕然转头,却正好看到那黯淡无光又迷茫一片的眸子…… ************************* “师兄,秋水姐姐怎么哭了?”一辆向南行驶的马车上,顾文宇对旁边看书的方拓问道。被裹在被褥中的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分别嘛,难免会有些伤心!”方拓头也没抬。 “她怎么不同咱们回中原了?”顾文宇有些不甘心。他实在舍不得和江秋水这么好的人分开。 方拓将书本放下,身子靠到了车板上。轻声道:“她自然也是要回中原的!不过不是现在!”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顾文宇盯着她的脸,小心的问道。 “怎么会?”方拓笑了。 “反正你们有点怪!”顾文宇嘟囔道。又皱了皱眉,不舒服的挪动了下身子。 方拓靠上前,将旁边放置的被褥都垫在他的身下,又冲前面朗声道:“王大哥,慢点走不要紧,只要不颠簸便好!” 顾文宇抓住她的手:“师兄,秋水姐姐是不是永远不会与咱们见面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方拓愣了一下。 “可我看刚才那架势,好像生离死别似的!”顾文宇舔了舔嘴唇,说道。 “呵呵!”方拓轻笑着摇头:“我们只是有个约定,三年后再见!” “为什么要三年?”顾文宇糊涂了。 方拓淡淡道:“有些事情,是需要考虑清楚才能决定的!”接着便不再说话,连眼光也不触及。 车厢中的气氛凝滞了。顾文宇百无聊赖的研究着身旁木板的纹路,慢慢的,竟睡着了,等再次睁开眼,却见方拓依旧维持着他睡前的那种姿势,似乎连那盯着车帘的眼睛也未曾眨动过,眸中甚是晦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文宇咽了口口水,突然大声道:“师兄,车厢里太闷了,你能不能把车帘拉开阿?” “哦?”方拓回过神,却从身边拿出点心递给他:“给你!” “不是这个!”顾文宇皱眉。 “不是?”方拓愣了片刻,接着露出恍然神色,连忙取出水壶递给他。 “师兄,我说的是车帘!”顾文宇翻了翻白眼,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这车厢太闷了,我想通通风。”接着又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师兄,你太笨了!”说完就后悔了,万分小心的瞄了她一眼,若是往日,自己的头非得被敲得肿起来不可。 但反常的是,方拓竟然傻傻的“哦”了一声,接着在他身上盖上了一层被,仔细的掖紧了被角,反身将车帘挑开。 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银粉玉屑,雪雾弥漫。 “真漂亮啊!”顾文宇感叹一声,将手臂枕在脑后。眼睛却忍不住瞟向方拓。 “是啊!是挺漂亮的!”方拓坐在他的身边,微微扬起了头,任凭寒风雪花肆意地打在脸上,有些冷,却清醒了。 “师兄,我看秋水姐姐也想跟咱们在一起,你为什么非要同她定什么三年的约定呢?”顾文宇见方拓精神很好的样子,旧事重提道。 “你怎么总在这个话题纠缠不放?”方拓皱眉,瞥了他一眼,叹口气,伤感的道:“我什么都不能给她,便只能选择离开了。我想,用三年,足够改变一切了吧!” 顾文宇听不懂方拓话中的意思,刚要开口再问,却又听方拓轻笑道:“让她跟着我,对她来说,只会更凄惨!她是女人,我也是啊……”这声调却怎么听怎么怪异。 顾文宇摇摇头,他实在糊涂了,想了半天也找不出个头绪来。正在这时,却听到一阵很细微的低哼声,那是从方拓口中溢出来的。 他诧异的看去,只见方拓的身体随着马车轻轻晃动,下巴不住点动,头低着,在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方拓的表情。聆耳细听,才知道,她竟是在唱歌。 那歌声似乎很长,长到方拓哼唱了半天还未结束,也许是很短,只是在一遍又一遍的被重复。 慢慢的,方拓身体摆动的幅度加大了,声音到此也渐渐抬高了起来。 顾文宇板挪动下身子,放松心情仔细的听,听师兄唱歌,对他来说可是种享受。 “……是温柔缠身的枷锁! 是困惑却又挣不脱! 躲不过却一步步被淹没!”! “怎的这么怪?”顾文宇笑了,这是他听过的最古怪的歌了,虽然师兄的歌一向怪异,但这一首无疑是最奇特的了,却在睁开眼睛的刹那愣住了,接着不甘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这时,方拓的歌声停顿片刻,紧接着又响了起来:“烽火滚滚流离的人间爱是否认真? 只能藏不能问乱世儿女多离分!聚散纷纷人来人又走何处诉情深?就让爱与恨消逝无踪!” 方拓闭着眼睛,仿佛一切都顾不得了,只是哼唱着那首歌,从低声轻吟到放声高歌,最后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她每唱一段,便会停顿一下,接着继续下一段,反复的唱,一遍又一遍的唱。 “侠骨豪情风云变色中成败论英雄!纵有梦藏心中千情万爱都随风!寻情一段寻觅爱一场千年的时空!就让爱与恨流转其中!” 顾文宇凝望师兄,不知怎的,看到她这个样子,自己也要哭了,想要说话,嗓子却被堵住了,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们谁都没注意到,风雪中,有两批快马驰骋而过。在经过马车的时候,那两个骑士还朝车厢中看了几眼。 “喂!你看到了么?刚才那个好象是在酒楼的那个男的阿!”其中一个马上的骑士对伙伴道。赫然是那个爱着男装的容越。 “是啊!他竟然哭了!”翟修文撇了撇嘴:“真不像男人!”回头看了眼那越来越接近的马车,又皱眉道:“不过,他唱的歌挺怪的!” “我觉得不错!”容越挑高了眉毛:“男人哭怎么了?这才有个性呢!” “男儿流血不流泪!”翟修文反驳道。 “狗屁!”容越呸了一口:“能哭能笑才是男人呢!流血不流泪?伪君子!”说着,手中马鞭甩的噼啪响,身下坐骑飞跑起来。 翟修文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也紧跟着纵马跟去了。 如絮的雪花。洋洋洒洒,无尽无边,远处的高山,衰败的草原,在白茫茫的浓雾中若隐若现,一切都被雪花掩盖住了,一切,都被盖住了…… “烽火滚滚流离人间爱是否认真! 只能藏不能问乱世儿女多离分! 聚散纷纷人来人又走何处诉情深! 就让爱与恨消逝无踪! 侠骨豪情风云变色中成败论英雄! 纵有梦藏心中千情万爱都随风! 寻情一段寻觅爱一场千年的时空! 就让爱与恨流转其中!” ****************************** PS:正如标题中的那样,我在写这一章的时候,处于半梦半醒之间阿!码字的时候恨不得煽自己几巴掌,谁让自己当时嘴快,说要凌晨交货来着?这不是自作自受么?5555555!就这样,我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等醒来,凌晨变成清晨了!我郁闷!这一章的错别字肯定不少,语句肯定不会都通顺,修饰肯定马马虎虎,但这些,我现在都顾不得了,我要睡觉了~~不好意思,有毛病的话大家就提出来吧!我睡醒之后再修改 另外:这原本是同上一章是一部分d~也就是说,这原本就是疯仙子的一章,不过,我觉得五十八完成上部不好,所以,积攒到五十九 什么?看出来了吧?对,到这一章,踏歌行上部完成了!哈哈!这不是写一半了?错,是一多半,接下来的情节,我不会再用40万字了,30万字,正负误差不超过5万。 踏歌行不会沿着一条老路子走下去,那样实在没有挑战性阿! 上部结束感言: 有人说我无故呻吟,非得将小说写得沉重不可。非得去探讨什么人性,人生阿那些东西。 我只能说,我不是有意的,我更不是故意弄得很高调,同网络yy拉开距离。 踏歌行不是正书,虽然我潜意识中将它当作正书写,不过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过,一心只想写yy的文章,我认为那是没出息的表现,说实话,谁不想将自己的小说写好?只想yy?借口而已。 搞笑,轻松……等等情绪,对我来说,就象是电视塔的塔尖 我承认本人心理比较昏暗,因为我写不出能让大家捧腹大笑的段子。事实上,我从未放弃那种尝试,我没有一刻不想将文章写的轻松搞笑,这种尝试从踏歌行连载便开始了,一直到旧版结束。 玄虚,白素贞,都是这种心态的产物。但,失败了,几乎没人喜欢我的搞笑情节,我也就认清了自己的丑恶本质。轻松搞笑的文,将来文笔练出来也许能凑合,但现在,不适合,真的不适合! 不适合我不写成不?可踏歌行不能平淡进行下去吧?那对不起,我只能挖掘我内心最黑暗的东西了。 无病呻吟阿!那又怎么样?煽情啊!我煽了,你tm又能将我如何? 方拓的路,依照我的脑中构架的蓝本走了下去,他这个人,也许他有着病态的人格,尽管有的地方不合理,有我强加的痕迹,但我已经尽量避免这种情况了,情节有些生硬?那是我水平的问题,以后改进吧! 我曾说,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那时候魔女兰若冰横空出世,现在么?迷底还未揭开呢!所以,嘿嘿~~~ 总之:“魔女”兰若冰,逆天强者方拓的出现,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 至于故事的结尾,今天有些迷糊,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透漏一些,也许不会让一些人满意,但却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结局,虽然我也分辨不出算不是喜剧,不过比方拓现在的境况要好百倍。 我有一句话,原本等到结尾的那一天郑重其事的说出来,不过现在忍不住了,那便是:“你们太小瞧我了!”哈哈哈! 我追求的效果是:“志在廖廓之外,逍遥乎八八之表,若御飙车以乘天风云马,放浪天地,游览宇宙,无所羁绊也” 1.此为变身题材小说,接受不了的勿入。 2.近几章与虐文极为相似,一心yy的勿入。 3.作者是个变态,一看到变态就想骂的勿入。 重要通告:我要应付vip协议《踏歌行》公众版暂停更新,时间?一个礼拜,正负误差不超过三天! 第六十章 形影相吊 刚下过一场大雪,大地一片银白,恒山和五台山银妆素裹,街上的青石板被雪花轻轻掩盖着,华严寺的井沿也被高覆银白一圈,隆冬时节的云中郡一派安详、宁静。 傍晚,方拓带着顾文宇钻进一家铺子内,仔细打量一番,见里面很清静,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向伙计询问一番,点了一些当地的小吃,转头见顾文宇正搓着手,眼睛看向自己,显然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你还想要什么直接说,跟师兄还客气?”方拓皱起眉毛。 “真的?”顾文宇双目一亮,兴奋的对那伙计道:“给我上坛好酒” “你要喝什么?”方拓挑起眉毛。声音也高了些。 她厉目一扫,对面顾文宇便有些受不住,缩了缩脖子,老实的低下头去。又似乎有些不甘心的“小声”嘀咕:“你说让我自己叫的!” 她无奈的摇头,自己有这么可怕么?一个眼神便让他吓成这样?当下放软语气:“小孩子喝什么酒?”说着冲那偷笑的活计摆了摆手,示意他快去上菜,又转头劝道:“你身子未好,怎么可以胡来?” “我不是小孩了!”顾文宇眼巴巴的盯着那伙计的背影,长叹口气,又见四周的桌椅没有旁人,忍不住,终于将心中积压多日的疑问说了出来:“你在上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独闯天都教,为什么会出现在皇宫,又为什么要当街截杀那个梁王,你和隆云的关系又怎会恶化到至死方休的地步?还有……”这时伙计端吃食过来了,便停口不说,待那伙计走远了,才舔了舔嘴唇,接着道:“燕王妃是怎么回事?”这几日即便是忙着赶路,一直呆在马车上,街面上的传闻也听到了不少。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方拓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顾文宇欲言又止,挣扎了一番,终于还是嗫嗫问道:“我向萧敬再三询问,他都不肯说,是不是与我有很大的关系?要不然,怎么我刚中毒,你便闯到天都教了?真的差点死了么?” 方拓微微一愣,接着淡淡的笑了下,将盘碗推到他面前,敷衍道:“快吃吧!否则就凉了!那些扫兴的事情不要提它。”说完,拿起筷子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顾文宇见她不愿提起,也不再问,犹豫一下,转移话题道:“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却要留在这里耽误时间?”他实在糊涂了,明明过了桑干河便能回到大宋地界,可在这关键时刻,方拓却不似前几日那般急着赶路,反而在云中郡租了个民居安顿下来,看样子,几天内是没办法出发了。 “你不累,我可累了!休息几天养足精神才好出发阿!”方拓咽下一口莜面,又往嘴里塞了口黍子面炸的黄糕,另一只手更是没闲着,正搅拌着碗中的羊杂:“快吃啊!真得很不错!” 但顾文宇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终是不放心,总觉得方拓奇怪,尤其是那日在马车上,竟会失态到泪流满面的地步,自从八岁以后,便从未见她那般哭过了。 “你几天都等不得了?”方拓抬眼看了看,叹口气,眼中有着霎那的莫测,慢慢道:“前几天只注意赶路,你的身子根本受不了啊!”旋即又笑了:“这里可有不少好看的地方呐,云冈石窟,恒山的悬空寺,华严寺等等,难得来一趟,错过岂不可惜?” 顾文宇怔然半晌,许久,泛起无奈的苦笑,便不再言语,低头吃起东西,却仍旧心不在焉,因为,在方拓那飘忽不定的眼神中,他发现了很多的东西。 “不错!”方拓放下碗筷,满意的长出口气:“很久没吃得这般痛快了!” “师兄!”突地抬头,他轻声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方拓愣了一下,勉强笑了:“怎的净说这些奇怪的话?” “师兄,你是在害怕……”顾文宇语气缓慢,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你是不是不想回到大宋?” “不要胡说!”方拓变色道。 “我有胡说么?”顾文宇推椅而起,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只觉一股热血腾地冲入了脑中,却再不似过去那般畏缩了。 方拓眼波一阵晃动,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瞪视向他。 而顾文宇眸中精光灼灼。毫不退缩的与之对视,那坚定的目光,静静地望进了她内心的深处:“师兄若再将我当小孩子看待,那就真错了!”四目相对,出乎意料的,方拓神色怔忡不宁,在与他目光碰触的刹那,竟是最先不敌躲避开去。她无声的叹息一声,别过头去,抿着嘴唇沉默良久,转头见顾文宇那睁大的眼睛和略有些愕然迷惘的神情,神色复杂地笑了下,无限感慨道:“你长大了!”吐出口气,淡淡的笑着换了个话题道:“快吃吧!该回去休息了!” “师兄……”顾文宇瞥见她的笑容,心中就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接着,便颓废地坐了回去。 而方拓的注意力却没在他的身上,只是扭着头,眼睛怔怔的望着铺子的一个角落,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 夜色深沉,那明月渐渐的高升,银辉如水,洒满院落。也照进了屋子,在地上留下一层苍白的霜。伫立窗边很久的方拓收回目光,抬手紧了紧衣服的领子。空气中充斥着那种干瑟瑟的冷,透过了衣服,钻到她的皮肤里,血管中。头上的每个汗毛孔开始觉得刺疼,浑身凉飕飕的。 她转头朝身后的角落瞥了一眼,眼神变了变,轻声道:“赤邪,这都两个时辰了,你还打算藏多久?”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随着一声浅笑,一道氤氲的烟气便股股而生,渐渐的汇聚成人形:“几月不见,你竟能察觉到我的存在,可厉害多了啊!” 方拓重新将目光凝到外面,悠长的叹了口气,她涩然道:“赤邪啊!你为何总是这般神出鬼没?” “我是天魔啊!”赤邪哈哈大笑,紧接着又小心且疑惑的瞄着她:“你不怨我?” “怨你?”方拓转头反问:“我又为什么要怨你?”语气淡淡的。 “关键的时刻,我总是不在你身边啊!”赤邪苦涩的撇了下嘴角:“因为这个,你受了不少累,不是么?” “你又不欠我什么,反倒帮了不少的忙,我若再不知足,便是不知好歹了!”方拓轻轻笑了起来。 赤邪深深地看着她半晌,无奈摇头道:“你总会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做你的朋友,可真好。”舔了舔嘴唇,又接着说:“可你真的能释然么?若有我在,在汴京时,你便不用死,前几日,更不会去冒着万劫不复地危险去闯天都教。” 方拓的身子震动一下,凌厉的眼神射向他:“你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口气中带着七分惊讶三分嘲讽。 赤邪听出她话中不满之意,却反而轻松了,笑道:“我自然有途径得知你的事情。”停顿了下,又转换了一种口气:“当然,只能了解个大概的情况,你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吃饭,那是绝对不会清楚的。” 经他如此一说,方拓亦不禁失笑,想起过去的种种:“算了,只要你不害我便好!” 赤邪笑得开心:“我自然不会伤害你的!”接着却立即收起笑容,正色道:“阿拓,你在担心什么?” “担心?这是从何说起?我武功虽不是天下无敌,但自认纵横中原也勉强可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说这话的时候,方拓的手臂张开又扬起,不可一世的态度显露无疑:“若真要担心……”她停顿下来,上下打量眼前这飘在半空中,宛若幻影的躯体:“也就是因为你这家伙,你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让我不能放心,弄不好那天就被你卖了!”说完,还瞪了对方一眼。 赤邪嘿嘿一笑:“不,你在担心你那个师弟对不对?” “为什么会这么说?”方拓的眉毛抖了抖。 “他突然长大了,现在的你,已经开始管不住他了,甚至……”赤邪靠近她,压低了声音:“他对你构成威胁了!” “呵!错了,我只是不适应!”方拓摇摇头:“变化太快了,好像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啊!” “人都会长大的!” “是啊!他长大了。”方拓慢声道:“那眼神,过去从未见过,我很是吃惊啊。”声音中带着感慨,失落,甚至还有一丝欣慰,她笑了笑,又道:“总算有点男子气概了!” 赤邪闻言道:“小鸟长大了,能飞了,开始证明自己的存在了。而看着他长大的你,心情一定很复杂吧?你若再将他当小孩子看待,真的不合时宜了。” 方拓沉默许久,才点头道:“不错,过去我对他太过严厉了些,看来该是改变的时候了……”又立即改变了话题:“对了,我又找到一块轩辕宝玉,离成功不远了!”回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将上京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却在讲到江秋水之时,脸色黯淡一下,轻描淡写的几语带过。 但熟悉她的赤邪又怎会发觉不到她的异样,待她讲完,缓慢而轻微的叹息一声,他别过头去:“阿拓,你的心乱了……” ******************* 当天色大白的时候,天上又开始飘雪了,雪花好像檬虫一样在空中胡乱地翻舞跳跃,上百,成千以至整个天空都有着它们活跃的身影。 方拓站起身,看看外面,没想到与赤邪竟是整整谈了一夜。这时,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进了院子,在窗前拐了个弯便又上升,朝后院飞去。她眸子中光彩变幻一番,旋即又恢复正常。对身后的赤邪笑道:“天都亮了!” “我也该走了!”赤邪淡淡的说,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 “来去匆匆啊!”方拓回望他一眼,叹道:“你真的很忙!” “是啊!有很多事情要做!”赤邪的眼神变了:“轩辕宝玉的事情,便只能靠你了,我不能帮你什么,否则,麻烦就大了!” 方拓用满带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许久,方才有些苦涩地说:“似乎你就是跑龙套的小角色,出来亮亮相便立马消失。”紧接着又笑着摆了摆手,很随便的说道:“走吧走吧,没了你这天就塌了?反正,也只剩下两块了!” 赤邪哭笑不得:“你这三块,大多数都靠了开始的运气,接下来,恐怕会吃很多的苦阿!” “苦又如何?难道我就这么认命了?不甘心啊!”方拓沉默一下,跟着浅笑:“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不信这辈子还收集不到。” “那我便走了!”赤邪点了点头,耳边却又听到方拓那幽幽的叹息声:“我不计较结果如何,但求心之所安,无愧无悔而已!” 赤邪的身影颤动一下,苦涩的看她,又摇了摇头,最终,消失不见。 很长时间后,方拓神色复杂的往身后瞥了一眼,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用只能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道:“赤邪……但愿……你不会骗我……” **************** 方拓在床上调息一番,恢复了因一宿未睡而萎靡的精神,刚刚下床,却听的外面传来呼喝还有劲气激荡的声音,心中大感诧异。推来房门,拐到后院。只见一道身影在院落中上下翻飞,一套棍法使得虎虎生风,人棍合一,刚柔相济。 方拓见状,皱眉道:“文宇,你在胡闹什么?不要命了?” 顾文宇闻言,连忙停下来,不在乎道:“谁说的没好啊!你看我刚才耍的那套棍法如何?” “我不是说过不让你随便练功的么?”方拓瞪起眼睛,习惯性地抬起手,却在触及对方额头的前一刻,硬生生的收回来了,慢声道:“以后不要做这么剧烈的运动,知道么?”瞥见他投过来的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不自在的干咳一声:“快收拾一下,咱们出去吃饭!”又笑了笑:“今天要去见识一下华严寺!” “那个……”顾文宇有些犹豫,眨了眨眼睛:“吃过早饭,我也不打算出去了,你自己去吧!” “华严寺不去了?”方拓有些奇怪,按理说,对于这种事情,他应该是相当热衷的。 “我想睡觉,昨晚刚到这地方,怎么也没办法合眼啊!”顾文宇笑着,又眨起了眼睛:“我也有些累了!” “那好吧!”方拓见他坚持,无奈得点点头,便不再说什么,反身,率先走出了院子。顾文宇疲惫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承受不住的秘密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堵了回去…… 草草的吃过早饭,方拓又重新送顾文宇回到宅子。当那扇房门紧紧关闭之后,她的眼波一阵晃动,眼神更是变得复杂深邃。正在这时,身后却响起了招呼声。 这声音很熟悉,方拓的身子停顿了一下,接着渭然长叹一声,转过身,委婉的咧了下嘴角:“咱们真是有缘阿!理清师太。”此时的街道中间,有一位妙龄女尼正含笑望着她,正是与她在草原上分手的理清。 *************************** 华严寺大门前的空地上,临时支起了一个巨大的铁锅,锅底架着柴火,烈火熊熊,大锅里热气升腾,氤氲在高处,四散开,夹带着粮食醇厚的香气,直钻到人们的鼻子里。 几个和尚弯着腰站在锅前,手持着巨大的铁铲,翻搅着锅里的粥。 乞丐和贫民顶着严寒,冒着小雪,排着长队,不停地跺动着麻木的双脚,等待着施舍。但他们被冻得青红皂白的脸上,无一例外地洋溢着欢乐神情。 方拓偕理清到达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情景,她实在不能明白,明明是别人施舍的东西,为什么这些人会流露出这种满足的表情来。 “原来,寺院也开粥铺进行施舍阿!”方拓微笑着撇了撇嘴。扫视了一下四周,已经领到粥的人,有的蹲在路边,有的站在墙角,或者干脆的站到路中间,他们双手捧着碗,啼溜啼溜地喝。而她的耳边,尽是咕噜咕噜的肠鸣,和喝粥的响声。 理清一言不发的跟在她旁边,见状也是微微皱眉,不过,看向那施舍米粥的和尚,倒满是欣慰和赞赏。 “走吧!”无奈的叹了口气,方拓瞥了她一眼,不知怎的,刚刚那还算泛滥的同情心竟然淡了不少,甚至有一种尽快离开这里的冲动。 “你不进去了?”理清见她竟换了一个行进的方向,疑惑道。 “寺庙有什么好看?”方拓淡淡的回应一句,慢慢的朝城外行去,悠悠钟声里,气势巍峨,殿阁峥嵘的华严寺渐渐隐没在雪雾中。更被她远远的甩在身后…… ***************** 云中郡的郊外。 “没想到,你与隆云竟会到了决裂的地步!”理清回身看着方拓,轻轻的细语在空旷的旷野中回荡,清晰绕耳。口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怅惘和遗憾。 方拓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雪树银花,小雪细细碎碎落在肩上,很快又化了,但脚下却慢慢堆起了几个小堆,将双脚埋了进去,她叹息一声:“我又何曾料得到?”对于她来说,每少一位朋友,她的世界便失去一分光彩,如何不心痛? “当初相识,你们的关系便相当好,后来得知你的身份,我还……”理清犹豫了一下:“我认为你们最为相配,都是那么优秀出众,那般貌美……” “这可不是出家人该说的话!”方拓微微的翘起嘴角,笑了一会儿,突地正起面孔,用着发誓的语气道:“我是不会同任何男人在一起的!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理清放大了瞳孔,茫然吃惊的看着她,许久,方才有些苦涩地笑道:“你难道要学我不成?” “学你?”方拓的神色一下子怔忡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说,不和男人在一起,便一定要出家不成?” 理清望着她那犹如玉石雕凿的身影,一种淡淡的伤感在心头蔓延开,微微叹息道:“因为咱们有缘!” “有缘?”方拓失笑摇首,负起双手,朗朗说道:“这种缘分,不要也罢!我这人一辈子离不开酒肉,杀的人更是成百上千,岂不是玷污了佛门静地?” 理清的目中掠过一丝忧郁,沉思片刻才斟酌着字句答道:“听说你在上京又大开杀戒了,要知道因果报应,你……” “看看,我就知道你不去清修,反而跟着我瞎逛的原因不简单。是劝我不要再杀人么?”方拓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我不杀人,难道不反抗等着人宰不成?”见她沉默不语,眸中蒙上了一层苦涩:“我若说我前世是男人,今生若同男人在一起怎么想怎么恶心,你信不信?”语气趋于平缓,根本听不出有什么含义。 “恶心?只因为这个原因,冷幕白,隆云,柳长风,这些人你便都放弃了?太不值了!我真怀疑你疯了。”理清有些动气道:“现今世俗众生,谁没经历过六道轮回?前世真的那么重要,值得你放弃幸福?难道我前生是畜生,今世便不能做人了?” “佛家不是讲究众生平等么?”方拓的语气平淡至极:“再者,你毕竟不是畜生,怎么说人比畜生好?也许,做畜生真的比做人要幸福多了!” “你……”理清只觉得一股气堵在嗓子里,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很是难受。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人生在世,当知足啊!” “你错了,若是一年前,我还困在性别的牢笼里,挣扎不出,但现在,是男是女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不过……”方拓定定的望向她,慢慢地说:“认命的同男人在一起,我做不到。我若放弃了坚持,以后只会后悔,那才是万劫不复啊,连畜生都做不得!”见她一脸的茫然,微微苦笑,沉默片刻,眸子变得清明!头一昂,重现万丈豪气,朗声道:“总之,我的立场是不会改变的,更会努力去完成那唯一的希望,知足?若那是命,我便抗命,那若是天,我便逆天,佛挡诛佛,魔来杀魔!”一股阴冷的气势自身体荡开,激起了周围的雪粒。不远处林中栖息的鸟类,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大片的飞了起来。 “好重的煞气!”理清看到她那眼神惊恐地后退数步。那眼神似利剑,像魔神,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在里面,只让人觉得浑身冰冷,内心也会跟着颤抖。呆愣半晌,才缓平心头翻涌的情绪,无奈的垂下眼睑,双手合十,低诵佛号。 方拓身子摇晃了一下,接着平复一下内心汹涌的血气,语气也跟着缓和下来,勉强笑了下:“当然,事情还没糟糕到那种程度呢!”离胜利不远了,她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坚持?”理清困惑的抬头:“怎么我听得都糊涂了!” “何止是你,我也糊涂啊!”方拓这回是真正的笑了出来:“反正说了你也不理解,只会当我是怪物罢了!”紧接着摆了摆手:“不是说出来散心么?这都站半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说完便走下了山坡。 理清一言不发地跟在她后面,心思仍旧紊乱,很长时间才渐渐回过神来,看了看身旁的树林子,有些吃惊道:“不是说回城么?来这里做什么?”原来,不知何时,她们竟是里云中郡更远了。 “嗯?”方拓这时也回过味来,向四处打量一番,自嘲且苦涩的笑了笑:“看看,我竟连方向都找不准了!” “你的心思根本没放在找路上。”理清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 方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抬头看天,大概辨明了方向,重新迈步,却在没走几步的时候,身影蓦地停滞了。怔怔的望着前方的林子,目光经过一瞬间的游离变幻,黯淡了下去,变得灰蒙蒙的。紧接着,在理清的惊讶中,反身便走。 “这个方向对啊!”理清被她这怪异的行径迷惑住了。顺着她方才行走的方向看了看,似乎看到一些人影。运功望去,这才清楚,原来有几个人正在林子中,四五个背着武器的大汉,跪在一个少年的身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心下诧异,这些人下雪天跑到林子中,肯定不简单,难道方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的?可她那表情又不像。 好在她们离得远,只要不做大动作便不怕被那些人发现,这也让理清能够仔细的察看一番,那似乎是头领的少年衣着华贵,气势不凡,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脸色略显苍白,觉得那样貌依稀间有些熟悉。但她辨认半天,也没有在记忆中找到丝毫的线索。 “你们认识?”她转头问方拓,却在这时才发现,方拓已经走得远了,入目的,只有一个远远的背影,微弱的阳光在雪中洒下,把她的背影照得发白,在这雪天中,甚至有些晃眼。依旧是那孤傲的身影,此时,却显得有些落寞了…… **************** 恩!一直到过年之后,我还是会认真打字地V续到vip满六万字,我会同时更新!嗯!为了对得起订阅的朋友,不会像过去那样“疯狂”解禁了!希望大家能理解在下! 到底,都是我的错,没存稿!~~头疼阿? 第六十一章 玉宇深沉 第六十一章玉宇深沉 落下的雪花,再不细碎,一个比一个大了,最终变成了一片片的鹅毛,在这隆冬的傍晚,纷纷扬扬的洒下。 “堂堂踏歌公子,竟会迷路,拐了半天才找到方向,这可真是天下奇闻!”理清跟着方拓进入云中郡的城门感叹道,脸色却不如语气那般轻松,反而显得沉重。 “这个……”方拓尴尬的咳嗽两声:“人有失手嘛!” 理清抿了下嘴唇:“连我在后面招呼都不顾了,只知道闷头走路。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方拓有些茫然,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双脚却在这时,显得异常沉重了,连挪动都困难。 理清见状,连忙赶上前一把扶住,关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啊!”方拓有些虚弱地回望她,苦涩的眨了下眼睛:“可能是变天的关系,从刚才开始,就有些走不动了!”停顿一下,又道:“你就受累一些,扶我回去吧!” “真难得,你竟也有服软的时候!”理清笑了下,眼中却透出浓浓的伤感忧虑,她知道,依方拓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如此的。还打算再问什么,前方却突地传来惊呼声,将她的注意力分散开去。 “师兄……”一个少年冒雪奔来,快速地掠到身前,目光在理清身上扫过的时候,愣了一下,接着转向方拓,焦急的连声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只是双脚有些不舒服罢了!”方拓轻松笑道,那少年正是顾文宇。 “咦?你,你不是……”理清惊讶的瞧着他。 “他就是那个小文宇啊!”方拓挥手打断她的话:“几年不见,你都认不得了?” “她是沈姐姐,我可记得!”顾文宇这时才注意到理清,惊愕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又立即恢复了正常。客气的颔首招呼:“师太……” “小孩子变化最快了,咋一看自然是认不出的!”理清接着话题,在说话的时候,却是大有深意的看了方拓一眼。 “师兄,你既然不舒服,为什么不早些回来?这都天黑了!”顾文宇却对她的言行没有多做理会,眼睛转向方拓,口带埋怨。 “哈哈!”方拓尴尬的咳嗽两声:“你看我笨的,竟能在郊外迷路了!” “郊外?”顾文宇脸上闪过奇异之色,一瞬不见。 方拓那淡淡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最后笑了起来:“是啊!光找路便耗费了半天的光景!你说……”但她的话还未说到一半,却突地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眼前变得黑糊糊一片,额头上更是冒出汗来。 “师兄!”顾文宇见状,惊骇得再顾不得许多,抢上前去,一把抱住她。 理清抓过她的手腕,号了脉,一丝惊容在脸上浮现:“糟了……” ************************* 方拓躺在床上,头脑昏昏沉沉的,似乎已经停止了思考的能力。恍惚间,体内时冷时热,交换之余感到了一种似乎要死的痛苦。一会儿冷得像是浸入冰窖,一会又热得若火炭在烧,四肢更是连提也提不起来。迷迷糊糊中,许多的面孔在眼前闪现,一会儿是顾文宇,一会儿是冷幕白,一会儿又是江秋水,哦!那是姨妈吴莲,她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有碰触到,那些面孔仍在变换,最后竟什么也不是了,只是一个模糊得根本就看不到脸面的影子。 再一次醒来,她似乎好了很多,已经能看到周围的环境了,还能看到床头蜡烛在帷帐上投下的影子,颤微微的。她的嘴唇被烧的起了好多的大泡,破了,就粘在一起,张也张不开。她想坐起来,但那往常轻易就能做的事情变得如此艰难,她的肢体根本就不受自己支配了。 这时候,她的耳朵竟然奇迹般的捕捉到一丝声响,努力的转过头,发现顾文宇正和理清站在床前。 “师太,为什么我师兄到现在还不醒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妥?”顾文宇的话里满带着焦急惊慌。 “你放心,喝下我配的药,相信她很快便会好起来的!”理清慢声回答,扭过头,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不由惊喜的笑了起来:“睁开眼睛了!这就好!”她连忙上前,扶起方拓,在她的脑后垫上了垫子,又转身将盆子里的毛巾拧干净,铺在方拓的脑门上。 “我这是怎么了?”方拓艰涩地启动嘴唇。 “师兄你病了!”顾文宇咧开嘴笑了下,紧接着又有些懊恼的低下头:“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竟没发现,真该死!” “受伤?”方拓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之前在上京,她确实受过一些伤:“我的伤早就好了!” “看你的情况,受伤肯定没有超过半月,你以为那般容易便好了?”理清有些埋怨地坐到床前:“你那时没有找大夫看过吧?若是看了,也是庸医,一般大夫是绝对不会让你带着伤在冬天跑去受风的!” “是啊!”顾文宇在旁边附和:“竟连我也瞒住不说,若不是你内功厉害,这次可就真的……”说到此,已是满面担忧。 方拓不自在的笑了笑,当日在上京,确实没有找过大夫,虽然总有些不适,但今日烦心事不断,她也就给忽略了。抬眼见他们还要再说,连忙转移话题道:“昨天是你们将我弄回来的?”她最后的记忆只有顾文宇的那声惊呼,其他的,便没什么印象了。 “昨晚?”理清翻了翻白眼,支起三根手指:“你昏睡了整整三天!” “师太照顾了你三天啊!若不是有她在,还真是麻烦呢!”顾文宇笑着说,又突然想起什么,叫出声来:“师兄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拿吃的!”说完,便跑了出去。 “真是麻烦你了!”方拓转向理清,客气的道。 “朋友一场,怎的那般生份!”理清微笑看她:“还好,我走之前总算能看到你醒来!” “你要走了?”方拓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点点头:“也好,契丹这里太冷了,也不是久留之地!” “本想约你一同回去,但你这样子,恐怕不成了,而我也等不得!”理清有些伤感的抬头,犹豫一下,又道:“阿拓,你以后还是少穿男装为好!” “为什么这么说?”方拓愣住了。 “看脉象,你是心火上结,以至气血不和,真气运行已渐渐紊乱,实在危险,依我看,你这次发病,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心事积聚引起的!”理清缓慢的道:“总是用布条束住胸口,有害无益,起码,在康复之前,还是不要再穿男装为好。” “这种事情,怎么由得了我?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形。”方拓闻言不禁苦笑,低头,突地瞥见身上穿的白色女装,惊诧道:“谁给我换的衣服?” “糊涂了不是?”理清掩住嘴:“这里就你我两个女子,难道还是你那师弟不成?”停顿一下,又幽幽一叹:“有些事情,你还是想开为好。” “是啊……”方拓长长叹了口气,将身体侧在床铺上,眼睛望着那跳动的烛火,心里却满是感慨。现在,她的精神好了许多,但全身的骨头就像散掉似的,而每一寸肌肤更是如撕裂了一样痛楚万分。忍不住的联想起近日种种,想来,自己这样子真的是心境变化所致,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计较太多为好……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几天过去了,理清也早就动身返回了杭州。靠着她临走时留下的几贴汤药,方拓的身体倒是渐渐的好起来。 这日夜里。顾文宇走入房间的时候,方拓正站在桌前作画。 他微微皱眉,上前一把将那毛笔自她手里夺过来,塞回笔筒,口中不满地嘟囔道:“你身子还未好啊!怎的下床做这种事情?”又笑了笑,将手中药碗递到她跟前:“师兄,该喝药了!” “我的身子可没那么娇贵!”方拓摇头苦笑。又瞥见他手上那被火熏出的数道乌迹,眸中不由蒙起一层晦涩,挤了挤眼睛,也不管是否烫嘴,将汤药一滴不剩地倒入口中。 “这种药我还要喝几天?”放下药碗,她问道。 “还有两三天的分量!”顾文宇有些奇怪的看她,又连忙补充:“理清师太吩咐过,一定要你将这些药喝完!”他知道,方拓一向最讨厌喝这种汤药的了,所以先发言江方拓的企图堵住。 方拓咽了口口水,又道:“那就喝好了,不过明天开始我自己熬吧!” “那怎么成?”顾文宇抬高了音量。 “理清的药确实不凡,眼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些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做。”方拓舒展一下手臂,只觉得真气运行起来虽略有堵塞,却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是病人!”顾文宇撇过头,满脸的坚决:“反正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心头拂过一片温暖的感动,方拓凝望着他,低叹一声,柔和的道:“你从小就未接触过这种活计,如今如此辛苦,实在难为了你,师兄心里过意不去啊!” “这可不像师兄你该说的话!”顾文宇笑着摆了摆手:“过去你一直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现今有了回报的机会,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哇!”方拓瞪起眼睛,轻轻地敲了他的脑袋:“你是高兴了,可看管得也太严了点,这不许那不许的,你师兄我都快发霉长毛了!” “这会儿你知道了吧?”顾文宇伸手抚住被她敲到的地方,嘟哝了一句,眉目间倒带出一些隐约的笑意出来:“当年我病了,你可就是这样管着我的!” “这也算报应!”方拓忍不住失笑出声,看着他的目光却更加柔和了。想了想,又说道:“我那件长衫已经脏了,你抽空给我重新买一件回来吧!等我伤好了,咱们便回大宋!”她现在还穿着理清给换上的那套女装呢,若是这样出去,难免会遇到麻烦。 顾文宇微微一愣,接着便点了点头。 “对了!”方拓又想起了什么,目光中掠过一丝忧虑,轻声道:“你的事情办完了?” “什……什么事情?”顾文宇微微震动,视线与她的目光一触即离,垂头道:“师兄你在说什么?” 方拓深深凝眸,缓慢地说:“你这几日总会出去几个时辰,我还以为你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呢!”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感慨。 “师兄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顾文宇抬起头,面庞僵硬,好半天后才勉强道。 “我本不打算干涉你的事情,你已经是大人了,也有了自己的秘密,更没必要告诉我!”方拓短促的呼出口气,回望向他:“可我见你这几日虽是谈笑无忌,眉目间却始终有积淤的愁绪不曾散去,我很……”说到底,蓦地,她的眼神骤变,单手在书桌上一撑,身子便射了出去,掠到床头,快速地取出放置在枕头下的软剑和床前的拐杖,又是一个闪身,重新回到还未回神的顾文宇身前。 顾文宇疑惑的看她,接着便立刻醒悟过来,强自将嗓子边那询问的话咽了下去。 “你的功夫没落下吧?”方拓问他道。 “师兄武功一日千里,我又怎么肯懈怠呢?”顾文宇从身后抽出一个黑色铁管,一抻一拉竟然变得很长,成了一个棍子形状! “你这倒是好东西!做的真是精巧!”方拓讶然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 “师兄问过么?”顾文宇斜眼瞥了眼屋顶,眼底目光变得冰冷:“今天正好都露出来!” 就在这时,屋顶传来几声巨响,“轰!”瓦顶破碎,随着涌入的尘屑残雪和瓦片碎木,两道身影落了下来,前者提着一把精钢煅制的双刃长斧,昏黄跳动的烛光中,那打磨得极为锋利的斧刃正泛着森森寒光!而后者的兵器则是一把西域弯刀。他们看到方拓,都是愣了一下。 方拓察觉到他们异样的神情,心头暗暗叫苦,虽然无法知晓对方的来意,但也知道此次无法善了,若是放了活人回去,这后面便会跟上大批的追兵,她虽然不惧怕这些!但顾文宇的武功也不知道能否应付,眼下自己身子更是有些不适,况且,被人追着打实在麻烦。想到此,猛提一口真气,手中拐杖疾点地面,全力出手,为的就是速战速决。诛杀对方。 劲气狂飙,杀气弥漫,对方也同时暴喝,迎上跟前! 长斧扬上半空,化作一道急电,疾往方拓脖颈招呼,那强大的劲气,先一步破空割来!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方拓好似毫不在意般,软剑点向对方胸口,完全是一副以快打快的架势!对方骤然一惊,连忙回防,就这样,两个人缠斗起来! 那拿弯刀的敌人见伙伴得不到什么好处,也要上前帮忙,这时候顾文宇挺身而上,手中铁棍挥洒出点点黑影,竟耍得滴水不漏,与他斗得旗鼓相当! 敌人武功不是很高,打斗中,方拓仍有闲暇顾及其他,瞥见顾文宇的棍法,心中甚是欣慰,知道文宇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他的修为比敌人要高出很多,心中大定下,便聚集精神解决自己对手。 她轻笑一声,在拐杖的帮助下,身子连晃数下,敌人的身形立时一窒,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气势和信心顿即减弱了几分!原来方拓每一个动作都是针对对方那长斧而来,最令其骇然的,就是她似乎能先知先觉般,在对方招式变化时,方拓已经巧妙的转移了位置,使他的攻击完全失去了威胁!如此数次,对方根本就无处着力,心中充斥着无奈的感觉! 此消彼长下,方拓的气势激增,在平静无波的心境中,一剑指出,下一刻,她的剑已经刺入对方的胸口,立时血流如注! 方拓见对方倒地,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顾文宇那边,两人还在缠斗,一时难分难解!她也没有招呼,挥剑斩去,那弯刀手刚刚隔挡开顾文宇的铁棍,眼前却是一花,竟是一把利剑带着呼啸声袭来,吓得魂飞魄散,他也了得,硬是向上纵跃,避开剑锋! 方拓哈哈一笑,知道他在空中新力未生,一剑点在对方的弯刀上,真劲狂吐,硬生生的将对方弹出老远,那人撞破了房门,重重的落到外面的院子里,口吐鲜血的动弹几下,便软倒下去。 顾文宇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什么也没说便走回屋子,接触到方拓怪异的眼神,呆了呆,旋即笑道:“他死了!” 方拓的目光由迷茫转化为惊异,嘴巴张了张,却始终没有发出声响来。 顾文宇没有在意这些,他微微皱眉:“师兄,咱们必须立刻收拾东西离开了!”扫视全场,又询问道:“走的时候,留些银子在这里,你看好不好?” 这个房间被屏风隔着,包括书房和卧室了,所以占地够大,四人缠斗,竟也不觉得拥挤。只可惜了那些家具和价值不菲的屏风,在劲力激荡下,破的破,碎的碎。这房子是租来的,自然也要赔些银子。方拓转头看了看四周的摆设,几乎是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回过神来,深深的望向他,脸色一白,眼波萧索,涩然吐出几个字:“你变了!” 顾文宇怔然半晌,又朝地上那两个尸首瞥了瞥,无奈的摇了摇头,刚要去收拾东西,身子却又被她拉住了。 “不必去了!”方拓叹口气,冲他摇了摇头。又朝头上打了个眼色。 顾文宇脸色一变,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房顶。 方拓点点头,直接拎了张完好的椅子安坐下来,神态转为轻松,笑了笑,接着仰起头,朗声喝道:“何方高人?为何有房门不入,却要在屋顶上盘桓吹风呢?” 她话音未落,屋顶便钻进一阵震耳长笑。一柱黑芒出现,带着呼啸声,朝方拓二人压将下来。 方拓早有准备,一把推开顾文宇,自己却是凝然不动,有若泥塑石雕,直到那黑芒离她头顶只余几尺距离时,左手按上身旁书桌的桌沿,右手则闪电般击出软剑,“噗”的一声,剑光没入那黑芒之中。 书桌动都未动一下,连桌面上的茶壶药碗也没有翻侧,但刚才她坐过的椅子却已经四分五裂,颓破倒地了。 方拓上身微微后晃,站将起来,脸上抹过一片红晕。 在劲流横溢中,黑芒在瞬间消失无踪,一道雄伟的影子缓缓降下,落到房间正中。 那是一个身穿夜行劲装的人,脸上带着狰狞可怖的木质面具,披散了头发,倒像极了恶鬼。身材雄壮,体形姿态摄人。手上一柄长剑不知是何种材料制成,乌黑闪亮,竟是比一般长剑还要长出几分,若不仔细分辨,旁人还以为那是一跟黑木长棍。那人斜睨着二人,等看到方拓的容貌,身子震动一下,旋即又用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冷然道:“汉狗奸细,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吧!” 方拓感觉身旁顾文宇的身子抖动了一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回头,口中却平淡的道:“这位朋友,你说的东西是什么?我可不懂!”虽这么说,眼中却是冷芒闪动,真力也再次凝聚,蓄势待发。 “敢做不敢当,这可不像大闹上京的疯仙子啊!”那人单手抚剑,桀桀怪笑。 “师兄……”顾文宇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们找的是我!” 方拓有些明白了,想来顾文宇今日的异常与那怪人口中的“东西”脱不开干系,虽然心中尚有疑惑未解,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面具中透出的眼神变了变,那怪人哈哈一笑,身子一个翻腾,高高跃起,手中长剑化身千万,急射而来,目标还是方拓。 方拓早有准备,真劲随剑而出,剑芒暴涨,悄无声息的挑向对方胸口。 “当!”那人回剑防护,两把剑碰触,激起剧烈的火花。 方拓手中拐杖也没闲着,迅速点出,顾文宇也同时挥舞着棍子加入战团,三人以快打快,竟在瞬息间缠斗十余招。那人武功竟比天都教掌门任崇远还要高上许多,绕是方拓武功精湛,又有顾文宇相助,却也一时半会儿拿不下对方。 正在这时,“呜~~”外面猛地传来一声呼啸,那怪人身子停顿一下,旋即收剑撤身。 方拓心下一沉,知道对方的同伙来了,手中剑速倏的加快,抡起重重剑影,迎向对方,下手更见狠厉。誓要将眼前这人拿下,这人死了,以后才会少一些麻烦。 但那人却无视于软剑在半空中织出的漫天光雨,发出一阵长笑,再挡她一剑,又回身,长剑劈在顾文宇袭来的棍子上,借势升起,“嗖”的一声从瓦顶的破洞冲了出去。方拓赶上前去,已是不及。 他没在瓦顶的最后一眼是望向方拓的。眼神好像很深邃。接着声音传回来道:“领教了!”身形一闪而没,速度迅若流星。 “完了!”方拓有些颓废地看向自己的双脚,若不是脚伤拖累,身法不甚迅捷,绝没有让对方逃脱的道理。 顾文宇的眼睛瞥了瞥屋顶那破洞,又细细倾听一番,转向方拓,沉声道:“咱们这次不好走了!”外面火把声音渐渐清晰,有大批的人将这里围住了。 方拓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厌倦一般地低下头去,抖了抖软剑,迈出房间,等到了院门的时候,紧紧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猛地抬头,双目暴睁,轻喝一声,手中拐杖一下点在大门处,那木门被她的劲力砸得四分五裂,化为碎末飞溅开来! 在一片烟尘中,她傲立当场,抬眼遥望,门外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门外的小巷,附近的屋顶,都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她扫了四周一眼,冷冷一笑,心中却是一凛,她耳中听到的呼吸声远不止如此,看来对方还有不少的伏兵。敌人的实力远不止所见的低,不知还有多少暗中的布置。 突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苦笑道:“我们何德何能!竟然劳驾燕王如此兴师动众!还真是罪过啊!” 一个身材高挑,衣饰华贵的人缓步而出,身后还跟着方才那面具怪人。正是隆云,但此时,他看方拓的目光已经不再是过去那般柔和了,反而变得冰冷僵硬,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厌恶。 “果然是你!难怪……”隆云的声音蕴涵着压抑的怒火,但依旧平稳,视线在她脸上定了一下便立即离开,也未将说了一半的话继续下去,而是转向她身后缓步而出的顾文宇,眉头挑了起来,狠狠瞪着他,眼中闪过浓重的杀机,突地暴喝道:“姓顾的小子,赶紧将你偷的兵力分布图给老子交出来……”—— 我不觉得文章有些沉重,起码我打字的时候没啥感觉,只是顺着心思往下写而已。有时候还偷偷笑几声。嘿嘿~ 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写的直白一点,方拓从出场开始他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什么自虐?那是心理发生变化的产物。我写的不是一个能抛弃情感的“完人”。各位要看那种主角,请自便吧,别留在这里碍眼。 我笑你,对,就是说他自虐的人。诶?小样,你往后瞅什么?我说你呢~我嘲笑你,bs你,看小说不用脑子也就算了,可出来丢人现眼就不对了! 你们对我不满么??真是,我知道我现在的名声已经很臭了~可我还要辩解几句。《踏歌行》真的很虐么?哪有那么夸张阿?市面上比这虐的多了去了,觉得不好看的就不要看嘛,我又没逼你,可你在我书评区留言骂我就说不过去了吧?就算我变态,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了,说出来多伤感情阿?写小说容易么我? 谁说要方拓嫁人了?你那个眼睛看我这么写了?不知道就不要瞎说阿~`很容易误导别人地,我现在积攒了这点人气多不容易啊!各位体谅体谅我好不好? 另:新版逻辑混乱么?至少我现在没看出来,我已经很小心了~竟然有人说旧版比新的严谨,我郁闷~~ 第六十二章 还君一命(上) 无数火把的亮光将夜空照耀得如同白昼,隆冬晚风吹在那些出鞘的刀剑上,呜呜作响,连带着噼叭的燃烧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清晰。 顾文宇利目环视全场,握着棍子的手不由紧了紧,扭过头,看向神色有异的方拓,脸色变了下,低叹口气,又猛地昂起头,迈步上前两步,傲然道:“你要兵力分布图么?我已经送回去了!”停顿一下,慢慢地说:“你来晚了!” 隆云似乎早有心理准备,神色依旧,只是目光重新将他打量一番,沉声道:“我倒是小瞧了你!”声音平静,却带上了冷酷杀机。 顾文宇翘起嘴角,竟是轻轻的笑出声来,看似无意地瞥了身边方拓一眼。挑衅朝隆云微抬下巴:“你终究是不如我!” “哈哈!”隆云脸色渐渐阴霾,气极反笑:“不如你又怎样?今天你们还能活着回去么?” 此言一出,原本凝眸盯着地面一言不发的方拓也不禁抬眼看向他身后凶神恶煞似的众多官兵,略有紧张将顾文宇扯到身后,手中软剑抖了抖,渐渐的绷紧。 隆云的目光淡淡的在她脸上扫过,嘴角抽动几下,缓缓的抬起一只手,过了好一会儿,他咬住牙,那定在半空的手臂猛地挥下,大喝一声:“杀,生死勿论!”话语里满是决绝的意味。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众多武士已经冲将上前,刀剑碰撞声,喊杀声立时冲破黑夜的小巷,响成了一片。 ********************* 方拓和顾文宇的身影在屋顶街道上跳跃疾驰。四周处处剑影刀光,人声沸腾,愈来愈多的火把光芒照亮了黎明前黑暗的天空。 他们成功的在众多官兵的围攻下突围出来,又击溃及摧毁数波尾随的敌人,且狠下辣手,杀死杀伤对方大批武士,衣服武器全沾满敌人和自己的鲜血。他们的目的是趁隆云还没来得及招集更多援手之时,冲出城去。 “砰!”城门在望,破风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几朵烟花在两人头顶稍后的高空处爆开,化成千多点光照街道的金黄光芒,接着,不远处又传来喊杀声。追兵又到了。 方拓身上最重的伤是从右背戳入的一枪,给对方戳入三寸,伤及肌骨,血流如注。顾文宇自她受伤后,便小心地护在她右边,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手中的棍子已是血淋淋的了。 倏地前方风声振响,一组几十人的契丹武士从房顶跃下,与他们正面相遇。 方拓和顾文宇同时出手,蹿入敌阵,左突右晃。方拓知道此时不是他死便是己亡,不能留手,杀招尽出,手中拐杖软剑舞出满天的光华。当先几人哼也没哼就尸横倒地,稍微松了口气,眼角朝顾文宇打斗的方向瞥去,心下一沉。 原来,顾文宇武功虽然不差,但面临这样被围攻的局面毕竟经验不足,前一刻方拓无暇分身,他独斗数人,已经有些吃力。此时,被一刀手趁虚而入,刀锋直逼下腰,方拓顾不得身边敌人,手中拐杖急点,猛弹向前,无声无息地挥出一招,杀了对方,解了燃眉之急。却根本无法躲避身后刺来的长矛,矛尖从旁钻入肋骨,痛得她额泛冷汗。 为怕顾文宇分心受伤,她咬着牙没吭声,回身挡格,剑光又起,眨眼间数人被杀。但这时,连成数片的喊杀声更大了,无数人自四面八方涌赶到,方拓咽下喉中血气,强自站稳。环目一扫,四方尽是火把光芒,表示他们已经陷进敌人罗网之内了,再不能轻易逃脱了。 “看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大喝,周围百多箭手手上的弩箭同时发射,一时嗤嗤破空声贯满天地。 方拓和顾文宇肩头一撞,倏地横移近丈,避过箭矢。但还没容他们缓口气,弩弓再响,另一方又拥出另一批近百箭手持弩往他们射来。 劲箭在上方飞蝗般擦过,惊险万状。二人避无可避,方拓咬住牙,拉着顾文宇往地上扑倒,到尚差寸许贴到地面时,单手撑地,贴地前射而。正待找一处地方躲避下一轮的箭失,那密密麻麻的破风声却渐渐的少了。 二人正感诧异,忽然十多个火把在前方不远处同时亮起,把二人照个分毫毕露。 方拓迎着火把的强光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站着十多个人,为首者狐裘华美,在一众武士簇拥下尤为突出抢眼,正是隆云,身后还跟着先前那与方拓交过手的面具怪人。 她忍不住暗叹一声,没想到,隆云竟然在云中郡中布置了如此多的人手。 隆云眯起眼睛,冷冷地说:“上次大意让你们突围出去,这一次,你们还能得逞么?”顿了一顿,凝望向方拓,目光触及她身上的时候,变了一下,好半天才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再次开口:“看你们命不久矣,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完吧!”说到这里,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怅惘。 顾文宇缓平心头的血气,看了看四周那凶神恶煞一般的士兵,长叹口气,拎着棍子的手也垂了下去。突地瞥见她的身上数道骇人的伤口,脸色巨变,惊呼道:“师兄,你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此时方拓脸色惨白,表情痛苦,身子也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一般。 顾文宇连忙上前扶住她,满面愧疚地悲声道:“都是我不好,没考虑清楚便派人盗取契丹的兵力分布图,没想到……”又压下了嗓子,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悄声说:“师兄放心,其实刚才说的话都是骗隆云的,那个兵力分布图还在我身上,原本打算过几日离开的时候再转交他人带回去,现在有十多个高手潜伏在这里呢,咱们弄这么大动静,他们绝对不会撒手不管!”他又舔了舔嘴唇,涩然开口:“原以为这件事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让契丹人这么早发觉了!我还是太大意了!” 方拓深深望着他,半晌不语,渐渐的眸中现出无比复杂的神色,有欣慰,有赞赏,有惋惜,甚至还有一丝的伤感失落。笑了下,旋即又轻叹道:“你真的长大了!” 那边隆云听不清他们在交谈什么,见到方拓的笑容,身子震动一下,有些玩味儿地撇了撇嘴:“你们倒是情深阿!”声音却有些颤抖了。 顾文宇不甘示弱地抬眼望去,与他针锋相对,倔强道:“我们说话,关你这‘外人’什么事情?”说到“外人”二字时,他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哼!”隆云有些不自然地冷哼,接着目光在顾文宇身上扫视一番,又转向方拓,眼中带上一层恨意:“对你这个‘师弟’,你还真是上心,宁肯自己受伤,也将他护得好好的,看看,恐怕连根头发都没掉吧?你真是好师兄啊!” “这不用你管吧!”方拓冷冷回道。一边说,一边还安抚似的拍了顾文宇一下! 隆云自嘲的笑了笑,却不再理会她,只是对顾文宇瞪起眼睛:“靠你师兄保护算什么能耐?” 顾文宇有些受不住红起了脸。看了方拓一眼,深吸口气,脸色也在下一刻恢复了正常,撇撇嘴,不屑地瞧向隆云:“她是我师兄,又不是你的!反正,我们之间的事情不用你这个外人管!你听到没?你管,不,着!”说完,还伸出一只手,大拇指朝下比划比划!紧接着又朝四周看了看,心中不免有些焦急,怎么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 方拓知道他心中所想,沉思片刻,拉过他小声嘱咐道:“待会儿我冲开一个缺口,你瞅准机会先冲出去,这城这么大,不相信没有你能躲避的地方……”她清楚,现在自己二人被围住,想来隆云先前布置的天罗地网收紧后,必然会出现松懈和薄弱的地方,只要得到喘息之机,随便在城里找个地方躲藏便能安全度过此劫。 “这怎么行?”顾文宇变了脸色。 “皇宫我都能杀出来,现在算什么?”方拓抬高了眉毛,油然道:“你在身边只会让我分心!总得有个人拖住他们吧?”接着在心中叹了口气,放缓了音调,小声地说:“你只要找到你说的那些高手,才好回来帮忙啊!我总不会连那点时间也支持不住吧?” “可是……”顾文宇急道:“你的身子没好,还受了伤,留在这里不是很……” “你走了,我未必会死,但你若留下,咱们都会没命,你那张图怎么办?”方拓声音突然变得一冷,勃然作色道:“看隆云那紧张的样子,那张图一定干系重大。”吸了一口气,见他依旧是满面的犹豫,又继续斥责他:“你不会无缘无故盗取那个图的吧?现在连自己的责任都忘了?”她面色阴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隆云远远的看见他们争执起来,虽然听不清楚,却也感觉到不妙,连忙挥了挥手,他身后一干武士得到命令,缓缓的向中间靠拢,包围圈更严密了。 方拓眸光顿变,向二人合围的敌人足有近百,眼看可使二人束手就擒了,她转过头,狠狠捶了顾文宇一下,怒道:“男儿在世,要学会取舍,别婆婆妈妈的!才说你长大了,怎么又这般小家子气?”刚说完,身子在拐杖的帮助下贴地前飞,竟是向着隆云的方向疾射而去。数息间已到对方近前,拐杖再点,却是向上腾身而起,清喝一声,软剑上青光大盛,发出有若实质的强大剑气,压向对方众人。 剑气近身,隆云却是神色镇定如常,动都未动,倒是他身后的那面具怪人,嘿嘿一笑,身形闪动,迎了过来。两边武士也举起刀枪向方拓两侧刺来,以作策应。 方拓手中拐杖点上右边刺来的长枪,身子凌空换气,转了一个方向,躲过那面具怪人,这番举动实在出人意料,那面具怪人身子顿了一下,眼中闪过惊异之色,紧接着回转过来,趁她身在半空,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机,手中乌黑的长剑化作一缕黑芒,直袭她肋下。 但方拓岂会轻易中招,深吸口气,身子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定住,然后猛地下坠,落到地面,抬手一剑,挡住身前黑芒,。“叮!”的一声清响,两剑相交又立刻分开,方拓反弹而起,在半空中急旋身体,一个空翻,手中软剑绷的笔直,再次出手,这一招没有任何的花哨!“砰!”再次相交,这一次的声音却大了很多,好似一声炸雷,真气激荡下,连四周的空气都跟着颤了一颤。 那面具怪人敌不住方拓倾尽全力的真力,喷血后退。这时武士们的武器已经攻到,方拓身子未曾落下,更是不闪不避,内力灌彻下,衣衫鼓荡起来,刀枪临身,她发生吐气:“撒手!”武士们浑身一震,只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内劲沿着武器传来,虎口剧痛,身子已抛跌出去。借着这股力道,第二次转变了方向,还是冲向隆云,不过这一回,她的身前已经没有阻力了。她一连番的动作,竟是将她与隆云彼此的距离,敌方的反应,以及可能受到的攻击种种因素计算得分毫不差。如行云流水,毫无拖沓之感。 “好身手!”隆云忍不住感叹一声,眼神终于变了,无奈的长出口气,伸出双手,挺身而上。而那面具怪人此时也重新攻将过来。 方拓见她终于缠住隆云和那面具怪人。心中稍定,趁机回望一眼,见顾文宇竟仍自与一帮契丹武士缠斗,不由气极,大喝道:“你他妈还不快走?” 那边顾文宇刚击飞一个敌人,闻言身形一震,咬住下唇,狠狠跺脚,猛地抬头,手中长棍再次舞动起来。劲气激荡中,人棍合一,在无数惨叫声中,杀出一条出路,腾身而起。 隆云等人暗道不好,但此时已经被方拓死死的缠住了,根本分身乏术,而那些普通武士又怎能阻拦得住顾文宇。 心中虽焦急,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文宇的身影经过几个起落,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方拓见他成功脱身,哈哈一笑,身形突地后撤,手中的软剑在空中幻化成满天的青莲,环环相扣,盘旋飞舞,这次是拼尽全力缠住对方,绝对不能让他们追上去。想到此,她眼里的坚毅之色浓重。也再顾不得许多了,全力施展剑法,半空那绽开的千万莲花蓦地消失不见,化而为一,声势迅若雷霆。带着凌厉而肃杀的烈芒,森森杀气,竟令长街为之震颤…… ********************* 凄厉的惨叫一声声地响起,揪人心肺。剑气激荡中,无数人喷洒着鲜血倒地不起。她手中的剑幻化成千万个,袭向周围敌人。 “呜!”的一声闷哼,方拓的软剑刺入面具怪人的胸口,拔出,拐杖又点到对方腰上,鲜血喷涌中,那人长剑脱手,身子也远远的飞了出去,最后重重的跌倒地上,显是伤重。 而剩下那些契丹武士更无一人是她一合之将了。在那些人眼中,她就是一尊杀神,所过之处,惨呼连天,鲜血弥漫。软剑疾射中,触者皆命赴黄泉。 隆冬的黎明,悄然来临,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一阵寒风吹过,玉屑般的雪末儿随风飘扬。 天上的雪花落到地上,与那还带着热度的鲜血融为一体,不再白洁。远处的银装素裹,缭绕的雪烟,与着杀戮之地的惨烈形成了鲜明对比。 方拓将软剑从身前最后一名敌人的脖颈中抽出来,身子脱力似的摇晃了一下,最后用拐杖支撑住,勉强维持不倒。重重的喘息好半天,才抬起头来,目光扫视四周,那些武士似乎得到了什么命令,都不再进攻了,手持武器,纷纷退后,远远的围着。 方拓面向不远处的隆云,平静的道:“怎么不打了?” “方才我若不是及早后退,那被杀的人中,会不会有我?”隆云悲哀地看了看地上那些尸体,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方拓奇怪的看他一眼,最后垂下眼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声道:“一切杀戮,只为活命!”看向手中血迹未干的软剑,似乎只要她随手一挥,一条生命便会消失在她的面前,但是在面对敌人瞧向自己那充满绝望的目光的时候,她却没有掌握别人命运的那种快感,内心里塞满的只是无尽的疲惫和厌倦。 “为了活命?”隆云双眸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盯住她,声音突地一冷:“你也会有求生的欲望?刚才成全了那小子,你救他一命,现在谁来救你?” 方拓却是笑了起来,仰首望天,将那满天飘舞的雪花映在了眸子里,好久之后,才幽幽叹道:“但求心安而已!” “我就知道你会如此回答!”隆云肆意地笑了起来,声音却带上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这怪异笑声落下后,他深深凝眸,再次看她。神色变化万千,良久,才长叹一声:“若没有这么多意外,你我现在应该把酒言欢才是,没想到……”嘲讽的撇了撇嘴:“真是造化弄人啊!” “是你要杀我!”方拓似乎无意识的再次打量四周,待见到城门边一处茶篷顶的时候,一丝精光在眸中闪过,舔了舔嘴唇,又道:“我不想同你动手!” “家恨我也许能放一放,但现在,已经容不得你我再顾及过去的情分了!”隆云眼中掠过霎那的莫测,又重新黯淡了下去。蓦地握紧双手,发誓一般的恨声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江湖救急:谁知道将word文档误删了怎么恢复阿??55555555555我的心血阿~ 第六十三章 还君一命(下) 第六十三章还君一命 耳旁的一切声音都淡了,隆云怔怔地望着面前那满身血污的人。心底最深处,一种记忆,在此刻悄悄蠕动起来。兰若冰,这个独立特行,光彩耀眼,却又孤傲清冷的人物。这个让他痛,让他喜,让他悲,让他恨,更让他牵挂的人,此刻就在眼前,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不知心底那种感情产生于何时,也许是因为当初那弹剑高歌的豪迈,也许是因为那无拘明艳的笑容,也许因为那日江边她与朱瑜丫环慢吟出的诗句,也许是自己坦露身份时她投来的那不带任何偏见的眼神。 自从几年前相见,便再不能忘,只当她是今生唯一的知己。而如今,那笑容仍在,却黯淡了。歌声仍在,却阴郁沧桑了。对朋友的亲近仍在,却拘谨小心了。仙灵之气仍在,却染上俗世的尘埃了。 看到现在的她,过去咋闻她性别时心头的那阵狂喜,得知她逃脱大难的那种欣慰,都不见了,他的心里,便只剩下那浓重的辛酸苦痛!而他的感情,也变了……即便是现在,立场不同,身份对立。明知心中勾画的未来再无可能实现,他也不忍再伤害她,但心底那压抑不住的妒忌和怨忿,险些将他撕裂了。更何况…… 胸口剧烈地浮动了很久,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不,我是耶律隆云,我有着光辉的前程,远大的抱负,花前月下,决不是我要的!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成为我的羁绊……”即便,明知这只是个借口而已,但他总算压抑住心头那汹涌翻腾的情绪了,长长的吐了口气,眼神跟着一变,凌厉目光射到方拓脸上,拳头狠狠的握紧,他加强了语气,将那决裂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隆云的声音透过了满天雪雾和凛冽寒风,清晰的传入方拓耳中。她原本低着头,闻言身子一震,抬眼向隆云望去,待瞄向他身后的时候,眉毛却高高挑了起来,回眸对上隆云疑惑的目光,悠然吐出两个字:“未必!” 隆云愣了愣,诧异的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雪正下得紧,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之处,旋即醒悟上当,急忙转身,而此时,方拓早已杀向了一旁的官兵。 “她要突围?”隆云一把从身旁的武士手上抢过一张弓,又取过三支箭搭在弦上,却未瞄准,只是目光直直投向方拓那满是血污的身影。 方拓手中软剑滑过一名敌人的脖颈,突地心生感应,朝隆云望来,与他的目光在半空中接触,立刻又移开,身子滞了一下,紧接着又继续攻向眼前的敌人,却是更为迅捷了。 隆云微微抬起手,眼神竟又有些飘忽了。咬咬牙,先拉了一下弓弦,不见怎么动作其中一支箭已落到弓弦处。霎时弓满,那利箭带着呼啸声射出! 方拓从未见过这么快的箭,几乎是刚离弦便到了面门处。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险险的避了开去!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隆云能向自己射出箭来,她还是免不了有了刹那间的失神。 但还没等她缓口气,一声惨烈的嘶响,第二支利箭再次袭到面前!她目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身向后仰的同时,软剑挥出,斜劈在箭头处。“当!”的一声清响,铁箭应声斜飞堕地。根本来不及细想,拐杖狠狠点向地面,身子便飞了起来,在众人的惊呼中,斜斜飞上城门旁的茶篷顶,借着茶蓬的张力,向上飘去。 方拓身在半空中,蓦地转了个圈,正面与隆云向对,精神全部系在隆云手中的弓上。却在这时,眼角瞥见一道疾奔而至的身影,立时分心,原本积聚的真气也溃散了,再提已是不及,身子不由停滞一下,此时,隆云眼神一变,把握住时机,弓上的箭带着呼啸声再次射出了。目标正是她的胸口。 一道人影在街头出现,快速地奔到这里,高高越过众多武士,一个起落,也踏上方拓方才借用的茶蓬顶,身子瞬间纵起。手中一根长棍化作一流激电,直取那破空的利箭,正是去而复返的顾文宇。“不要……”身子疾射中,他禁不住惨呼出声,他毕竟晚了一步,等身子追到,方拓已经躲避可避,那利箭已经没入她的胸口。喷涌的鲜血溅到他的脸上,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一片混乱中,身子也跟着力竭下坠。 方拓闷哼一声,只觉胸口一凉,这种感觉却让她脑子清醒过来,借着箭失入体的力道,憋足一口气,撇下手中拐杖,空着的手扯过正在下坠的顾文宇,另一只手中的软剑在女墙上一点,拼尽全力,在空中一个转折,登上了城墙。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等那些契丹武士反应过来,他们的身影已经隐没在风雪中的城墙上了…… ******************* 方拓擦着城墙,缓缓落下,瞥了那关得严严的城门一眼,心头一松,真气再无以为继,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而手上正在发愣的顾文宇也被她远远抛了出去。 脸面被埋在了积雪中,原本失神落魄的顾文宇立时清醒过来,回身见方拓闭目斜倒在不远处,连滚带爬地赶到将她抱起,使劲晃着她,拖着哭腔喊道:“师兄,你不要吓我……”下面的话却再无法出口。 方拓脸色灰白,长发散落,右胸满是鲜血,微微睁开眼,想笑一下,但那笑声没出来,却有血丝从嘴里涌出。 顾文宇看了眼没在她胸口的箭,强烈的恨意自眼中冒出,放下方拓,猛地站起,浑身颤抖着,他咬牙道:“我去杀了他……”但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觉得腹部一痛,顺势栽倒在地上。 “师兄……”他诧异的望向方拓还抬在半空中的手,接着又再次爬起身,拎起了掉在附近的棍子。 “混蛋……”方拓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你拿什么同他斗?去送死还差不多!” 顾文宇却是更加按捺不住了,什么也听不进去,挣扎着就要往回冲,竟将方拓拖带出少许。牵扯了伤口,登时猛涌出血来。 她忍住痛,疾言厉色道:“那你去吧!大家都会死在这里,谁也不用活了!”但那拽着顾文宇的手却是更紧了。 顾文宇这时才注意到,一下子慌了,撇下棍子,转身扶住她:“都是我不好……”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找些离开这里,到安全的地方将箭取出来……”方拓胸口剧烈起伏着,说话有些吃力。咳嗽两声,又安慰道:“放心,我死不了的,隆云根本没打算杀我!”这时候,那云中郡的城门方向已经传来机栝的声响,显然,有人要追出来了。她心头焦急,再次触动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皱紧了眉毛,鲜血更是从口中不停涌出,顺着嘴角流到脖子上。 “好!咱们走……”顾文宇抖着嗓子,愤恨地瞥了那渐渐开启的城门一眼,一把横抱起她,转身便往西方奔去…… 而此时城门的里面,却又是一番景象了。 “吧哒!”铁弓自手中滑落,隆云好似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摇晃了起来,靠着身边亲兵的搀扶,才堪堪站稳。 “王爷……”他身边的一位武士头领,犹豫一下,凑到他身旁,斟酌着小心问道:“要不要开城门追上去。” 隆云醒悟过来,抬起脚,将方才说话的人踹出老远,厉声喝道:“这事还用我说么?他们是奸细……”他大力地挥动着手臂,似乎要将心中的一切情绪甩脱出来,话语的调子却掩饰不住的颤抖起来。 那些武士好半天才缓过神,急忙忙地动了起来, “这可不像您啊!那个精明稳重的燕王跑那去了?”这时,一道低沉的感叹传入他的耳朵。 隆云转头望去,眼神变了一下:“你挺精神的嘛!本王还以为你要再躺好一会儿呢!”那说话的,赫然是那前一刻还重伤倒地的面具怪人 那面具怪人轻抚腹部的伤口,竟好像没听出他话里那浓浓的讥讽一般,静静的回答道:“属下能控制肌肉收缩,这种伤没什么的!” “你为何要隐藏实力?”隆云摊开一只手掌,接住天空飘下的雪花,又握紧,缓慢地开口,接着向身旁的亲兵吩咐道:“你们将本王的马牵来……” 等那些亲兵聪明的离开,附近再无旁人,那面具怪人才慢声道:“那是因为小王爷不肯杀她啊!” “不要叫我小王爷!我是燕王。”隆云暴怒地瞪着他,缓了口气,又说:“谁说我不想杀她,我不是射了她三箭么?” 那怪人看了眼正在敞开的城门,轻声叹道:“您若真的狠下心,她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你错了……”隆云眯起眼睛,眼光由颓唐变为狠厉,冷冷的盯着他:“我现在是真的打算杀她。” 从面具中射出的目光变幻了下,那怪人幽幽一叹:“您和老王爷果然是父子啊!” 这时,亲兵已经将一匹神俊的黑马牵了过来,隆云轻柔抚摸那马头,过了好久,突地转身,面色惨白,在远处一干武士的惊呼声中,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便是狠狠的两巴掌,喘着说:“对极了,我真的同窝囊父亲一样,到底下不了杀手,还是偏了几寸……”身子震动一下,仰头哈哈大笑,他笑着,笑出了眼泪,提身跃到马上,对周围放声喝道:“你们都听清了,放出海东青,给我追上那两个奸细,若遇抵抗,不要问我,就地格杀……哈哈哈哈……”甩鞭抽开前面亲兵,拉动缰绳,那宝马狠狠长嘶一声,扬起四蹄,绝尘而去,那声声悲苍的大笑,也渐渐模糊在了风雪中。 这个时候,雪更大了,地更白了。世界,更萧索清冷了…… ***************** 夜晚,雪停了,寒津津的山风拂动树梢,树涛翻滚,木影摇曳,发出呜咽之声,惨淡的月光,勾画出高耸入云的绝壁,狰狞的怪石,惨白的积雪,和山坡下那一片黑压压的,神秘阴森的野树林子。 顾文宇盘坐在树林深处,目中满是迷离,似乎在开心的想着什么,嘴角牵出一个弧度,然后这表情瞬间凝结在脸上,从脚边去过一支沾着血迹的箭失来,那在手中,细细摆弄,蓦地,眸中透过一丝冷厉,“啪!”那箭失被他大力的握断了。周围的空气忽然沉重起来,令人窒息的宁静弥散开。他长长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那昏睡的人,当目光触及那精致的面孔,颤动了下,不觉透出蒙蒙的水气。突然觉察到那人动了下,连忙提起精神,满怀希翼地盯住那双抖着的眼皮。 方拓似乎作了一个很长的梦,那梦里的东西太逼真了,逼真的好似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他梦到自己到了古代还变成了一个美女。奶奶地,要是那样,岂不是能像小说中的主角一样,造火药,卖玻璃,提前将中国拽到资本主义,还不把那里搅个天翻地覆?实在不行,也能弄个皇帝过过瘾。变成女人?那有什么要紧?女皇帝也不是没有。到时候统一华夏,威镇四方,横扫六合,剑荡八荒,踏平东瀛,把罗马皇帝也给赶下台去。恩,不过梦里的自己可够惨的!真是窝囊,切,自己是谁啊?方拓,要真依老子的性子,会在乎那么多?什么亲情,友情的,都得靠边站,哎!要是真能到古代去玩玩就好了。 正想得美呢,却突然感到一阵寒冷的气息裹来,让她打了一个寒战。 “怎么这么冷?没有暖气么?”她下意识地向要伸手拽被,不料却抓了个空,正待睁眼,胸口一阵剧痛传来,哼了一声,勉强支起眼皮,首先入目的,竟是一对蒙着水气的眸子。霎时间,所有记忆源源不断地涌到了她的脑子里,像一根根活动的刺,穿破她的神经,四周的空气似乎都被抽干了,剩下的,只有那能让人气绝的压抑。 “果然,想象和现实总会有差距的!”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师兄……”顾文宇凑上前,小心的道。 方拓缓平了心中翻涌的情绪,淡淡的扫他一眼,接着便低头不语。她当然记起了所有曾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即便,那是她宁愿忘记的。 “师兄,你好点了没?” 方拓看向自己的胸口,此时,那没胸而入的箭失已经不见,有压迫的感觉,显然是被处理包扎好了的。虽然还有些疼痛,但比之前要好多了。 “你弄的?挺不错的!”她随口道 顾文宇脸上一下红了,点了点头,接着又小心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半天,才唯诺道:“师兄,你不会怪我吧?我也是为了给你上药阿!” 方拓楞了半天才醒悟过来,禁不住笑道:“你不是也说了,这是为了上药!师兄怎么会怪你?” 顾文宇见她没有半点的责怪,也放下心,傻傻的跟着笑了起来。 方拓想了想,又问道:“那个什么兵力分布图被送走了?” 顾文宇脸上掠过的一抹阴云,嘴巴蠕动了半晌,才答道:“没……没有,还在我这里呢!” 方拓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心中清楚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扯了下嘴角,却也不再说话了,气氛到此,又沉寂了下来。只剩下狂风吹动林木的凄厉声响了。 过了好一会儿,顾文宇的面色恢复了正常,觉得沉闷,便挑了一个话题道:“这天怎么这么冷,要是能生火就好了,可惜,那样会被人发现!” “武功在身的人还在乎这个?”方拓笑着说,目光在扫到他身上的时候,惊呼道:“怎么,你也受伤了?” “皮肉伤而已!”顾文宇不在乎道,接着,眼中闪过恨色:“隆云那家伙,追得到紧,连猎鹰都放出来了,这一路上遇到好几批追兵了。要不是我穿进林子,还真是跑不开!” 方拓听他说得轻松,可也能体会到其中的辛苦,苦涩的挤了挤眼睛,又埋怨道:“你既然没找到那些高手,为什么还要自己冲回来,那不是送死么?” “师兄身陷重围,我怎么能不管?”顾文宇挑起了眉毛,豪气万丈地说,看了看她脸上的神色,不由疑惑起来:“怎么?我回来了,师兄你不开心?”又有些不悦道:“难道你真的喜欢我做个缩头乌龟么?” 方拓听他如此说,心中虽无奈,却不得不摆出开心的神情:“师兄很欣慰,只是,下一次一定要量力而行,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不过……”停顿了一下,又道:“练好武功才是正经,若是有本领,什么样的困境闯不过来?”其实,若不是顾文宇莽撞的冲过来,她有十分把握脱身,而且万万不会受这一箭,但这些话,她却怎的也说不出口了。 “师兄说的是,我今后一定会勤练武功的!”顾文宇点头道。眼中闪过愤恨之色,咬牙切齿地说:“隆云这家伙,我迟早要他好看!”想了想,伸手扶住她的肩头:“师兄,等你伤好了,咱们再潜回来,要了他的脑袋,你说好不好?” 方拓愣了一下,接着苦笑摇头。 “怎么?他射你一箭啊!这个仇难道就这么算了?”顾文宇瞪起了眼睛,说话的声音也高了不少:“难道你还当他是朋友么?” 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力道,方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抬眼见到他满面的不忿,叹息一声,却没有说什么。 顾文宇眼中的怒火却升腾得更旺了,他紧紧盯着方拓好半天,吃味地出言:“这时候你竟还护着他?难道还想着当那个燕王妃……”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方拓猛地推开他,怒不可遏地瞪着眼睛,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你敢再说……”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师兄……”顾文宇见她浑身发抖,心里后悔之余更加觉得不忍,想要开口解释,但遛到嘴边的话却让方拓那越来越凌厉的眼神硬是给顶了回去。 “滚……”方拓眸子被染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那是悲哀,失落,万念俱灰的混合体。一手抚住伤口,她猛地站了起来。咬牙吼道:“滚……你给我……”但她伤势太重,刚才动作太大,不觉震开了伤口,怒气攻心下,再挺不住了,话未说完,眼前一下子变得黑糊糊一片,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ps:更新这章后,下面的章节可能要推迟几天了!起码将vip章节凑个七八章再说! 〉那楦芯栏穑嵯喽云交阂恍赡芨涮部赡芮崴梢恍趺此担粲谛钍平锥伟桑? 第六十四章 初探身世 “前面,就在前面……”顾文宇长长的呼出口哈气,风刮在脸上,刀子一样,疼得厉害,无数雪粉被狂风宣泄怒气一样卷起来又钻进他的脖子里,冰凉的,对于一身热汗的他来说,这更加难受了。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这自己:“一定要挺过去。”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但无论怎样提足精神,也抵挡不住因连日奔波而产生的劳累。 疲惫的将身子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喘着粗气,双手伸到后面,将背上驮着的人抬了抬,入眼的依然是松林雪野,枯干的老树在旁边呜呜地叫着。寒风中的山林野道满是瑟索,亦好比他此时的心境。 方拓被气晕后,更是发起烧,怎的也清醒不过来。他顾不得许多冒险到附近的村寨求医,结果当场便被人发现了。拼尽全力才杀出重围,已经这样跑了一整天了,却仍旧没甩脱敌人的追兵。眼下追兵在后,师兄伤重昏迷,一切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这种亡命天涯,孤单无助的滋味儿。却也知道,眼下唯一能帮他的就是自己了,他放下诸般杂念,继续飞奔起来。 “咦?”突然,满天风雪中他看到了一杆飘扬的大旗还有那旗上飞舞的“宋”字,辛苦奔波,眼见生机就在眼前,心头一松,登时感到饥饿和疲倦,身上所有力气都消失不见了,他一下子跌坐下来,却再无力气走上半步。而他身后之人也虚软的趴到了地上。“师兄!咱们回家了!”他爬到后面,扶起那昏迷不醒的人,鼻子酸酸的,嘶声喊道:“那是大宋的军旗,大宋,大宋啊!”…… “怎么还没到宋国地界你们就停下来了?”正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透过风雪传进他的耳朵,顾文宇一惊,连忙戒备望去,松枝上的积雪无风自落,飞舞的雪粉中,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具…… *********************** 方拓在睡梦中只觉得有人撬开自己的嘴,往里面灌着什么,迷迷糊糊间,又有一只手按定背心,一股内力缓缓输送进来,那暖融融的气息流经四肢百骸,伤口痛处立时压力大减,精神也足了一些。 忍不住的,她长出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还是那堆燃的正旺的篝火。伴随着噼噼啪啪地声响,木头上的火在摇晃着,跳动着,照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却也实在晃眼,刺得她眼皮生疼。用手捂住,好半天才适应过来,模糊中,顾文宇那带着些许稚气的面孔也渐渐清晰起来。 脸上的焦急惊慌渐渐被喜悦所取代。顾文宇轻声道:“师兄,你总算醒了!” 方拓淡淡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掠而过便转头看向身后,待见到那为自己疗伤的人,心头一跳:“怎么会是你?”那人竟是本该被自己重伤的面具怪人,她怎能不吃惊? “兰姑娘何必如此惊讶?对身体可不好!”那面具怪人曲膝在她身后,轻声的说道。 方拓听着那不算流利的汉话,微微苦笑,却也知道对方不会不利于自己,否则也不会消耗功力为自己疏通经脉了,缓了口气,她感激道:“多谢阁下相助!” “谢到不必,举手之劳而已……”他甩着手坐到地上,身子异常缓慢沉重,身上也衣衫也差不多被汗水浸透了。显是因耗力太剧有些虚脱了,不如他口中说的那般轻松。 “你为何要救我?”方拓嘴里问着,眼睛看向顾文宇,猜不透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 顾文宇的神色间多了几分无奈,却只是摇了摇头。接着更是往远处的林子中走去。显然,在方拓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什么。 “燕王爷那一箭正中胸口,姑娘险些就没命阿!你难道不恨?”等顾文宇的身影完全融入无边的黑暗中后,那面具怪人才慢慢的说道。 方拓变了一个眼神。冷冷道:“阁下说这番话似乎不合适吧?” “虽然不合适,但我还是要说!姑娘难道不想知道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会让燕王爷如此对待您?”那面具怪人停顿一下,将身子前倾,他敏锐的注意到方拓面上那一瞬间的僵滞。面具后传出古怪的笑声:“想来,姑娘也是好奇的紧吧?” “我当然想知道!”方拓坦言道。她早就想问个明白了,因为这很可能关系到兰若冰的身世,也许还能找到下一块轩辕宝玉的线索。可惜,隆云告诉她的极为有限,多日来烦事不绝,更没有机会再次摸到皇宫向知情的契丹太后询问。不免有些遗憾,现在对方提到此事,而且显然是知道些什么,她在意外之余心中也更为惊喜。 那面具怪人站起来负手踱步好半天,才说道:“三十年前,老王爷南下中原,期间遭到仇人暗杀,身受重伤,幸得医术高超的费姑娘出手相救,才保全一命……”他的话语渐渐缓慢而轻微起来,面具后的目光也变得迷茫飘忽了,似乎完全沉浸到了回忆当中:“那时的费姑娘,聪慧机敏却又天真单纯。言词机敏辛辣却有着悲天悯人的心肠,那样的人物,老王爷怎会不动心?”旋即又似乎醒悟了什么,轻咳两声:“他们的恩怨,我这做下人的自然不会清楚,只是,最终老王爷黯然北返,没过几年便阴郁而终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篝火的光将他的背影拉出老远,连高高的山坡都笼罩在他的影子里,竟也是一颤一颤的。 “那位费姑娘就是兰……恩!我娘吧?”方拓舔着嘴唇问道。 “不错……”怪人长叹口气:“君王城上树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不过在下所见,姑娘比起令堂花蕊夫人来,还要刚强许多阿!” “花蕊夫人?”方拓骤然一惊,虽然心中早预料到兰若冰的父母决不简单,却绝对没想到,她母亲竟会是坊间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她终于知道兰若冰的身世了!那,兰若冰的父亲又是谁?后蜀后主,还是赵匡胤?二十多年前,看来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阿! “花蕊夫人,花蕊夫人……”面具怪人眼中神情变幻,忽悲忽喜。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喃喃自语好半天之后,才幽幽地说道:“刀君冷不凡为她独闯汴京皇宫,连战赵匡胤,荣轩两大超级高手。蜀主孟昶为她建造水晶宫殿,一掷万金。赵匡胤对她朝思暮想,竟然做出数次掠人,杀人夺妻的行径。那般人物,世间罕有,有多少人为她魂牵梦断,黯然神伤?” “可是……”方拓拧紧眉毛:“阁下口中的老王爷是隆云的父亲吧?可就算花蕊夫人拒绝了他,也没有达到产生仇恨的地步阿?再者……”她舔了舔嘴唇,又道:“天下间相像的人很多,凭什么认定我是花蕊夫人的孩子?” “因为轩辕宝玉……”那面具怪人缓缓的摇了摇头:“据说花蕊夫人有个特别的嗜好,专门喜爱收集玉器,而且,有一块轩辕宝玉还是老王爷特意送给她的……”停了一下,他又说道:“至于仇恨?那不如说是怨愤,一个妻子临终前的怨愤,因为她丈夫的心被另外一个女人抢走了。而这种怨愤在多年之后,延续到她妹妹和儿子的身上……”侧头,正好与方拓那依旧是满带着疑惑的目光相接触,身躯顿了顿,面具后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后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沉静:“你一定奇怪我问什么会同你说这些吧?燕王爷已经下了格杀令,身为下属,我自然没有办法让他改变主意,但我不希望,他像老王爷那样后悔!而且,我欠你母亲一个人情!” 他腔调口音虽然怪异,但用词甚是准确,方拓很容易便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知道里面的事情绝对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不过,眼下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那花蕊夫人呢?真的如传闻的那样死了?” “花蕊夫人?你应该叫娘才是!”怪人的目光凌厉起来,凝在她脸上半晌,才叹气道:“算了!这也不怪你!” “她死了么?”方拓追问。知道花蕊夫人的下落,也许就能查到轩辕宝玉的线索呢! “不知道!”面具怪人清哼一声:“这个答案,恐怕只能靠你自己去寻找了!”…… ************************* “师兄,那人走了?”顾文宇回到方拓身边的时候,便只见她一个人对着篝火发呆,而那面具怪人却是不见了。 方拓点了点头,抬眼望他,待看到他那被武器割得露出皮肉的衣衫和上面那斑斑血迹。身子震动一下。眼神变得深邃复杂起来。 “运气真好,我摸到两只兔子,总算不用挨饿了!”顾文宇坐到火堆旁,将手中那两个穿着兔子的树枝架到火上烧烤起来。转头却发现方拓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脸上一红:“师兄怎么这样看我?” 方拓的目光晃了晃,许久之后,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背着我,又要甩脱追兵,一定很辛苦吧?真是谢谢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顾文宇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笑了起来。爬到她身边关心道:“师兄身上的伤口还疼么?”说着,便伸手探向她的肩膀。 “好多了!”方拓随口回答道,身子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声音淡淡的。 顾文宇尴尬的将那定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深深的望她一眼,眸中一股愧意闪现,嘴巴张了张,似乎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缩了回去。 方拓没有注意他脸上神情的变化。随手往篝火中添了块木头,长长叹了口气。在火光的照耀下,那精致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似乎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问道:“这里已经是大宋地界了吧?” 顾文宇抿了下嘴唇,旋即强笑道:“是啊!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明天便能找到村镇了!” “那就好!”她微闭双目,喃喃道。 “如果乘马车的话,几天之后就能到镇州了……”顾文宇继续说到这里,突地想起什么,瞪起眼睛看她:“师兄,回到大宋,你去那里?” “我?”方拓愣了一下:“我要先去杭州找理清的师父治脚!” “杭州……”顾文宇搔了搔额头,有些苦恼道:“到杭州可还要很长时间呐,再加上养伤的日子,岂不是要在那里过年了?” 方拓不自觉的手捂伤处,微微苦笑。 顾文宇狡谐地眨了眨眼睛,换了一副表情,可怜兮兮地望着她,轻声道:“你去杭州,不会丢下我不管吧?我跟你去杭州好不好?”舔了舔嘴唇,又加重了语气:“” 方拓无奈的撇了撇嘴,眼睛又扫到他的伤口上。神色变幻了好半天,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你摆出那小媳妇的模样作什么?你都这么大了,要跟着就跟着,我还能撵你不成?” 得到她的答复,顾文宇嘿嘿傻笑几声。这时,诱人的香味被风吹了过来。他抽了抽鼻子,将一根树枝递给了方拓。 方拓伸手接过,却只是放置到一边, 顾文宇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抬眼看她,刚要开口询问,耳边却听方拓问道:“你跟着我,不回京城过年了?” 顾文宇的手上的动作凝滞了,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 耳朵听着篝火噼啪的声音,方拓目光黯淡了一下,露出隐藏的苦痛的一角,又立刻被某种希望点亮过了半晌,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轻缓的抽出软剑,抚摸着!内力激荡下,她的头发都有些飘起来,那篝火也似乎有了感应,泛起一群群细小的火星!“反正,京城,我是还要回去的……”她的声音竟然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味道。冲破了那隆冬的黑暗,盘旋在整个林子的上空…… ********** 谈谈顾文宇: 我个人很喜欢顾文宇这个角色!起码现在,对待他比对待主角还要用心! 因为有开发潜力,更有挑战性! 其实,大家觉得顾文宇讨厌,只是站在主角的角度看待而已,说到底,还是喜欢主角多一些! 而站在男人的角度来说,他做得很不错的! 引用平淡瓶蛋朋友在书评的话:“第一:他毕竟是少年心性,不会太老成。看新文中的暗示,很可能他的那帮“手下”不肯救助身陷重围的方拓而是他独自一人赶回来的。这说明,方拓这个师兄在他看来是相当重要的,能为了“他”舍生忘死,这点来说,方拓不忍责怪他,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对于隆云,任何男人处于他的立场也不会没有想法,更何况之前还出了燕王妃的风波,妒忌也是难免的。 第三:见自己最关心方拓重伤,他失去方寸,一心找隆云报仇除了妒忌外,也是关己则乱吧?方拓总是将他当作小孩子看待,算然已经意识到他的成长,但态度不会一下子扭转过来吧?想来,作者也是通过这样的描写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某些变化。他长大了,自然在心里将师兄作为自己的所有物了,前面扬州花会的章节中就曾有过:“师兄是我自己的”这样的话,说明这种心思不是一朝一夕才产生的。 方拓与隆云的关系确实暧昧了些,况且他曾向方拓询问过被追杀的原因,却被敷衍过去了,心里能没有疙瘩?看他的样子,显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能不知道契丹皇帝下旨赐婚的事情?他问方拓,可能也有考验的意思。自己的老婆差点被人抢了,要回去报仇,看老婆那样还不情愿,换作谁不生气?态度当然会激烈了,当然,他说出那番话后后悔了,也说明他不是傻子,方拓心中的想法,他还是了解一些的,之所以那般,我看完全是因为气愤所至,毕竟,他还没成年阿! 少年人总是冲动的,原因嘛,总脱不开尊严,亲人,爱情,前程这几个因素。方拓在他面前受伤,他觉得自己保护不了师兄,自尊心受损。盗取契丹的情报,想来是为未来打算,可隆云的出现,险些让他功亏一篑。方拓于他,即是亲人又像是“爱人”。这几点,他都占全了。要是没这番表现,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虽然不算确切,也把他的大概性格说出来了!新出的章节中,顾文宇决意参军,与方俊决裂,这就是成长的转变! 旧版中,顾文宇是叛逆的!当时的社会风气和内心的自卑造成了他一系列伤害主角的叛逆行为。再设想,一个少年人如何对待父母亲人安排的婚姻呢? 一种是接受,一种是反抗。而顾文宇是第一种,他接受了!但随着他年龄的成长,对既定婚姻的不满也渐渐表露了出来,更何况,天性风流,很小年纪就有不少“知己”,用文中的话说是:“未来的惜花公子”!所有的一切,也就合理了! 新版中: 主角是坚持和牺牲 江秋水是执著和理解 白仙衣是接受和传承 顾文宇则是转变和成长,这时的他已经受到社会风气和方俊的影响,但主角的余威尚在,可以说,他是处在夹缝中间的。所以,其心态的种种转变,对我来说是很有挑战性地。这个角色,也最具有反派的资质。汗!当然,《踏歌行》虽然是第三人称描写,却又接近第一人称,因为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悬念都是围绕主角展开的,各位觉得他讨厌,也不足为奇! 而且,人长大了,会失去很多东西—— 关于秦王: 宋太祖赵匡胤有四子,德秀德林,赵德昭,秦王赵德芳。也有秦王是赵廷美一说? 赵匡胤死的时候,原本应该传位给赵德芳,但赵光义抢先入宫,有篡位的嫌疑。 从八贤王的名字赵德芳来看,他的原型应是宋太祖的第四子。《宋史-宗室传》记载:太祖有四个儿子,第四子德芳被封为秦王,任山南西道节度使、同平章事等重要职务,太平兴国六年病亡,才二十三岁。 又有人认为,八贤王之称得之于太宗第八子元伊。此人“广颡丰颐,严毅不可犯,天下崇惮之,名闻外夷”,时入呼之日“八大王”。虽然,这八大王的作为与八贤王的故事相距甚远,但他的事迹影响、丰富了八贤王的传说,还是有可能的。 “八贤王”在历史上找不到一个完全与之对应、吻合的人物。他是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 所以,小说中要让他存在下去,他就不能死!反正之前已经有先例了! *****************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第六十五章 故友重逢(上) 荒原野道和群山林莽,都被冰雪占据了。几缕阳光穿过浓厚的云,洒在白茫茫的雪原林海中,映出一道道五彩的光来,溯风起,雪尘被吹到天上,一片连着一片的飘舞着。整个天地都被这雪粒彩光组成的轻纱遮住了,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一阵马铃声渐渐清晰。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压着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驱散了旷野中的寂寞。 “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到镇州了!”顾文宇放下车帘,转头看见方拓略带痛苦的面容,有些担心道:“师兄,咱们还是在镇州休息几日吧!” 方拓缓缓摇头:“这点伤算什么?挺个一两天也就过去了!”她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着,虽然车里铺着柔软的垫子,但还是会时不时的牵扯到伤口。疼得厉害。脸色也越发苍白了。但她实在不愿浪费时间在疗养上。只想早些治好脚伤去寻找轩辕宝玉的下落。 顾文宇仍不放心,继续道:“也不差那一两天啊!更何况……”却又看到她那坚决的神情,无奈的叹口气,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再劝也是无用。 方拓轻轻的笑了声,接着挪动了一下身子,给自己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在这时马车剧烈的晃动一下,她没有防备,一下子被甩在了车板上,忍不住闷哼一声。 “师兄!”顾文宇一下子窜了起来惊呼:“你怎么样了?”挑起车前的车帘冲车夫责备道:“你怎么架车的?” “公子,你看前面!”那车夫抬手指着前面,用略微颤抖的腔调道:“是不是强盗啊?” 顾文宇钻出了马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泛起大片的雪雾,马群踏破了雪原的寂静迎面而来。十几匹快马转眼间已经赶到马车前,吆喝着停下,又纷纷跳下马来。 他看清那队前的一个中年人,不由轻咦一声,意外道:“严昆叔叔?”声音中竟有惊喜的情绪。 “参见公子!”那些人在马车前跪下行礼。 顾文宇扫了他们一眼,点点头:“都起来吧!”转向最前面的一人:“严昆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属下得知公子提前回国了。”那叫严昆的中年人站起身说道:“正要去边界迎接呢!没想到,公子竟到了这里!”虽然笑着说出来,但他对顾文宇的神态却甚为恭谨小心,便连他身后的诸人,目光中竟也满是敬畏。 “倒是巧了!”顾文宇呵呵笑道。 “幸亏属下挑了这条路,否则就真叉开了!”严昆笑了下,又奇怪的看了看左右,诧异道:“怎么就公子一个人在?刘大先生他们呢?” “哼!刘大先生?此时恐怕正带着‘那东西’往京城赶呢!”顾文宇冷哼一声撇过了头去。 严昆的眉毛颤抖一下,看了看他那越发阴沉的脸,也察觉到事情的不同寻常,小心的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顾文宇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愤:“若非他见死不救,我们怎能如此奔波,险些丧命在契丹人手里?” “他不要命了?”严昆忍不住惊呼:“临行前,方大人可……”紧接着脸色巨变,颤声道:“难道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这回反倒是顾文宇奇怪了。 严昆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轻声道:“公子,车里面还有另一人吧?是不是兰若冰兰姑娘?”眼睛却转到车厢的方向。 顾文宇挪身挡住他的视线,微微皱眉:“严叔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严昆怔怔望他,半晌才道:“临出京前,方大人就曾嘱咐过,遇到兰姑娘……” “我知道!”顾文宇打断他的话,小心的瞄了瞄身后的车厢,怒道:“我怎么样,还轮不到你严昆管!”口中也不再称呼对方“叔叔”了。 “可是……”严昆还要再说,顾文宇却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又说道:“到了镇州,你们便回京吧!我要南下办事!” “公子要南下?”严昆吞了口口水,斟酌着字句说道:“方大人曾再三交待,要保护好公子的安危,这次怎么可以不用属下随行?” 顾文宇不耐烦的挥手:“等我事了,自然会亲自向伯父解释的!”旋即又冷笑起来:“当日同刘大先生分两路进入契丹,我还独自一人呐!你们可没这么多话,怎的回到大宋地界却变得紧张了?” 那严平愣了一下,却不顾同伴递过来的眼色,上前一步,手指车厢,倔强道:“公子要南下,属下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只是,同她……”却猛地对上了一双煞气升腾,凌厉冰冷的眼睛。不自觉的,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严昆!”顾文宇盯望他,冷然道:“你将规矩忘了?” 这时,严昆身后的一人轻咳着排众而出,解围道:“路途并不相悖,还是让属下等人顺路保护公子一程吧!” “那倒不必,我们还要在镇州停留些日子呢!”顾文宇扬起下巴,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淡淡地说:“不该你们管的,还是不要插手的好!”缓平口气,又继续道:“就这么定了,到了镇州你们便马上离开,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声音传到他们耳中,却是冷到了骨头里。 见他们没人答话,转头对正在发愣的车夫吩咐一番后,看也不看众人一眼便挑起车帘回到车里。 他重重的坐到垫子上,脸色依旧难看。等马车缓缓开动了,重新将帘子挑起来,瞅了眼远远围在四周的马匹,冷笑出声:“我料这帮讨厌的人不会乖乖的离开!” 转头,正见方拓与方拓那幽深的目光相对,连忙抿嘴避开,小心翼翼地道:“师兄,你不会生气吧?”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方拓愣了一下。 “那天我根本就见过那些人,并且将兵力分布图交出去了,但他们不肯帮你……”顾文宇犹豫道。 “云中郡的事情……”目中掠过一丝忧虑的阴影,方拓淡淡的道:“从那晚你的表情上就猜出大概了!” 顾文宇复杂的低下头,又道:“还有,没征询你的同意就对他们说要在镇州停留,你不生气?” “你也是迫不得已啊!”方拓轻笑:“我怎么会生气?”笑罢,却又大有深意的瞄了他一眼。 顾文宇见她这样子,却是更加不放心了,略显尴尬地咧开嘴:“师兄这么看我做什么?”舔了舔嘴唇:“要不然,咱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住一日便走,大不了慢一些,反正不是同他们在一起便好了!” 方拓无奈的摇头:“你说留下就留下好了!”伸手将棉被往脖子上拽了拽,喃喃道:“正好,我也可以休息一下!” “可是……”顾文宇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难道我还能让你将话咽回去?”方拓挪动了一下身子,她微合上眼睛,轻声叹道:“你是男人阿!” ※※※ 方拓倚在床沿上翻看着一本诗集,但她没看多少页,便感到无聊了,正待将书合上,眼睛却蓦地暴睁起来,斜瞥了房中角落一眼,下一刻,那诗集脱手而出,朝那角落狠狠的砸了过去。 意外的是,那诗集并未碰触到墙面地板,反而悬浮在半空中,十分诡异。 “你挺精神的!”低沉的轻笑荡出,那诗集又转变了一个方向,重新回到方拓手中,一股烟气在房中凝聚,幻化出人形,正是天魔赤邪。 “你也不差啊!”方拓随手将诗集撇到床上,然后直起身子,笑眯眯的说。 “你的心情比上次见面好了不少阿!”赤邪嘿嘿一笑,找了张椅子坐下,又似乎不经意的问道:“你那小师弟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方拓摆手下床,从房中炭火盆上取下水壶,将开水倒入茶壶中,又抓了一把茶叶放了进去,随便晃了晃,最后将里面的茶水倒入两个茶杯,递给赤邪一个:“这几日天天如此!” “你……”赤邪接过茶杯,嘴角的肌肉却是抽动起来:“这就算泡好了?” “废话!”方拓翻了翻白眼,坐到他旁边,喝了一口,颇为享受的说道:“好茶!” “确实是好茶!”赤邪勉强喝了一口便将那茶杯放回桌面,无奈感叹:“浪费了!”扭头正见她那不满的目光,讪讪的笑了下,转头打量起房中的摆设,又瞥了眼桌面上放置的点心干果,问道:“你在这里逗留多久了?听说你在隆云手上受了伤,现在怎么样?” “今天不怎么疼了!”方拓咬着滑进嘴里的茶叶。也许是茶叶太过苦涩,她的眉毛抖了一下:“我在这里住了七八天了!” “他将你照顾得不错嘛!”赤邪站起来,手指四周:“你看,他准备的点心都是你最爱吃的,房间是客栈里通光最好的,知道你爱干净,床单被褥都是崭新的。还有……”最后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的衣衫上:“他能买得起最好的茶叶供你挥霍糟蹋,怎么会给你准备粗布衣衫?还不是因为你不喜欢绫罗绸缎?” “哈哈!我花谁的钱与你无关吧?”方拓觉得赤邪很是无聊:不过还是辩解了几句:“告诉你,我在草原上得到的珠子宝石大半都在他身上,所以,这些东西也不算是他一个人买的!”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花自己的钱,没让任何人‘养’!”那“养”字,却是从嘴里蹦出来的。 “就算这样好了!这些东西还不是他准备的?”赤邪哂道:“小伙子真是很了解你啊!” “你也不差!”方拓挑眉,淡淡的道。 “这怎么一样?他与你的关系复杂啊……”赤邪尴尬的撇了撇嘴:“就像这次,你原本是打算即刻动身南下吧?可是却在这里留了七八天这么久,甚至还可能留下去,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将你摸透了,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妥协。” “我是不忍心看他威严扫地!”方拓的声音冷了下来。 “真的如此?现在的你真的能管束住他么?他长脾气了!那一班手下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很有男子气概不是么?况且……”赤邪压低了声音:“就算要在镇州逗留,可用得着那么大声的当众说出来么?恐怕他是对你说的吧?也许就是知道你一定会照顾他的面子才这么做的。” “我不意外你会知道这些!不过……”方拓正容望他,慢慢的说道:“你专程来,不是为了挑拨我们关系的吧?” “这怎么是挑拨?我是担心啊!”赤邪长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他长大了,会吃醋了!再过不久,也许就向你索要丈夫的权力了!到时候你给不给?”停顿一下,又补充道:“阿拓,他对你构成威胁了!” “够了!”方拓目光陡然转为森厉,直射向他:“我们是不会走到那一步的!你难道还不了解我这个人么?谁能奈我何?” “你说的也许不错!不过……”赤邪神秘的说道:“我有个更简单方便的办法!” “什么办法?”方拓愣住了。 “让你那个小师弟在这世上消失!”赤邪的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放心,我保证他突然得大病而死,不留任何痕迹!”口气虽是玩虐,却依然能让人听出些许的认真来。 “那我就先让你消失。”方拓心头一跳,气恼的站起身:“这件事情以后休提,你也别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舍不得’?”赤邪根本没理会她眼中升腾的怒气,依旧用言语刺探。 “你是专门来破坏我好心情的!”方拓狠狠的将茶杯摔到桌上,气恼的瞪他。 “开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赤邪状似无辜地眨眨眼。 方拓对他这近乎无赖的举动实在无法,缓平一下心绪,无奈的摆手道:“算了!不过我倒有另外一件事情要你帮忙!”接着浅笑起来:“赤邪,你连文宇用计将我留下都清楚,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已经探查到兰若冰的身世。你今天来此,不光是为了磨嘴皮子的吧?” 赤邪金黄的瞳孔猛地收缩,接着点头:“我就是来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你有什么尽管问吧!能说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的轻松,但语气中却带上了浓浓的惆怅。 方拓凑到他面前,依旧是笑容可掬的模样:“你曾说过,轩辕宝玉关系到轩辕宝典的秘密,但这几千年来怎么没有人凑齐呢?按道理说,轩辕宝典的存在,万万没有被人忽略的道理,但如今的情况呢?不但历史上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便连对这种事情最为敏感的江湖也连阵风都没有。不是很诡异么?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轩辕宝典来实现我的愿望!” “我没有必要在这方面骗你。”赤邪斜起嘴角:“轩辕宝典确实存在,而且能够让你恢复男身。只有得到天魔珠支持的人,才能知晓其中的秘密!能不能凑齐,也得看那个人的造化!”说着看她一眼,笑道:“也就你这个怪胎,遇到我之前便怀揣两块宝玉,运气不是一般的强!” “所谓天魔珠的支持,也就是你的支持吧?那你就是其中的关键了。”方拓吐出口气,猛地仰头,鼻子差点贴到赤邪的下巴上,她一字一顿的问道:“那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兰若冰的母亲为什么会知道这个的秘密?” 而在这一刻,赤邪的眸子里却不再清明,反而多了种种复杂的神采,变得迷蒙蒙一片…… 第六十六章 故友重逢(中) 第六十六章故友重逢 “兰若冰的母亲叫楚梦凝,你以为她为何被称作‘花蕊夫人’?她冰肌玉骨,比天仙还要美丽。但那绝对不是平凡人的肤色,只有饱受折磨的灵魂才拥有那样接近透明的肌肤!她眸子漆黑,里面却掺杂着魔灵眼珠的金黄色,因此,她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神魔鬼怪,甚至险恶的人心,她都能看个清楚明白。” “我们第一次碰面的地点,是峨眉山,那时她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小姑娘,那般聪慧,天真。她发现了隐在黑暗中的我……我们聊了很久,她说希望自己能永远漂亮快乐,我便忍不住告诉了她轩辕宝玉的秘密。但是吟霄的主人也就是苗蕴仙的外公,根本不打算将吟霄转让,单纯如她,也只得靠着机缘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我们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相见,是她生产之后。不,不是兰若冰,是个男孩,比兰若冰要早出生,嗯!早了五六年……她说她只凑了两块宝玉,愿望却变了,她希望自己变成一个平凡的人,不用再受折磨……生了孩子后,她更迷人了,却不再快乐,沉默了很多,同我说笑的时候,眼中还带着失望痛苦的神色。是,她会武功,可你的武功就不高么?还不是一样凄惨?” “……那男孩是在一个茅屋中生下来的,显然是遭遇了什么挫折。孩子父亲是谁?叫什么名字我都不清楚,她不肯同我说。她与你不同,因她没有天魔珠,我不能探知她的思想,更不能同她长时间在一起,所以……” “自那以后,我便再没她的消息了,直到你出现……呵呵!若不是你同她相像,我又怎肯轻易现身?” “我没必要再骗你,她是死是活,我确实无从知晓……” 镇州南下的马车上,方拓枕着手臂,回忆着前几日赤邪的话,唏嘘辛酸的话语,感慨惆怅的腔调,勾出了她万千思绪。赤邪显然还在隐瞒着什么,他同花蕊夫人的关系绝对不会如他说的那般简单,只是,无论她怎样追问,对方就是不肯多说,到最后甚至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不过,花蕊夫人拥有不止一块轩辕宝玉,兰若冰还有一个哥哥,这两个消息让她振奋了不少,起码,第四块宝玉有线索了。最有可能便是在兰若冰哥哥的身上。 “师兄,师兄……”正思索下一步对策呢,突然听到熟悉异常的招呼声,猛地回神,刚好对上顾文宇那带着关切的脸。 “师兄又发呆了。”坐在她身侧的顾文宇皱了皱眉头:“叫了好多声都没听见。” “呵呵!”方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下子直起身。 “你这几日总是这样,是不是那里不舒服?”顾文宇的目光在她身上仔细巡视。 “怎么会?我的伤都好了!”方拓淡淡的回答,又反问道:“到地方了么?”挑起车帘向外看了眼,天还大亮呢。 “师兄糊涂了,这才刚出发没多久呢!”顾文宇看她精神很好的样子,也就稍微放下心来,笑了下,从旁取过棋盘推倒方拓面前:“咱们下棋如何?” ※※※ “将!”顾文宇缓慢的吐出这个字,弯起的眼睛里露出浓浓笑意。 “将?”方拓却是气定神闲,取过茶碗喝了一口,看着他,加重语气反问:“你确定?”又叹气道:“别后悔啊!”口中说着,伸手将棋盘边上那黑色的“车”平移,挡住对方棋子的去路,化解危机。 “怎么?”顾文宇不敢相信道:“你这个‘车’哪里来的?” “一直在这呢!”方拓手指点上棋盘,笑嘻嘻地道:“你没看到而已!” 顾文宇哭丧个脸,将那与“车”相对的棋子移走。两人又斗了几步,却又听方拓道:“你真的要这么下了?” 他眼皮一跳,仔细看了看棋盘,没发现什么毛病后便猛翻白眼:“师兄就会吓我!”抽抽鼻子道:“落子生根,怎么会更改?” “那我不客气了!”方拓嘿嘿笑了声,棋盘上的“车”再次移动了位置:“我将!” “这样!”顾文宇懊恼的拍了拍头:“方才怎么没注意!”又重新打起精神,摆起棋子来:“再来一局!” “你是心不在焉啊!”方拓一边收着棋子一边道:“有什么心事?总是闷闷不乐的?” 顾文宇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投在棋局上。 方拓见问不出什么,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就不再说话了。 “师兄,你是否一直在怪我?”不知过了多久,顾文宇突然轻声的开口,犹豫了一下,又道:“是不是认为我忘恩负义利用你?否则,这几日怎的对我如此冷淡?” “你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方拓不解的看他:“我又怪你什么?你又如何忘恩负义利用我了?”旋即失笑:“我对你冷淡?这话从何说起?” “你虽然常对我笑,那神态却和过去不同了!”顾文宇的眉头,难以觉察地微拧着。 “你多虑了!”方拓摇了摇头,目光中掠过一丝忧郁,缓缓道:“你长大了,师兄自然不会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待你了!至于说冷淡,恐怕也只是你一时不适应罢了!”但她平缓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含义。 顾文宇复杂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咱们过去同耶律隆云关系密切,我受伤之时也多亏他照顾,但自从我得知你因我的伤独闯天都教反被他利用之后,便在无半点亲近的心思了!” “你都知道?”方拓吃惊道,这些事情她从未对顾文宇提起过。 “这有什么难猜的?”“砰”的一声,他大力的走了一步棋,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气都发泄出去,喘了口气:“我刚受伤你便独闯天都教,而第二天天都教就被隆云灭了。我估计,你被引到契丹皇宫,也与那厮脱不开关系,你还……”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过他放在棋盘上的却紧紧的握了起来。 “不错!”方拓长叹口气:“所以你才派人偷取兵力分布图?”抬手,将自己的“炮”移到对方的“象”前。 “那原本与我没什么干系!”顾文宇冷笑一声:“他们是伯父的手下,我只是恰逢其会,帮了一把而已!”有立刻想起之后遇到的窘境,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之色。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端详着她,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故了半晌,才轻声道:“师兄,我要参军了!”一边说,一边走了一步,那动作很轻,亦同他说话的声音一样,几乎到了细不可闻的地步。 “参军?”这句话却逃不过方拓的耳朵,她提着棋子的手蓦地停了下来:“什么时候?” “过年之后吧!”顾文宇笑道:“我直接到镇州参军,已经说通好了的。” 方拓将棋子落下,待落定,却紧紧的拧住眉:“在镇州你每日早出晚归,就为了忙这个?” “当然!”顾文宇抬高了音量。 “那可不是说着玩的!”方拓的脸色白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想参军?因为隆云?”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冷硬了。 顾文宇直起身,大义凛然地开口:“契丹觊觎我大宋领土久矣,多年来凭借燕云十六州的地利,屡犯边关,不断袭掠中原。刚得到的消息,知雄州贺令图等人已经上书,言辽主少国多疑,母后专权,宠臣用事,建议趁此机会,夺回幽州。今上也有意来年北伐,身为大宋子民,自然要为皇上分忧,保家卫国,抗击外辱。”舔了舔嘴唇,又说:“更何况,借此机会还能大展拳脚,闯出一番事业来。”头一昂,身上涌出万丈豪气,朗声道:“上马横刀平天下,方为男儿本色。我这次绝不凭靠师伯的名头,一定要自己去争取。” “这话说得不错!”方拓面带欣慰的颔首夸赞。方才积聚在心头的火气更是一下子消散了。 “师兄同意了?”顾文宇欣喜道。 “你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师兄有什么立场反对?”方拓笑了笑,蓦地,想起北宋的窝囊,脸上却不由掠过一丝忧色。 顾文宇有些发愣道:“有什么不对么?” “我是担心!”方拓犹豫道:“这次大宋北伐的时机不对啊!” “师兄多虑了。”顾文宇摆手笑道:“我倒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方拓抬眼,苦笑摇了摇头:“你去契丹见识过,他们可有多疑误国的现象?契丹上下,边寨关口,真的有可乘之机?这几年,大宋战乱方休,还未休养生息,而契丹风调雨顺少有战祸。轻易北伐,开始还能攻个措手不及,但时间长了,真的不乐观啊!”她确实不熟悉北宋的历史,可清楚记得宋朝北伐或有小胜,却从未成功过。 “师兄怎么如此想?”顾文宇却是笑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方拓呆了一下。 “师兄下棋厉害,可未必就真的会打仗!”顾文宇手指敲着棋盘,显是对她的话毫不在意,口中浅笑道:“你说的那都是表面而已,其实,契丹朝堂上斗争激烈,要不然,天都教怎么会被剿灭?更何况战场上瞬息万变,输赢胜败岂能事先看出?”少年人对未来总是充满遐想的,他也不例外。 方拓见他根本就不理会自己的观点,暗自叹气,虽然无奈。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是更加担心了:“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她维诺着说道。 顾文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露出笑容:“师兄担心我的安危吧?不要紧,我的武功虽及不上你,征战沙场,却是足够了!” “我知你不信,不过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方拓拧眉 顾文宇见她还未放弃,撇了撇嘴,又笑道:“反正,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方拓挑高眉毛,正待说什么,却听顾文宇道:“师兄,你输了!” 低下头,正见自己局面的惨状。心中一叹,转身挑动车帘看向外面,淡淡的道:“再半个月就到京城范围了吧?” “是啊!”顾文宇边收棋子边回答。 “你不是有办法放出消息么?”方拓幽幽道:“通知余文杰,冷幕白一声,就说我想见他们!” “见他们?”顾文宇大吃一惊,这许多日子,从未见方拓口中谈论起过去的那帮朋友,怎么现在会做如此打算? “对!就在扬州吧!”方拓放下车帘:“好久没和朋友喝一杯了!聚一聚也好,况且,我有事求他们。”目中的神采,变成模糊一片了。 ※※※ 汴京的郊外,雪霁初晴,道旁山上的树木都干萎了。零落的枝叶被一团团的雪珠儿替代,呼啸的北风吹过,便“卟腾腾”的掉下,惊得一片寒鸦尖叫飞起来,那“呱呱呱”的叫声凄厉响亮,让人越发觉得天气寒冷了。 顾文宇和方拓在一处依着山坡的坟头前停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 顾文宇缓缓解开手中小包,从里面取出一些纸箔银锭,冥钱香烛,擦亮火石,将香烛点燃,同时焚化纸钱,接着跪了下去,却没有下面的动作,只是凝望墓碑上的文字发呆。 许久之后,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回过神来,朝墓碑磕了响头,直起身,转头却见身后的方拓正跪在地上,眼睛却怔望前方出神,顺着她的目光瞧去,眉毛颤抖了一下,那里,原本是立着兰若冰衣冠塚。 方拓收回目光,低垂下头,眼看着纸锭焚尽,香烛已残,这才磕了头,拄着拐杖慢慢的站起来。 顾文宇也跟着站起,见她的目光还凝在那空地上,微微皱眉。刚要说什么,却听得方拓轻言道:“那个坟呢?” 顾文宇舔了舔嘴唇,开始解释:“当时还以为师兄你不在人世了,所以才……后来得到你的消息,我就……” “算了!”方拓摆手打断他的话,笑了下:“原本我还想祭拜一下呢!” 顾文宇表情更加不自然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尘。他随口说道:“师兄,咱们是直接南下还是在这里停留几日?” “当然是……”方拓本想回答直接南下,不过话说了一半,她停下来看向顾文宇,渐渐皱眉。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顾文宇注意到她的目光,略微显得不自在起来。 “你还是进城一趟吧!”方拓叹息道。 “进城?”顾文宇有些意外。 “不错!”方拓在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伯父毕竟是长辈,你若同我过年,怎么可以不去同他打个招呼?” 顾文宇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师兄也去么?” “我就不去了!”方拓舔舔嘴唇,还要说什么,却在眼睛扫向前方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 顾文宇这时也看向前方,惊呼道:“师伯!” 前方道旁,一个面色方正的中年人正负手立在一棵枯树下,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师伯方俊。 “见过师伯!”方拓颤抖一下,便恭身,面容正常,平缓的声音更是听不出丝毫的异样。但她身边的顾文宇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变化,身子僵硬了,呼吸也急促了。 “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方俊迈着大步走上前来,斜睨了顾文宇一眼便不再理他,眼睛倒是一直在方拓身上打量。冷然道:“你们倒是有心,还知道回来扫墓。” 顾文宇轻轻一笑,身子却缓缓移动,不着痕迹的隔断了他的视线:“我们正要去拜会师伯呢!” “是么?”方俊淡淡的反问了一句,接着微侧面孔,目光穿过他的肩膀,重新落到方拓身上:“冰儿你来,我有话单独同你说……”说完,便走入树林。 ※※※ 这次一见,方俊竟有些憔悴和苍老了。方拓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便连忙低下头去。 方俊却一直盯着她,良久,才沉吐一口气,将目光扫到她手拄的拐杖上,自言自语般道:“我知你心中在恨我!” “我……侄女不敢!”方拓垂下眼睑,一切动作都是那么礼貌周到。“师伯怎的在这里?也是来扫墓的么?”她轻声地问。 “我得到你们到达的消息,特意赶来的!”方俊面容一变,厌恶的甩了甩手,斜眼瞪着她:“他同你撕混在一起,恐怕已将我这个师伯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料你不愿让他回来看我,所以,只得我自己厚着脸皮过来了!” “师伯多虑了!”方拓依旧低着头盯着脚面,心脏却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你若真为文宇好,就赶紧离开他吧!”方俊谓然长叹:“你不要怨我铁面无情,虽然已经证实柳公子的孩子非你所害,但毕竟与你脱不开干系,如今你还想害了文宇不成?” “恕我驽钝,听不懂师伯您的意思!”方拓的声音有些冷了:“我待他如亲弟弟般,怎会害了他?” “听不懂?是不愿听吧?”方俊颤抖着眉毛:“文宇去契丹的缘由想必你也清楚了,他身受重伤险些丧命,不也是拜你所赐?这难道还不够么?” “师伯何出此言?”方拓诧异道。 “哼!人言红颜祸水,这话一点不假!”方俊眯起了眼睛,眸光凌厉非常,直射向她:“若不是秦王怂恿,他会去契丹参加什么招亲大会?” “秦王?”方拓更是疑惑了,秦王与她什么关系?“伯父所言未免牵强!秦王是秦王,我是我,怎能相提并论?” “你装傻?”方俊摆了摆手:“当初我就看出你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你疯癫被关的时候他还曾与我吵过,若不是因为你的遭遇,他会那般针对于我?眼下我们已经势成水火了。再加上那余文杰,冷幕白等一干人,整日在江湖上叫嚣,这与你难道没有半点关系?”说着,极度轻蔑地扫她一眼,不屑道:“你找的好面首,对你可真够痴情的啊!” “师伯……”方拓听他竟是将一切过错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她仰起头,紧盯着方俊:“师伯为何总是针对我?兰若冰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请您不要再往她身上泼脏水了!”方拓的声音虽平稳,却蕴涵上了来不及压制的火气。心中更是涌起滔天的怨恨来,身上的气息也变了,变得冰冷。 “人不自爱,才被辱之!怎么?你还要同我动手不成?”方俊脸色微变,抬高了音量:“也对,你连契丹皇宫都敢闯,我这个师伯,自问武功也不如你了,还算得什么?我当日也有些许愧疚,但仔细想来,便发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方俊却是没看到般,他浓眉倒立,严声道:“那日你假死以破坏文宇和仙衣的婚事,获取他人同情。再借仙衣之口言道自己身上点了证明清白的守宫砂,想来,你就是算准我在那种情况不会忍心去察看死人的身体,后来你的‘尸体’更是不见了,难道这还说明不了问题?真是好心机啊!”冷冷哼了一声,又继续说:“我自你失踪便开始怀疑,果然,你没有死。” “方大人在开玩笑吧?”方拓气极:“我为什么做那些没有用的事情?”身子有些摇晃,万没想到,当日自己出于面子的一时犹豫,仙衣对师父的一片情深,到此时完全成了别人攻击自己的借口。只因为自己未死…… “谁知道,也许,你现在还是疯子!”方俊别过了头。 “只因为我未死,只因为我未死……”方拓喃喃念叨数遍,强自压下心头的怨愤,胸口却剧烈的起伏起来。过了好半天才颤抖着声音道:“方大人,你辱我清白,我却看在姨妈的面子上不愿同你计较且百般忍让。直到方才见面,心中尚存一点尊敬,但现在……”她停顿一下,悲哀的看他一眼,却不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站住!”方俊闻言,面色瞬间变得铁青,口中大喝着闪身拦住她。 “方大人还是小心身体吧!”方拓轻扬下巴,投向对方的目光,竟带上了怜悯的神色。她小声的道:“正如您所言,您不是我的对手!”话音未落,软剑出鞘。内息灌注剑体,龙吟声阵阵,剑气激荡中,不远处的一棵树木拦腰而断。 “你想造反么?”方俊见此情景,气得发须俱张,浑身发抖。但他此次真的感受到了那透体而入,有如实质的杀意,不由打了个冷颤。 “师兄!”这时,一直守候在林外的顾文宇听到方俊的大喝,一下子冲了进来,看到这种情形,脸色大变。 “我不想动手!”方拓的瞳孔收缩一下,旋即敛住心神,不屑顾及方俊的反应,便绕了过去,走到顾文宇身边,停滞了一下,接着便大步朝前走去,竟是连他也不理了。 “师兄,你们发生了什么事?”顾文宇捞住她的肩膀,急声问。 “文宇……”这时方俊反应过来,沉声道:“你让她走吧!” 顾文宇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过看他们的脸色就猜测出了大概,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扫过,却是犹豫都没有便站到了方拓的身边。 方拓停下身子,脸色渐渐阴霾,艰涩地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跟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我自然是要同师兄过年的!”顾文宇抿住嘴唇,轻声说,转向方俊,眉目间倒带出一些隐约的不忿来。无声长叹口气,深施一礼,这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方俊盯着他看了半晌,长长叹了口气,满含痛楚地说:“文宇,你也不理解我么?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遥对方拓,再次喝道:“兰若冰,你还想媚惑他多久?难道真的打算害死他才甘休?” “方大人,我这人有股倔脾气,吃软不吃硬!你若是好言相劝,我也许会多考虑一些,但现在……”方拓有些悲哀的回望他一眼,疲惫地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紧接着,身子一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神采灼灼,冷然道:“从今往后,我与你再无半点关系!” 第六十七章 故友重逢(下) 没有下雪,所以充斥于天地的风都像刀子一样厉害。连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了。 “消息准确么?”冷幕白压低了声音,朝身旁的兄弟问道。 “第三遍了!”余文杰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住他的肩膀:“来的是阿拓,你紧张个什么劲?” “紧张?”冷幕白颤了下眉毛:“你没看到她当时的样子,变了一个人似的,都不敢认了!”想了想,又沉吟道:“她在心中一定怨着咱们吧!毕竟,若不是你我等人相逼,她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听说她在契丹又大开杀戒,看样子与隆云也决裂了,只怕更是不好受了!这时见面……” “遭逢大难,不变才奇怪呢!”余文杰幽幽叹息,目光转向城门,笑了一下,用下巴点了点:“你真的转性了,这一个竟处了半年那么久!”此时,扬州的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两个绝色女子正靠在车厢上低声交谈着什么。 “不知不觉,半年了……”冷幕白苦涩的瞥了下嘴角,但话说了一半便不再言语,只是怔望着前方的官道出神…… 云巧儿用手搓了搓冻得僵硬的脸,又捂上了失去知觉的耳朵,虽然穿了厚厚的狐裘,可今天的风这么大,根本没有多大用处。一到扬州便遭遇到这种寒冷的天气,还真是不适应。 “冷了吧?”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转头,余文杰的夫人江紫正笑眯眯地望着她:“冷幕白竟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大冷天的还让你跟来。你还是进马车休息一下吧!” “是我自己要跟来的!我不要紧的!”云巧儿急忙解释,看了眼向远处伫立不语的两个男人,犹豫了一下才道:“余夫人,咱们在这里到底等谁?”对于驭风公子和惜花公子能冒着严寒等待的人,她实在好奇的紧。 “冷幕白竟没告诉你?”江紫奇怪的看她。还有说这么,这时双目却是一亮,高兴的笑了起来,手指前方:“你马上就知道了,他们来了!” 云巧儿转头,这时从远处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似乌云压阵,向这边飞驰而来。不久,只见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蹄得得,车轮咕噜的声音也越发的清晰。而在前面驾车的,赫然是位衣着华丽的少年。 低低的嘶叫中,那马车在众人近前停下,那少年冲几人挤挤眼睛,微微偏过头,朗声笑道:“师兄快出来看看,余大哥他们竟然在这里等着呢!” “咦?”轻咦声传出,紧接着车帘挑起,一名白缎子扎巾,青衫长袖的儒雅男子缓缓出了车厢。望着正快步而来的余文杰冷幕白二人愣道:“文杰兄,幕白兄,你们在这里等我么?” 余文杰哈哈大笑着走到近前:“不等你等谁?这天下间除了踏歌公子,还有谁值得我们冒风站在这里?”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男装打扮的方拓。 这时候江紫也拉着云巧儿赶到,与江紫满面的欢喜欣慰不同,云巧儿的眉毛越锁越紧,眼中的神情更带着浓重的困惑,那人的模样实在眼熟,可一时想不起在那里见过,等瞥见对方脚边的拐杖时,她愣了一下,转头,正见冷幕白冲她点头,眼中带着浓浓的笑意。一下子,她全明白了…… 蓬莱居中,暖气融融,琴声悠扬。云巧儿纤手拂动,悦耳的丝弦之声自指尖流泄而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充满了自然和谐的韵味,很是美妙。 “好!”一曲奏罢,在场众人纷纷鼓掌。 方拓冲她挤了挤眼睛:“难怪幕白这风流成性的家伙能留在姑娘身边这么久,这琴弹奏的,确实不同凡响!而且,姑娘比起上次见面,更要漂亮了。” 云巧儿俏脸微红,有些嗔怪的看着她:“姑……谬赞了!”她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人。但听得夸赞,心中不免微喜,甜甜的笑了下,便站起身,飘到桌边。 冷幕白笑呵呵伸出手,宠溺的将她拉到怀里,转头对方拓道:“你太过谦虚了,说到弹琴,你的水准绝对在巧儿之上,你可是得到秋水真传……”但他的话在这里就停住了,因为桌下有人踢了他一脚,诧然看向身旁的顾文宇。 顾文宇深深望了他一眼,接着在脸上挂出灿烂的笑容来,将胳膊支在桌子上,他眨眼道:“是不是可以上酒菜了?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我可饿了!” “是我疏忽了!”余文杰爽朗的大笑,拍了拍巴掌,招呼那些伙计上菜。不多时,酒菜上齐了, “今天,咱们不醉不归!”余文杰亲自给众人倒满了酒,接着举起杯,一饮而尽。 气氛至此才真正活络了起来,好友重聚一堂,众人兴致极高,他们边谈边笑,交杯畅饮,这一天,竟然都醉了…… ******************************* 这场酒一直喝到深夜,若不是蓬莱居这个画舫有着供客人休息的房间,凭着江紫和云巧儿这两个女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置那一帮醉鬼。 第二天清早,还是酒量惊人的方拓最先起的床来,她头痛欲裂,环目一看,到处清新爽洁,一尘不染,却不知何处。她最后的记忆止于和余文杰等人说话,却连说了什么都忘了。 揉着仍有些发胀的头,她推开房门,向伙计询问了其余几人的房间,首先到了顾文宇的房前,听得里面那呼噜声,举到门前的手也在无奈的浅笑声中收了回去。 反身走到甲板,此时的蓬莱居停靠在岸,不远处便是扬州的集市,街边大煤炉上,蒸笼热气腾腾,飘散出诱人的香味儿。腹中饥饿的感觉被勾了上来,她舔了舔嘴唇,同伙计打了声招呼,便拄着拐杖下得船去。 谁知每走几步,就听见前房传来招呼声,惊讶的转头,只见一个有着秀丽姿容的少女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她挥手。见她注意到自己,更是蹦蹦跳跳的赶了过来。 “咱们又见面了!”那少女来到她身前,笑嘻嘻的道。 方拓仔细打量眼前这人,却始终不记得与对方见过。 “不认识啦?”那少女注意到她阴晴不定的脸色,笑得越发甜美:“怎么才半个月不见你就忘了?” 方拓淡淡的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吧?” 那少女愣了一下,旋即朝自己的身上扫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情:“难怪你认不得了……”停顿一下,她得意的眯起眼睛:“我是容越啊!上次在坤仪州见过的!怎么样?我装男人很像吧?” “容……”方拓这才记起来,重新打量她,不错,看这样貌身材确实是当日同江秋水见过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找到答案,便回给她一个笑容,对于眼前这个性情古怪,却能仗义执言的女孩子,她还是有些好感的。 “你总算想起来了!”容越顽皮的吐了吐舌头:“我可一直记得你呢!” “哦?”方拓疑虑更深。 容越压低了音量,神秘道:“我看到那天你哭了!你在马车上一边唱歌一边哭!”看向她的目光竟带着研究的意味儿: 方拓苦笑,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失态竟会让对方看到。尴尬的咳嗽一声。目光在街两旁扫视着,寻找着自己喜欢的东西。终于,她找到一个面摊,抬腿便往那里走。 容越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拐杖,愣了一下:“原来你是……”下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方拓停下身子,诧异的望她,注意到她的视线,微微一笑:“瘸子是么?”见她面色困窘,刚要开口说什么,身边却突然骚动起来。 “去去去!你这个老东西,大清早就跑来扫兴!”街道上,那个面摊的伙计在驱赶一乞丐。 方拓讶然的望去,只见那乞丐年纪已经很大了,弯腰曲背,老态龙钟,两鬓飞雪,面白无须。顶上头发却仍青黑如染。只知道嘻嘻傻笑,看样子是个是个疯乞丐!大冬天的,却只穿一领单薄的宽袖长袍,那袍子破旧不堪,肮脏之极。 “伙计你不要太过分了!”容越赶了上去,怒道:“做人还是多存几分善心的好!你没有年迈或者走投无路的时候吗?” “唉!”那伙计一脸苦相:“姑娘你不知道,这老疯子差不多每天都到这里混吃食,偏偏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就知道傻笑,客人们都不耐烦啊!” 容越看了看那老乞丐,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取出几个铜板塞到伙计手中:“给他一碗面吧!” 伙计无奈,扭身取了一碗面递到那疯乞丐手中,不耐烦道:“去,上一边吃去!” 方拓却不想吃面了,转了一个方向,钻进了面摊对门的烧饼铺子。 却在入座的那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一声尖细的呵斥跟着传来:“妖媚,你去死!”话音未落,一双手掌带着呼啸的声音袭向她的后脑。 “小心!”在容越这声娇呼声中,方拓已经有了感应,身体向旁一偏,躲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她面前的桌子被劲力击得粉碎。这时候,方拓已经闪身站到一旁,软剑也同时抽了出来。 “你是谁?”方拓软剑一抖,光华一爆急收,只见一道青色剑芒遥指攻击自己的疯乞丐,四面萧杀之意大起。 那乞丐却没有在答话,只是嘿嘿一笑,曲指成爪,由右至左破空一划,劲力撕裂空气的同时竟伴随着爆破声,硬生生扫向方拓的腰部。 这一招来势强劲,在这小棚子里根本无处可躲,方拓一咬牙,拐杖点向地面,“哗啦”穿破了木头搭就的棚顶,身子直冲而上。空中换气,她的身体滑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落向街道中心。正在这时,却见那乞丐已经追击出来,可真火大了,这老家伙还有完没完阿? “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那老乞丐口中嘶喊着,欺身而上。 “你在说什么?啊!是你?”方拓愣了一下,接着便什么都想起来了,这家伙不是当初在船上打断自己一条腿的那个疯子么?真有仇阿!见一次面就打一次。 挺身而上,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吴下阿蒙,自然不会一交手就被打断腿了。 那疯乞丐眼中神光一闪,右掌泛出一片青色光芒,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剑掌交击处居然发出金铁交鸣声,掌与软剑同时向后荡开,在方拓一愣间,疯乞丐岂会客气?右掌收回的同时,左手成爪已经无声无息地穿向方拓右肩,方拓深吸口气,另一只手的拐杖击出,意图化解危机。 那老乞丐却是不慌不忙,仍旧是用手掌迎向拐杖,劲气在半空中相遇,只听轰然一声爆响,四面气流鼓荡,街上的木架,桌椅,还有那些小贩们用来做生意的棚子,全被劲力激得轰塌下来,一时间,街道上烟尘滚滚,叫声嚷嚷。 “杀人啦!打架啦!”清早祥和安宁的气氛变了味儿,人群逃命似的四散开来,生怕祸及池鱼,跑慢一步弄不好就得遭殃。 而在场中,两人谁也没占到便宜。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苦苦相逼?”方拓的身子在拐杖的帮助下飘后几步,看着那疯乞丐愤恨道。 “你不是死了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那老乞丐目光呆滞,口中兀自重复着这句话。但是,也就在一瞬间,他的眼神变了,突然爆起一抹精光,大喝一声,再次朝方拓袭来。 方拓纵身一跃,势若电闪的往前直扑,手中软剑急刺对方。 疯乞丐白眉一扬,手爪蓦然加速。 这一爪气势强劲,方拓知道他功力高深自己不是对手,不敢正面交架陡然收势,一面蓦地右旋身闪过一段距离,正好让过疯乞丐的一招,软剑同时一翻,化成一线光华向敌人的前胸刺去。紧接着身子拔高而起,在空中一舞软剑,剑光霎时化作剑山,由上而下向着对方顶门压下。 那乞丐动作也不慢,只见他身形一闪,飘身退出几步远,一霎那的时间又重新冲回,目标正是刚要落下的方拓。 方拓两招都扑了个空,眼见对方冲来,自己又在空中,若是常人根本避无可避。 不过方拓临危不乱,手脚一张一振,整个身体忽然在半空中一滞,顿了一顿才重新落下,绕过了敌人的攻击。 疯乞丐喝了一声,手中青光立即爆起,忽地腾空转身,双掌舞动极快,向着四面八方飞洒呼其,往她身上招呼。 就这样,两人又瞬间交手百多招,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方拓知道自己大伤初愈,不能久耗。狠狠的咬牙,急运全身功力:“驭剑决!”那曾经在上京城天都教总坛显露的旷世绝技再次出现,手中巨大光剑夹杂着嘶嘶的声响,烧灼着周围的气体,向敌人轰去。 她原本对这一招有着极大的信心,但是……被破了!只见那老乞丐依旧不慌不忙,身子不退反进,双掌急翻下,竟然从那剑光中透了过来,又爆喝一声,双掌收拢,隐隐的沉雷声一震,一股刺耳的气啸声传出,方拓的脸上霎时一片雪白,接着转而变红,那乞丐竟然夹住了软剑,用力一扭“砰”的巨响,方拓只觉得手腕一麻,软剑竟然脱手飞了出去。 “你去死吧!”那疯乞丐双周还冒着热气,攻势却一点头没老,反比之前还要凌厉,眨眼间已经到达方拓眼前。 方拓一咬牙,运气剩余功力,毫不取巧地向着对方掌力聚集处迎去。两方掌力尚未接触,一连串气爆声已经绵密的响个不停,接触时又是一声巨响,激荡的激流向着四面散溢。 两人却谁也没后退,似乎是有着某种默契,竟同时收手,再出击,四掌相对。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的声音都超过上一次,每一次都似乎拼劲了全力。只听得“砰砰”声不绝于耳,两人脚下的石板经受不住真力的锤击,竟然碎裂了!在那气场中,有些甚至化作的粉末,消散在半空中。 “好,好厉害!”容越提着一把宝剑,却始终没有插手的余地,只能远远的在一旁看着着急,此时见到两人掌掌相对,那碰撞的气劲如狂风吹吹到她的身上,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这样的武功,太惊世骇俗了。自己有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境界? 第三掌对完,方拓连着退后了好几步,最后跌坐到地上,此时她浑身的骨头象是散架一样,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跟别说反击了! “还要打么?”方拓悲凄的苦笑,却又立刻扬起头,多年的习惯使然,她不能低下头,因为那样会更难受! 那疯乞丐比方拓要好很多,但脸色却也十分苍白。他怔怔的看了看方拓,再不似刚刚那疯颠的样子,眼中竟然闪现出一股柔情:“还是这样……”他咧开嘴笑了一下,喃喃道:“我荣轩竟然杀不了一个妖媚,二十多年前是这样,今天还是这样!”紧接着,他打张开双臂,向天空嘶喊着:“皇上,皇上!”白发随风舞动,声音里竟有着说不出的悲苍:“皇上……皇上……”身形突然飘起,仿佛风吹柳絮般的向远处掠去,又一次的,他带着那凄凉的声音,走远了…… ***************** 在集市上逃过一劫。方拓便匆匆别过满目崇拜的容越返回蓬莱居,而这时,刚刚起床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正坐在厅中喝茶闲聊,看见一身狼狈的方拓都是吓了一跳。 “荣轩?他真这么自称的?”余文杰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不错!”方拓虽然早就预料那老乞丐的身份不简单,但余文杰作出如此激烈的反应,还是让她吃了一惊。她想了想,又道:“不光如此,还记得当年在船上打伤我一条腿的那个疯子么?就是他!” “当年宫廷第一高手,怎么总是同你过不去?”冷幕白眉心紧紧纠锁:“你们没仇啊!” “宫廷第一高手?”方拓的眉头抖动一下:“难怪他总喊什么皇上,皇上的!他是那个朝廷的人?” “这你都不知道?”余文杰白了她一眼,不过想想她过去的性情,也就不奇怪了:“他是太祖皇帝的贴身侍卫,据说太祖架崩后就隐居了,却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还同你这个小辈动手。” “太祖?”方拓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随即恢复了平静:“他疯了!”低下头,眼睛静静的注视着桌上茶杯边缘的光晕,似乎是不经意得问道:“文杰兄,幕白兄,你们的消息一向灵通,那几十年前的消息资料还有记录么?” 冷幕白和余文杰俱是一愣,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冷幕白笑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那就好!”方拓微微一笑,突然抬起头来,眼睛在他们身上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想知道花蕊夫人的所有消息,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旧版……免得你们提起来,哈哈! 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六十八章 曲径通幽(上) 冷幕白拎着酒坛和食盒进入房间的时候,方拓正懒懒地躺在暖炉边,望着窗外出神。 “看来只能你我二人对饮了!”冷幕白缓缓的走近。因为方拓急着求医,众人没有在扬州多做逗留,直接在码头乘坐余家的大船,沿着运河南下,十多日便已临近目的地杭州。原本商量好了今日再一起喝个醉,可惜…… “怎么?”方拓闻言转过了头:“文杰还是脱不开身?”从上船开始,余文杰就被那能推成山的账本缠住了,忙得天昏地暗。 “是啊!”冷幕白无奈的坐到她的对面:“他家生意那么大,眼看着要过年了,自然有的忙!”接着又幸灾乐祸的咧开嘴:“他正磨着江紫呢,不过有些事情必须他亲自处理,咱们先喝,他忙完就会跑来了!”将手中的酒坛扔给她。 “真香!”方拓一掌将坛上的泥封拍破,酒香立刻溢满了整个房间。她抽了抽鼻子,将两只杯子斟满。 “五十年的玉薤,外面可是喝不到的!”冷幕白将食盒中的下酒菜依次摆到几上。 方拓举起杯,与他轻碰,一饮而尽,满意道:“真是好酒!文杰可真下得本钱。” “看你那样子,十足酒鬼一个!”冷幕白无奈摇头:“好像八百年没喝过似的!” 方拓哈出口酒气:“这么好的酒还是第一次喝到,当然忍不住了!”说着,又给自己斟满了。 “文杰的家里这样的酒有很多!”冷幕白抬眼看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道:“眼看就要过年了!不如到他家过年吧!那时他也不忙,咱们几人想喝多少喝多少,岂不自在?何必急着去天目山?也不差这几天了!” “我的脚伤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治好的。”方拓叹口气,微微一叹,端详着酒杯,似是作结一般缓缓道:“我等不及啊!一大堆的事情要办呢!” “你有什么事情好忙的?”冷幕白笑了。 方拓从怀中掏出自隆云处得来的宝玉,递给他:“我要收集这个……”想了想,觉得轩辕宝典的秘密实在匪夷所思,便又补充道:“与我的身世有关,所以才求你们帮忙查探花蕊夫人的消息阿!” “你找到自己身世的线索了?”冷幕白将宝玉放在手中,看了半天,才道:“这块与你过去的那个似乎不一样啊!”他曾见方拓展示过宝玉,所以才有此一问。 “我还有两块在仙衣手里!”方拓答道,当日怕隆云有什么阴谋,便将轩辕宝玉交给了仙衣,让她妥善保管。 “身世……”冷幕白将宝玉交还给她,沉吟道:“花蕊夫人?”过了一会儿,突然睁大眼睛:“你不会同花蕊夫人有关系吧?荣轩两次袭击你且一口一句妖媚。他是先帝的护卫,那妖媚是谁?肯定不是你,显然,她认错了,而你又和某个人十分相像,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么?” 方拓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推敲出来,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如此想?”长叹口气,又将杯里的酒喝光:“你说得一点不错。”似乎因为喝得太急,酒气上涌,脸色已是酡红。 “与花蕊夫人相交的人,无不声名显赫,她又是两朝的皇妃,你的身世可不简单啊!”冷幕白站起身,在房中踱着步子,说话的声音也被压低了几分,半晌后,自己先笑了起来。戏虐道:“弄不好,你还真是个公主什么的!以后见面,我还得给你磕头呢!”说着做了个曲膝的动作。 “噗!”方拓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有些恼火的举起酒杯:“信不信我能把你的脑袋敲碎?”忍不住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了?”接着正起面孔:“你得给我保密!” “这事关系重大,稍有差迟就性命堪忧啊!自然马虎不得。越少人知道越好!”冷幕白点头,走到她身边,见她又要斟酒,紧紧皱眉,一手撰住酒坛,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肩,柔声劝慰道:“阿拓,你醉了!少喝点吧!” “醉?怎么可能?这才喝了几杯?”方拓抬了抬眼皮,憨笑道:“我是那么容易喝醉的?” 冷幕白叹气。俯下身,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她,惆怅道:“你酒量是不错,可心事重重的时候就难说了!” “心事重重?你在说谁?”方拓翻了一下眼皮:“我现在心情好得很!”一把夺回酒坛 冷幕白更是无奈,还待再劝,这时,房门却猛地被推开了。 冷幕白在心中松了口气,转头埋怨:“你小子怎么这么晚,快跟我一起劝……”话到一半,却硬生生断开了。 那房门处站着的,并不是抽身赶来的余文杰,而是本该晕船倒在房中的顾文宇。此时,顾文宇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他顺着那灼热的视线才发现自己同方拓的姿势实在暧昧。讪讪的咳嗽两声,脸上也闪过尴尬困窘的神色。不自觉的,悄悄后退了半步。 方拓看到顾文宇伸手招呼道:“文宇你起来了,还头晕不?过来喝酒!” 顾文宇眼中有着霎那的莫测,慢声道:“一看师兄的样子就知道喝多了!”在几前落座,取过酒杯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尽,喘了喘,目光转向方拓,仔细瞄了半晌,突地笑出声来:“往常喝酒,都是我先倒了,还从未看冰儿姐姐喝醉的样子,今天总算长见识了!”说着,却是又意无意的扫了冷幕白一眼…… **************** 方拓带着顾文宇赶到天目山的时候,事先接到余文杰消息的理清已经早早的候在山下了。因为天元庵是佛门静地,兴师动众难免不妥,众人便早早的分手,只留方拓和顾文宇二人,在理清的陪伴下,漫步上山。 天降瑞雪,盖着碧云黄叶,枫林绿水。皑皑白雪反而成了点缀,放眼望去,还是能发现大片的绿色。冬天的天目山依旧风光无限,空灵飘渺令人不敢稍有亵渎。 方拓一路游览多处名胜,心情也异常的好了不少。顾文宇却不愿与她们在一起,只是背着行李跟在后面,走得很慢。 山爬得愈高,树来得更密更大,岩也显得愈高愈奇,而气候尤变得十分的冷。树的干上针叶上,积雪成团,岩石上尽是些水晶样的冰条。方拓童心大起,蹲下去将一根冰条捞到手里,感受着那股沁爽,嘴角也禁不住的翘了起来。 “比起上次见面,你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啊!”理清的目光定格在她的笑容上,有些吃惊道。 “是么?我也这么觉得。”方拓淡淡的道。不知为何,自从与方俊决裂后,感觉心中的担子一下子轻了不少,更何况,第四块宝玉终于有了线索,她离恢复的一日终究是不远了。转头看向四周的风景。此时她们已经上得很高了,方拓停住身形极目远眺,群山起伏,深谷空远,山风飒飒,絮云悠悠,忍不住开口赞叹:“这里的风景真好!” “这还不算什么呢!”理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如果到秋天,那才叫美!”回头看了看远远吊在后面的顾文宇,朝方拓问道:“他怎的不同咱们在一起?” 方拓轻轻的,微不可闻的长叹一声,却没有答话。扔掉手中化了一半的冰条,接着赶路。 理清打量了一下她,聪明的不再询问。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顺着小路,翻过一架萧山,眼前出现了一条弯曲的小溪,小溪尽头是一片平地,天元庵就在那片平地北面,庵后是陡峭的山峰,小溪的源头就藏在那里,透山石,穿庙院,从庵前的平台下三尺处的石缝钻出,垂成几条细小的飞瀑,很有几分灵异气象。 这时正是中午,山头树梢的白雪反映着阳光,将天元庵整个笼罩了起来。青灯古寺,悠悠晚钟,更显出佛门的空灵玄妙来。 “我师父在等咱们呢!”离庵门还有很远,理清就兴奋的叫道。 方拓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尼姑立在前方。霞光在她的身上渡了一层美幻的奇妙的色彩,伴着她身后的山峰,竟然与这天地浑然一体。 走到近前,方拓学着理清对那尼姑双手合十的深施一礼:“晚辈见过无难神尼!” “抬起头来!”不知怎的,那无难神尼的声音静如深潭,柔而不亮,却悠然飘过数十丈,传到几人耳朵里,如同在身边轻言,一字不差,字字清楚。而听在方拓耳中,更是倍感亲切。 是的,亲切,至少方拓听到她的话,确实有种亲切的感觉。果然是得道高人,单单听声音便让人大生亲近之感。她在心中感叹,依言抬起头来,而最先入目的,是一双眼睛,一双美极、清极甚为灵动,看上去很年轻的眼睛…… ************** 鼎里燃着香,氤氤氲氲,袅袅上升又弥散成浅色的雾。衬着庄严的佛像,一派神圣缥缈的气氛。 “疼么?”无难揉捏着方拓的脚,见她摇头愣了愣,眸中露出担忧的神色,想了想,手指又换个方位按了下去:“这样呢?”声音有些发抖。 方拓皱起眉,抽冷气道:“这回有点!” “师父,不知道这个伤还能不能治好!”理清在旁插言。 无难点了点头,收回手长出口气,细细的打量着那双带着疤痕的脚:“这次还能恢复,只是这疤痕却没办法消去了……”口吻遗憾至极。 方拓得到肯定的消息,终于放下心来,恭谨道:“能重新行走,晚辈就已经知足了!” “施主的性子,倒和一般女子不同呢!”无难面色静若止水,深深望进方拓眼中,柔声道:“听理清说施主是自残,下次可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了!”说着,重新伸出双手捞住她的脚。眼中却飘过一丝诡谲和顽皮。 “那是……”方拓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我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说完,咧开嘴想笑一下,但她还未笑出声就变成了惨叫,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苦。满头青筋暴现,汗如雨下。 因为她感到正有一股雄浑的劲力自脚心涌入她的奇经八脉,有若万虫在双脚处爬行,千针钻刺般痛苦无比。没过多久,方拓脸色已经异常苍白了,眼底也写上了疲惫,额前几绺头发,被汗水浸湿,粘到了一起。 “师父!”理清看着她那无比痛苦的样子,虽然知道自己师父不会加害方拓,却也不免担心起来。 “这就是胡作非为的代价!”无难将双手放开,擦拭了额头的汗珠:“自残也就罢了,过了这么久才来医治,不将那些混乱的经脉打通怎么能好?”说着又狠狠的瞪了方拓一眼,而此时,方拓已经虚脱的倒了下去,再无力气动一下。 理清看她那惨样子,禁不住笑了一下,旋即又醒悟过来,低喧佛号,垂头不语,倒是一副宝相端庄的模样。 方拓无奈的看着她们,果然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 “以后要靠施主自己运功冲穴了!”无难看向方拓的目光带上了柔和的笑意,见她露出心悸的神情,牵起嘴角:“放心,不会这么痛了!”接着长身而起,走到一旁的柜子前,取出一些药瓶,挑了几个用布包好,放到他身边:“每日用这些药涂抹伤处,记住,这两天不要走路。”停顿一下,似乎又想起什么:“外面那个男施主就是兰姑娘的丈夫吧?” “是晚辈的弟弟!”方拓虚弱的反驳。转头瞪了瞪在旁边偷偷吐着舌头的理清。 无难的眸光颤抖一下,沉思许久,突地说道:“施主休息片刻,便下山吧!” “师父……”原本恭敬地站在一旁的理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您不是” 无难断然的挥了挥手,没让徒弟再说下去,她转向方拓:“比丘尼清修之地,男子入住诸多不便。但若让你们夫妻分开,也极为不妥,趁着天还早,你们便下山吧!山下自有客栈接待,只要一个月后再来一次便可!” 方拓倒是无所谓。这里的气氛很好,安逸祥和。但也许是在杀戮和奔波中处得久了,她竟对这里的平静有些排斥。既然人家赶人,她更没必要纠缠下去。 喘了口粗气,她费力的撑起身,朝无难双手合十,诚心诚意的施礼道:“师太救治之恩,晚辈当……” “不必多说!”无难打断她的话,淡淡的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希望你好自为知,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好运能恢复过来!”无声的叹息:“你们下去吧!”说着背转过身。再不理会两人。 方拓与理清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疑惑不解的复杂神色。 理清抿了抿嘴唇,走上前收起那包着药瓶的包袱,将方拓一把抱起,回望了无难的背影一眼,便走出了禅房。 等她们走远,无难长长的叹息一声,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匍匐到佛像前,抽出地坐上的一块砖,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来,揭开一层又一层的绸子,那最里面的物品,赫然是同方拓身上一模一样的一个宝玉。她注视着宝玉,表情复杂,似含怀念,用指端轻轻地摩挲。过了好久,再次抬头,望着在烟气中变得迷离的佛像,眸子中已是模糊一片…… *********************** 从天元庵下山的路上,顾文宇背着方拓,与执意相送的理清并行,却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十分沉闷怪异。 “我师父对你真好!”理清用脚步量着下山的阶梯,首先开口道。 方拓没等答话,顾文宇却先嘟囔起来:“好什么啊?连顿饭都舍不得!” “注意点!”方拓敲了他的头:“那是佛门静地,你当是食堂饭庄么?”口中虽这么说,心中却也疑惑非常。无难神尼的所为,实在怪异得很。 理清瞥了眼缩头的顾文宇:“有个‘师弟’真不错!”收到方拓警告的眼神,又聪明的纠正话题道:“我师父从未对一个人如此和颜悦色过,即便是对我这唯一的弟子,也从未笑过,但对你显然不同!甚至……”她复杂的看着她:“甚至陪着份小心!我还第一次见她有过如此丰富的表情!” “哦?”方拓吃了一惊。若不是理清提起,她还以为无难神尼一向如此平易近人呢!细细的回忆之前的点点滴滴,她犹豫一下,斟酌着字句问道:“理清,你师父是否带着面具?” 理清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问?你难道怀疑我师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方拓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你师父有那么美的眼睛,可样子实在是……”到不是说无难神尼的样子有多难看,而是太平凡了,平凡到与那双眼睛完全不匹配。 理清摇头:“我同师父生活了四年,她若带着面具,我这做徒弟的难道还不知道么?”旋即又笑了起来:“据说修为高深的人,眼睛都是与众不同的!” “你这么说也不错!”方拓笑了笑,眉目中的疑惑却半点不曾消散。 理清见她还未释然,宽慰道:“家师乃得道高人,所作所为岂是咱们这些人能揣摩的?说不定,她这么做,是大有深意啊!” “也许,我该多来几次……”方拓所有所思的转头回望,那里,天元庵已经隐在高耸的林木中,再看不出半点踪迹了…… 第六十九章 曲径通幽(中) 第六十九章曲径通幽 “你不拜一拜?”冷幕白将手上的香插到弥勒佛像前的香炉上,回头见一同出游的方拓冷冷的望着佛像,怔然问道。 方拓回神,这才察觉自己挺立的身子与周围拜佛的信徒们是何等的格格不入,自嘲的笑了下,后退半步。 “难得来一趟灵隐寺,何不拜上一拜?”冷幕白笑着说,又注意到旁人投在方拓脚上那怜悯的目光,微微皱眉:“咱们还是出去吧!”说着,已经步出天王殿。 方拓跟在他身后,出殿的刹那,回身望了那喜笑颜开、袒腹露胸的佛陀一眼,轻叹道:“我不是不信阿……”后面的话,却是细不可闻了。 冷幕白的身子顿了一下,却也没有说话,只是引着她走出山门,又往西行。不多时,来到一坐落在水潭中央的凉亭前。亭柱上有副对联:“泉自几时冷起,峰从何处飞来。”亭中有供人休息的石桌石凳。 “走了这么久的路,想来你也累了!”冷幕白瞥了方拓双脚一眼,径自走到亭中坐下,又从怀中取出一壶酒和两个杯子,放到桌上。 方拓坐到他对面,看向亭外参天的古木和嵯峨的怪石,笑道:“这就是大鼎鼎的冷泉亭了吧?” “当然!”冷幕白哂然一笑,脸色却有些不自然:“你的伤怎么样?有起色了么?” “你将我强拉到这里的时候怎么不问清楚?”方拓挑高了眉毛:“幕白兄,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自从天目山下来之后,方拓和顾文宇便回到杭州城找间客栈安顿下来。也因为方拓行动不便的缘故,一下山便去睦州寻找余文杰的计划也不得不打消了。不知不觉宜经过了六七天,而一直未见面的冷幕白突然出现并且将自己拉到这里来。她怎能不奇怪? “怎么?一定要有事情才能找你?”冷幕白为她斟满一杯酒,递了过去。 方拓的手指摸上了酒杯,却未拿起来,眼睛凝视着她,也不言语。 “我确实有事情要告诉你!”冷幕白舔了舔嘴唇,满面的犹豫。 方拓脸色微变,知道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缓了缓,她道:“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不自觉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冷幕白的眉毛颤了一下:“现在有很多北面的高手渗透到了大宋,他们的目的,你清楚吧?” 方拓苦笑:“是因为我独闯天都教,又在皇宫杀了人!还是……”她想到了隆云。 冷幕白冷笑:“他们还联系了一些中原的小门派,许下了一些好处,其目的,可不是杀你那么简单啊!”他眼中精光突炽,缓慢的接着道:“跟你也大有关联!” 方拓蹙着眉,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这穷人,又有什么让他们觊觎的?” 冷幕白身子趋前:“你有一块玉是从唐后主那里得到的吧?”看到她吃惊的样子,叹了口气:“看样子是真的了!”再次压低了音量:“江湖传言,南唐向大宋称臣之时,隐匿了一批珍贵的武功秘籍,它们的下落,就在你的身上。要知道,当然南唐立国,可收罗了不少的武功珍本。” “这怎么可能?”方拓震惊道:“李煜可从未说过!再者……”她舔了舔嘴唇,接着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年了,怎么现在才有人提起?”她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这一手可并不高明啊!难道不怕别人看出里面了破绽?”话是这么说,她却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更何况,江湖人行事从来不现实。 “李煜?你果然和他很熟悉!”冷幕白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江湖的传言可是活灵活现阿,说你和李煜关系……”他说的很慢,他每个字都是经过斟酌思量过的:“你不是失踪了四年么?在契丹突然大开杀戒,武功超绝,有心人当然会以为……” “以为我修炼了什么鸟武功才变得如此厉害?”方拓苦涩的牵起嘴角。流言杀人,这话一点不假。想了想,笑了一下:“没必要那么紧张吧?只要我换上男装,有谁能认得出来?”她抬头,突然看到了对方那依旧阴沉的脸色。笑容未敛,神色却一下怔忡起来:“怎么?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么?” “至于说破绽,要不是我很清楚你的事情,搞不好也相信了!”冷幕白喘了喘,看到她的表情,苦闷道:“你可知道陇西公府为什么在几年前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么?是因为那些人都死了!”他的声音很轻,却也透漏出掩饰不住的复杂情绪。 “死了?”方拓察觉到了什么,一抹苍白在脸上闪现,猛地弹了起来:“全都死了?” “不错!”冷幕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先前在陇西公府当差的人,除了你伯父和一些侍卫之外,全给陇西公陪葬了!”接着,他无奈的摇头道:“不管那武功秘籍存不存在,加了这一条,你都很难翻身啊!” “真够绝的!”方拓颓废的坐下,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她身子摇晃了一阵,悲痛的垂下眼睑:“难怪,难怪……” “我也是今早才收到消息,相信目前南方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情!”冷幕白站起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早收拾东西,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安顿下来,再作打算,还有……”他犹豫一下,幽幽道:“你以后为人处世多注意一些,你待人……还是太宽厚了……” ******************* “师兄脚伤未愈,怎的就这般胡闹?”顾文宇盯着推门而入的方拓,语气急躁阴沉。 方拓没想到他竟等在自己房里,不由愣了一下。 顾文宇走上前,冷声道:“听人说你同旁人出去的,是冷大哥吧?他人呢?”说着,向她身后看去。 “出了灵隐寺就分开了!”方拓随口回答了一句便走向了柜子,竟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怪异。 顾文宇拧紧的眉头舒展一些,又看到她打开柜子取衣服,奇怪的问:“师兄这是做什么?” “收拾好东西,明白离开这里!换个地方住!”方拓将衣服物品一样一样的用布包好。 “发生什么事情了?” 方拓刚要开口回答,却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来,客栈伙计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请问兰若冰兰姑娘在么?” 方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与顾文宇愕然对视一眼,接着拉来房门:“什么事情?” “姑娘……”那伙计咽了口口水,眼睛只顾着看她,半天也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 “到底什么事?”方拓被他这么一搅,心情更是烦躁了! “秦王千岁在……在前厅等候……”那伙计小心地说道,声音里还夹杂着惶恐。 ***************** 方拓和顾文宇交待一番才随着伙计都到客栈前院。 果见一个华冠锦衣,俊逸沉静的男子悠然而立,不是秦王赵德芳又是谁? 方拓眼睛将四周扫视个遍,没察觉到什么异样才稍微放下心来,朝他抱拳施礼道:“见过王爷!” “兰姑娘,好久不见!”赵德芳微微颔首。浅笑道。 “王爷怎知在下落脚地点?”方拓眯起眼睛,冷冷的道 “若不是先前在街上看到姑娘的身影和……”秦王瞥了眼她手边的拐杖,脸色变了下又恢复了正常,那笑容却更显亲切了:“若不是跟这姑娘到了这里,还真不知道姑娘竟到了杭州!” 方拓心中苦笑,自己这一路行来竟没发现有人跟踪,看来这秦王真的不能小看。 “姑娘来了这里,怎的不来找孤?”秦王缓缓踱近,看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难道姑娘将孤在京城的话忘了不成?” “王爷说笑了!”方拓微微后退,与他拉开距离,保持在一丈左右,低头道:“在下地位卑微,怎敢冒昧打扰?” 秦王微微一笑,找了个椅子坐下,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听伙计说,姑娘是同一位公子住进来的?” 方拓心中一凛,戒备的道:“王爷为何这么问?” “呵呵!那个人是谁?”口中笑着,秦王的眉头却难以觉察地颤抖一下:“难道真的是姓顾的那小子?” “这和您没什么关系吧?”方拓眯起眼睛,脸上掠过的一朵阴云,她想起了京城郊外方俊的话。 秦王看到她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果然是他啊!”声音蕴涵着怒火。 方拓心中却诧异得很,不知对方为何如此激动失常。 “他们害得你还不够惨么?”秦王转向她,目光从她的脸一直移到双脚上:“如果不是他们的逼迫,你会死?你的脚会这样?若不是那小子的关系,你会在契丹受伤?”越说越有气,剑眉倒耸、怒目圆睁,最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的桌子上,“喀喇”厅中的桌子被拍出了一道裂缝。 方拓静静的听着,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眸子里的光彩也渐渐的复杂起来,她想了想,问道:“王爷,这是我自己的事吧?” 秦王喘着粗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话没起到半点作用,颓废的坐了下去,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是,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确实没有立场说什么!不过……”猛地抬头,目中暴起电芒,直射向她:“到这份上你还跟他在一起,难道一个名份真的那么重要?我看你是犯……”他这话,没说下去,因为胸前一股大力传来,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模糊了,紧接着后背剧痛,这才发现,自己竟被方拓架到了墙上。 “犯贱是么?”方拓的声音在他耳边是那样的清晰:“告诉你,你少管闲事!否则,我管你是禽王还是兽王……” *********** 广告:海天仙侠传 23823 作者已经有了十五万的存稿,承诺每天至少五千字!大家可以去看看! 第七十章 曲径通幽(下) 秦王眯起眼睛,瞥了眼胸前撰紧的手:“姑娘如此对待真心关心自己的人?实在让人心寒啊!”他以一种极端冷淡漠然的语调说出这番话,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方拓愣了一下,慢慢的松开了揪住对方衣领的手,其实她并不想将秦王怎么样,只是今日心情烦躁,再加上对方言语的刺激,难免有些失态。 “姑娘的事情孤早有耳闻。”秦王见她杀气收敛,缓平了心绪道:“到了这种地步,姑娘还是执迷不悟么?” “王爷说的那里话,在下现在很好。反倒是……”方拓不自然的笑了笑,走到桌前坐下:“反倒是王爷您,与皇上的近臣对立,只怕不会好过吧?这可不是聪明之举啊!” “原来你知道!”秦王愣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脸上满是苦涩的情愫:“在下只是想为姑娘出口恶气而已,别无他意。”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坐到了她的对面。 “多谢王爷好意了!”方拓苦笑摇头。 秦王见她这副模样,却是误会了,恼火的站了起来:“看来你见过方俊,他是不是将火气撒到你身上了?” “我和他再无半点关系!”方拓眉毛颤抖一下:“麻烦王爷不要提起这个人!” “哦?”秦王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瞬间又收敛了回去,他坐回椅子上,嘟囔道:“这样也好,方……这老东西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其实心里面龌龊得紧,当年他就……”旋即又醒悟了什么,停住不说了。眉目间却带出不忿来。 “还好!”方拓脸色白了一下,接着紧紧的望向他,似乎打算在他的脸上发现什么,过了好半天才迟疑道:“现在我有些糊涂了!我实在不值得王爷如此关心啊!”看向对方的眼光也带上了探究和询问。 “姑娘为何如此问?”秦王的眼睛眨了眨,他掸掸衣衫,悠然道:“姑娘难道仍在怀疑小王对你的一番心意么?”此时,他应对自如,已然恢复了之前的儒雅高贵。 “王爷还是不肯说实话么?”方拓冷冷一笑,她才不相信,对方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同方俊对立,只是因为…… “姑娘若是不信,孤也无法!”秦王摊开双手做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沉默了片刻,突然又道:“姑娘甘心么?” “甘心?”方拓没想到对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遛到嘴边的询问也不觉又咽了回去。 “姑娘失踪了四年,一现身便遭到不公平的对待,在金县更是险些被锁起来。尤其到了京城,若非那对神秘父女上门胡闹又莫名其妙的死去,方俊方大人又有什么理由往你身上泼脏水?之后更是……”说到方俊的时候,秦王加重了语气且满面的讥讽,接着更是将方拓在京城的遭遇道了出来,竟好似亲身经历过一样,说得半点不差。 方拓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王爷知道的可真多啊!”有些事情,除了当时在场的冷幕白余文杰等人,旁人根本就无从知晓,这时听到对方说起这些,她怎能不心惊?呆愣半晌,猛地立起眉毛,高声道:“是谁告诉你的?” “姑娘太小看孤了!孤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秦王的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瞬间又收敛了回去:“先不说这些,姑娘真的甘心么?” “王爷问这些做什么?” “孤对姑娘的遭遇实在气愤得很啊!可是……”瞥了眼内堂,秦王颇有些无奈的摇头,换了自我称呼道:“契丹的事情在下也听说了,只希望姑娘不要怪我!我没想到你会插手。” “果然是王爷的安排啊!”方拓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目中带上了无限的矛盾:“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毕竟王爷也是出于好心,只是……”她停顿一下,缓声道:“既然我未死,是非恩怨自然要亲手解决!” “亲手解决?希望你真的能做到吧!不过……”秦王眸光一颤,接着长身而起,又转向方拓:“孤已经与方俊势不两立了,到时候,希望姑娘……” “我早说过,他同我再无半点关系。”方拓也站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坚决的神色:“他是死是活,都不是我能管的了。” 秦王瞥见她面目中流露出的沧桑,长长的叹了口气:“依姑娘的性情竟也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方俊那老匹夫真的伤你不轻啊……” 方拓一直将秦王送到客栈门外,等他的身影在街边消失,重重的吐了口气,突然觉得风吹在身上开始有点凉,不由得紧了紧领子。目光扫了眼身后,摇了摇头,语气无奈道:“还不出来?” “呵呵!”浅笑声起,顾文宇从客栈现身出来,走到她的旁边,问道:“秦王走了?” “明知故问!”方拓翘起嘴角,戏虐道:“自打我们走出屋子你不是就跟在后面么?” “就知道瞒不住师兄……”顾文宇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方拓幽幽道:“你不恨他?在上京派人下毒刺杀你的弄不好就是他啊!”如果她没猜错,顾文宇应该知道秦王做过什么。 “师兄竟然怀疑他?”顾文宇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倒觉得那些想娶隆云妹妹的竞争者更有嫌疑!而且,我也猜出是哪个家伙了!” “你这么说是不错!”方拓稍稍释然,若那个杀手真是秦王的手下,她可就两难了。想了想,又不放心的问道:“你怪他么?若不是他安排你去契丹,你也不会受伤!”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眸子颤了颤又恢复了正常,转向街上,惆怅道:“秦王这人,其实不错!” 顾文宇愣了一下:“不会,如不是他,我又怎能这么快见到你?”停顿了片刻,又补充道:“他可能在为师兄出气啊!”说到这里,面色却白了一下。接着便低下头,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了…… *************** 几天后,方拓和顾文宇重上天目山复查伤情,却得到了一条意外的消息。 “什么?就这么走了?那我师兄的伤怎么办?”顾文宇不满叫道。 方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接着对一脸无奈的理清歉意的笑了笑,问道:“无难神尼什么时候离开的?” “家师十天前便已动身了!”理清看着她,眼神十分复杂。 “十天前?”方拓吐出口气,颓废的低下头,盯着脚面看了半天,幽幽道:“那不是我从这里离开的第二天?”又懊恼得握紧了拳头:“当初真该留下来!”她自然不相信事情会这么巧。想了想,又明知故问道:“她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快过年了啊!” “家师收到了飞鸽传书,据说是一位朋友受了重伤,她便匆匆下山去了。” “这样?”方拓的话里除了意外还夹杂着一丝失落,那无难神尼竟然不是特意的避开自己。长叹口气,她又道:“你知道她的朋友在那里么?” “家师多年来活人无数,广施恩泽,更是相识满天下,我怎知她会到哪里?若不是因为要察看你的伤势,我也跟着去了呢!”理清翻了翻白眼,似乎对于自己留在这里颇有怨言。 但她的这些小女儿神态,方拓却是根本没心情注意了…… 昨天,杭州城下起了罕见的大雪,如今停了下来, “师兄,你看这景色多好?”顾文宇指着远处清秀纤细的西湖,大声的道。他们从天目山下来,已经临近了西湖边的住处,隆冬的杭州,一片银装素裹,西湖变雪湖。孤山,葛岭一带楼台缥缈,如铺琼砌玉,晶莹朗澈。 “嗯!”方拓点了点头,兀自低头量着步子。 顾文宇斜斜的瞥她,见她依旧心不在焉,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师兄为何不开心呢?理清师太不是说你的脚伤只要年后就好了么?” “我不开心?”方拓这才回神,解释道:“不,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顾文宇见她有了回应,总算放下心来。忍不住问道:“师兄在烦什么?能不能跟我说说?” 方拓自嘲的笑了笑“不想了,不想了!”她摆了摆手:“有什么事情,过年之后再说不迟……” 这时候,他们已经拐进了巷子,百姓家的青砖黑瓦随着低矮的天空一起阴沉了,空气干冷,鸟雀们飞起又落下,啄食着那些屋脊草杆上剩下的草籽,叽叽喳喳的叫着,在这隆冬的季节,也许他们是最有活力的。 “又要下雪了吧?”方拓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眼睛望向了灰白黯淡的天空,却露出了一丝的笑意。 却在这时,脚边突地爆起一声巨响,将出神的她吓得跳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开心的大笑声。她慌张朝脚下看去,才发现那吓得她如此狼狈,惊心动魄的一响竟是源自一根炮竹。而罪魁祸首是几个穿着棉衣,手提炮仗的孩童,他们冲这里吐舌头,做鬼脸,嘻嘻哈哈的。显然,是几个小孩等不及过年,便将家中的鞭炮拿出来耍了! “喂!你们怎么这么缺德?”顾文宇睁大眼睛,呼喝道。 “哈哈哈!”那些孩童却不怕他,依旧肆无忌弹地指着方拓,比划着:“跳得好高哦!”甚至还学着方拓的样子又跳又叫。 “几个小混蛋!”顾文宇的眉毛也弯了起来,旋即又恢复了凶巴巴的态度:“看我不收拾你们!”说着便要走上前去教训他们。 “算了!”方拓一把拉住他,却也是满面的笑意:“谁让我不小心呢!” “就这么饶了他们……”顾文宇要说什么,但身子却被方拓拉着往后走,疑惑起来:“师兄,方向错了!” “没错!”方拓拽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咱们也去买炮仗!” ************* 方拓走出租来的小宅院,按习俗将早已经宰杀好的公鸡挂到了门上。见位置适中,满意的点了点头。刚要走进去,却有一阵熟悉的笑声传入耳中。转身便见冷幕白笑嘻嘻的站在身后。 “过年好,幕白兄!”她回了个大大的笑脸,抱拳施礼,接过他递过来飞片,好奇的看了看,才晓得是古代拜年用的。将他让到院子里,口中意外道:“你不是回老家了?” 冷幕白嘿嘿一笑:“我可一直在杭州呢!”抬头看了看房屋两侧挂着的桃符,打岔道:“春来千枝秀,冬去万木苏!你写的?真不错!” “多谢夸奖!”方拓将他请进屋里,这时顾文宇也赶了出来。见到冷幕白愣了一下:“冷大哥过年好,祝你四季如意!” “好!”冷幕白连忙回应,礼数周全,却热情得过火。 方拓的眉头幅度很小的抖了下,紧接又展颜冲顾文宇摆了摆手:“开门炮还未放呢!快去快去!” 而冷幕白的眼睛却盯着顾文宇出门的身影不放,等房门关严,他眼神一变,眸底透出了一抹森寒阴冷的光,又在下一刻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 “他不是一家之主么?怎的吉日驱邪的事情要由你来?”长长喘了口气,他找椅子坐了下来。 听到那“一家之主”方拓脸色白了一下,接着呵呵笑道:“我们又不懂,哪能事事讲究?”一边取出干果点心招待他。 冷幕白脸上换上笑容灿烂,竟是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拿起千层饼咬了一口:“好吃,从哪买的?” “满街都是!”方拓翻了翻眼皮,又问道:“怎的巧儿姑娘没有跟来,大家一起过年岂不热闹?” “她早回江宁了!”冷幕白答道。 “什么?”方拓吃惊道:“你还没给她赎身?” “赎身?”冷幕白反倒是睁大了眼睛:“我为什么要给她赎身?” 方拓气结:“你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总该有感情吧?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谈婚论嫁?”冷幕白好像听到笑话般:“你在说笑么?与我有过关系的女人我都记不清了,每个感情都很好,难道都要成亲不成?”见她神色沉下去,他叹了口气:“我胡闹可以,但成亲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上面还有人管着呢!”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再者说,她还是那种身份,更是不可能了!” “我不知该说你什么好!”方拓又一次见识了古人的这种门第之见,心中仍是不自在。 这时顾文宇放了鞭炮回来,冷幕白却掸了掸衣衫起身:“我该走了!” “这么快?”方拓愕然,没想到他只打个转便要走。 冷幕白做作的叹了口气:“杭州认识的人不少,我实在不敢耽搁啊!” “我看你是红粉知己太多,安抚不过来吧!”方拓忍不住讽刺道,她身后的顾文宇也跟着嘿嘿怪笑起来。 冷幕白竟是毫不在意,笑了下,便转身往外走。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要罚你几杯!”方拓一直将他送到大门,清脆的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大年初一的杭州年味浓烈。清冷的风中,飘溢着一丝甜甜的硝烟味儿。 她往左右看了看,突然说道:“幕白兄,你今日来此不是单纯为了拜年吧?” 走在前面的冷幕白闻言,身子抖了一下,转过身,面上笑容依旧,却显得有些僵硬了,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扫了眼门内的院子,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初五过来。”说完,便快步的朝远方走去…… ************ 最近写作遇到瓶颈了,又因为家里的事情,所以更新缓慢! 倒不是说不知道该怎么写,情节都已经安排好,要么懒得打字,要么写了文左看右看就是不顺眼,删了写,写了删,着实苦闷!过去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很快就恢复了!现在不知道能持续多久~~~郁闷死我了~~ 第七十一章 飞雨落花 “怎的就你一人?姓顾的小子呢?”正月初五,冷幕白果然如约而至,他刚迈进院子,便朝四外看。 “我打发他去看舞龙了。”方拓在“打发”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一边说一边引他入堂屋,在主位入座之后直接开口问道:“幕白兄,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冷幕白坐到对面,看了她一眼才说:“我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你就不担心?” 方拓将两个茶杯倒满茶水,递给他一杯:“担心?关于我的还能有好消息不成?” 冷幕白叹口气,将茶杯放到一边,沉吟片刻,缓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同方俊脱离关系了吧?” “怎么又提这个?”方拓脸色变了一下,语调却依旧平静。 “你同方俊决裂了!顾文宇也应该是吧?”冷幕白冷冷一笑:“可依我观察,他们可没有断掉联系的迹象啊!” “那又如何?”方拓眸中掠过一丝黯然:“他要做什么,我没有立场干涉!” “没有立场?”冷幕白的笑带上了嘲讽之色:“他到底将你当成什么?到了这份上他依旧和京城里藕断丝连,也许,你在人家心目中根本就是毫无地位可言呐!” “这就是你说的坏消息?”方拓淡淡的笑了下:“幕白兄真不简单,这种事情你都会知道!”说到这里,她眼中的光彩一下子凌厉了几分。 “我如此做是有原因的!”冷幕白眼光一凛,嘴里哼出口气,又继续道:“还记得你在京城的遭遇么?如果我没说错,指使那对父女诬蔑姑娘的人不是苏婉吧?她也没有那种力量。” “不错!”方拓点头,神情却不像之前那样平静了。 冷幕白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气:“当初你怎么没告诉我们?便连长风也以为自己一时糊涂将你身上有胎记的事情漏了出去。” “当时根本来不及阿!”方拓怔然望他:“怎么?难道查出来了什么?” “你到达京城之前,方俊方大人曾打算替姓顾的小子安排一个婚事,但你未死,所以只能作罢!现在想来,他也不甘心吧!”怔了怔,他道:“我了解你,你既然无心同顾文宇在一起!为什么不同他说清楚?” “我早同他说清楚了!”方拓撇嘴:“兰若冰已死,他娶几个老婆都与我无关!” “清楚了?我看未必!”冷幕白听不明白她的话,只得摇头叹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甘愿受委屈也……” “兰若冰应得的,旁人干涉不得!”方拓的眸子蓦地亮起来,其实她还有话没说,顾文宇要参军了,这可不是一两年的事情,自己若得到轩辕宝玉,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次一别便是永别了!她会竭尽全力回复兰若冰的名声,到时,兰的墓碑上还是顾兰氏的名字,而方拓将在这世界上永远消失。她又为什么不对顾文宇好一些呢? “我只是想维持她的名分而已!”她加重了语气,又想起什么,叉开话题:“对了,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说着,伸手取过茶杯,便要往嘴里送。 “是啊!”冷幕白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转而叹道:“事后我越想越是不对,这些日子努力探查,终于还是找到了些线索。那对父女确实是寻人的,却不是找你,而在他们到你那里大闹之前,有人悄悄的见过他们!” “什么人?”方拓的手抖了一下,杯中的茶水顿时漾了出来。 “枢密使府中的下人!”冷幕白凑近她,轻轻的吐出一句话。 方拓的茶杯重新落回桌上,却因为用劲太大发出了清脆的“啷当”声,在这时候,显得尤为刺耳。 “我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同你一般激动……”冷幕白的声音很轻,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更不确定应不应该告诉你,但仔细想来,早点让你知道,也许不是件坏事!”说完,他灼灼的目光重新射向对方。 方拓眸中电芒一闪而逝,旋即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在下一刻便转为铁青。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冷幕白显然没有避开话题的打算,继续追问道:“那老头怎么会知道你身上有胎记,甚至设下这么过分的套子来陷害你?” “我自己会弄个明白的!”方拓缓慢的摇了摇头,脸上神情变幻万千,最终归为凄绝和伤感。 “弄明白?你找谁弄明白?是方俊还是你那个好师弟?”冷幕白压着桌子站起,冷冷的道。他的话抑扬顿挫,落地有声,听在方拓耳中,更是犹如雷声霹雳,让她身心同时一震。过了好久,她凝眉低头,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冷幕白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脸色巨变的后退几步,自嘲的道:“我真傻,看你的样子,恐怕就猜到了,否则也不会将这件事情隐瞒那么久。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还能装成没这回事一样!” 方拓抬头,眼中带着伤感:“幕白,你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到现在你连我都不肯相信了?”冷幕白的眼睛捕捉到她神情变化,英俊的脸因愤怒而阴沉,从怀中掏出一叠纸,甩在方拓面前:“你自己看!”他抬高了音量,声音中蕴含着掩饰不住的怨气。 方拓愣了一会儿,蹲下身拣起地上散乱的纸张,待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变得灰蒙蒙的。 “依我看方俊老儿待你的态度,弄不准也是被蒙在鼓里呢!”冷幕白悲痛的握紧拳头,身体也微微发抖,显是心情激动,难以平静:“看看,阴谋陷害然后杀人灭口,这就是你的好弟弟,你的好……”却瞥见她脸上的表情,呆了一下,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方拓,他的心脏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生疼的…… ********** 顾文宇看过舞龙便无心闲逛,在街上买了一壶好酒两斤熏肉,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赶。 一路哼着小调,走进了前几日方拓被鞭炮惊吓的巷子,巷子深处便是他们的住所了。 谁知他刚刚拐进巷子,一道身影恰巧也在这时迎面走出来。 顾文宇看清那人的相貌,眉头皱了皱,紧接着笑起来:“冷大哥,你怎么来了?”说着抻头看向对方身后,疑惑道:“怎么?我师兄不在?”说到这里,却又愣住了,因为他发现冷幕白的脸色竟是异常难看。 冷幕白铁青着脸,竟是看也不看便要绕过去。 “冷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顾文宇不解,下意识的伸手拦住他,打算问个明白。 “滚开!”冷幕白往日的斯文却完全不见踪影,随着冰冷的话语一道森寒的目光从眼中射出,刹那间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怎……”顾文宇见他这个样子,嘴边的话被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瞥见他的目光,更觉汗毛陡立,整个后背凉飕飕的发冷 冷幕白却一把推开他,身子发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眼巷子深处的院门:“你回去同她解释吧!你真是好弟弟,好……”后面的话,完全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却是极其细微,让人分辨不出了。说完这些话,也不看顾文宇的反应,甩甩袖子便走开了。 “难道是吵架了?”顾文宇喘了几口粗气,好半天才回神,目送着冷幕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心中猜度着,叹息一声,烦闷的往回走,脚下量着步子,心中却更是疑惑了。他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平时沉稳斯文,半点脾气没有的冷幕白变成这个样子。蓦地,他意识到什么,脸上的颜色一下子全不见了…… ****************** 顾文宇数次抬起脚步想跨过门槛,却都到半截又缩了回去,徘徊好久才猛地咬牙,终于下定决心,他深呼口气,大步迈了进去。 走到堂屋前,正欲推门而入,这时,一阵琴声传来,竟是源自后面。他楞了一下便转个方向循着琴声的来源而去。 走至方拓的房前,窗子门缝透出的琴声更为清晰了,顾文宇驻足细听,只觉那琴音初如山中泉水,潺潺流泻,而后涓涓细流汇成瀑布,从山谷中飞流直下,与江河融而为一,曲子节奏渐渐的加快,音调越飙越高,如狂风袭扫水面,掀起了滔天巨浪滚滚怒潮。又如雷声霹雳,带着倾盆的大雨。豪雨降下了.山洪暴发了,大地一片汪洋,高山隐没了,不知持续多久,音调再转,变得婉转了,声音透出凄切和悲苦。洪水过去了,恢复了平静的江河湖面,波浪不兴,却也一片死寂。被肆虐冲刷的山林平野,满目狼籍。蓦地,琴音变的混乱狂躁,随着一声不和谐的“铮”的刺耳声响后,铿然声绝。 顾文宇一惊,连忙推门进去。只见昏暗的房内,桌上的古琴丝弦尽断,方拓握着一只手俯身在琴前,那被握着的手,五指尽破,鲜血不断流出。 “师兄!”顾文宇连忙紧张的抢上前,打算察看她的伤势。谁知他刚到面前,身子便被推开了。 方拓转过脸,声音冰冷:“你不会敲门么?”此时,她面色阴沉,眼神更是凌厉非常。 顾文宇便是再笨也知自己闯进来的不是时候,忙道:“师兄你别恼,我下次不敢了!” 方拓紧紧盯着他,长叹口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但并不开口。 顾文宇咽了咽口水,脑中回想起之前冷幕白的话,他试探着问:“师兄,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抿下下嘴唇,又道:“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要是这样,你骂我好了!” “你还记得京城里陷害我的那对寻亲父女么?”方拓挑高眉毛,轻轻问道。 “师兄怎么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顾文宇脸色一变。 “看样子你是记得了!听说……”方拓深深地望他,停顿一下,又说道:“听说他们到枢密使府大闹之前,你派人找过他们?” “怎,怎么可能?师兄听谁说的?”顾文宇想笑一下,但脸上的肌肉异常僵硬,始终笑不出来了。这一刻,他感到极为挫败,心中更多了几分慌乱。 “我听谁说的?”方拓盯着他的眼神迷离了一阵子复转清明,接着猛地后退半步,回身抄起琴下压着的一叠纸,使足了力气砸在他的脸上,口中悲痛道:“你给我好好看看!” 顾文宇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纸张虽然没有灌注内力,却也刮得脸颊生疼,他心中吃惊,慌乱着将散落在地的纸张拾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字,脑袋嗡的一下炸开了,欲开口解释,却只觉莫名情绪流经肺腑,苦得麻木,涩得抽搐。努力半天竟是半个字也吐不出。 “我最后问一次,这是不是真的?”方拓走前一步,鼻子差点贴上他:“那对陷害我的父女真是你找来的?我身上的胎记也是你告诉他们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和,但却有着自内心泄漏出来的颤抖。 顾文宇嘴唇数度嚅动,却是无言以对,只能点头,他知道狡辩根本无用,因为那纸上将他在京城做过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这次,方拓几乎是吼着说的,也再掩饰不住心中那种悲痛和凄楚。 顾文宇避开她的目光,脸色更是灰败了,却只是摇头,不肯说明原因。 “那对父女是你灭口的?”方拓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师兄怎会这么想?”顾文宇慌张的抬头:“我赶去时,那人已经死了!”见她还是面带怀疑,急忙道:“我可以发誓,真的不是我杀的人!” “方俊知道么?”方拓喘了口气,问道。 “可能……”顾文宇咬住下唇,迟疑的说:“可能不知道,这事情我没有告诉他!” “唰!”一道寒光闪过,他只觉得颈前一凉,方拓的软剑已然出鞘,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方拓眸中神色晦暗,旋即又化为凌厉的杀机,剑上力道加重了一分,声色俱厉道:“你以为我在走投无路之时得到你的‘谅解’,便会心怀感激,安心做你的好妻子,将来一切都会听你的是不是?”手中软剑“嗡”的一声轻颤,一缕殷红的鲜血从剑锋上慢慢滑落,滴落到地面。 “我没想到会将你害得那么惨……”虚弱的闭上眼睛,顾文宇攥紧了手,指甲尖根根陷入掌心…… **************** 正月初六的清晨,杭州下起了小雪。杭州的码头,显得格外冷清。 顾文宇慢慢的蹬上北上的客船。心中充溢着别样的感触,数次回头张望,却始终没有发现那熟悉的身影。但他始终不甘心,直到船只启航,才苦涩的叹了口气,失望的跨入船舱。 但他没有发现,自己刚刚转身,便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从江边的树木后拐了出来。正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人。 方拓的目光跟着客船,直到它消失在水平线之后,她蓦地转过头,朗声道:“幕白兄起得可真早啊!” “哼!”随着一声轻哼,冷幕白背负双手出现在她身后,瞥了眼江面,不冷不热的扔出一句话:“送行就送行,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我只是来看看!”方拓淡淡的道,又转向他:“幕白兄难道也是来送行的不成,亦或……”停顿一下,她压低了音量:“是来看热闹!” 冷幕白听出她话中那毫不掩饰的讥讽,苦涩笑了笑,旋即又收敛,眼睛盯上她的脸:“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到了这份上,你竟还是百般迁就他!” “迁就?”方拓眼波晃动,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不是迁就,要怪,也只能怪我之前没有同他说清楚,也算自作自受!” “你倒先替他辩解起来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冷幕白扳起脸,冷声道:“你吃的苦,受的委屈和冤枉,就不提了?”今天他显得平静了不少。起码不似昨日那般激动了! 方拓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幽幽的道:“那我还能怎么办?杀了他不成?”旋即摇摇头:“我下不了手!”毕竟,顾文宇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你体谅那小子,谁来体谅你?”冷幕白无奈的叹息一声:“你不怕他再做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来?”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方拓抿起嘴,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转向远处的山峦房屋,此时,先前洋洋洒洒的雪花渐渐的稀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冰晶的雨水。这世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一个大帘子之中,远山,树木,行人,流水,都变得朦朦胧胧的,水墨画一样,有种缥缈虚幻的美感! “这景色真美啊!”她舒展下身子,继续了话题:“这一次就算是扯平了!我也再不欠他什么了!”说出这番话后,她的心情竟似一下子好起来了!脸色顿时轻松不少。 “你欠他什么?”冷幕白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奇怪的问。 “我欠他一个妻子。”方拓吐出一口气,眼中闪过霎那的莫测,一字一顿的说道:“即便孤身终老,我也不会嫁给任何一个男人!”飘飞的雨水打在脸上,沁凉冰冷,却也让人分外清醒。 “你……”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冷幕白喘口气,换了一种语气:“我倒觉得是他亏欠你太多啊!”眉毛颤了颤,又说道:“有时候,你可真够迂的啊!” “迂么?我有时也这么觉得!”方拓哈哈大笑,眼中却是灰暗一片。 冷幕白不知再说她什么好,只得摇头,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她的面前。 “这是什么?”方拓诧异的接过。 冷幕白露出浅浅的笑容出来:“你不是让我们帮你探查花蕊夫人的下落么?都在这里了!” “多谢!”方拓感激的说。 “谢什么?不是兄弟么?”冷幕白拍了拍她的胳膊。 “兄弟啊!”方拓眼中蒙上浓重的伤感,她惆怅的叹了口气:“我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说着,她低下头,万分珍重的将信封收在怀里,动作却异常缓慢。 冷幕白身子震动一下,转移了话题道:“我还有事情要告诉你呢!”向左右看了看,最后抬起手,指着前面的一个棚子:“咱们到那里避雨吧!否则全湿了!”说着便拉起她的胳膊,朝那棚子走去。 走入棚子,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口中笑道:“文杰前两天还在信里向我抱怨,说好到他那里过年的,结果咱们几人一个不见踪影,他恼火得紧啊!哈哈!” 方拓闻言,也翘起嘴角:“你带我向他解释了么?” “那是自然!”他顿了顿,迟疑了一下,盯着她道:“你还怪着长风么?” “我为什么要怪他?他又没做错什么?”方拓愣了一下。 “那就好!”冷幕白露出欣慰的神情:“长风要续弦了,婚期就在五月,你不准备去凑凑热闹?” “续弦?”方拓睁大眼睛:“他动作倒快!” “他老爹的主意!”冷幕白面色古怪的道:“那老头还等着抱……”说到这里,猛地意识到什么,他的话停住了。 “抱孙子么?”方拓苦笑,旋即又展颜:“五月是么?我是一定会到场的!反正我也是要去京兆找仙衣的!”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幕白兄能查到无难神尼的下落么?” “怎么?”他抬眼瞥向她的双脚,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你的伤势还没好不成?” “不,我的伤已经痊愈了!”方拓摇了摇头,将心头的疑惑说给他听:“我怀疑无难神尼就是花蕊夫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冷幕白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我是觉得她对待我的态度实在特别!”方拓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说道:“即便她不是花蕊夫人,也必定与她有关!”接着便将当日天目山发生的事和后来从理清身上套出来的话道了出来。 “我敢肯定无难神尼不是花蕊夫人,前者二十年前已经成名江湖了,而花蕊夫人失踪才不过十几年!至于你说她们有关系,这倒极有可能。不过……”他想了想,沉吟道:“最近江湖上没听说哪个武林名宿出了事,要查出她的落脚地点,恐怕要花费些时间。” 方拓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又继续下一个问题:“你的消息灵通,能不能查探到皇室的事?” “皇室?”冷幕白微微皱眉:“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尽量帮你!” “我想知道秦王的亲生母亲是谁!”方拓眼中有一抹灼亮的光华闪过:“还有,他和花蕊夫人到底有没有关系,否则为何这般关心我!我们可只见了两面啊!” “我还以为你们很熟悉呢!真的只过几面?”冷幕白吃惊的望她,接着一只手抚摸向下巴:“这样说来,秦王待你真是好得过份了!你若要查探自己的身世,这倒是个很好的线索!” “那就这样吧!”方拓长出口气,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那样我就先回去了!”说着便要往外走。但她刚跨步,袖子就被人拽住了。奇怪的回头:“幕白兄,你还有事要交待么?” “阿拓!”冷幕白放开了手,轻声的问道:“咱们同文杰会合,一起去京兆可好?” “一起?”方拓眨眨眼,旋即摇头:“我想一个人四处走走,正好散散心!” “也好!”冷幕白脸上的表情凝滞一下,讪讪的撇了撇嘴:“恩,那个……看看名山大川,换换心情也是相当不错的!”旋即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文杰抱怨得紧,咱们不如同去睦州,好歹过了上元,你不是想知道秦王的事情么?想来集合了我们两家人手,那时候也该有结果了!” “那样阿……也好!”方拓沉思片刻,便点头答应了,抬眼注意到他脸上古怪的神情,心中一叹,放柔声音道:“幕白,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冷幕白脸色竟是意外的红了一下,连忙转身,朝向棚外被雨帘遮住的山峦房屋,喘了几口气:“阿拓,其实……其实……”他舔了舔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突然又重新面对她:“其实,无论其他人如何,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踏歌公子方拓,我的兄弟!” 方拓怔怔的看他,半晌,嘴角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来:“兄弟?” “是!兄弟!”冷幕白双目骤然一亮,在这阴沉的雨天里,分外夺目:“结拜兄弟,亲兄弟!永远都是,终此一生,绝不会因你身份的改变而有半分偏移!” “好!”方拓的脸上漾开最欢畅的笑容。如果说在这之前还有几分勉强,那么此时此刻容光焕发的她,则从心底里欢喜了出来:“就是兄弟!” 冷幕白留意着她神情的变化,也跟着笑起来,口中调侃道:“怎么?我只叫了一声兄弟,你就高兴成这副模样,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哈哈!”方拓爽朗的大笑:“我自然高兴了!”冲他挤了挤眼睛,眉目中竟带上了多年不见的顽皮戏虐:“那我就回去了,我连早饭都未来得及吃,现在还真有些饿了呢!” 甩了甩手,她走出棚子,站到了雨中,回头看了他一眼:“谁信碧云深处,夕阳仍在天涯……” 冷幕白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此时,小雨夹带着细碎的雪片轻轻飘下,如烟如雾,迷迷茫茫间,天地似乎重新融为一体。街道两旁花木的枝杈上还附着一层未及融化的冰雪,风轻轻掠过,错落摇晃,如万株梨树勃然怒放。在这绚丽如梦幻般的风景中,方拓喃喃低吟着似诗若词的句子,快乐的,也许是超然的离去了…… 雍熙二年末,知雄州贺令图等上书,言辽主少国多疑,母后专权,宠臣用事,国人怨疾,建议趁此机会,直取幽州。第二年,宋帝不顾参知政事李至,枢密使方俊等人的反对,决定对辽用兵,东路以曹彬为帅,率主力军10万出雄州北进。中路以田重进率数万军自定州北趋飞狐。西路令潘美,杨业等自代州越恒山出雁门关。兵分三路,北伐辽国。 雍熙三年春天,注定会有很多人在忙碌和杀戮中度过,无论是战场上,还是江湖里…… 第七十二章 消息(上) “花蕊夫人费氏,青城人。幼能文,会武,门派未知,师兄刀君冷不凡……得幸蜀主孟昶,赐号花蕊夫人……太祖乾德二年,蜀亡,昶死,太祖纳夫人为妃,夫人思夫,拟报仇,后谋害不成,开宝元年自尽而死。更有是被当今皇帝射死一说……” 杭州到睦州的马车上,方拓将冷幕白交给她的资料反复读了几遍,抬眼看向对面的冷幕白,轻声问:“没有她孩子的消息么?”见对方遗憾摇头,她长叹口气,颓废的将头靠到车厢木板上,喃喃道:“如果她死了,就难办了!”如果花蕊夫人真的不在人世,而自己又找不到她孩子的下落,那这条线就真的断了。 冷幕白见她这个样子,眉毛抽搐几下,开口解释:“花蕊夫人行事十分神秘,即便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上的人也顶多听过她的名声,见过她真容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况且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想要彻底查清她的一切,很困难啊!”抿了下嘴唇,他又接着说:“不过,说她死了倒也不见得!” 方拓闻言,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连忙问道:“你还有什么消息?” 冷幕白缓慢的开口:“二十多年前,刀君冷不凡为了自己的师妹花蕊夫人,单刀勇闯汴京皇宫,连克太祖皇帝,荣轩两大超级高手,一战成名。并且救出了花蕊夫人回到蜀国。后来花蕊夫人跟随孟昶投降大宋,再次被赵匡胤纳为嫔妃。没多久却自尽而亡。冷不凡听到这个消息,悲痛莫名,半月后便宣布封刀归隐,从此再不问江湖之事。世人说他参悟天道放弃了仇恨,但我不这么认为!” “哦?”方拓拧紧眉头,迟疑道:“我倒觉得很有可能阿!”她想起了当年峨眉山上那双清亮的眸子,刀君,确实是超凡脱俗的存在啊! “就算他悟了天道又如何?”冷幕白撇了撇嘴:“你别忘了,他若下山报仇,最紧张的会是谁?”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而他竟然明目张胆的在峨眉山住了那么多年,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不奇怪么?” “是了!”方拓猛地醒悟,无论如何,花蕊夫人都是赵家兄弟害死的,刀君如此厉害,他们没有不采取行动的道理,最起码也该加紧防备才是。那么,很可能花蕊夫人没死,而刀君恰恰知道她的下落。不过……她有重新皱起眉头:“当日我们见面他怎么一个字都没提呢?” “上一辈人的恩怨,谁又能说得清楚?更何况,做花蕊夫人的女儿,未必轻松啊……”冷幕白轻轻的叹息一声,脸上也掠过一丝阴郁。但这一切,陷入沉思的方拓却是看不到的…… ******************* 余家庄园布局之巧妙,在整个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以水池为主,亭台楼榭皆临水而建,有的亭榭则直出水中,其形体各异,高低错落间将江南水乡的情趣完全的显现出来!最妙的是其内园,北部有一小湖一般的池子,中有小岛,土石堆积成山满山遍植林木,竹木相掩,即便是在这清冷的初春也意味非常! 那小岛中间有座见山楼!高高在上,俯视着整个园林!翘首远望,更能看到朦朦胧胧的严陵山! 余文杰就是在这里摆上了酒席招待方拓和冷幕白。这时外面正下着小雨,整个庄园如同被薄雾轻笼住了,烟雨蒙蒙,不似凡间。江南的初春比冬日还要冷上几分,但几人都有武功在身,怎会在乎?窗门大开,任凭那如毛的细雨埽进来。酒是数十年的佳酿,菜肴是热气腾腾的火锅野味。人又在这仙境般美妙的景致中,更觉惬意。 等伺候的下人们都退去了,余文杰站起来亲自给杯子里都斟满了酒,目光触及方拓的衣衫:“这次算你聪明,穿了女装才过来!”向左右看了看,虽说阁楼上只有他们三人,却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音量:“现在江湖多事啊!小心一点还是必要的!” 当年方拓便是以女子的身份来余府的,所以这次便提前换上了女装,为的就是被当年的下人看出破绽从而泄漏了另一个身份,但听余文杰的话里夹杂着份小心,显然情况并不乐观。她苦笑一声:“我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什么麻烦?”余文杰重新坐下,缓慢的说道:“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啊!不过……”他扫了冷幕白一眼又重新转向她,口中轻声告诫:“出了睦州后你尽量不要穿女装了。”显然,他早已知道了方拓要独自行走江湖的事情。 方拓听出他话语中的关切,感激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冷幕白插嘴道:“余府驭下甚言,知道你身份的都是做了几十年的老人,不会有消息轻易传出去的!再者……”他眨了眨眼睛,油然笑道:“世人只当兰若冰双脚尽残,恐怕正满天下找着瘸子呢,谁能想到咱们在此安安稳稳的喝酒?”转头见余文杰竟然面色阴沉,他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面上满不在乎的笑容越来越勉强,终于笑不出来了。他缓缓低声问:“文杰,你在担心什么?”听着他的话,方拓的脸上也出现了紧张的表情。 “刀君冷不凡出山了!”余文杰抿了下嘴唇,迟疑道:“当年他可是封了刀的,这事情不简单啊。” “你担心他是冲我来的?”一只手抚上下巴,方拓沉吟片刻,紧接着面上的肌肉松弛下来,摇头笑道:“不会,他不会对我不利的!几年前在峨眉山上,我们见过一面。”她已经看过了花蕊夫人的资料,更是了解到刀君与花蕊夫人的特殊关系。 “我自然知道你们见过,可现在不同阿!谁知道他会不会贪图那个什么子虚乌有的秘籍?”余文杰摇头叹气:“还是有备无患的好啊!” “那就更不可能了!”方拓浅笑。 余文杰诧异的望她,不知她为何如此肯定。 方拓注意到他的表情,愣了片刻便转向冷幕白,却是眉头微锁,目中带着询问。 冷幕白跟着笑起来:“我还没同他说过呢!”接着拉了余文杰一把,将方拓和花蕊夫人的关系原原本本的道了出来。兰若冰既是花蕊夫人的后代,冷不凡又怎会对她下手?此次他重入江湖,对方拓大有好处。 “原来是这样!”余文杰听完冷幕白解释,脸上的忧色散开了,长舒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停顿一下,又猛拍额头,长笑起来:“看我,光顾着说这些,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们呢?”笑罢,他看向一头雾水的两人,得意道:“江紫有身孕了!”那嘴巴却是怎么也合不上了。 “不负众望啊!”冷幕白笑锤他一下:“成婚快一年了总算有动静了!” “一般一般!反正你比你强!”余文杰慢慢的抿了口酒。 “那是我不想要!”冷幕白翘起二郎腿,颇为不屑的撇嘴。 余文杰斜起眼睛,还要说什么,却在这时,有“噔噔”上楼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他的身上。 “叔叔!”声音娇嫩,竟是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男孩。 余文杰脸色阴沉,不悦道:“谁让你过来的?”一把推开抱着自己的身体,眼睛却小心地瞥向了方拓。 那小男孩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委屈的撅起小嘴:“叔叔,小姑姑欺负我!”说着还要上前拉他。 “去去去!”余文杰站起来拍开他的手:“找你祖奶奶玩去!”显然,他并不想让那孩子留在这里。 方拓见那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倒是很惹人喜爱,只是不知为何,刚刚开喜笑颜开的余文杰竟然对他如此冷淡。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待要说什么,胳膊却被旁边的冷幕白扯了一下。 冷幕白凑到她跟前,悄声道:“你还记得他么?” “他是谁?”方拓疑惑的转头。 “裴冷的儿子!”冷幕白面色古怪的叹口气。 “啊?”方拓瞪大眼睛。 冷幕白观察着她的脸色,半晌后才接着说道:“余家老太太养出感情了,始终舍不得将他送人!他现在叫余和青!” “这样也很好!”方拓笑了起来,转向那孩子,还要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楼梯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显然有人来。 而那余和青听到声音,神色更是慌张了,朝左右看了看,竟然向方拓跑来,一下子穿到她身边,死死拽住她的衣角不放。方拓无奈,只得任他拉着。 “小子,你往哪跑?给姑奶奶出来!”清脆的呵斥声传来,一个翠衣少女气势汹汹的走上楼来,朝左右望着,显然在找着什么人。 “你又胡闹了!”余文杰瞪了那少女一眼,然后指着她向方拓等人介绍道:“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妹,容……” 那少女却不搭理他,目光依旧巡视着,但当她看清方拓样貌的时候,连连后退,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口中轻呼道:“你,你……” 自那少女出现,方拓便面带苦涩,等见到对方的反应,她知道再妥不过,长长的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站起身,冲她抱拳道:“容姑娘,咱们又见面了!”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容越。 “真,真的是你?”容越张大着嘴巴,慢慢的走近,眼睛端详着她,似乎终于得出了结论:“是了,就是你,没想到你是女的!” “怎么?你们认识?”余文杰忍不住问道。 “有幸见过几面!”方拓回答,接着面朝容越,苦笑着解释:“那日实在仓促,因此……”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容越打断了。 容越一把拉住她:“姐姐收我为徒吧!” 方拓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可还没等她开口拒绝,那容越竟然一下子跪到地上,口中高呼道:“师父!”…… ******** “师父!”这声清脆的称呼,同样的青纯悦耳,同样是恭谨敬畏的语气。让方拓不禁想起当初和白仙衣相处的日子,可惜,说话的人却不是那个同她相依为命的小姑娘。 她叹气道:“容姑娘折煞我了!快请起!”伸手将地上的容越拉起来。 容越原本打算长跪不起,但方拓的手劲岂是她能抗衡的?还没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直了身子,初时吃了一惊,随后便在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狂喜,反而坚定了拜师的决心,走前少许贴近她:“师父,你就收下我吧!”索性抱住方拓的胳膊。 “姑娘说笑了!”方拓摇头,淡淡的道:“在下无德无能更是年轻学浅,若是收你为徒,只会耽误了你!” “谁说的?你怎会耽误我?”容越眸中闪动出狂热的光彩:“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武功最厉害的!师父,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用心习武,师父你说好么?” 方拓低眉微笑,接着拒绝道:“在下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教人武功阿!”她现在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心思再收徒弟? “我可以一直跟着师父,师父到哪里我就到哪里,等你有时间了可以再教我!”容越嘟起嘴唇。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了几分。 方拓被她一口一个师父搞得头晕,尴尬地收回被缠住的胳膊:“姑娘连我是谁都不清楚便拜师,不觉草率么?” “你……”容越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两人见过几面,自己竟从未问过方拓的姓名,歪头看了眼一直没开口的余文杰和冷幕白:“早就听表哥说一位兰姑娘要来,想必就是你了。”随即陷入沉思:“你姓兰,又是表哥和冷大哥的朋友,那你一定就是疯仙子兰若冰了吧?” “那你还敢同我在一起么?”方拓抿起嘴。打算向两位好友求助,但目中所见的一切却让她为之气结。余文杰拉着余和青远远的坐在后面吃东西。而冷幕白则翘着腿,合拢的折扇在他手中不停的转动。两人竟似早有默契,谁也不望这里看上一眼。 “真的是你!”容越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眸中闪动出狂热的光来:“那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方拓深感无奈,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但还是下意识的摇头,对这个小姑娘虽有好感,却也没到收对方为徒的地步。 那边容越被她连番拒绝的举动激起了小姐脾气,高声喊道:“我不管,我就是要你做我师父!”说着,做势还要拉住她。 方拓眉头皱紧,再次求救似的朝余冷二人看,对方仍旧只当不见,心头长叹,轻轻推开容越:“我实在不能收你!” 容越见她仍是拒绝,怔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收我?我哪里不好?”心头一急,两行泪水顺颊滚落。 冷幕白一下子站起来,抬手道:“看她一片真诚,你就收下她吧!”一边说一边还对着她打眼色。 “你不是已经收了仙衣么?多一个有什么要紧?”余文杰也忍不住续道,声音竟显得急切。 方拓突地了悟,脸色渐渐阴霾。低下头,半晌才缓缓说道:“她是个好姑娘,但我现在真的不能收徒弟!”接着便别过头去。 “你不要我!你为什么不要我?”容越听她说的坚决无比,再无通融的余地,带着哭音嚷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你家姑奶奶还不稀罕呢!”她的所有脾气和不满不可遏制的爆发了,盯着方拓看了老半天,接着狠狠地跺脚,扭头冲下楼去。口中还胡乱的嚷着:“就不稀罕,就不稀罕!” 余文杰焦急的唤她,却得不到半点反应,片刻后,那嚎啕的大哭声便消失在雨雾中了。 “为什么不收下她?”余文杰转头看向方拓。语气责备。 方拓叹了口气,反问道:“我们并不熟悉啊!再者……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教人武功了!”看了眼窗外,目中流出不忍之色,但随即又收敛了回去。 “你不是一心探查自己的身世么?她爹是淮玉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上的势力也是非同小可。你收下她做徒弟,等于多了一个臂助,何乐而不为呢?”冷幕白抿了抿嘴,接话道。 方拓神色复杂的望向两人:“这才是你们执意要我收徒的原因吧?” “不错!”余文杰扫了眼冷幕白,点头答道:“在我们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旁边的冷幕白也是频频点头。 方拓冷冷的说道:“可你们想过没有?我现在麻烦缠身,若是轻易和她拉近关系,会将她扯进来的!”声音不觉带上了几分愠怒。 “这我倒没有仔细想过!”余文杰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沉吟道:“不过,依淮玉山庄的势力,她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声音有些不确定了。 冷幕白神色如常,显是早有腹案。他笑了下:“我们会想办法将她缠住,不让她跟着你。一边和淮玉山庄联系,取得他们的帮助,这样一来,局面会好很多!阿拓……”顿了顿,突然正起面孔,语重心长地道:“过去一年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记得了?我们这些兄弟可以随时帮助你,但有的事情单单以朋友的立场很难插手,而徒弟就不一样了……”下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有了你们这些兄弟我就满足了!实在没有必要连累其他人!再者……”方拓摇头:“我未必会将江湖上那些打算夺取武功秘籍的贪婪之人放在眼里!” “可是……”冷幕白还要劝说,下面的话却被她抬手打断了。 真要依了你们依了你们方拓声音低沉了下去,默默念了几个字,忽又抬头,望着窗外被烟雾缠绕着的远山,眼神陡地变得清澈明亮起来:无论如何,谢谢你们的好意了.起身行至窗前,背向白,徐二人,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一丝骄傲的微笑却逐渐从嘴角扩散开来.窗外,暮色下,雨雾正浓. ******** 汴京枢密使府 “这是什么?”方俊奇怪的瞥了眼面前的顾文宇,见他满面的不安,慢慢地将信展开,等他看到上面的字,一下子弹了起来:“休书?这太荒唐了!” 他向前走了几步,眼睛一直盯着顾文宇,冷然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是一直缠着你么?怎的会给你写休书?” 顾文宇面色灰败的低头,默然无语。 “这样也好!”方俊沉吟片刻,紧绷住的面孔舒展开来:“如今她主动离开你,再好不过了!”想了想,又冲顾文宇吩咐:“你去取笔墨来,写份休书回她!”见对方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有些动气的哼道:“你傻了不成?世间只有男人休妻,哪有女人休夫的?你要天下人看笑话不成?” “可是……”顾文宇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口。 “你……”方俊见他吞吞吐吐的,强压住火气,放缓声音说:“现在不是咱们要将她怎么样,而是她想离开顾家,这女人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又何必对她客气?”冷哼一声,又道:“这贱女人连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何曾将你放在眼里过?眼下恐怕和哪个野男人快活呢!” “都是我的错。师兄这会是真的生气了!”顾文宇皱了皱眉,对于伯父这么评价方拓,他心中十分不舒服! “到现在你还叫她师兄?”方俊面色重新阴沉下去,怒道:“这你看看你这样子,哪点像个男人?真是窝囊!”说着,将方拓写的那份“休书”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写好休书后寄给她,便是你休她而不是她休你!” “我不能!”顾文宇摇头,眼中流露坚定的神色:“是我不对在先,怎能反过来羞辱她?”抿了下嘴唇,又道:“其实,师兄她根本就没做错什么事情,她是被冤枉的!” “你还是舍不得?”方俊以为他在替方拓开脱,盯着他看了半晌,知道再无法劝解,只能无奈的长叹口气:“你放心,她身为女子写的休书根本就毫无效用!只要你不同意,她仍旧是顾家的人,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你要她,还不是唾手可得?”喘了几口:“既然这样,那就昭告天下,念她年纪已大,又无娘家可去,过去所犯的事情便不去追究了,但她也无德占据正妻的地位。虽然由妻变妾,却也免了沦为弃妇。倒也不算委屈她,咱们这么做,也算仁至义尽了。只希望她将来能老实一些,不要给你丢脸!”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眼中更是射出一道冷冽的光来。 顾文宇闻言,震惊地望着他,等看清楚他的样子,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你怎么这般看我?”方俊注意到他的神情,脸色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顾文宇的脸色突地变得铁青,扔下这句话,便破门而出,根本不理会身后方俊的召唤。 方俊追他到院子中,却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仓皇远去。 一声长叹,眼中万千情绪最终归为了萧瑟痛苦,他轻轻道:“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啊!”已是黄昏时分,天上一抹斜阳,余晖洒在他的身上,却映出一片凄凉冷清…… ********** vip章节中没有最后一段,这段是后加上的,本来应该在七十六章出现,不过我觉得这几章太过枯燥,稍微调整一下顺序也好! 其实,这章,下章,下下章,嘿嘿,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所以大家马马虎虎凑和过去就得了~~~~~ 第七十三章 消息(下) 今天是上元佳节,方拓平时觉不出什么,但眼看余家的温馨气氛,着实勾起了她思乡的情愫。吃过晚饭,便早早的离开了。 房中没有点灯,窗子敞开着,她一直盯着那硕大的明月由树梢升到山头。风吹动院落中的竹子,沙沙作响。她耳听得四周热闹起来,不远处点点的灯火亮起,嘻嘻哈哈的笑声不绝。心下更觉凄切。惆怅的摇摇头,走出房间,漫无目的游荡。 院子外面便是余府的人工湖,她突地看到水中自己的影子,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明月洒下的银辉如水绵柔。浪平如镜的湖面反映着粼粼波光。她的倒影也因此显得支离破碎了。水中那人给她的感觉是那样的陌生乃至是厌恶,妄想在那闪动的面孔中找到过去的自己,却是依稀渺茫,如水月镜花般,可望不可及了。 浓浓的夜色袭来,气温急骤降下了,清冷的空气将她自低落的情绪中拉了出来,紧了紧衣服领子,她自嘲的笑了下,回过头淡淡地道:“幕白兄怎么不出去看灯?” “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冷幕白自阴影中走出,嘴角带着温和笑意:“这余府景色不错,能安静的赏月饮酒,才惬意呐!” “你不想家么?”方拓重新看向天上皎洁的圆月:“每逢佳节倍思亲阿!” “这些年走南闯北,都习惯了!”冷幕白轻轻地吐出口气:“我可没有文杰那样的压力,他们巴不得我回不去!”忧心的看她一眼,迟疑道:“怎么?你想家了?” “家?”方拓哈哈笑了起来,但并未做出回答。 冷幕白本想再问,不过到嘴边的话却变了:“文杰早准备好的酒菜,让我来叫你去赏月呢!” “那个容姑娘不在吧?”方拓有些头痛的问道。自从几天前拒绝了那个容越的拜师要求,这小姑娘就变得好似跟她有仇似的,处处同她做对。 “她啊……”冷幕白在嘴角迁出一抹灿烂笑容:“她在岂不是扫兴?早被打法出去陪余老夫人看灯去了!” “嗯!”方拓放下心来,又看了自己的倒影一眼,便跟着冷幕白往后院行去…… **************** 月光和灯光映亮了整座园子,空地上,早摆桌椅茶几水果点心。下人们早就被打发走了,只余下余文杰夫妇,方拓和冷幕白四个人。几人赏月谈笑,饮酒聊天,气氛很是融洽和谐。 正聊得开心,江紫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推了身旁丈夫一把:“傍晚收到的东西呢?怎么不拿出来?” “我差点忘了!”余文杰拍了下脑袋,接着从身后取出一个长盒子,递到方拓面前:“这是你的东西!”说完还眨了眨那双凤眼:“你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如此神秘?”方拓笑嘻嘻地接过,撕开封条掀起了盖子,等看清里面的东西,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冷幕白注意到她的异常,斜过身子朝那盒子看去,愣了一下,拧眉沉思片刻,面容陡然一变,转头冲余文杰道:“这是秋水送来的?” “不错!”余文杰诧异的望他:“是秋水托人捎来的!怎么?”他站起来,走到方拓旁边,那盒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由玉石制成的古琴。愣了一下:“吟霄?” “吟霄!”方拓伸手在盒子仔细摸索一番,发现再无它物,眸中掠过一抹痛苦之色。长叹着合上盖子。 “你不是转赠给秋水了?”冷幕白担忧的问道,这吟霄被送回来,岂不意味着……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方拓神色古怪的喃喃念叨两句,接着又摇了摇头,探手去过酒杯,默默地将里面的酒饮尽。抬头见余文杰夫妇望着自己,她歪了下嘴角:“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 余文杰冲妻子使了个眼色,江紫犹豫一下,迟疑的问道:“兰妹妹,你和秋水姑娘不是一向情同姐妹?是不是吵架了?否则……” “老板娘不也说我们情同……那个姐妹嘛!怎会到决裂的地步?”方拓抬手打断她的话,嘿嘿一笑:“至于我们的事情,大家就不要操心了!”说到这里,她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来:“反正这是好事情!”又笑嘻嘻地给自己到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起来。 几人在那笑容中竟看不出半分的勉强,虽觉事情古怪,却也不好再做询问,正打算叉开话题,远处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众人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朝这里奔来,后面有中年妇人紧紧追着:“少爷,快回来啊,少爷!”却是怎么也追不上。 “你们怎么这般没规矩?”余文杰不悦的呵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公,公子!”那妇人这时才注意到余文杰的存在,转头看了眼亭子的方向,在目光扫到方拓的时候,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在亭角风灯和月光的映照下,脸色显得异常古怪。 这时那小男孩已经奔到亭子附近,余文杰一把拽住他:“和青,这么晚了跑这里疯什么?”见他的目光朝亭子巡视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下意识挪动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皱眉道:“还不赶快跟刘妈回去睡觉?”那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裴冷的儿子,余文杰祖奶奶收养的曾孙子,余和青。 余和青像听到他话似的,只顾着抻着脑袋往亭子里看,无奈余文杰身体高壮,他哪能看到什么?不由大急:“我娘呢?” “什么你娘?”余文杰愣住了。 余和青身子不住的扭动,却总是挣脱不开余文杰的掌握,无计可施下,愤怒的跺脚:“你让开,我要找我娘!” “你哪有娘?”余文杰烦躁道。 “胡说,我明明看到我娘在和你们喝酒呢!”余和青叫着,转头瞥见走近的江紫,突地撇嘴,带着哭腔喊道:“婶婶,我要我娘!” “你娘早死了!”余文杰一下子怔仲起来,连他对自己那十分无礼的语气也忽略了。 这时江紫已经走到跟前,以为他是被抓疼了,生气的瞪着丈夫:“你怎么那么粗鲁,他毕竟是孩子啊!”拍开他的手,将余和青揽到怀里,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关心道:“怕是病了吧?怎的开始说胡话了?” 而余和青却猛地动了下身子,趁机脱来,几步跑入亭子。一把拉住方拓的衣角:“娘!”他轻声叫唤着,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心绪低落的方拓本来正默默地灌酒,没想到他来这么一下,“噗!”口中的酒全部喷了出来。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转向男孩,咧开半边嘴道:“你叫我什么?”她尴尬至极的扫了眼其他人。江紫面容呆滞,余文杰满脸铁青。冷幕白则一下子趴到桌子上,撞出巨大声响。 “你是我娘,对不对?”余和青轻轻咬着下唇。接着又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 “小畜生胡说什么?”余文杰暴怒着上前。 那余和青一下子缩到方拓的身后,双手仍是死死抓着她的衣角不放。 “给我过来!”余文杰做势要将他强拉开来。 方拓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将小男孩从身后拉出来:“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嬷嬷们说我是被你抱来给祖奶奶养的!”余和青慢慢说道:“我就是你的孩子对不对?”腔调中带上了让人心酸的啜泣。 “可是,我不是……”方拓烦恼的搔了搔头,想要解释,但这时,余和青却大哭起来,像溺水的人攀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攀住她,豆大的泪水湿了彼此的衣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余文杰转身朝向亭外战战兢兢地妇人,沉声道:“刘妈,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他的目光陡然转为森厉,那被称作刘妈的妇人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公子!”那刘妈吓得双脚一软就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着说。 “小少爷成天哭闹,问为什么别的孩子有爹娘,他没有!奴婢们虽然不忍心,但因为又老夫人吩咐,谁也不敢将真相告诉他,可没想到,今晚我与青荷聊起裴夫人的事情,被他听了去……” 冷幕白这时才坐起来,听她如此说,大掌往桌上一拍,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他剑眉不住地抖动,显得极为气愤:“你哪只眼睛看她是裴夫人?又用哪只眼睛看这小杂种是她的孩子?” “可六年前她明明……”刘妈想要反驳,却在触及到他目光的时候,被吓住了。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你在府里有二十多年了吧?这里什么规矩,你还不懂么?”严厉的声音飘向刘妈。余文杰还待说什么,这时候身旁的江紫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无奈叹口气,想想便换了一种语气:“看你年老体衰的份上,到账房领了银子,出府去吧!”摆了摆手,再不看她一眼。 等刘妈感激涕零的磕头离开。余文杰重新走回亭子里,见孩子仍在哭泣,咬牙道:“这小崽子……”眼中寒光闪动,竟是带上了杀气。 “不要胡来!”了解丈夫的江紫心头一跳,连忙道:“他可只是孩子!”停顿一下,又柔声劝慰:“老太太心疼得紧……” 方拓原本打算推开余和青离开的,但她觉察到孩子那娇小身躯的颤抖。尤其是“小崽子”“小杂种”等字眼从朋友口中传出来的时候。那颤抖的幅度就更大了。只怕这孩子在这里过得也不开心吧?微不可闻地长叹口气,抬起的手转了个方向,改推搡为抚摸,轻轻地拍上他的背部,嘴里不自觉地轻哼着:“乖,别哭了……”她自然清楚余文杰和冷幕白为何会般对待一个孩子,说到底,他爹娘的死,在众人心中都留下了一个难以解开的结。而她心中又何尝没有? 江紫小心的走近,蹲下身想将他拉开,但余和青哭声反而更大了。死活不肯离开方拓,他断断续续道:“娘,你为什么……呜……呜……你为什么丢下我不管?”哭喊着,用力地扯着她的衣襟:“你带我走吧,我不要留在这里……” “要不然我把他……”冷幕白也走到了跟前,抬了抬手,做了个击晕的手势。 余文杰烦躁的甩手,无奈道:“那有什么用?不找个理由,他还是要闹的!” 这时候,方拓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罢,她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俯下了身子,手掌搭在孩子的肩头,力图把那颤抖抚平,她温柔的低语:“抬起头看着我!”声音平稳,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传递到耳边,这让小男孩觉得非常舒服,下意识地抬起头,正看到她眉目间柔和的笑意。 “娘,你认我了是不是?”余和青惊喜道。 “阿拓……”冷幕白怔了怔。不知道她打算要做什么。刚要开口询问,却被方拓的手势打断了。 “你们先不要说话!”方拓长叹口气,重新面对余和青:“你的确是我抱来的,但我并不是你娘……” “你还是不肯认我!”余和青重新撇嘴,那样子似乎又要哭起来。 “傻孩子!”方拓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还是注视着他:“你若是我的孩子,我怎会不认你?”手移到他的脸颊旁,替他擦拭起眼泪来:“爱哭的男孩子会被人笑话的,你怎么和……”说到这里,眼中悲凉的情绪透出又立刻收起,转而笑了:“以后还是不要哭了!” 不知为何,余和青看到她那双眼睛,竟是将其余的一切都忘了,不由自主的点头:“我不哭了!”乖巧地任她擦拭着,果然听话地不再掉泪。 “这才对!”方拓直起身子。 “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余和青的眼睛又涌起点点星光…… *********** “你娘姓苗,漂亮,当然漂亮了……” “你爹?你爹姓裴。个子不高,恩……你长得像你娘,不过你眼睛跟你爹一模一样,当然我抱着你的时候,你还只有那么一大点呢!哈哈哈……你爹很痴情,对你娘很好……” “他们怎么死的?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你为什么不说呢?”孩子一般都是好睡的,余和青虽然上下眼皮总是打架,双手却依旧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 “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方拓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冲贴在怀中的孩子叹气道。 “你,你就是我娘对不对?”余和青强睁开眼睛,痴痴地看着她的脸颊:“打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亲切呢。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后面的话却是越来越细微了。 “敢情我的话白说了?”方拓稍侧身子,无奈的哭笑:“你……”这才发现,这孩子竟然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她摇了摇头,将他轻轻的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一掌挥灭蜡烛,合衣躺在余和青的身侧。却是翻来覆去,提不起丝毫的睡意。不知不觉,窗户上的纸已经泛白了,她依旧未曾合眼,轻轻的叹了口气,蹑手蹑脚爬下床,仔细的给孩子掖紧被角。接着坐到床边,打量起那张酣睡的脸来。他长得有些像苗蕴仙,很是秀气。那双眼皮若是翻开,会露出透着机灵聪敏的眸子。如果父母在身边,一定会很受疼爱吧?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忽起来。 蓦地外面的院子里有脚步声越传越近,还伴随着轻微的交谈声,她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衫便推门走了出去。 “我就知道你该起来了!”冷幕白和余文杰站在院子中,笑嘻嘻的望着她:“没打扰你睡觉吧?” 方拓发现他们都是一副困泱泱的样子,疑惑道:“你们昨晚没睡么?怎的这般没精神?” “睡了!”余文杰打了个呵欠:“本来睡得挺好,只是半夜被某个小子叫起来了!”说着恨恨地瞪了冷幕白一眼。 冷幕白讪讪的笑笑,转向方拓道:“无难神尼有消息了!” “噢?”方拓来了精神:“她在那里?” “岳州!”余文杰补充道:“昨晚刚收到的消息,那里的‘铁掌无痕’彭大先生年前突然中毒,而无难神尼曾在鄂州出现,若理清所言不虚,她的目的地一定是那里。” “看来该动身了!”方拓点了点头,又对他们抱了抱拳,感激道:“多谢你们!”她知道,余文杰被冷幕白叫醒,肯定是因为收到这个消息的原因。 “这没什么!”余文杰呵呵一笑,扫到那关闭的房门,笑容收敛,犹豫片刻才迟疑道:“你把他的身世说出来了?” 方拓一愣,摇头道:“你要我怎么说?”接着她苦涩的抿了下嘴唇:“我只承诺,等他成人了再告诉他真相!” “那你要怎么面对他?”冷幕白神色复杂的看她,担心道:“依你的性格,绝对不会说谎骗他,难道真要直说?” 方拓淡然道:“我当然会告诉他真相!到时如何取舍,就看他自己了!” “不行!”冷幕白断然道:“他爹娘虽是咎由自取,更怨不得谁,但毕竟与咱们脱不开干系,我怕他想不开,那不是自找麻烦?” “当年不该那么着急离开!”余文杰叹息一声,后悔道:“再不济,也该把事情谈开!否则也不会这般麻烦!” “怎么谈开?”冷幕白斜着眼睛,悄然道:“难道要将他父母被逼死的事情公开?” 余文杰无奈的别过头,知道除非当年将余府的下人们都换了,否则还是会有流言存在的:“当年若是先将他送人就好了!现在……”他锁紧眉头:“我奶奶疼他疼得厉害,送人是肯定不成的!” “这孩子总是块心病!这孩子太聪明了,听他昨晚的所为,还有说的那番话,哪像个七岁的小孩啊?我只怕一个不好……”冷幕白幽幽长叹:“后患无穷阿!”其实他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余老夫人去了之后斩草除根。但这话绝对不能当着其他两人的面说出来。 “我还没告诉他呢!再者……”方拓笑了起来:“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怕他一个小孩做什么?” 此时的房内,熟睡中的余和青翻了个身子,吸了口口水,喃喃呓语:“……娘……我终于跟你在一起了……真好……” 方拓此时根本不可能知道,虽然她再三解释,但余和青在感情上,已经认定她是自己的母亲了。直到多年以后他偶然得知父母去世的真相一怒之下反出余家,改回裴姓,这种感情变得复杂了,却仍旧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 哈哈哈!方拓总算和男人同床共枕了~~~怨念~~ 我知道你们心里一定在骂我! 我知道你们一定同情方拓! 我知道你们一定恨不得杀了我! 不过不要紧啊!反正你们又不知道我家住在哪里! 呵呵!这几章基本上都是“废话”不过打字的时候实在是枯燥啊! 别怨我把文拖得太长,实际上,受到前期结构的限制,现在进入收尾阶段也到处都是麻烦!不得不小心!否则会给人头重脚轻的感觉! 所以……就容我多说几句废话吧!多骗些稿费!!!!! 嗯!小声地说一句,最近两三章的情节看似同正文没什么关系,其实这是很重要的!我已经不是当初刚写小说的那个不认真了,经历一年多,自我感觉成熟不少!虽然在编排故事方面没有太大的长进,不过没用的剧情咱现在是绝对不会写的俄! 第七十四章 英雄珍重(一) 雾气渐浓,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住了。方拓缓慢的在雾中行走,她张目四望,用心分辨方向。但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朦朦胧胧的影子,半分真实感都没有,隐约察觉到这浓雾中有着异样的气息,虽然轻微到几乎让人忽略的地步。 直觉告诉她,这雾里面藏着某种妖异的事物? “你来了……”声音好像是自半空中响起,更似从地底传来,分不出是男是女,听在耳中。好像寒风吹拂心脏,凉飕飕的。 “是谁?”这时雾更大了,她警戒的扫视着四周,可却什么也看不真切。她感觉在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着她,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你来了……”声音似乎更近了。她开始觉得寒冷,身体禁不住寒颤。她感到了恐惧,浑身的皮肤收得紧紧的,她的背心被冷汗浸润得湿淋淋的。 忽然,从头顶射来了一道诡异的光线,那光线很亮,亮得刺眼,她觉得有些眩晕,恍惚中,蓦地额头上一凉。好像是水珠落下来。方拓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只觉得粘糊糊地,带着股腥味。她后退几步,正要朝头上看,这时,一直冰凉的手臂自身后出现,勒住了她的脖子。 那手臂力道极大,几乎将她的脖子勒断了。她拼命的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开,眼睛慢慢的模糊了,耳朵嗡嗡直响,呼吸和血液都滞涩在颈项,周身的力气慢慢抽离,甚至听到了嘶嘶的声音,不知为何,她首先断定那是肉体与肉体分离时,骨头与骨膜撕开的声音…… “啊!”方拓的身子整个弹了起来。“哎呀!”好痛!她的头撞上了什么硬物。抬头看去,那不是马车的棚顶么? “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时车帘被挑开,探进来一张方正的脸。 外面的风透过车帘灌了进来,凉飕飕的!有些冷!方拓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喘着粗气道:“没事!作恶梦了!” 等车帘又被重新放下了。她一下子摊倒在车厢中的铺盖上。觉得浑身力气都没了。过了好半天,才算勉强平复下来。这时瞥见散乱在不远处的书本,苦笑一下,收到无难神尼消息后,她又在余府住了一晚,今天一早便上了马车,前往离余府最近的渡口准备乘船西行。因车上无聊,找了书本打发时间,谁想到竟然睡着了,还作了那样一个恶梦。 重新捡起书,翻了几页却怎的也看不进去了,脑中总会浮现出梦中的情景。心烦意乱得很。索性躺到铺上,眼睛望着车顶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又停下了,车夫的声音从帘子透了进来:“姑娘,渡口到了!” 方拓回过神,应了一声,想了想,连忙坐了起来,将头用方巾扎妥,又找了件长衫换上,收拾完毕后,便出了车厢。动身之前余文杰曾经交待过,这个叫杜七的车夫是他的心腹,也早知道方拓的身份,所以少了很多的顾及。 果然,那杜七看到方拓的打扮,只是微愣了一下,接着抬手指向江岸,口中很自然的换了个称呼:“我家主人安排的船要下午才到,方公子不如在这里稍作歇息吧!” 方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见酒旗迎风招展,却是个酒肆,刚要说什么,陡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得得,清脆而急促,她转头,远远的只见黄尘起处,一匹白色骏马风驰电掣般的赶来,转眼便到跟前,猛然勒住缰绳,前蹄扬起,一阵嘶叫,山谷合应。马上坐着的是一位身着翠绿劲装的俏丽女子。 “表姑娘!”杜七看清那女子容貌,连忙施礼:“您怎的也跟来了?” 那女子下得马来,却对他理都不理,只是奔到方拓身前,得意的抬高下巴:“这不还是让本姑娘找到了?”这声音清脆悦耳,听在方拓耳中,却换来无奈的苦笑。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让她头痛的容越。 ************** 这是一间非常破烂的铺子,茅草搭就的棚子,四周土墙剥落的像是随时会塌了一样,靠门边摆了一个货架子,上面放了一些碗盘之类的盛具。六七张桌子倒占了大半个店面,此时,里面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 方拓迈进大门,不禁愣了一下,旋即又明白过来,上元节刚过,只怕连客船都没有呢! 方拓挑了张看上去比较干净的桌子,率先落座,冲容越道“姑娘是来送我的么?” “谁来送你?我要同你一起坐船!”容越在她对面坐下,听她如此闻,微哼一声,亦如前几日在余府对待方拓的模样。冷冰冰。 “我是不会收徒的!”方拓在心里叹气。 “谁稀罕做你的徒弟?”容越抬起了音量,旋即又浅笑起来:“本姑娘也要去嘉鱼,反正顺路,不如搭个伴!” “你也去岳州?”方拓愣了一下。 “自然,我要去拜会鱼岳山的翟伯伯!”容越挑高眉毛,笑嘻嘻地瞥着她:“江湖凶险阿!怎么?方拓方大侠忍心看我这个弱小女子独自上路么?”她在说到“大侠”和“弱小女子”这两个词的时候,特意拉长了音调,眼中还带着一丝嘲弄。 方拓尴尬地看了眼身旁忍不住笑出声的杜七,又在心里叹口气,沉吟道:“姑娘私自离开余府的吧?难道不怕文杰兄担心?” “谁说的?”容越捋着肩上垂下的发辫,却是笑得更加开心了:“我可是打过招呼的。”灵动的眼睛又盯向她:“怎么?你不同意?是否要将我撵走?” “这是你表哥的船,我有什么立场撵你?”方拓淡淡的说道。 伙计已经将茶水送了过来,杜七看到那小伙,疑惑的皱眉:“怎么没见过你?刘三呢?” “他回老家过节了,临走托小的顶替他几天!”那伙计连忙赔笑。 杜七却并未释疑,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又询问了一番,那伙计都是对答如流,这才放心的取过茶壶,点了几样小菜后,便给方拓和容越倒了茶。 方拓刚要道谢,这时又有一辆马车停在店门口,店伙计连忙迎了上去。不多时便引了一个身着白衫劲装的中年男子进来。 “客官是喝茶还是用饭?” “不忙!”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视线在容越,杜七身上扫过,等看到方拓的时候,他眼神猛地变得凌厉起来。身子后退半步,竟是满面的戒备。 方拓感受到他目光中夹杂的敌意,诧然转头,正好与他对视,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触,两人的身子俱是一震。这名男子大约三十来岁,身材魁梧,浓眉方面满鬓虬须,神情间流露一股刚毅之气。却是从未见过。 对方注意到她眉目间的疑惑,大概也觉得自己太过紧张,面色泛红,连忙收敛目光,冲着她抱了抱拳。也不说话,只是走到最里面的桌前,搬过两条长凳并在一起,等牢固了,又大步流星的走出门外。 “这人身上有伤!”杜七凑到她跟前,悄声地说道。那中年男子搬凳子的时候,一只手有着明显的迟钝。 “什么伤啊?”容越有些迷糊的看了眼门外。 那边杜七刚要解释,那中年男子又返回来了,这一次,他怀中横抱着穿着厚重冬衣的女子。伙计上前打算帮忙,却被他摇头拒绝了。 他小心的将怀中的女人平放在之前布置妥当的椅子上,这才直起身,转头注意到方拓等人诧异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习以为常般,毫不在意。他微微颔首,接着却又走了出去。 “这人好怪!”容越眨了眨眼睛。又转向门外,却是惊呼出来。 方拓等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中年男子已然返回,这一次手中的不再是人,而是一个燃着火焰的炭盆。他走过的时候,方拓等人都能感受到那炭火盆的热量,但他未借助任何工具只用一只手托着,竟似完全感受不到温度般,没有任何痛苦之色。 “多烫啊!”容越撇嘴,似乎烧到自己了一般。 “这人武功好高!”杜七也忍不住倒吸口凉气。 方拓微微一笑,回想起方才那厉气逼人的目光,对方显然有着不下于自己的功力,绝非常人。一个炭火盆又算什么?又瞥了眼之前被抱入的女子,见她气色萎黄,显是重病之人,心下了然。 那中年男子将炭盆轻手轻脚地放到桌子上,又将那倒在长凳上的女子抱起来,像对待珍宝般将她拥在身前:“萱儿,起来吃点东西吧!” 那女子听到招呼,微睁开眼,总算有了一丝精神,嘴唇蠕动,似乎要说什么。 中年男子贴耳过去,过了半晌,浅笑出声,伸手揪了一下女人的鼻子:“你不要调皮了,有船坐还不好?咱们正好游览一下江南风光呐!这点累算什么?那些个苍蝇又算得什么?”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谁能想到,这般温柔充满怜爱的话是出自这个看上去那般粗狂的男子之口。 这时酒肆伙计走到那中年人身边,恭敬的道:“不知客官要吃点什么?” “随便来一些素菜就好!”他头也没抬,只是痴痴的凝望着怀中的人。 方拓的目光看向伫立在一旁的伙计身上时,眉头却皱了起来。只因为那伙计无意中流露出的眼神实在怪异。 她想了想,脸上佯做怒容,哼声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店小二,怎的只招顾别人?我们可是先来的!酒菜呢?” “是小的疏忽了!”那伙计怔了怔,答应了一句后转身就往后面跑。 那中年男子朝她望来,面露歉意,刚要开口,却看见方拓正朝着方才伙计离开的方向努嘴示意。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了然之色,迅疾化为杀机。抬起手,在怀中女子的身上连点几下,下一刻,那女子便又昏睡过去。然后他冲方拓颔首道:“在下多谢公子了!”话音刚落,变故就发生了。 茶社的棚顶“砰”的一声变得粉碎,一把利刃带着一遛寒芒由上而下袭来,目标正是中年男子。 那男子却是满面的从容,抱着怀中的人,一个旋身脱离开利刃攻击的范围,下一刻,手中竟出现一支短剑,斜指而出,“当!”两剑相交,迸出火花,他兀自屹立不动,身子都不曾晃一下, 而那刺客借着这股力道,空中一个翻滚,轻灵的落在了众人的面前,正是刚刚那店伙计。 那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女子抱到身旁的一张桌子上,一声轻吼,须眉皆立,全身骨节格格暴响,手中短剑带起一阵啸风全力朝那伙计攻了过去。 方拓神色凝重的看向场中依旧在打斗的两人。之前推测那男子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如今看来,果是如此。而更令她吃惊的是那个店伙计,功力虽然明显差了不止一筹,但剑法刚中有柔,劲力十足,角度刁钻。剑式连绵不绝,彷佛河水决堤,一泻不可中止。多次靠着诡异的剑法躲过敌人的攻击。竟也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好手。 “帮哪边?”容越有些兴奋的抽出了佩带的长剑。 “我最讨厌偷偷摸摸的人!”方拓好笑的看她一眼,又瞥向店外,微微一笑,从筷筒中抽出几根筷子,一抖手,那些筷子闪电般的射出,带着“哧哧”的声音,直直的射向四周的木墙,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声蓦然响起,那些筷子竟然穿透了厚厚的木头,射伤了墙外隐藏着的敌人。 容越看到此种情景,诧异的转过头,又重新打量了方拓一番,感叹道:“没想到普通的筷子到了你的手中竟然会变得如此有杀伤力,难道这就是武林中传说的飞花摘叶的神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呢!”此时此刻,孩子气在她身上表露无遗。 可能是因为暴露得关系,外面的人也不打算再藏下去。“砰砰”声音响个不绝,转瞬之间,屋子里竟然多了十多个蒙面人,拿着武器就袭向方拓等人。 “哈哈!不要弄错了,老子在这呢!”那男子一声长笑,手中的动作更快了,短剑“嗡”地轻响,木质的地板,墙壁在他凌厉的剑气的激荡下,被刮出无数个木屑。短剑乱舞中,原本无害的木屑被内力带起,变成最具杀伤力的锐器,蒙面人近不了他的身体,凡是稍微靠近的人不是被短剑所伤,即使被翻滚的木屑穿透皮肤。 而容越和杜七也纷纷出手,缠上几个蒙面人。方拓则悠闲的喝起茶水来,因为她知道,那中年男子赢定了,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几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蒙面人已经带着惨叫倒了一地。 此时,场中只剩下那伙计一个人和中年男子缠斗了。他眼见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倒了下去,又惧怕的看了方拓一眼,额上渐渐冒出了冷汗,蓦地大喝一声,不顾即将招呼在自己身上的利剑,身形一矮,退了数步,遥对着男子抱了抱拳:“今日有高人在场,暂且留你一条小命!”说完怨恨的瞪了瞪方拓,紧接着猛地一个纵身,从身后的窗户中冲了出去! 那中年男子也不追赶,虚弱的扶着桌子坐了下去,喘了几口,又站起来向几人感激的抱拳道:“今日多亏各位相助,否则……”他脸上露出歉意的表情:“真抱歉,将你们牵扯进来了!” “不用客气!没什么的!”那边容越大咧咧地摆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咱们正派人士的本分!”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小心地瞥了方拓一眼。 那男子闻言一愣,接着露出一抹苦笑。摇了摇头,似要说什么,却终是忍住,转向方拓,敬佩道:“这位公子好俊的功夫!竟能隐剑气于无形,穿头墙壁仍不消散,当真让人佩服!”他功力与方拓接近,自然能发现其中的奥妙之处。 “兄台抬举在下了,”方拓笑着眨了眨眼睛:“我只是丢了几根筷子而已!” “哈哈!”那男子愣了片刻,接着爽朗的笑了起来,笑罢,赞赏的看向她:“在下颜飞,可否告知恩人大名?” “铁血无情,大漠鹰飞!”杜七惊骇的失声:“你是恶……铁鹰颜飞?” “正是!”那颜飞眸中掠过一丝光亮,接着又略带嘲讽的翘起了嘴角:“在下就是那个被武林白道不齿的恶魔铁鹰……” *********** 我现在很矛盾: 解禁快了,觉得对不起订阅vip的朋友! 解禁慢了,又觉得对不起公众版和其他网站的朋友! 说到底,还是速度太慢的关系!所以,我给自己硬性归定了,本月最少完成五万字! 过去我曾说过自己遇到瓶颈了!不是内容上的,而是单纯的心理疲劳,什么东西都写不下去!郁闷!强写?又怕写的垃圾对不起自己!更郁闷! 嗯!可能大家觉得我这个人很烦,总是在章节的后面说这么多废话凑字数!可我真的很无聊俄! 我非常喜欢和人交流,把自己的想法拿出来和人聊聊!可埋头写文的同时又总是会觉得孤独,不被人理解!哎!~矛盾俄矛盾! 下面是踏歌行的论坛地址,大家有空去坐坐吧! 44 http://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23 第七十五章 英雄珍重(二) “这颜飞是回鹘手握重兵的将军,少年时便征战沙场,战功彪炳。在西域颇负盛名。人称铁鹰将军,”余家的江船上,杜七被容越缠得没办法,只得道出那颜飞的来历。 “原来是位将军!那他又怎会得罪中原武林呢?”一直看着窗外景色的方拓也转过身来。她那颜飞的事情也颇为好奇:“我过去怎的从没听人提起过?” “他的所为,实是对我中原武林的侮辱,自然鲜有人提起。”杜七愣了愣,才慢慢地解释:“姑娘这两年才重出江湖,难怪会不知道了!”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颜飞不知怎的与唐门的唐三姑娘相识甚至有了孩子,唐门自然不会同意他们胡来,便软禁了唐三姑娘,谁能想到,这颜飞在六年前带着十几骑闯了蜀中唐门,将唐三姑娘硬是劫了回去。” “这也没什么嘛!”容越嘟嘴:“他们既然有了孩子,就说明他们喜欢在一起,唐门为什么还要干涉他们?” “关键是……”杜七迟疑了半晌,面色古怪地说道:“那唐萱姑娘还是华山派掌门马逢辰未过门的儿媳妇!”…… ※※※ 余家的江船逆着新安江上行,到达黟县后方拓告别了杜七,带着执意跟随的容越换乘车马,沿着官道西行,穿州越县,半个月后便到了大江岸边的彭泽。 “还要走多久啊!”客栈的饭堂里,容越疲惫地捶着肩膀,这几天一直坐在马车上,她浑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 方拓笑了下:“明天咱们坐船,就不会这般累了!” “明天?”容越抬着头,那声音倒像是呻吟:“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又不是去投胎,为什么这么急?”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已经与方拓很熟了,所以说话更加的不客气!见方拓只笑不答,她苦下脸,哀求道:“多休息几天可不可以?人家快累死了!” 方拓想了想,这么赶路确实很辛苦,于是点头道:“好,就休息一天,后天上船!” “才一天?”容越瞪起眼睛,紧接着又气馁地将脸贴到了桌面上:“你可真够小气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看了她一眼,又小声的嘟囔:“再像也不是男人,和翟修文就是不一样!” 方拓自嘲的撇撇嘴,这时店伙计已经将酒菜端上来了,她给自己斟了酒,然后径自端起杯,一饮而尽。可能喝的太急,竟呛得咳嗽起来。 容越翻翻白眼,也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就在这时,楼梯方向传来“咕咚……哎哟……”的声音。目光望去,只见一个人从楼梯滚下,狼狈的趴到了地上。 “混蛋东西,竟敢调戏你家姑奶奶……”娇叱响起,楼梯上快步掠下一道紫色身影,是位相貌娇美的紫衣女子,她口中咒骂着,抬脚照着那地上的人就踹。 “饶命啊,饶命啊!”那被踹的人求饶不已。一时间,整间客栈都是那人的哀号声。 但那女子只当不闻,似乎越踹越觉不解气。右手一探,堂内陡地增亮,背上长剑“铿锵”出鞘。泛着寒芒的剑刃便向地上之人刺去。 眼看那剑光就要没入那人身体,变化骤生,一道黑影破空而来,正击在那长剑的刃上,“当”长剑不由偏了开去。 那女子瞥向脚前断成两截的竹筷,心惊的吸了口凉气:“不知哪位……”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方拓和容越二人。 “原来容姑娘也在阿!”她的眼睛惊疑的瞥向方拓的手,接着收剑,笑嘻嘻地向容越走来,竟是对之前要杀之人再不理会了。 容越见她靠近,却是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那女子脸色变下来,旋即又恢复了满面的笑容,将方拓上下打量一番,转向容越道:“容姑娘也是来查案的么?” “查案?查什么案?”容越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道。 “这附近已经有数名女子失踪了!我路经此地,自然不能不管,这不?正要出去呢!”那女子眯起眼睛:“容姑娘这么漂亮,可要多加小心啊!” “不劳董女侠费心!”容越扬了扬下巴,却是不自觉地朝方拓看去。 那女子注意到她的神情,走到方拓跟前,嫚声道:“不知公子为何要阻止我杀了那登徒子!”说到“登徒子”的时候,她朝身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转回头,却又对方拓眨眼笑起来。 “那人得罪了姑娘,原也该死,但……”方拓又从筷桶取出一根筷子,又瞥了眼不远处那正在狼狈爬起的“登徒子”,淡淡道:“姑娘既然已经惩罚了他,就算了吧!在这里杀人总是不好!” “既然公子这么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饶了他!”女子见她答话,眼波微转,笑得更为妩媚了,靠近了少许,娇嗔道:“公子好大的手劲,现在小女子的手臂还在麻哩!”顿了顿,又接着说:“小女子峨嵋山天阙宫弟子董梅,可否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方拓刚要回答,却觉桌下有人踢她几脚,愣了下,抬头又见到董梅脸上的笑容,微微皱眉:“在下无名小卒,不劳姑娘多问!” “你不是还要查案么?”容越插了句,动作夸张地向外看了眼:“这天都要黑了!还不快去?” 那董梅笑靥顿敛,见方拓也低头不看她,冷哼一声,却是什么也不说,转身便往大门的方向走。 这时那“登徒子”已经站起来了,见她经过,吓得连连后退,不自觉竟挡住了她的去路,董梅更觉生气,又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然后踩着他的脸出了客栈。 “以后尽量不要同那个女人接触!”董梅刚走,容越就对方拓嘱咐道:“别看这董梅的名声不错,可我总觉得她不是好人!”沉吟片刻,又悄悄地说:“这个人太会装假了,在长辈面前温顺乖巧的不得了,我曾亲眼见她欺负天阙宫的外围弟子” 方拓笑了下,却是不搭话。回想起方才的情景,那董梅确实让人不舒服!但她是不是好人,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 容越以为她不信,有些着急了,刚要开口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突地笑出声来。 只见之前被董梅踹倒的“登徒子”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显是被踩踏得晕了,走了好几步,依旧是站立不稳的样子。 容越嘻嘻一笑:“这位公子,你怎的得罪人家了?” 那人总算恢复了精神,扭头看了看四周,心有余悸的长舒口气,接着却将目光投到了容越的身上,眼睛亮了起来,急忙扯了扯凌乱的衣衫,对她抱拳笑道:“一定是姑娘帮忙赶走那婆娘的吧?多谢姑娘!”那笑容出现在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颇为滑稽古怪。 “谢我做什么?”容越不由莞尔:“帮你的是他啊!”说着指了指方拓。 那公子讪讪笑了下,冲方拓深深施了一礼,又转向容越:“不管怎样,也该好好谢谢二位,要不然在下的性命真的保不住了!”那双眼睛却是色咪咪地瞄向容越的脸,嘴角轻斜,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哦?你怎么谢?”容越察觉到他的目光,当下绷起脸来。口气也有些不悦! “这客栈实在简陋得可以,作为姑娘下榻之处,岂不是委屈了姑娘?”那人嘿嘿一笑,手指四周的摆设道:“在下林鹰,正是这彭泽……”话未说完,却猛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把匕首架在他颈上。他吞咽了口水,脸上立时出现了惊慌之色。 容越脸罩严霜,牙缝里冷冷吐出一字:“滚!” “是,小人滚!小人这就滚!”那林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方拓抿了口酒,眼睛盯着他张惶而去的背影,眉宇间渐渐多出了一丝无奈之色,这人还真是揭了伤疤忘了疼。 “真不该救他!”容越狠狠的啐了一口:“还真是个色鬼!”转头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奇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方拓回过神,摇了摇头,继续喝酒。 容越也没有在意,又低头吃了几口菜,完了将筷子一扔:“我吃饱了!”站起来走到方拓身边,贴近她:“你也快点吃,今天还要教我弹琴呢!”最近在车上无聊,她便央求方拓教她弹琴打发时间,只要她不提拜师的事情,方拓自然不会藏私,也是倾囊相授,一来一去,两人倒成了没有名分的师徒。 方拓喝完最后一杯酒,便站了起来,不经意的扭头看了窗外,日头西沉,天边黑压压的乌云飘来,竟是要下雨了! ※※※ 方拓在深夜推开了房间的窗户,这一晚她提不起丝毫的睡意,无聊之下,只能望着窗外发呆,大雨才刚停,空中仍飘飞着细细雨丝,月亮依旧隐藏着,她独自伫立,能看到的,也只是楼下黑漆漆的巷子和不远处和天空一样漆黑的江面。 方拓不喜欢这个时节的江南,虽然景色宜人,但雨水太多了。上午是艳阳天,中午就可能阴雨霏霏了。就像这一场雨,把她的计划打乱了,连着下了两天,被容越那丫头找到了耍懒的借口,硬是在这里“休息”了整整两天。 此时有琴声响起,虽显得生涩不连贯,但那叮叮咚咚的脆音,却别有一番意境。方拓微微一笑,知道这是容越在房间中练琴。这时候,起雾了,浓雾从江面上生起,渐渐汇聚,宛如青纱一般,覆盖了江面岸堤,也笼罩了整条巷子。当,当,当,更夫的梆子声隐隐传来。一阵风吹过,掀开了面前的雾纱,只见不远处,一盏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透过雾气,缓缓飘动,四下里一片死静,那灯笼摇曳着过来,无聊中的方拓竟看得有些痴了。 恍惚间,突然那曲子到了中段嘎然而止,甚是突然,她愣了一下,这曲子她教了好多遍,容越已经练得很熟了,没有中间忘掉的道理。正疑惑呢,耳中又听到一声极其细微的异响,心头大震,知道出事了!双脚轻轻踏在窗框上,身形如飞燕,向前窜起丈余又在墙上一点,无声无息的轻飘而上,上了客栈的屋顶,居高临下将整个客栈和附近的院落收入眼底,果见一道黑影从客栈另一方向容越的房间闪了出去。 方拓轻轻一叹,猛地提气,身子射出远远的吊着那黑影。 夜色中,方拓看得清楚,前面那人一身黑衣,背上驮个很大的麻袋,难得的是,身形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穿街越巷,飞檐走壁依旧是轻灵异常。 她知道那麻袋里面的很可能就是容越,却不打算拦截对方,她要看看这人到底要将容越带到哪里! 那人腾身跳跃,好一会儿才跃落到一处大宅院里。那宅院的大门处两个灯笼发散这微弱的光亮,照着一方橫匾。 眼睛扫了下那匾上“镇远镖局”四个大字,方拓又想到了前两天在客栈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她明白了。 ※※※ 方拓本打算在房上监视那人,但这镖局内部建构得极为复杂,穿过一道回廊又是一道回廊,高墙后又是小墙,根本无法看清全貌。无奈下只得跟着那人,结果来来回回,左拐右拐,更要避开巡夜的人,对地形不熟悉的方拓竟是将那人跟丢了。 心头焦急,方拓再忍不住,决定正面要人。她施展身法,重新回到镖局的大门处。她心中愤火难抑,猛地一掌劈出,雄浑内力砸下,登时将那牌匾连带镖局的大门劈个粉碎。下一刻,她便出现在镖局之内。 “什么人?”暴喝声响起,显然是被那一声巨响惊动的,不一会儿,整个镖局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一帮短衣襟的大汉聚集到方拓四周。 “有主事的没?”方拓冰冷的目光环视全场,口中吐出的话没有半点温度。 “公子是谁?不知深夜来此,有何要事?”一个留着山养胡的老人出现,对方拓抱了抱拳。 “你是谁?”方拓淡淡的问道。 “老夫宋半山,乃是这家镖局的管家,人送外号‘半条命’。总镖头有事外出,这镖局上上下下都由老夫管理,敢问公子是……”他的话还未说完,自门口匆匆跑进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惊疑不定地扫了方拓一眼,便趴在宋半山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哼!”宋半山身形一震,眼中带上了份恨意,眯缝着盯向方拓:“公子到底与我镇远镖局有何冤仇?竟然毁我招牌?你难道不知道这是武林大忌吗?” “小白脸好嚣张,待爷爷来会会你……”“……”宋半山的话音未落,四周喧嚣声起,不少人已经武器出鞘,极是气愤。 “谁毁了牌匾?”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呵斥声。 “少镖头来了……”有镖师轻呼一声,这个练武场立时静了下来! 一个青年男子排众而出,站到了宋半山的身旁。火把的光将对方脸上残存的瘀青清晰地照了出来,方拓一眼便认出对方的身份,竟是客栈中见过一面的“登徒子”林鹰。 “原来是你!”那林鹰也认出了她,惊惶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方拓仔细打量着他,这个体形很熟悉,当目光看到对方衣袂露出的黑色之时,眼神一下子变得更冷了,因为她终于能肯定对方就是那个黑衣的“贼”!当下冷笑一声,丝毫不将众人的威胁放在眼里,厉声道:“把人给我交出来”…… ※※※ 火把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镇远镖局”的镖师们各个脸上都是凝重而呆滞。他们像傻子一样怔仲不已,惴惴不安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几乎在一眨眼的时间里,江南道上有名的高手,人送外号“半条命”的宋半山宋老爷子便倒在地上,显是伤重。几个上前要给管家解围的好手均被击退。这样的身手其实自己能抗衡的? 全场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僵凝了一般。偶尔听到的,只有地上众人的哀号和松脂火把“噼啪”的燃烧声音。夜风中,摇曳不定的火焰把各式兵器的影子投射到了人群前的地面上,那奇形异状的刀剑倒影在晃闪的火光下诡异地扭动着,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幻起了怪异的表情,更增添了几许诡异而荒诞的气氛。 宋半山忍着剧痛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说:“阁下闯入镖局,不问青红皂白便动手伤人,这是何道理?”他喘了几口粗气,又接着道:“你口口声声要我家少镖头交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方拓站在那里,身上弥漫着无尽的杀意。冷厉的眼神扫向他:“这句话的意思,恐怕要问问你家少镖头了!他半夜三更到客栈掠人,我可是一直跟到这里的!” “胡说八道!”宋半山咳出大口的鲜血:“我家少镖头今晚一直在镖局睡觉呢!你说的话有何证据?” “就是,一定是诬赖!”这时旁边有大胆的镖师叫喊道。 “少镖头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要证据么?我就给你看看!”方拓手中软剑遥对着那被人层层护住的林鹰:“你敢不敢把外衫脱下来让大家瞧瞧?” 那林鹰脸色巨变,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不敢么?那我就过去了!”方拓正待逼近。蓦地,脑后传来风声,她身行微动,闪避开回手便是一剑反削,随着残呼声,意图偷袭的人丧命当场。 方拓毫不在意众人难看的脸色,眼神直射向那被人层层护住的林鹰,一步一步的逼近:“林鹰,你还是赶快把人给我交出来吧!”配合着脚下大片的鲜血,和扭动的躯体,她的声音宛如来自地狱。 那林鹰脸上无一丝血色,掩抑不住的恐惧使得他的身体起了一阵阵轻轻的颤抖,口中却兀自狡辩道:“你,你别过来!我,我不知道什么人!”眼下,他也再没了之前的得意和跋扈。他转头四顾,对旁边发呆的人发火喊叫:“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拦住这魔头?我若是被杀了,你们怎么想我爹交待?” “大家一起上啊!”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醒悟过来,提着武器,向方拓杀来。 方拓被一大帮人围困,虽然这些人的武功对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这些镖师毕竟多属无辜,所以她留了些分寸,只伤不杀。但这么多人冲将上来,着实让她手忙脚乱了一阵子。 凄厉的惨叫一声声地响起,揪人心肺。剑气激荡中,又有多少人喷洒着鲜血倒地不起。手中的剑幻化成千万个,袭向周围敌人。 那林鹰,趁方拓被围住,偷偷的摸向后院,准备逃走。 方拓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要逃,冷笑一声,踢开前方的几人腾身而起,手中软剑带着呼啸声,人剑合一,化作一抹流星,向林鹰的后背射去。 “住手!”一声大喝仿若九天霹雳。接着,猛地一道身影闪到方拓面前。“当!”金铁交击声,响彻空宇。方拓一招受阻,借着反弹的力道,凌空翻身,重重的落到地上。 **** 初步估计;英雄珍重的内容会有十二章! 最近实在没什么心思写新东西,所以我决定踏歌行前半部分进行系统的修改! 前三十章重写! ************ 【郑重声明】本次调整完全是作者个人的行为,我只想把踏歌行的剧情打造的合理一些。也就是说,这样只不过是在我的专栏里多添了章节而已。 目前版本不但会更新下去,而且本人也保证,四月份至少会完成五万字的进度。 至于新的版本,大家看不看都没有什么关系。 说实话,最近有些心理疲倦,我本打算开新坑换个心情,不过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修改旧的内容,一来前几十章的bug比较明显,放在那里扎眼得很。另外还能利用这次修改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为了让文章精益求精,踏歌行完结后会修改的。我现在只是将修改的时间提前一些。这没损害谁的利益吧?还是我的话很难理解? 踏歌行论坛: http://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23 第七十六章 英雄珍重(三) “住手!”一声大喝仿若九天霹雳。接着,猛地一道身影闪到方拓面前。“当!”金铁交击声,响彻空宇。方拓一招受阻,借着反弹的力道,凌空翻身,重重的落到地上。 那人硬生生的接下方拓雷霆一剑,“噔噔噔!”向后退了数步,最后身子一晃,这才站定。此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浓眉,方面,身材魁梧,看样子倒是一身正气。 “你是谁?”方拓阴沉着面孔硬声问道。 “在下马秋敬。”那人自我介绍,完了又面带悲悯的看了看她身后那些受伤的人,长叹口气:“阁下何以如此?若是真有冤仇,找那些债主便是了,何必要杀伤这么多人?” 眼睛兀自盯着瘫软在地的林鹰,方拓冷哼道:“这厮劫掠少女,我自然饶他不得!” “什么?”马秋敬惊呼一声,脸色突变:“真有此事?” “胡说!”半空中响起暴喝。三个人自墙上腾空而下,正好落到林鹰的身前。当先的是一个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的矮小老人,在他身后站着两个相对年轻一些,鬓角斑白的老人,冷冷的看着方拓。 “师祖!”林鹰显然认得这几个人,立时来了精神,抱着老人的大腿痛哭流涕道:“您老人家可要为我做主啊!这魔头毁了镖局的招牌,连宋……宋半山宋师叔都被他伤了!您老若再不来,徒孙只怕也没命了!” “什么?”那老人提高了音量,斜扫了眼躺在不远处的宋半山,转过头,双目死死的盯着方拓:“这位公子为何要与我宿松派过不去?” 方拓却只是瞄了他一眼,接着便不做理会,对着那林鹰道:“你赶快把我要的人交出来!” 那老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口中恼怒喝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你毁我镖局,伤我弟子。还将我宿松派放在眼里么?” 方拓冷笑,不客气的说道:“镖局?藏污纳垢之所,最近少女失踪的案子便是你这弟子所为,我若不出手。恐怕受害的人会更多。” “严老!”马秋敬听他说得肯定,看了看地上林鹰的表情,转头对那老人抱拳道:“只怕其中……” “我宿松派乃是武林正派,门下弟子怎会做那等事?”那严老愤然的摆了摆手,又对方拓厉声道:“阁下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 “证据?”方拓瞪眼道:“我是一路跟踪而来,被掠之人就在镖局里,找一找便是。”接着又手指林鹰:“你把外衫脱下来,让大家看看里面是不是夜行衣!” “师祖,您老千万不要听她胡说!”那林鹰面色慌张,连连磕头道:“弟子一向奉公守法,怎么会做出那等偷摸之事?他是在陷害咱们宿松派阿!至于夜行衣……”他知道这件事情抵赖不得,犹豫一下,接着狡辩道:“弟子确实身着夜行衣,最近少女失踪的案子搅得人心惶惶,弟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原本打算今晚出去查探个究竟,没曾想……师祖,您要给弟子做主阿!”说着,又磕下头去。 “鹰儿,你放心!”那严老扶起他,温言道:“师祖一定不会让人冤枉于你!我宿松派的名声岂能被人轻易损毁?”转过身:“你是受何人指示诬蔑我宿松派?” “严老!”那马秋敬皱眉道:“既然这位公子说被掠的人就在这里,不妨找找看看……”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那严老双目暴睁,冷硬道:“怎么?你也认为我包庇弟子?”那副神情,显然不相信方拓所说。 “这不是包庇是什么?”方拓与他针锋相对。 “大胆!”那严老身后的两名老人怒喝着上前一步,便要动手。严老制止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方拓一阵子,问道:“这位公子能伤了宋半山,可见身手不凡,敢问尊姓大名?” 方拓愣了一下,慢慢道:“方拓!” “原来是踏歌公子!”那严老面带惊疑,他身旁的马秋敬也露出慎重之色。怔仲的看向方拓。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严老身后的一人咳嗽两声,低声道。 方拓看了看天,时间只怕不早了!心中打定主意,软剑在内力催动下崩得笔直,遥指林鹰:“是不是误会,各位问他好了!”眼波流转,冷冷道:“或者,将这镖局好好搜索一番,若是没有可疑的地方,后果由在下承担!” “这个……严老!”马秋敬迟疑片刻,站出来道:“这样也不是办法!方公子出身名门,料想也不会无故冤枉好人!不如就依照……”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边被打断了。那林鹰惊慌的高喊:“师祖,真的不是我啊!”他哆嗦了半天,又道:“如果只听他一面之言便认定我掳人,岂不是荒唐?若是真的搜索镖局,咱们宿松派会被天下人笑话的阿!” “哼!”那严老也是个倔脾气,当下冷笑着面向方拓:“不管背后有什么后台。有我宿松三老在此。若是你拿不出其他证据证明我派弟子有罪,老夫绝对不能让你搜查镖局,否则我宿松派的颜面何存?”这番话直听得旁边的马秋敬大皱眉头,但他看了看方拓,嘴巴张了张,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方拓听他们如此说,知道再争辩三天三夜也是无用。怒极反笑,不屑道:“哈!好,真是好,好一对不要脸的老老少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深呼口气:“那我自己动手‘询问’如何?”在嘴角牵出一抹微笑,方拓的身子一晃,手中软剑撕破空气,袭向林鹰。 “贼子敢尔!”那严老大喝。双掌暴长,拍向软剑。掌法刚中有柔,而且劲力十足,角度刁钻。掌式连绵不绝,,彷佛河水决堤,一泻不可中止。方拓感到周围真气鼓荡,竟是越来越强,心中一惊,收敛心神,认真对敌,但她内力本就在对方之上,没过多久,便占了上风。只见场中,那严老在四周洒下满天的掌影,端是气势非凡,但那方拓时如凌波踏浪,时如乳燕穿云,忽动忽静,时快时慢,上下起伏中,那剑法招式更是飘逸出尘如浮云,美妙异常。 包括那些受了伤的镖师,在场众人都是看呆了,便连那马秋敬也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咱们一同将这目中无人的小贼拿下!”宿松三老其余两人见严老久攻方拓不下,便戳指成剑,加入战团。 又缠斗几招,方拓忽地轻笑,软剑在身前划过一道白光,轻流曼妙地躲过几人的攻击,身子拔高了数丈:“你们上当了!”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已然挪到对方的身后,下一刻,软剑直指林鹰。 “鹰儿!”那严老猛地转身奔向林鹰,但为时已晚,在众人的惊呼中,方拓已经将那林鹰揪到身前。 “你到底要怎样?”严老目光带着浓浓的恨意。 方拓一招得手,心中的焦急也减了几分,手中用劲,拖拽着将挣扎不断的林鹰拽离地方的阵营,油然道:“怎样?自然要好好的询问一番了!”她搬过林鹰的脸:“林少镖头,现在你能告诉我了么?” “我……”林鹰还要嘴硬,却猛觉喉头一凉,似有液体流淌道脖子里。 “别给我狡辩!”方拓可没有耐心纠缠下去,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绷紧着脸,声音更是阴沉的可怕:“我可不管你是那个门派的弟子,就算先杀了你又如何?我不信翻遍镖局还找不出来!”说着,她手中软剑发出“嗡”地一声轻响,向外一划,内力催动下,他们的交钱立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剑气!”“剑气?”众人中有些眼力的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口中骇然的惊呼出声。 方拓撇撇嘴,软剑又重新架到林鹰的颈上:“再不说实话,下一道坑可不会出现在地上了!” 林鹰抬眼看到她目中的神情,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听清楚她的话,他知道依方拓表现出来的武功,杀了自己真的跟宰只鸡一样轻松。浑身立时没了力气,若不是有方拓托着,只怕已经瘫软在地了。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 “说不说?”方拓将脸凑近了几分,眸中得杀意更浓了。那握着软剑的手微微转了一下。 “我……”林鹰哆嗦着,他已经被吓破了胆,方拓稍有动作,便会心惊。忙不迭地说道:“我说我说!那女孩就在我房间的暗室里!” 他这一出口,那严老等人脸上立时变得铁青,整个院子更静了。 方拓嘲讽了看了眼众人,冷笑一声,接着拽了拽林鹰,命令道:“还不带我去?” ********** “就是这里了!”在林鹰的指引下,方拓走到了藏着容越的房间外面。 “里面除了你掠来的女子还有旁人么?”方拓谨慎地问道。 “没有!”林鹰摇头,又小声说:“这种事情,怎么好让别人知道!” 方拓观察了房间的环境,又瞟了眼面色铁青的宿松三老,想了想才对拿马秋敬道:“敢问马大侠的师门是?” “不敢!”马秋敬颔首道:“在下是华山派弟子!” “华山!”方拓吐出口气,又道:“马大侠,能不能劳烦您进去将人带出来?”经过方才的事情,她只看马秋敬顺眼,既然对方并不是宿松派的人,让他进去带人再合适不过。 马秋敬一愣,却没有立即回答,反而转向宿松三老,目带询问。 “哼!”那严老面色更是难看,不凉不热道:“方公子不会自己进去么?” 方拓微微一笑,却是并不做答。 “你不要太嚣张!”其余二老沉不住气道。 “算了!”严老深深的看了眼方拓,半晌后低下头,矮小的身体几乎蜷缩到了一起:“我知你信不过我们!”无奈的长叹口气,又抬头冲马秋敬抱拳道:“那就麻烦马公子了!你将他说的女子带出来吧!” 马秋敬点了点头,又向面若死灰的林鹰问清了开启暗室的方法,便走进了房间。 “方公子,这次可以将这孽徒交还我们处置了吧?”严老狠狠的瞪着林鹰,似乎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断:“我们宿松派的脸都让这畜生丢尽了!”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找到人便会离开!”方拓知道下面的事情都是人家门派内部的事情了,她也不想让对方太难堪。停顿一下,又道:“至于这个林鹰,马大侠带人出来,我自会交给你们!” “这个混蛋!”突然,房间内传出了一声怒喝,听声音正是马秋敬。诧异的回头,只见马秋敬手中提着两个女子走了出来。身上的长衫却是不见了。 方拓拽着林鹰走上前,借着镖师们手中火把的光亮,看清其中一个女子正是自己寻找的容越,总算放下心来。软剑回鞘,空出一只手将她接过。 “就是这女孩吧?”马秋敬沉声道。 “不错!”方拓肯定道。 “严老!您看看这是谁?”马秋敬将手中另一个女子安放到地上,让她面庞朝上。 “这是……”严老目露惊疑,面色僵凝地望去,这一看,竟是脸色大变。 那马秋敬满面怒容的瞪视着林鹰,眼中似乎能喷出火来:“这个畜生,竟然连天阙宫的女侠都敢祸害!”此时,那女子也是昏迷不醒。但与容越不同的是,她身上只是简单地罩着马秋敬的长衫,手臂裸露出来,上面满是瘀青。 听到天阙宫三个字,原本察探容越状态的方拓也转头看向,不由一怔,只因为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前几日有过一面之缘的董梅…… 第七十七章 英雄珍重(四) 一艘风帆半满的快船逆江而上,缓缓行驶。此时正是清晨,白茫的雾色氤氲而起,粗略勾勒出江边院落那如画的轮廓,景色优美至极。 方拓盘坐在船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船老大自酿的黄酒。 “嗒”身后传来异响,那是有人踩动甲板的声音,她淡淡的道:“你醒了?”目光始终放在两岸,似乎将身心完全投入到了美景当中。 “每天都看你喝酒!却总是不醉,你喝着还有什么意思?”容越在她身旁站定。 “我要的感觉不在酒里却也在酒里!”方拓摇了摇葫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莫名其妙!”容越撇了撇嘴,想了想又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自己在弹琴,怎的一觉起来会在船上?”说着,她一下子坐到方拓的旁边。 方拓这才收回目光,转头望她:“有个小蟊贼,已经被抓住了!”她不想让容越这小姑娘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 “真的?”容越斜眼瞟她:“你不用瞒着我!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淫贼嘛!我又没吃亏不是?”趁方拓愣神的刹那,她一把夺过酒杯,仰头喝尽,不只因为酒劲还是愤怒,她的脸涨得通红,抬手将酒杯甩到水里,口中气哼哼地咒骂:“那个色痞子,混蛋……” “原来你都知道了!”方拓意外的瞠大了眼睛。 “我虽然睁不开眼,可心里却清醒着呢!”容越腾地站起身,使劲跺着脚,音量也越来越高:“下次见到那畜生,姑奶奶非阉了那厮不可……” 发泄了好半天,她总算勉强抚平了心头怨气,长叹口气,问道:“你怎的不听那姓马的劝解,多留些时候?你不怕宿松派的人护短么?”这一次,她附身扑了扑甲板上的尘土,才重新盘腿坐下。早上的空气很冷,她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方拓摇了摇头:“证据确凿,更有华山派的马秋敬在场,量他们也不敢抵赖!”在彭泽已经逗留两天了,她实在耽搁不得,她怕夜长梦多啊! “起码也该让我亲眼看到那畜生的下场阿!”容越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个董梅的是不是被……” “不错!”方拓愣了愣才回答:“她可没你那么好的运气!”她带着容越离开的时候,那董梅还没清醒过来,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但……想到这里,脸上却掠过一丝的阴影,眉头也拧紧了。 就在这时,突地感觉衣衫一紧,转头,正见容越死死拽着自己的袖子,面色也苍白的可怕。 “不要紧的!”她柔声安慰道:“不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么?” 容越咬住嘴唇,却是什么也不说的将头靠到她身上。 方拓还要说什么,这时感受到了容越身躯的颤抖,原本僵硬的身体软化下来,轻叹一声,将她揽到怀中…… 天完全亮了,成群的水鸟贴着江面飞鸣,两岸的村庄在雾霭中渐渐浮现出来,甚至能看清一片一片的屋顶,每一片屋顶上都缭绕着一缕炊烟。但没人注意到,远方的天空里,有一片乌云正在靠近,再过不久便能遮住露头不久的太阳,江南的春天,本就是多雨的…… ※※※ 三日后,江州。 天地间一切都罩上了灰暗的色彩,乌云密布,不时还会掠过几道无声的闪电,眼看这就要下雨了。 “兰姐姐!听人说离这里不远就是大孤山,再往南就是庐山了。”容越避让开奔走而来的人群,转头看了身边方拓一眼,又补充道:“也就几天的路程,景色好得不得了诶!” 方拓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咱们这是赶路啊!实在耽搁不得!” “不差这几天啊!你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容越嘟起嘴,稍微加重了音量:“庐山啊!你不想见识见识么?带我去吧!”抽了下鼻子,索性拉住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求道:“人家还没看过呢!” “要下雨了,”方拓抬头看了看天:“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再说吧!”心里却忍不住的埋怨,小姑娘就是事儿多。 “那你一定要带我去!”没得到允诺,容越怎么也不肯放手。通过接触,她已经摸清楚方拓吃软不吃硬的性情了。 方拓勉强笑了下,刚要开口说什么,蓦地双目暴睁,脸上的笑容开始凝滞。眸中更是掠过一丝摄人的光彩来。 “有什么事情?”容越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疑惑问道。此时,偌大的街道上只剩了几群人。 “杀气!”方拓吐出了两个字。将仍旧摸不着头脑拉到身边护住并拉着她走进了街旁地一处棚子内,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紧紧地盯着街角。 拐角处转出了十几个人,同样的黑色衣着,迈着同样的步子,向这里快速地逼过来。他们的手里都握着泛着寒光的长刀。 “冲咱们来的?”容越抬高了声音。 方拓点点头:“恐怕整个大街都被围住了!”说着,她的手探到了腰间,目光仍盯住那些黑衣人不放。 随着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闷雷声响起,紧接着大雨瓢泼浇下。而那些黑衣人已经到了近前,到几尺距离时,蓦地白光一闪,刀风带着雨滴扑面袭来。 方拓身形一动,拽着容越便向后退,但就在这一瞬间,从街旁靠近她们的酒楼窗口处射出几道黑影,数把长剑像毒蛇一样向她刺来。方拓怒喝一声,身形倒后了三尺,堪堪避过了一击。但身旁的容越却尖叫起来,原来又有一排长刀扑面劈来。 方拓一抖手,软剑出鞘,如灵蛇般闪动,分袭敌人。远处的天空不时滚过阵阵春雷,她手中软剑的光幻化成闪电,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十个刀客的手腕处都随着剑光溅出一阵血雾。 方拓身形未停,托着容越上纵,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就在她即将跃到屋檐上时,街道的两端和房檐屋顶上,站起了数队箭手,他们已将弓箭拉开,箭在弦上,显然要等她落下后,力刀衰弱之时再动手。 方拓心中陡地一惊,哪敢怠慢,一提气,居然再生新力,将身子再次拔起。手中软剑抵上屋檐,借着这股力道又换了个方向。直直向那些箭手攻去。 忽然,近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无声地将天空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几声惨叫过后,她身后的箭阵中倒下了数人,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道白光闪现,比天上的闪电还要气势惊人,所过之处,哀嚎不绝,鲜血飞溅。 方拓身处半空中,眼角瞥见这种情景,心中虽疑惑吃惊却也顾不得许多,加快速度向前方的箭阵袭去。她人还没落地,旁边却又有黑衣人的刀锋攻至,软剑掠起,刀剑相交,溅起火花无数,对方也尽数陨命当场。 “乔木!”半空中响起惊骇而又绝望的嘶吼声,方拓的注意力力是被吸引了过去。 雨下得更急了。一道闪电裂空而至。 伴随着敌人发出的哀号声,屋檐上出现一个手执长剑的中年男子,在风雨中似乎也是好整以暇的模样,身上雪白的长袍,竟是一尘不染…… ※※※ 客栈的房间内,方拓恭敬地立在窗边,她前面扶窗观雨之人,便是出手替她解去长街之围的疯剑客乔木。 乔木的头发不似过去那样散乱,连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露出英俊无匹的面容,配上合身得体的白袍,此时的他,那里还有半点疯癫的样子?他不再畏缩,伫立于天地之间,孤傲不群,就如同“君临天下”的一个王者,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是“惟我独尊”的气息。此时,他只是怔怔的观望着外面滂沱大雨,一动不动,自始至终都没说半句话。 良久,乔木才沉吐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单独将你留在这房里?” 方拓愣了一下,苦笑答道:“晚辈不知!” 乔木毫不惊讶,续问道:“你是干德元年生人?” 方拓又是苦笑道:“大概是吧!”兰若冰差不多是在那时候出生的吧? 乔木转过身来,哂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自己的事情竟一问三不知?” 方拓摊摊手,却没有回答。 乔木眼望远处,突地脸色苍白,站立不稳,方拓惊道:“前辈?” 乔木恍若不闻,喃喃道:“是了!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忆起那些!你一定很痛恨那将你抛弃到山林野道的人吧?没想到,一晃二十多年,你都长这么大了!”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到着实让方拓摸不着头脑。 正自奇怪间,却听得他轻声念叨:“梦凝,我辜负了你的嘱托,没照顾好你的孩子啊!” “梦凝?”方拓终于知道为什么身为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乔木见到她后就对她“另眼相看”了,梦凝?这个宋初最有名气的女人,让兰若冰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了她的魅力。在杰出的老一辈中,有很多人都认识他,契丹那个神秘的面具怪人,刀君冷不凡,还有眼前的乔木!还记得面具怪人提起她时,那惋惜同情,仰望爱慕的语气!乔木大概也是和她有缘无份的其中一人吧! 过了好久,乔木也恢复了刚刚那冷傲的样子,平静地看着方拓,仅从眼中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被这样的盯着,就算是方拓也有些受不了。 两人就像都在等着对方说话似的,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你的身上带着一块冰玉吧?”乔木的声音低沉略带磁性甚是好听,配上他俊雅的模样,在女人缘的方面,可能一点都不会比自己的徒弟冷幕白差。 “不错!”方拓点头。 “你可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乔木眼神未变,又接着问。 “我知道一些!”感受到乔木的眼神,方拓有些喘不过气来,回答的时候,连礼节都忘了。 “哦?”乔木脸色变了变,颇为诧异道:“你知道?你不可能知道的阿!” 方拓犹豫一下,便将自己知道的照实道来:“晚辈的母亲为花蕊夫人费贵妃,父亲是何人晚辈就不清楚了!” 乔木一怔:“果然,你是不知道!你母亲确实是花蕊夫人不错,但你的父亲……”他顿了一下,在嘴角挂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你的亲生父亲,其实便是你母亲的小叔,先皇的弟弟,当今的天子!”停顿了一下,又嘿然道:“我当年可是先帝驾前的贴身护卫,自然晓得很多秘密。 “什么?”方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若说兰若冰是赵匡胤或者孟昶的孩子还说的过去。但是,先皇的贵妃,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是别人的骨肉,这话说出去谁信? 乔木看到她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你是干德元年生人,那时候,先皇才刚登基不久,蜀主孟昶还再过着他的逍遥日子,你母亲还不是先皇的贵妃呐!”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瞳孔越放越大,眼中射出炽热的亮光:“先皇以武立国,定荆湖,统后蜀,降南汉,平南唐,轰轰烈烈横扫千军,当真是英雄盖世,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因为你的母亲,他的一生才留下了抹不去的污点!” 叹口气,他又接着道:“先皇在未登基时,就认识你母亲,后听说她到了后蜀,便命令我潜入后蜀,挟持她回到汴京。你母亲并不愿意在留在那里,于是表面上需与委蛇,暗地里却与皇弟私通,哎!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那时也只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为了报复,现在想来,你母亲的心计,非常人能比啊!”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颤道:“当时,我还是年轻气盛,并且与先皇另一护卫荣轩不和!你母亲生下你,便悄悄请求我将你带离皇宫,并且将一封信交给她的师兄,刀君冷不凡。条件是她帮助我对付荣轩,没想到……”他低下头,苦涩的道:“没想到,我中途又遇到旧敌,便将你藏匿在野道旁,得抽空回去寻找,你已经不在了!” 方拓了然的点点头,她终于知道兰若冰为什么会被“抛弃”了!但是……她的眉头再次拧紧,这里面的事情并不如乔木说得那么简单,一个护卫,怎么会直呼主子嫔妃的名号,而且还是小名?花蕊夫人为什么会如此放心让乔木将自己的骨肉带走?她生了一个女儿,赵匡胤难道会不知道?这里面只怕是还有秘密吧? 正思索间,乔木又道:“荣轩被你母亲使计赶离了皇宫!冷不凡听得她的消息,只身一人独闯皇宫将你母亲救了出去!只是,那以后的几年里,我一直无颜面对她啊!” “后来呢?”方拓追问道,直觉告诉她,后面肯定还有故事。 “后来?”乔木再次叹口气:“后蜀覆灭,孟昶被毒死,你母亲还是做了先皇的嫔妃……”突然,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先皇一世英雄,到老来却霸占人妻,杀人夫婿,当得这样一个下场,你知道吗?先皇不是病逝的,他是被自己的弟弟和你母亲活活气死的!哈哈!” 关于这段故事的叙述,乔木说得并不多,但听到方拓的耳中,却让她倒吸口凉气。女人还真是可怕!当她们恨起一个人并决定报复的时候,那真是不计后果,不论手段,不顾一切了!她平缓了一下心情,开口问道:“那花蕊夫人呢?她真死了?” “死?没有!”乔木的神色转为茫然:“她失踪了!没人能够找到她!” 方拓对这种答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想了想,又不甘心的追问:“前辈,无难神尼会是花蕊夫人么?” “无难神尼?”乔木意外的看她,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人这么说,问道:“你觉得她是你娘?” “难道不是?”方拓叹口气,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讲了出来。 “竟然是这样!”同当日冷幕白的反应大不相同,乔木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方拓一直注意着他,见他如此,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同时也更坚定了前去岳州寻找无难神尼的决心。 气氛再次沉闷下去,一个在缅怀过去,一个在思考未来!也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而这一次,打破沉默的还是乔木,他直了直身体,低沉地道:“你可知今日伏击你的是什么人?” “晚辈不知道!”方拓皱紧眉头,她现在也是糊涂得很,若是女装的自己遇到仇人再正常不过了。但自己并未将方拓是兰若冰的事情公开,更没有得罪任何人,怎么会遭到伏击?而看对方的行动,这一切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谁又能将自己的行踪掌握得如此清楚? “你也不知道?”乔木意外的盯着她,许久之后,眼神渐渐复杂起来:“江湖凶险啊!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转头望向窗外,雨渐渐地停了。 “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脸上蓦地阴沉下来,冷声道:“你见过你哥哥么?”…… 踏歌行论坛地址:http://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23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第七十八章 英雄珍重(五) 方拓将乔木送出客栈大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大雨刚刚停下,乌云渐渐消散,空中却仍飘飞着细细的雨丝。长街上的鲜血已被雨水冲净。清冷的风中,一个孤独的人慢慢地走远。 她怔望着那背影,脑中却还在思索着方才的谈话内容。 “你怎的还不进来?站在街上浇雨很舒服么?”这时容越走出,拉了她一把:“别人都在看着你呢!” 方拓这才回神,醒悟自己站在这里确实显眼,尴尬地笑了下,跟着对方返回。 到了客栈大堂,容越的目光在她脸上凝视了一会儿,抿了下嘴唇,又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那脸跟苦瓜似的!” 方拓惆怅地叹了口气,回身看了看天色,口中叉开话题道:“该吃晚饭了!” “我……我不饿!”容越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僵止隐去,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不见了。 方拓回望她一眼,心中忆起被围攻时她那极度恐惧的神色,心下了然。 “喂!”容越看到她的神情,不服的嘴硬道:“我可不是因为看到那么多血才吃不下饭的!” 方拓无奈摇头,却并不答话,刚巧客栈伙计端着一盘牛肉经过,味道飘进鼻子,容越胸口一闷,扶着桌子便呕吐起来,但却又吐不出什么,难受得很。 方拓见状,连忙将她拉到大堂的角落,一手握上她的胳膊输了道真气,一手拍着她的背,口中安慰道:“不要紧,以后习惯……”可话到这里就嘎然而止了。 一阵清凉传入经脉,容越顿时觉得舒服不少,也察觉到她的异样,抬头正看见那紧皱的眉头和凝重的面孔。 “是不是又有人来了?”她紧张地起身四处张望。 “不是!”方拓闻言展眉,冲她歉意地笑笑:“我还有事要办,你若累了就自己回房歇息吧!”说完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竟对容越在身后的招呼好不理会。 “什么啊!回房能办什么事?”容越疑惑地嘟囔起来,却也知道有些事情她是不该管的。 “这位姑娘。”那边店伙计也看到方才容越呕吐的情形,连忙走了过来献殷勤道:“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小的替您找个大夫瞧瞧?” “不用!”容越烦躁地摆摆手,转头,第一眼便瞥见伙计手中拿还未送上桌的那盘牛肉。 不由自主地,她又想到了那头颅横飞,鲜血喷溅的情景,终于忍不住,“呕……” ※※※ 方拓关紧了房门,返身走到桌前,拿出杯子给自己倒了茶水。想了想又倒了一杯,然后往身后瞥了眼:“我差点以为你被我吓到再不敢现身了呢!” “怎么会?”轻笑声凭空荡出,赤邪现出身影,没用吩咐便取了一杯茶,嘴里调侃道:“你还没忘了待客之道嘛!” “客‘人’在哪?”方拓做了一个朝左右观望地动作,口中更是在那个“人”字上加重了语气。 赤邪抿了口茶,眉头微皱一下:“凉了!”将茶杯放下,找个椅子坐下来,抬头,目光定在她的脸上:“就像那小丫头说的,你有心事啊!” 方拓淡淡地道:“我好得很,哪来的心事?” “你的脸上明明刻着‘我很郁闷’这四个大字啊!”赤邪翘嘴笑了起来。 “那你这算不算明知故问?”方拓脸上的表情凝固稍许,道:“为什么每次在我取得重大进展的时候你才会出现,其余的时间跑哪里去了?” “我是专门给你解惑的人啊!”赤邪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眸光有了微不可见的晃动:“你不也曾说过我是跑龙套的么?” “解惑的?”方拓苦涩的撇嘴:“怎么每次你来之后我更糊涂了呢?为什么就不能一次说个明白?” 赤邪状似无辜地耸肩:“我也是迫不得已,身不由己阿!” 方拓深深地望他一眼,转身坐下来,却不再说话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抿起冰冷的茶水,望着映在窗纸上的月光,眼神迷离,似乎在思索什么。 赤邪终是笑不出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身子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方拓最先打破了沉默:“你这次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说着放下手中的杯子,里面的茶水早就一滴不剩了。 “只是过来看看!”赤邪活动了一下身子,犹豫一下,又补充道:“其实我大可以不必出现,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不该说的你也问不出来!” 方拓见他出口把话封死,忍不住苦笑起来:“你倒是学聪明了!”停顿一下,幽幽道:“赤邪,你既然是天魔,为什么要这么帮助我呢?” “这是我的宿命啊!”赤邪低声的回答,语气中带着七分惆怅三分苦涩。 “宿命!”方拓喃喃念叨了两句,给他一个笑容:“这还真是玄妙的东西,能把原本不相干的人或事联系到一起!不相信都不行!” “某些……”赤邪咧开嘴角,似乎也想笑,但那笑容到了一半却又因某种原因收了回去:“某些人的命运早已经是安排好了的!” “不知我算不算某些人其中的一个?”方拓轻轻地叹道。 “不用这样试探我!”赤邪终于笑了出来,但那双金灿灿的眸子里却盛满了悲凉之色:“你怎么连我都开始不相信了?” “我真的很想相信你!”方拓面朝向他:“但你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明明很多事情与我有关,你却始终瞒着不说,换你该怎么想?” “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而是没到时候啊!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赤邪眨了眨眼睛,轻吐口气:“你是不是又要问什么了?” “不错!”方拓点头,又看向他,眸子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告诉我,那对父女是不是你下手杀的?”她说的很慢,仿佛说出的话都经过了逐字逐句的斟酌。 “什么父女?”赤邪露出怔仲的表情。 “别装糊涂!”方拓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一步一步地逼近:“顾文宇找人陷害我的事情!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清楚?我想来想去,虽然也可能是他杀人灭口,但他连陷害的事情都承认了,没必要再隐瞒什么,而且那对父女死的实在蹊跷,除了你,我不知道谁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赤邪对上她的眼睛,心头颤抖,最后,选择了沉默。 这时候,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门外传来的交谈走动之声隐隐约约,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没人起身去点燃桌上的蜡烛,所以房内一团模糊,只有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渐渐被露过窗纸的月光拉长了…… ※※※ 容越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后,心情好了不少。也感到了些许的饥饿,走出房间便要到楼下去吃东西。 在行经方拓门前的时候,里面突地传来一阵怒吼,接着“咣当”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砸碎了。 她顿时紧张起来,急惶惶地推门而入,却猛觉眼前一花,接着感觉有柄利刃抵在了额头。剑刃散发着莫名的寒意,冻的她脸色发白,心脏也似乎停止不跳了。 “是你!”耳边传来方拓那熟悉的声音。只是此时,她的声音格外的冷,就像刚刚出鞘剑准备饮血的剑,带着浓浓的煞气。 “是,是我!”容越舌头打结了。 “下次记得敲门!”方拓那张精致的脸在走廊光把的映射下,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容越感觉额头上的冰冷消失了。不由喘了喘,眼睛扫向房间里面,却什么也看不真切:“就你自己?”她问道。 “你先出去吧!”方拓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她。 容越还要再问,但眼前一花,方拓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僵硬的门板!无奈之下,只能气愤的甩甩袖子,噘着嘴下楼了! “我要吃饭!”到饭堂里,她发泄似的喊道。 “姑娘要吃什么?”立时有伙计过来招呼。 “随便!”正是晚饭的时间,食堂里已经坐满了人,她被伙计领到唯一的一张空桌前,正待坐下,却正见周围的食客在盯着自己瞧,恼羞成怒地冲身边最近的一个人火道:“看什么看?信不信姑娘把你的招子挖出来?” 那人连忙回头,小声嘟囔道:“一个姑娘家还这般凶!” 容越本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此时也感到自己过分,顿时脸上发烧,自觉羞赧,想要说什么,却又拉不下面子,只得低头坐下,等着伙计上吃食。 正在时候,却又听得耳边传来清脆的呵斥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那语气,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抬头,伙计正领着两个人往这边走来,最显眼的是一位明眸皓肤,光彩照人的白衣丽人。而在她身后,紧紧跟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粉雕玉琢般的女孩,那女孩正气嘟嘟地噘着小嘴,嘴里还愤恨地念叨着什么,显然,她们这对出色的人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也正是这些杂七杂八的目光引得小姑娘不满。 “姑娘,没有空座了,您看能不能将就一下。”伙计走到容越身前客气道。 容越点了点头,注意力仍集中在那个女人身上。 “多谢姑娘!”那白衣女人冲她颔首微笑,接着便拉着那小女孩坐了下来。每个动作皆是完美动人,看得人赏心悦目。 离得近了,容越更清楚地看到那女人,心中除了微微妒忌之外就满是赞叹了,真是漂亮啊!尤其是那双眼睛,很是特别。不自觉的,她在心中对比起女装的方拓和眼前这个人来。 那女人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回望过来,脸上闪过一抹陀红,紧接着便低下头去。这更让容越惊艳了。她现在觉得眼前这人更加漂亮好看,方拓还是穿男装看着顺眼。 “娘,别光低着头,赶快吃饭!”那女孩坐下来,看也不看花痴一般的容越,直接从筷筒里取了筷子塞到那女子手中一双。 “她,她是你娘?”容越,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口中惊呼起来 “是啊!不行啊?”那女孩显然心情欠佳,瞪着她道:“值得这般大呼小叫么?” “没什么!”容越诺诺的道:“你娘很年轻漂亮啊!”竟连那女孩的语气都忽略掉了。此时她心中满是疑问,这女人看上去年龄不大的样子,怎么会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儿? “妹妹,我真的很漂亮么?”谁知那女人竟摸着自己的脸,冲她欣喜地笑起来。这本是很不合时宜的一句话,由这女人说出来,却充满了别样的意味。如果说之前给她的印象是一个成熟的女性,那她现在绝对是少女似的天真表情 “娘啊!”那女孩似乎很是头疼,朝四外看了看又将脑袋凑到桌子中间,很小声地说道:“你下次不要说这样的话好不好?” “为什么?”那女人可爱地吐了吐舌头:“难道我又说错了?” “反正,不太好!”女孩瞥了容越一眼。筷子在桌面上狠狠地敲着。 这时,饭菜都已经送到了。 容越有趣地看着女孩在她娘的碗里堆满了菜,心里暗笑,这一对母女可真特别,女儿的行为倒向为人父母的,而做娘的却那么天真,完全倒转了过来。 “够了乞儿,这么多我根本吃不下!”那女人为难地看着碗中的饭菜,又转向女孩,那目光竟是可怜兮兮的。 “快吃吧!”女孩见她还不动筷子,急忙将口中塞得满满的饭菜咽了下去:“待会儿还要坐船呢!” 容越听她如此说,好奇地开口道:“这都天黑了,你们还要坐船?现在还有船么?” “是啊!”没等女孩开口,那女人就回答了:“我们自己买的船,上岸来就是来买些吃的东西回去,船里没吃的了!” “你们要去哪里啊?在这里住一夜不成么?”容越又问,不知为何,她一见面前这女人,就对对方产生了好感。所以也就多问了几句。 “我们要向东!”那女人吃了一口菜,又对女儿商量道:“乞儿,咱们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 这一下,容越再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女孩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又面向她娘,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不行,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师父把事情告诉她,要不然麻烦大了!”顿了顿,又说:“咱们不是说好了么?上来买了东西就走!你说要在这里吃饭,我也同意了啊!怎么你又反悔了呢?” “我只是觉得留在这里比较好!”女人皱着眉头:“我的预感很灵的,咱们还是住一晚吧!” “娘啊!你不是说这一路都依我的么?”女孩挑高了眉毛,放下筷子摇晃着她的胳膊,说的话也换成了撒娇的语气。 这一手十分有效,那女人果然不再坚持了。 “快吃饭!”女孩满意的收回手,又回头瞪了容越一眼,那神情明白无误地表示:都怪你多事! “小妹妹,我只不过问问嘛!”容越不悦地皱眉,她觉得对方实在太过分了。要不是看在那女人的面上,她早就和这小女孩吵起来了。 “这世上坏人太多了!”那女孩翻了翻白眼。 “你怎么敢肯定我是坏人?”容越抬高了音量:“我脑门上刻着‘坏人’两字么?” “你脑门上也没刻‘好人’两个字不是?”女孩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接着又将注意集中在饭菜上。 “你……”容越气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不要生气!”那女人见状,连忙起身拉她:“我女儿刚被一个漂亮女人骗了,心里不舒服!妹妹不要见怪!” “她算什么漂亮女人?长得跟鬼似的,亏得我师父对她那么好,不但传授武功还帮她报仇,她良心都被狗吃了!”还没等容越有所表示,那女孩就大喊起来:“以后不要跟我提起那个女人!” 容越诧异的转头,那女孩连忙别过头去,转头的刹那,她分明看到了那擅动的娥眉和眼角沁出的晶莹眼泪。心里的怒火却没有方才那么旺盛了。 重新坐下,默默的吃起饭来,而那对母女也是谁也不说话了。这一桌的气氛沉默了。 可能那女孩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飞快的扒干净碗中的饭菜便站了起来,叫来店伙计将账结了。也不管她娘吃没吃饱,拉着她便离开了客栈。 而等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容越才反应过来,她还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呢! ※※※ 同一时间,江宁城。 夜幕下飘出一曲悠悠的琴音,伴随着低吟般的歌声。冷幕白坐在檐下,仰面倾听,雨水击打着树叶,合着歌曲,发出叮咚的水声。身旁蜡烛跳跃着,将他的影子投到了雨幕里,也是跳跃着的。 “谁道闲情抛掷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日日花前长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歌声渐渐细微,最终飘逝在了夜雨中,他长叹回神,重新将手中的纸张看了一变,眉头却越皱越紧了。 “冷郎……”云巧儿从琴前站起,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夜深了,你还不歇息么?” “我还不想睡!”冷幕白翘嘴笑了起来:“你若困了,就先回房吧!” “我陪你?”云巧儿试探的问了句,见他眼中没有半分的不悦,这才放心。微笑着将身子贴了上去。 冷幕白转身将她抱在怀里,下巴磨娑着她的秀发,喃喃道:“江湖多事了啊!”说完,又止不住的长叹。 云巧儿瞥了眼他手中的纸张,心上人烦躁的情绪,她岂能忽略,但她心里有分寸,更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是绝对不能过问的。 冷幕白眼望着雨帘,继续说道:“再两个月就是长风续弦的日子了,咱们明天动身如何?”虽然是询问的话,但他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云巧儿将脸靠在他肩头,嗯了一声,慢慢抬起脸来,眼中却闪过一丝忧愁。 “你怎么了?不开心么?”冷幕白宠溺地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调笑道:“不愿跟我去么?那我找别人好了!” “我愿意!”元巧儿急忙道,这时才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脸色不禁涨得通红。 “你真怕我去找别人么?”冷幕白眨眼道。 她轻轻的点头,接着却垂下眸子,叹了一声。 冷幕白脸色凝滞了一下,吐了口气,抱紧了她:“走的时候,顺便南下回老家一趟吧!”顿了一下,又低头看了她半天,直看到她面露困窘之色,才轻声说道:“巧儿,咱们成亲吧!” “成……”云巧儿不敢置信的抬头,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突然的提出来。 “怎么?你不愿意?”冷幕白眯起了眼睛。 “我……太突然了!”云巧儿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听到那句梦想许久的话,内心自然塞满了喜悦,却不知怎的,还伴着一丝另样的味道,涩涩的,苦苦的。 “那你到底同不同我成亲?”冷幕白追问。 云巧儿羞赧点头,她知道这时候是千万犹豫不得的。 “你觉得突然么?”冷幕白目光移转到檐外,眸子晃动,喃喃念道:“我是怕啊!” “怕?”云巧儿闻言,不解的反问。 “怕!”冷幕白失神半晌,蓦地大笑起来:“我怕再不娶你,你会‘日日花前长病酒,不辞镜里朱颜瘦’啊!”说着,他握紧了手,先前困扰着他的纸张立时变成碎末消散无踪了。他笑着站了起来,将处于狂喜和羞涩中的云巧儿横抱在怀,回房去了……—— 有人说方拓对待自己太过残忍,自虐倾向严重,话题延伸,自然作者也是自虐的了!先不论作者我有没有将自己带入进去,咱就谈谈这个“自虐” 文中能勉强称作虐待的,也就是顶罪入狱,照顾裴冷,雪天赤足,自残脱困这四段情节吧!前两个确实是败笔 其实,这种种举动,反而表现出主角的一种埋藏很深的情绪,那就是憎恨。方拓真的很在乎兰若冰麽?也许吧!但他身体是兰若冰的阿!如果真在乎,那麽对待自己的身体妥当麽?所以,很可能是,她在乎,但也不是非常在乎!一切为了兰若冰,很可能只是一个借口! 灵体的方拓憎恨兰若冰的身体,憎恨兰若冰的美貌。可能在他看来,一切的苦难源自于兰的容貌。也有人说他爱兰若冰,这个我不否认,所以,方拓对待兰若冰的感情是复杂的~~~有爱有恨才真实不是? 换个角度来看,方拓根本没有自虐,而是他虐,他虐的是兰若冰的身体!哇哈哈!当然,也少有人能准确的刨析自己,方拓肯定不是这类人。人类面对这种事情,总会尽量找到种种理由然後逼迫自己相信。方拓也是如此。 他将自己当成兰若冰,其实已经开始承认自己女性的身份了,当然这种想法还只是在潜意识中占了一席之地。其特有的偏执还是起著决定作用!主角的左右摇摆,其实就是心理和生理强烈冲突的外在表现。至于说“负罪感”,在文中是反应在方拓身上的,也既是说,那完全是他对自己的心理暗示而已,也许是荷尔蒙刺激下才产生的软弱,但他不承认。 文章到现在,还没出现她爱的女人,即便是对江秋水,恐怕也是愧疚大于喜欢,更别说爱情了!这不也是生理的原因?离开江秋水,可以看作是主角出于身份的原因在逃避!更可以看作他在巩固大後方,准备奋力一搏!那麽,有没有可能是他根本不爱对方呢? 之所以哭泣,或者是离别的无奈,也许是伤感,她伤感什麽?是伤感自己无法给江秋水什麽,还是伤感自己对“女性需求”的淡漠呢?当然,要是这样下去根本没什麽意思,踏歌行也没有写下去的必要了! 一个正常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也许会坚持立场,但他能坚持多长时间?生理上的影响是悄悄发生的,潜移默化中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所以,方拓在新版中是一个怪人,或者说是一个偏执狂,那种近乎病态的坚持又让他断定了自己男性的立场。也只有这样一个人的心智才能与生理带来的影响相抗衡! 至于小强命,哎!那也是作者我的仁慈表现不是?同真正的虐文比起来,俺的小说,主角疯了还会清醒,残废了也可以治愈,死了更能复活啊~~~起码!俺给了他超~~~一流的攻击力,超~~好的人缘,超~~~美的容貌,高贵的身份以及大帮的男女知己。作为一个YY小说,《踏歌行》已经基本合格了。 又有人说:“你的主角咋那么背?”话不能这么说,各位先看看背景,北宋初期,虽然相对元明要开放的多,不过在古代,女人总是被压迫的不是?主角跟整个社会对着干,能剩一口气就很不错很不错了,更不要说人家现在活得还满“滋润”的。 一句话:在古代,女性本来就是受压迫的,不被压迫,那才叫意淫~ 有人说,主角抹脖子再去投胎才是正确的选择!哇哈哈,自然,投胎是8错,不过,英明神武才智无双的作者我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我会让手底下的人轻易脱离控制?怎~~么~~可~~能~~~ 请看下面这段话: 赤邪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其实,当日我若不救你,你便会更惨!”犹豫一下,才说道:“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你的魂魄同兰若冰的身体分开,你知道么?若不将你救活,你就永远被困在那里了,尸体在哪里,你的魂魄便会在哪里,身体变成尸骨了,你便呆在尸骨里,身体风化了,你的魂魄也就消散了。这才是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啊!” “他便是这个天!虽然不知为何如此待你,但你若逆天行事,那代价可是很大的!”赤邪眼中闪过飘忽的神情。他轻声道:“他将你的魂魄困在身体中,你是不会得到解脱的!你死一次甩脱不了,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是无用!”说完这句对方拓来说异常残忍的话,他的身体便渐渐的淡化了,最终,消失不见……—— 引用完毕—— 记得小说里主角早就不在乎自己的性别了!但接受女性身份是一回事,会不会认命又是另一回事情了!性格决定一切。她现在其实只是个朝圣者~~~~~~~~ 有时纵酒高歌豪气冲天,有时对月轻叹哀婉戚绝,自卑同时自赏,爱自己又恨自己。这样一个两极化严重的人物,就是《踏歌行》的主角方拓。他可怜!可爱!可悲更可叹! 第七十九章 英雄珍重(六) 容越心中怏怏地挑拨着碗里的食物,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莫名的刺杀,神秘出现且武功高得吓人的大叔,以及那把抵在额头上透着无边寒意的剑刃。想到这里,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脑中又浮现出黑暗房间中的那双眼睛。不知为什么,突地担心了起来。今天兰姐姐的行径实在是太怪异了,怪得不能让人理解。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她再也没有吃下去的兴致了,匆匆结了账便往楼上赶。 到达方拓的门前,她却硬生生的站住脚,那眼看要敲到门板上的手就定在了半空中,心里又开始犹豫了。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知道她与方拓的关系其实说起来也是很莫名其妙,如此冒昧的询问别人的隐私,实在没有道理。 正困扰呢,一道声音透过门板传入耳中:“进来吧!”显然,房间内的方拓也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容越吐了口气,便推开了门。过道里火把的光亮也跟着她进了房间,但在光亮处没有找到方拓。她愣了一下便看向房间的角落,想在那隐隐约约的轮廓中,分辨出方拓的身影。 “我在这儿。”昏暗中,有道影子动了下。 容越走上前一步,蓦地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咣啷”的脆响,低头,只见茶杯茶碗四分五裂地躺在脚前。显然,之前这里经发生过什么。 “你找我有事?”声音清朗,可是不带有丝毫的温度,方拓慢慢靠近,显出了那张精致的脸。 感受到她话中的冷淡,容越却是不知该怎么开口了。若是往日,她自没有太多的顾及,但面前这人让她打心里佩服,而对方白天的一番杀戮更是让她心悸,再不敢耍大小姐脾气了。踌躇半晌,她才抬头,却在这时候,视线穿透过方拓的肩膀,似乎看到了什么,惊骇得睁大眼睛。似乎在那角落里,存在着某种让人畏惧的,恐怖的事物。 “你怎么了?”方拓见状,奇怪道。 “那里……那里有人?”容越抬手指向方拓身后,刚才她明明看到那里有道影子在晃动,看体形明显是个人。但不知为何,刚一瞥见那道影子,彻骨的寒意便从她的心底涌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僵住了。 方拓皱眉:“这里除了你我二人,哪有其他人存在?”说着,却是挪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可是……”容越还要再说。 “你看错了吧!”方拓挥手打断她的话,眼睛似乎不经意的扫了她手指方向一眼,然后便笑了,冷冷的,面上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能让人感到她在笑。缓缓的走到桌边,取出火石点燃蜡烛,房内一下子亮堂起来。 房内似乎经过打斗一样,凌乱异常,除了那张放置着蜡烛的桌子还算完好外,房内的椅子东倒西歪,瓷器花瓶更是变得粉碎散落一地。就连那床铺也似乎遭到了重击,塌了下来。而方才让她惧怕的角落空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我调息之时不小心没有收劲,就造成了这个局面!”淡淡的一句话,算是方拓的解释了。见她脸色难看,显然是给吓住了,拉过她舒了真气过去。 容越自然不会相信方拓的解释,她四下打量,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过了半晌,她低下头:“可能真的是看错了吧!”轻声安慰自己,手却抚摸上了胸口,虽然方拓的真气让她舒服一些,但眼下心口扑通扑通的乱跳。那可怕的感觉也依旧存在。这种状态下,竟是将要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 方拓好不容易才打消容越的疑惑,将她送出去后便立刻关上了房门,回头,目光在房间角落一扫而过,眼里闪过灰色的萧索,幽幽叹道:“你吓着她了!” “她竟能感觉到我,真不简单!”房间的门再次关上了,赤邪也显露出自己的身影。话语中除了惊诧外,还带着惆怅和苦涩。 方拓面色阴霾的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了下那张妖异的脸,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走吧!”说完便转回身。 赤邪脸上痛苦之色渐浓,怔望她片刻,疲惫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什么承受不住的秘密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堵了回去!摇了摇头,身影便在房中消失了。 很长时间后,方拓缓缓的吐出口气,抬手扑灭了桌上的蜡烛,房内又陷入了黑暗中…… ※※※ 容越在床上辗转反侧,很晚才入睡,等一觉醒来,天色竟已大亮,若是前些日子,只怕她们此刻早就在船上了。而今天方拓竟然没有叫醒自己。 慌慌张张的披衣起床,连洗漱都来不及便跑了出去。奔到方拓房前,却只看到门前的一把大锁,微微一愣,又连忙往楼下跑,抓过一个伙计:“和我一起的那个人呢?” “那位公子?”伙计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位公子从昨晚开始便在江边凉亭喝酒……”他面色古怪,还要说什么,容越却已放开他,转身迈出客栈了。 这家客栈坐落于湖口县郊外,四外仅有几家民居,临水而建紧挨着渡口,容越沿着野店外窄窄的小渠信步而行。不一会儿很轻易的找到了凉亭中的方拓,此时,她正怔望着不远处的江水出神,阳光从柳阴枝头射下,落在她洁净的面上,幻起一层朦胧的神采。 “醒了?”听到脚步声,方拓转头看她,嘴角翘了起来。 容越朝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轻声道:“兰姐姐!你竟一夜未睡?”说着,眼睛扫向桌上的酒壶酒杯和她衣袖上的褶皱。 “嗯!”方拓微微点头,重新望向远方,笑道:“这里风景很好!不是么?” 容越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前面便是九江了,只见天边云下,一片茫茫碧水,浩瀚烟波,一望无际。轻波调荡中,无数渔舟荡漾湖面,不少渔家姑娘在船头结网捕鱼。隐约间,还有动听的渔歌传来。 “真得很美!”容越其实提不起欣赏美景的兴致,转头又瞥见方拓眸中流露出的难以掩饰地疲惫,问道:“今天不走了?” “不走了!”方拓轻轻的叹了口气,眼中神情变幻,忽悲忽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半晌,似乎很悠闲地道:“你不是打算好好逛逛么?” “可是……” “没关系!”方拓打断她的话,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地笑了起来:“现在,你还是赶快回去洗脸吧!” “啊?”容越一惊,见对方正瞄着自己的眼睛,立刻醒悟。窘迫地低下眼去, 转身的刹那,耳中却听的一声悠长的叹息,忍不住又诧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被方拓那白得纤尘不染的长衫如同白热的日光灼痛了眼睛…… ※※※ 容越整理好了头发,跟着方拓从客栈走出,却见她手中并无来时携带的行李,停住了脚,然后疑惑地问:“不是说要去庐山么?怎的不退房?” 方拓回身,奇怪反问:“什么庐山?” “你方才不是说好好逛逛么?”容越见她这种反应,忍不住抬高声音:“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庐山呢!” “你误会了!”方拓解释道:“从这里到庐山,往返间起码要耗费半月光景,等不得阿!”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凝滞了片刻,旋即又笑起来:“这江州也是好地方啊!” 容越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多说跟着她往城内走去。没过多久,前面出现了一座依江临水而建的三层阁楼,春日微风扑面,送来阵阵酒香。 方拓不由停住脚步,指着那阁楼前高大的望杆道:“那就是有名的浔阳楼了!里面可有不少的好酒!”又询问:“你早饭没吃吧?饿么?”见她点头,便率先朝那浔阳楼行去。 这时,酒楼机灵的伙计已经带着笑脸迎了上来,打拱问好。 而方拓的身影却蓦地停滞了。怔怔的望着酒楼对面,目光经过一瞬间的游离变幻,黯淡了下去,变得灰蒙蒙的,呆住了,连神前伙计的招呼似乎都没有听见。 容越感到奇怪,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街对面的墙边,一个衣衫破烂的妇人蹲在泥水里,手脚上满是淤泥,很是肮脏。而古怪的是,她那干枯的手臂竟紧紧抱着一根小木桩子,仿佛,她怀里抱着的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护得死死的。还沾着草屑的乱发下,呆滞迟钝的眼珠子巡视着往来的行人,里面布满了戒备和恐慌。明显是个女疯子。 “真可怜!”容越见了心头发酸。忍不住开口。 这一说话,那女疯子听到了她的声音,也向这边望来,但当她的目光触及方拓身上时,却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惧怕得尖叫起来,一手抱着木桩子,一手支撑着身体,匍匐着后退,而容越这才发现,对方的双脚竟是残废的。 这一下,容越心中更是同情了,从怀中掏出些银子,想想觉得不够,又取出一些握在手里,慢慢的走向那女疯子。 谁知她刚迈步胳膊便被人拽住了。 “你做什么?”她诧异的回头,冲方拓道。 “不要过去!”方拓面色难看,眼中有种复杂的神采在浮动。 “为什么?”容越皱眉:“她很可怜啊!我想帮帮她!”又看了眼那女疯子,觉得方拓有些不可理解:“我要是不帮忙,会觉得良心……”说到这里,她抬头,突然发现对方脸上的一丝凝滞,愣住了。 方拓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忧郁,长长的叹了口气,抓着她胳膊的手却垂下去了。 容越见她松开自己,心中虽对她的古怪行径产生了疑问,可是也没有想到许多,转身继续走向那女疯子。 谁知道,那女疯子见她向自己走来,显得更是害怕了,后退的动作更快了,似乎打算快些离开这里。等容越到了她身前的时候,她已经蜷缩到了墙边,再没有地方可躲避了。 “不要怕!”容越小心地走上前冲瑟瑟发抖的女疯子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接着俯下身,打算将银子塞到那女人的怀里。 那女疯子却对此置若罔闻,眼睛依旧一眨不眨的盯着方拓。蓦地,似乎又想到什么,抱住木桩子并用身体掩护住,空出的一只手对着半空疯狂的挥动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容越根本不能将手递过去,正一筹莫展呢。突然那女疯子大声吼叫起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容越微微一愣,直起身看向方拓。见她正低头看着脚面,虽然看不见脸上的神情,却也能让人感受到她那绝对不平静的心情。 容越的眼睛在方拓和女疯子之间巡视了好一会儿,刚待开口询问,却有一道恬静平和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容妹妹,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顺着声音望去,一位光彩照人,背负长剑的女子正带着淡淡的微笑向她走来。这时正有一缕春风吹过,她身上白衣便飞扬了起来,片片衣袂飘拂不定,带着清逸出尘的韵味,仿若云中的仙人,引得路人好阵痴迷。 “卢姐姐!”一丝欣喜在眼中绽开,容越连忙迎了上去,高兴地搂着那女子转了好几圈:“太好了,竟然能在这里看到你!” 那女子被她搞得面色通红,挣脱开她的怀抱,嗔道:“年纪都不小了,怎的还这般疯?”说着,不经意的看向容越身后,目光正与听到动静转头望来的方拓相遇。 “卢姑娘!”方拓愣了愣,上前抱拳招呼道。这女子不是旁人,竟是在草原上有过接触的侠女卢喜妍。 “方……方公子!”卢喜妍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眨了眨眼才福身回礼。 “你们认识?”容越感到意外。 “踏歌公子方拓方公子,我怎会不识的?”卢喜妍浅笑起来。这一笑犹如百花盛放,俏丽不可方物…… ※※※ 浔阳楼的四层。 容越将银子交给了酒楼的店伙计,嘱咐对方下楼去给那可怜的女疯子准备些吃食衣物,交待完毕后,便兴冲冲地拉上卢喜妍的手开始叙旧。等伙计将酒菜摆放道桌子上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忽视了同来的方拓,歉意的转头,却见她眼望着窗外,面色阴霾,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出神。 “兰……”容越那句兰姐姐刚要出口,猛地醒悟,看了身旁卢喜妍一眼,连忙又换了称呼:“方大哥,你怎的闷闷不乐的?” 方拓闻言回神,轻轻叹道:“我在想那个疯了的女人!”说到女人二字的时候,声音却止不住抖动了一下,泄漏了心里复杂难平的情绪。 “你们……”容越脸色微变,她从方拓种种的表现上察觉了其中不寻常之处。 “我们认识!”方拓点点头,眼睛蓦地放出一道毫光,一闪之后又恢复了略带沧桑的沉静。叹了口气,伸手给自己斟满了酒,仰头一饮而尽,紧接着却又笑了起来:“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说完又拿起了酒壶倒酒,再不开口了。显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容越聪明的不再多说,重新拉过一脸迷糊的卢喜妍,问道:“卢姐姐来江州办事的么?” “我在这里停留七天了!”卢喜妍先是看了看两人,才答道:“在等我师姐!”随即又郁闷的说:“不知道怎么了,原本说好马上就到的,却耽搁了这么多天也不见踪影!千万别发生什么意外才好!” “师姐?”容越脸色一变,小声地询问:“那个董梅?” 卢喜妍知道她与董梅的关系不好,还曾经吵过一架,见她如此表情,讪讪的笑道:“妹妹糊涂了,我只有她一个师姐啊!除了她还能是谁?” 容越闷闷地撇嘴,心里却在犹豫要不要先把彭泽发生的事情告诉对方。最后还是觉得这么说出来不太妥当,便叉开了话题:“卢姐姐你们要到哪里?” “我?”卢喜妍听她这么一问,不知怎的,脸色腾地红了起来,抿了半天嘴,才诺诺道:“我先回趟岳阳老家……”身上再看不见半分的侠女气概,看了眼二人,扭捏地说:“然后会去京兆……成……成亲!” “成亲?”容越很费尽的听清楚她的话,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卢喜妍不敢置信的道:“那个岳阳卢氏竟然是姐姐你?”江湖上已经传开了消息,青叶公子柳长风将迎娶岳阳船商之女卢氏。世人都道那个卢氏只是一个普通女子,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的卢喜妍?这一下,便连方拓也停下了喝酒的动作,朝她望去。 “这是家里人定的亲事!”卢喜妍脸色却更红了,声音一下子低到了极点。 “那不是委屈了你?”容越嘟起嘴,替她打抱不平道:“姐姐这般漂亮能干,怎能给人当续弦夫人?” “我已经不小了!”卢喜妍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脸色渐渐黯然。这时候,女人十三四岁便已经成亲生子,即便是雷厉风行的一代侠女,也不得不面对家庭和年龄带来的压力。 容越看到她的处境,似乎也联想到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叹口气,趴到了桌子上,想了想,却又偷偷的瞄向方拓,眼中竟掠过羡慕之色。 “长风兄潇洒俊朗,卢姑娘美艳无双,站在一起肯定是绝配!让人羡慕!”方拓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淡淡的笑了,冲卢喜妍抱拳道:“那以后我该叫你嫂子了!”…… ***** 第一天,正上网玩得高兴发现掉线了!郁闷一把,只得摆弄电脑打发时间——系统崩溃了! 找人重装系统~~ 第三天,猛地想起系统没有备份!这可不成,用2k自带的系统备份到d盘,又觉太占地方,看着c盘挺空的,剪切,粘贴,哇哈哈——机器一抹黑,又完了!停一天。 第四天,电脑公司某高手曰:“主板坏了,换一个吧!” 又郁闷一把,俺的才换了20天啊!不换!拖一天! 第六天,找熟人摆弄,才知道是硬盘坏了! 第七天买了块硬盘!有底气啊!系统?你当我是傻子阿?自己装! 第八天,汗!驱动程序在哪? 第九天,终于还是把人叫到家里来了! 反正经历诸多波折的俺,又……又……又站起来了!555555555 第八十章 英雄珍重(七) 容越和卢喜妍边吃边聊,竟是又将方拓忽略掉了!她微微苦笑,端着酒杯离席走到窗边,扶栏而立,一股江风吹来,只觉舒心。远望依稀可见匡庐顶峰上烟云,脚下江水流动,烟波浩渺。令人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深呼口气,这几日的压抑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那些人太过分了!”正陶醉间,耳旁传来容越夹带着愤怒的呵斥声。 方拓一愣,这才发现容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看!”容越上前两步,指着下面的街道气愤道:“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能耐?”说着也不理会卢喜妍的招呼,转身便冲下楼去了。 方拓顺着她方才手指的方向望去,楼下那疯女人正与几个壮汉撕抢着什么。脸色变了下,接着对远远站在角落中的店伙计勾了勾手指,示意对方过来。 那店伙计愣了一下,连忙陪着笑脸凑近:“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他们是谁?”方拓手指楼下。 店伙计向外瞥了眼,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 方拓和卢喜妍结帐走出浔阳楼的时候,容越已将那些抢东西的流氓赶走了。 “你们怎么才下来?”容越兴冲冲地跑向她们:“那帮混蛋被我教训惨了!总算东西没让他们抢去!”又联想到之前那帮流氓呼爹喊娘的狼狈样子,她得意地抬高了下巴。 卢喜妍和方拓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又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怎么这种表情?”容越看着他们,有些不满地嘟囔。 “我在楼上就看到你大发雄威了!”方拓眨眨眼睛,嘿然道:“不,应该是大发雌威!” 容越脸色一红,却不知该说什么了。刚才震怒中的行径,实在是…… 卢喜妍掩嘴浅笑,笑了一会儿,目光又转向墙边那搂着木桩发抖的女疯子,大觉怜悯,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些银子,走上前去。 容越打算劝阻,但她的胳膊却被方拓拉住了,不解地问道:“给她银子,她也不会买东西阿!” 方拓怔怔望着卢喜妍和那女疯子,眼中神情变幻,忽悲忽喜,似是突然之间,忆起无数往事,幽幽道:“这个银子,该给!” “为什么?”容越更觉困惑了。 方拓注意到她的神情,却不做丝毫的解释,心中烦闷,只想独自散散心:“你们慢慢逛吧!我自己到城里走走!” 容越看出她有心事,也不做阻拦,只是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头,却正见卢喜妍一步一步地接近那女疯子,而对方竟完全没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惊慌,心中不觉有些挫败,人长得漂亮就是吃香啊! ******************** 江南的春天,天气变换频繁,中午还是晴空万里呢,到傍晚的时候,铅一样的乌云就罩到了头顶,渐渐沉下,似乎再过一会儿,就要压到屋檐了。 方拓刚刚迈入客栈,头顶的苍穹就裂开了,她回头望了眼门外倾盆而下的暴雨,庆幸自己运气不错。 又想起自己房间此时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正要找店伙计商量换个房间,转头,却见卢喜妍自一个座位上站起。 “方公子总算回来了,小女子已等候多时了!”卢喜妍走到面前。 “等我?”方拓愣了一下。 “不错!”卢喜妍注意到堂中那些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说得皱紧了眉头,轻声道:“我已经定好了房间,公子可愿随我入房一叙?”…… ***************** 卢喜妍房间内。 “不知卢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情?”方拓直截了当地问道。 “请坐!”卢喜妍指了指桌前的椅子,没有立即回答,眼睛却看向她的双腿,笑道:“容妹妹说得不错,你的脚真好了!” “好了!无难神尼确实不同凡响!”方拓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坐下来,又向左右看了看,奇道:“容越呢?” “她说要亲手做菜,正在客栈的厨房准备呢!”卢喜妍浅笑。拎过茶壶,给方拓倒了茶。 “这样?”方拓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容越竟也会下厨房。 “她比我强多了,我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卢喜妍脸上掠过的一抹黯黯阴云,将满了的茶杯推到方拓身前,直接进入正题:“听容妹妹说,公子和浔阳楼前那个女疯子认识?” 方拓的手刚刚碰触茶杯,听到这句话,动作凝滞了。脸色怔仲道:“姑娘到底要问什么?” “那个女人很可怜啊!”卢喜妍见她没有措口否认,脸色不知为何白了一下,接着轻声道:“自己亲生的孩子夭折了,也难怪会疯,换个人也受不了!”抿了抿嘴,侧身坐到了椅子上。 “你怎么知道?”方拓动容,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她告诉你的?”说完,又皱起了眉头。 卢喜妍目光在她脸上扫过:“那女人抱着根木头,嘴里喊着:‘宝贝乖,宝贝乖,’又什么‘你死得好惨!’‘娘要杀了那个贱女人’这些话,是人都能看出个大概来!”她用怪异的腔调说着,显然是在模仿那个女疯子。接着又面带郁愤地道:“不知道她口中的贱女人是谁?竟然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哎,那个女人太可怜了!她难道没有丈夫么?她丈夫也实在过分,竟然不照顾她!” “可怜?”方拓眼里闪过一片灰色的萧索。紧接着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她直起身子,皱起的眉头又深了几分,正容道:“姑娘不必激我,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好了!” “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柳长风的原配夫人!”卢喜妍身子趋前凑近她,脸色更见苍白。 方拓一下子站了起来,想了想,面色趋于平静:“姑娘如何得知?”这么一句,等于肯定了对方的猜测。那女疯子不是别人,正是苏婉。 “因为……”卢喜妍的身子晃了晃,声音也低沉下来,咬紧嘴唇,半晌后才黯然道:“她说出了柳长风三个字!”她身前交握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方拓感到一阵烦乱,站起身在房间踱着步子,好半天才转向她:“你认为苏婉可怜么?”同事实真相不同,当初冷幕白等人以为方拓已死,为了照顾柳长风的面子,向外界澄清真相的时候只说是兰若冰受人陷害才中毒发疯,却没说那个人是谁,而苏婉的下落,也以“幼子夭折,受不了煎熬去逝”这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却没想到,如今留下了麻烦。她其实没打算对卢喜妍隐瞒苏婉的身份,对方是要嫁给柳长风的,迟早会知道当年京城的事情。但苏婉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眼下江湖上流传着各种关于自己和柳长风的传闻,她不敢保证卢喜妍会相信自己的话,毕竟她是当事人之一,这一切就更不好解释了。 “可是柳长风竟忍心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实在让人心寒。”卢喜妍目光追随看她,眉目中带着不忿:“眼下她孤苦无依,更成了九江帮赚钱的工具,堂堂青叶公子竟不闻不问,不觉过分?他们其余两大公子竟也是瞎子不成?”言语间,已将冷幕白等人埋怨了进去,却不知为何,完全没有提到方拓。 方拓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古怪,她听到“赚钱工具”这四个字便怔住了:“你能不能说明白些?” “我曾向人询问过,她在这城里已经呆了一年有余,人们见她可怜,往往会施舍一些财物,却都被九江帮那些流氓抢了去……”卢喜妍与她目光相对。 “这样又如何?”方拓挥手打断她的话:“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到底什么事值得你们对一个女人这般残忍?”卢喜妍腾地站了起来,语气也更加严厉。 “残忍?”方拓眼中射出一道冷厉的光华,满面煞气地冷哼道:“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会知道什么叫残忍么?”想到过去的种种,消散已久的仇恨之火又被点燃了,心脏被烧灼着,痛楚阵阵,更伴随着酸涩,悔恨,屈辱等等情绪,险些让她控制不住自己了。 注意到她表现出来的狂躁,卢喜妍挑高了眉毛:“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么?”柳长风毕竟即将成为自己的丈夫,那个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她必须问个明白才能安心。 “秘密?”方拓暂时压下汹涌的心绪,冷冷的看着她:“我说出来,就是不知道姑娘会不会相信!” “我信!”卢喜妍回答得相当肯定。 方拓翘起了嘴角,不确定的反问:“你相信我说的话?” “我自然相信!”卢喜妍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她身前,目光灼灼:“我就算不相信柳长风的兄弟,踏歌公子方拓,也应该相信同是女人的疯仙子兰若冰啊!” 此言一出,方拓立时陷入呆滞的状态,心头的怒气意外地平息了下去:“你说什么?”随即想到了一个人:“是容越告诉你的?” 谁知道,卢喜妍竟然摇头:“疯仙子兰若冰大闹契丹皇城,真有气魄!但又为什么,踏歌公子竟也会出现在塞外,而且,当时也是双脚残废……” 方拓迟疑半晌,才斟酌着字句道:“若是兰若冰,那你更没理由相信我的话了!毕竟……”她虽说问心无愧,此时却也不多考虑自己的处境,眸中蒙上了一层晦涩:“我的名声可不好!” “还记得草原上那间客栈么?那晚你曾在客栈的花园弹琴唱歌吧?”卢喜妍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眼睛深深望进方拓透明的眼底,顿了一会,接着说道:“我相信,能唱出那般美妙歌声的人,一定不是坏人!” 方拓眼波颤抖,过了一会儿,用唏嘘的口吻道:“世事没有绝对啊!” “自然还有一层原因……”卢喜妍收回目光,舔了舔嘴唇后,继续说道:“那苏婉说话的语气很怪!疯子说话虽然是颠三倒四的,但细心的人还能发现别的东西!”她虽然没说出具体的细节,但方拓却有些明白了。 “原来如此!”方拓点点头,紧接着却恍然醒悟:“之前是你在诈我?” 卢喜妍重新走到椅子前坐下,却是默认了。 方拓苦笑连连,突然发现有些看不透面前这个女人了,草原上杀人的利落手段;面对自己师徒二人时表现出的“单纯愚笨”;以及之前表演的逼真。她真不知道哪个才是对方的真正面目。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卢喜妍点燃了蜡烛,颤巍巍的光亮驱除了那似乎能让人窒息的黑暗,烛光中,她的脸却模糊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房门被推开,探进了一个挂着甜美微笑的小脑袋:“你们果然在这儿呢!”似乎又注意到房内怪异的气氛和方拓脸上的表情,愣道:“你们在聊什么?” 卢喜妍在嘴角牵出一抹动人的笑容:“我们在讨论你会做什么菜呢!” “鱼汤!”房门被完全推开了,客栈的两个伙计跟着容越走进,一人端着火炉,一人捧着锅子调料。 “外面下雨,正好喝汤驱寒!”容越得意的甩了甩手,侧过头,眸子半眯一线,扫了方拓身上的衣衫一眼,笑道:“你回来的倒是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被雨淋到呢!” 方拓面上的线条也柔和了一些,看向那火炉子:“我还以为是火锅呢!”这时才注意到,那锅子里的鱼竟是生的,不由问道:“怎么你还没做好么?” “不懂就不要瞎说!”容越翻了翻白眼:“呆会儿我动手,你只管吃就是!” 方拓想了想,却又站了起来,耳中听着急雨敲窗的声音,叹了口气,对站在一旁还未离开的店伙计问道:“你这里有蓑衣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转向面带诧异的两女:“你们先吃吧!我要出去一趟!”说话的时候,一只手探到了腰间…… *********************** 桌上的小火炉烤着一个锅子.香气从里面不断地冒出来,很是诱人。 “你出去了足足半个时辰,再晚一些,这鱼可就没法吃了!”容越一边说,一边从锅里捞出一块鱼来,放进方拓的碗里。 方拓的衣衫是干的,却沾染了雨水的湿气,火炉中的热浪烤着,有种舒服的感觉。而那滚烫的鱼肉和滑嫩的豆腐进到嗓子里的时候,就更觉得舒服了。 “真是美味!”面前的每一道小菜都新鲜得很,而且味道也家常得很。她大口的吃着,看那样子,似乎要将舌头都吞下去。 容越十分开心的笑了,有人这样吃着自己做的东西,就是给她最大的面子了。 “你出去……”卢喜妍本想询问她为何在雨夜出去,目光掠过她一只袖子的时候,一下子定住了。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 夜更深了,容越着实困了,便先回去休息了,此时的房内,只剩下卢喜妍和方拓两个人了。 “你杀人了?”卢喜妍将桌上两个杯子倒满了香茶,又指着方拓右手的袖子道:“那上面有血迹!而且……”她说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语气竟然出奇的平静:“打从你进屋,就带进来一阵血腥气,那是瞒不住我的!” 方拓默默地点了点头,显然不愿意在继续下去,又道:你不是想知道苏婉的事情么?”…… ************* 翌日清晨,江州码头。大雨在昨晚就停下了,空气中漫布着水气,江面上浮漾起浓浓的朝雾,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码头上,却是相当的热闹,此时,这里聚满了等船的人。 “你真的不等你那个师姐了?”方拓再次询问。她没想到,卢喜妍竟然要同她们一起上船西行。 “你都说很多遍了!”卢喜妍撇嘴:“我师姐武功不低,在这里找不到我的话,会寻去岳阳的!” “就是,干嘛要等那个董梅?”容越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又打了个哈欠道:“什么时候船才能来啊?困死了!”说着,脑袋耷了下来,正好靠到方拓的肩上。引得方拓又是一阵苦笑。 卢喜妍见状,刚要调侃几句,旁边的议论声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听说了么?九江帮的帮主被人杀了!活该!不知道是那位大侠做的,真是解气!” “是啊!听说那个大侠可厉害呐,当着几十人的面,就把那家伙的头砍下来了!” “好,死得好……他早就该死了……” 卢喜妍听到这里,眼波转向了方拓,目光中带上了一丝询问。 方拓收到了她的目光,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扭过了头。 卢喜妍笑了起来,由衷地感激道:“多谢!” 这时,一缕寒风,把江心的雾网吹开,白茫茫的水面,露出一道庞大影子,船来了…… 第八十一章 英雄珍重(八) 最近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根本无心写作,所以VIP更新耽搁了!不好意思!我会尽量赶上进度的!—— 今夜的月光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妖异,朦朦胧胧,好像笼罩着一层雾气。淡淡的银辉洒向一处客栈。此时夜色浓重,客栈的后院,相当寂静。 方拓仔细地检查了下门栓,这才放心的除去了一切衣物,有些迫不及待地跨入浴桶,将整个身子都泡到了烟气氤氲的热水中。 水很烫,却舒服。旅途的劳顿疲劳立时消减了不少。热气袅袅腾升,眼前朦蒙胧胧一片,连带着,方拓的眸子也变得模糊了。人在这种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的,她也不例外。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顾文宇的欺骗,赤邪的隐瞒,那突如其来的刺杀,搅乱了她的心思。想要忘却的。却越加深刻地嵌入脑际;想要抛弃的,却越加频繁地袭上心头。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叹息一声,她猛地吸气,缩入到水里,过了许久才重新露出头来。 就在这时,“砰砰!”敲门升起,门外传来容越柔细好听的声音:“兰姐姐你好了没?快出来吃饭,就差你了。”容越的声音高了很多。然后就是一阵越来越小的脚步声,显然是走远了。 “这么快?”方拓有些意外,浑没发觉自己已经在水里泡很长时间了。有些不舍的离开浴桶,眼睛瞥见桶边平日里用来缠胸的白布条,眉毛皱了下。想了想,还是决定今晚让自己舒适一些,便走到放置包袱的地方,挑了件女装出来…… ※※※ 等方拓到了前面院子的时候,卢喜妍正与容越聊得开心,看见她身上的装束,吃了一惊,禁不住瞠大了眼睛,便是容越也愣了愣。 “你们为何这么看我?”方拓悠然一笑,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你换身衣服,我都不敢相认了!”卢喜妍反应过来,又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睛亮了亮,似乎有着笑意,压低了音量道:“还好这座院子只有咱们几人,若是被旁人看见了,一定会被吓住的!”为了住起来方便,她们索性包下了整个院子,而方拓之所以能放心的换上女装,也正因为如此。 卢喜妍的话里带着由衷地赞赏,可惜听到方拓耳中,却让她脸上的笑容泛苦了。 “我决定同你们一起去岳阳!”容越这时插言:“卢姐姐成亲,怎能少了我?”这里已经是嘉鱼了,再半天的路程便是她的目的地鱼岳山,但她却又不想和二人分开了。 “那样太好了!”卢喜妍欣慰笑道:“有你这丫头陪着,我就不寂寞了!”接着又重新望向方拓:“兰姑娘到岳阳,只怕不是参加婚礼那般简单吧?”这几日卢喜妍从容越的口中知道了方拓不少的事,对于她此行的目的,难免会有些好奇。 “我要办些私事!”方拓怔仲片刻才轻声回答。 “也不知是什么事,就知道催着人家赶路,一天都耽搁不得!”容越白了她一眼,不满地撇嘴嘟囔道:“就算是赶去投胎也没这般急阿!” 方拓哂然一笑,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心头警觉骤起,不由皱眉。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卢喜妍也产生了感应。霍地站起。 方拓冷冷一笑,瞥了眼围墙,接着高声道:“什么人?半夜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没过多久,在容越惊诧的目光中,四周的墙上竟然出现了十数道黑影,都是蒙面的黑衣人,显然有备而来…… ※※※ “砰!”一声,方拓劈开了迎面而来的长刀,手中软剑“嗡”的一声弹起,左足踢向身后的敌人,然后借着这股力道,人剑合一,标射而出。所过之处只有血光显现。剑气破空声掩盖了其它一切杂音。继而就是阵阵惨叫。当她的软剑砍翻面前最后一名敌人之后,长吁口气,转头,护在容越身前的卢喜妍也已宝剑回鞘,擦着额头上的汗。方拓和卢喜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对付这些黑衣人自然不在话下。此时,场中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敌人了。 卢喜妍下手很有分寸,虽然全力以赴,也是只伤不杀,她走近方拓,开口询问:“这些活口……”目光不经意地扫向方拓的脚下,皱眉道:“你怎的把这些人都杀了?”说着,她不解地看向对方。江湖中人遇到这种情况,往往是要留下些活口拷问一番的。所以她对于方拓直接下杀手的行为感到困惑。 “不必麻烦,直接找人收尸便是了!”方拓摇了摇头,接着苦涩一笑,扬起了下巴示意她回头看看:“咱们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而这时,容越的惊呼声也响了起来:“这些人又服毒自尽了!” 卢喜妍讶然回头,却见方才明明还在呻吟扭动的几个敌人此时已经动也不动,显然早已气绝身亡了。 “怎么会这样?”她连忙赶回去,疑惑地扫了面色泛白的容越一眼,也顾不得许多,蹲下身去翻看那些尸体。 “第二次了!”方拓走到她的身后,声调渐渐发冷。却是不去搭理地上的尸体。 卢喜妍随手扯开一具尸体脸上的布,果然能看到嘴角溢出的黑血,这些人是服毒自尽的。她叹了口气,起身问道:“在江州围攻你们的也是这伙契丹人么?”她曾听容越提起过江州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所以这句疑问的话,她是用肯定的语气说出口的。 “契丹人?”方拓愣了下,接着紧缩眉头,喃喃道:“难怪,难怪他们总是上来就动手,很少开口说话!”又瞥了眼地上的尸体,心中就仿佛被什么扯了一下 “不错,你不是同契丹的人接触过,怎没发现出来?”卢喜妍俏脸含嗔地白她一眼。蓦地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骤变,失声道:“前天你被他们围攻的时候,穿的是男装?” “不错!”方拓才点头,此时,她脸上的神情却飘忽了…… ※※※ 黎明时分,东方亮起了鱼肚白,微弱的晨曦盖过了月亮光芒,一缕寒风,把江心浮漾的江雾吹了开,白茫茫的泛着鳞光的水面,显露出一艘巨大的客船来。两岸连绵的翠绿山峰被雾遮住了,山在动,雾在动,船也在动,缥缈变幻。 方拓枕着双手仰躺在舱顶,望着天上的几片晴云出神,面色却是复杂幽暗,幽幽一声长叹,刚要坐起来,忽然听到一丝轻微的脚步声响在身后,抬眼,卢喜妍的娇姿赫然入目。 她走到近前,看到了方拓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衣衫,吃惊道:“你整夜都在这里?不怕着凉么?” “睡不着啊!”方拓团坐而起,扑面的江风送来阵阵凉意和鱼腥味儿。让她微微皱眉,轻声道:“马上就到岳阳了!”她们乘坐的客船在昨晚便过了城陵关,眼看着就要到达岳阳了。 “是啊!也许早饭就能在家里吃了!”卢喜妍接着她的话,又看了她一眼,故做轻松地道:“兰姑娘要办的事情很重要么?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在岳阳,小妹好歹还有些面子。” 方拓闻言愣住了:“姑娘为何这么说?” 卢喜妍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半晌后,掩嘴轻笑:“原本是我回家成亲,但你似乎比我还要紧张,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还以为你……” 方拓不由失笑,接着却将笑容收敛起来,她缓慢地站起,看了看天边的朝阳,茫然的摇了摇头,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紧张!”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便分辨不出的地步。不知为何,越临近岳阳,她的心底就越发的不安,也许是因为那即将面对的答案,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未来,也许……这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一度让她打算停止前进,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因为她要找到无难神尼,探寻到兰若冰的身世,接下来全力去寻找轩辕宝玉,至于以后,她没想过,真的!她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这些事情了,当初回复男身的欲望是那般强烈,如今却淡了,甚至有些破碎,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傻的朝圣者,怀着虔诚的心去寻找这个世界中未必存在的东西,而付出的代价,也许,是自己的一生。但每当她感到厌倦了,稍微懈怠了,心底都会升腾起一股名为“坚持”的力量,它支撑着方拓,让她继续寻找下去,因为她隐约的知道,如果自己停下来,她的身体会变成空荡荡的,她的灵魂会完全泯灭,她的生命,她过去所坚持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卢喜妍听到她的话,诧异至极,转头打算询问,却正好看到她那如玉石雕琢的完美侧影。 她分明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忧伤,心神不觉一阵恍惚,刹那间,面前的景致变了,时光倒流,她又回到了那个大草原的早晨,东方也泛着微白,一个忧郁的书生坐在亭子里,手指微浮游荡,指尖流泻出那深荡飘游于苍穹中,百曲九转的琴声。充溢着失落和迷茫心绪的歌声,婉转悠扬…… 蓦地,远方响起的一声号子,将她从失神的状态拉了出来,岳阳到了…… 第八十二章 英雄珍重(九) vip明天恢复更新,因为起点女生频道封推,再放出一章!—— “就在这里分开吧!”岳阳城外的码头,方拓缓步走下舢板,看了看天色,转身面对后面的卢喜妍,笑道:“我该找间客栈睡一觉了!” 归乡的兴奋转化为了惊愕,卢喜妍有些不解:“不到我家里坐坐?”接着目光在她身上的男装扫过,立时醒悟:“你是怕我不方便吧!” 方拓的嘴角翘得更高了,显是默认了。她不想在这里暴露身份,以男人的身份住在即将成亲的卢喜妍家里,弄不好会给对方带来麻烦。虽然柳长风知道自己的性别,不会想歪了,但旁人的言语,也是忽略不得的! “卢姐姐你看那是谁?”蓦地,一旁睡眼惺忪的容越来了精神,手指着不远处,叫出声来,话语里带着兴奋。 卢喜妍闻言愣了一下,抬眼望去,目光越过方拓的肩膀,也是轻呼一声,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羞赧之色在脸上闪现,连脖子都红了。 方拓感到奇怪,刚要转身,就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卢姑娘……”话到这里,声音却又颤了颤:“阿拓?” 这声音异常的熟悉,方拓的身子停顿了片刻,接着笑了起来,她终于知道卢喜妍为何会这般反应了。转过身,委婉的咧了下嘴角,对不远处正在走近的华服男子抱拳招呼道:“长风兄,许久不见,一向可好?”那华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江南四公子的老大,青叶公子柳长风。 柳长风怔怔地望着她,眸中神情变幻,很是古怪,那样凄凉,那样飘忽,带着几分惊诧,又蕴藏着抑制不住的狂喜。似乎一下子想起了无数的往事,竟是呆住了。 方拓回头看了眼惊疑的卢喜妍和容越,不想让这种古怪气氛继续下去,不自然地干咳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话出口的那一瞬间,她闭上眼睛,朝着自己的额头重重的拍了下去,故意地说:“嗨!我这不是废话么!你当然是来接未婚妻的!” 柳长风猛地回神,躲开了她的目光,尴尬地垂下眼睑:“你就不要笑话我了!”轻微地叹了口气,又抬起头,冲卢喜妍抱拳浅笑道:“卢姑娘!” “柳公子!”卢喜妍走前一步,敛衽施礼,她与平常女子不同,羞涩之下却并无女儿家的扭捏,但是面对自己的未婚夫,难免显得拘谨了。 方拓见他们这个样子,只觉好笑,刚待开口调侃两句,却感觉有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诧异的抬眼扫去,那灼热目光源自一双深邃的眸子。而其拥有者则是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那人约莫二十四、五岁,肤色微黑,剑眉胆鼻,身材高挺,很是英武。 感受到她的异样,柳长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不觉抖了抖,又笑起来。 “没想到马兄弟也在这里!”他大声地招呼,言语之中显得格外亲切。接着转头对方拓道:“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此时,那男子已经走到了跟前。不等柳长风讲话说完便接了过来:“方才听到长风对阁下的称呼,想必您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踏歌公子吧?在下华山派马泽。”目光重新放回到方拓身上,半晌后,嘴角却古怪地划起一道笑容来…… ※※※ 方拓知道柳长风是特意来接卢喜妍的,自己不好打扰,再加上那马泽看她的眼神让她有些气恼,偏偏碍于柳长风的颜面又不好发作,更觉不舒服。聊了一段时间后,便以整夜未睡身心疲倦的理由,推辞了柳长风喝酒叙旧的邀请,带着死活要跟她一起的容越进入了岳阳城。 进了城门,方拓朝身后看了眼,接着朝身旁的容越问道:“容越,那个马泽你认识么?” “马泽?”容越停住了身形,也朝后看了看,才说道:“听说过,他自称是浪子,不过江湖上的人都在背后里骂他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据说他爹马逢辰对他失望透顶,打算将掌门的位置传给养子马秋敬呢!” “浪子?华山……”方拓短促的呼出口气,沉思片刻,又问道:“他的未婚妻就是咱们见过的唐萱?” “当然了!”容越翻了翻白眼:“马逢辰就他这一个儿子……”接着却又皱了下眉:“若不是出了颜飞那档事儿,我之前还真不知道他订亲了呢!”转头见方拓沉吟不语,以为她是在担心唐萱的事情,便开口劝慰道:“虽然帮助那个颜飞犯了武林的忌讳,可也是事后才知道的阿,量来那个马泽不能将咱们怎么样!” 方拓闻言笑了一下,继续问道:“你觉得他真是个二世祖么?”她总算知道对方看她那怪异眼神因何而来了。可一想起那双深邃的眸子,心里却总觉异样。那是一个不学无术之人该有的眼睛么?不像阿! “江湖上的传言,谁知道真假!”容越淡淡的回应了一句,见她仍是紧锁着眉头,有心叉开话题,便问道:“对了兰姐姐!柳大哥不是要帮你准备住的地方么?你怎的不去?” 方拓苦涩地牵起嘴角,随后又茫然地摇了摇头,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 洞庭湖畔连绵着一片青翠苍郁的山峰,顺着这高耸的山峰望过去,可以发现有一处较为平坦的小山岗在山峰脚下,而走近一些,更可以看到那山岗子上面,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中竟然有翘檐飞角,亭台楼阁隐在其中。 “铁掌无痕”彭大先生名气响亮,他的庄园在岳州更是无人不知,方拓找客栈定了房间后,便迫不及待地独自寻到了这里。 方拓顺着竹林小道而上走到山庄门前,向门房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没多久,“咣当”一声,两扇正门忽的打开了。紧接着一位貌俊朗清奇的白袍书生含笑而出,对她双手拱迎:“贵客到临,可惜家父身体微恙,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停顿一下,又说:“在下彭真,早闻方兄大名,今日总算得见真颜,幸会幸会!” 方拓忙回了一礼:“冒昧拜访,还望主人见谅。” 那彭真伸手引进:“请进!”方拓欠身又是一揖,两人一同迈进大门。 入到庄内,等仆人上过茶,方拓礼仪性地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直接进入主题:“在下想见一面无难神尼,不知是否方便!” “您找无难神尼?”彭真愕然一愣,紧接着面带歉意地道:“真是不巧,无难神尼七日前便已离开了。” “什么?”方拓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良久之后,失意地长叹口气:“真的来晚了!”苦涩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彭真:“彭兄可知无难神尼的去向?” “这个……”彭真面带歉意:“她老人家在江湖上的行踪一向飘忽不定,在下实在不知啊!”看了眼方拓面上那失望的表情,还想说什么,这时,一个仆人跨了进来,看了方拓一眼,才行礼道:“公子,青叶公子在外求见……” ※※※ “我就知道你会先来这里!”从彭家出来,柳长风看了眼身旁一脸不解的方拓,压低音量道:“所以,将卢……卢姑娘送回家便赶了过来。” “什么消息?”方拓直截了当地问,她自然知道柳长风特意寻来不是要找自己叙旧。 “阿拓,你找无难神尼究竟有什么事?”柳长风却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上下打量着她,关切道:“难道伤势还未好?” “怎么?”方拓一愣,惊诧道:“他们没同你说么?”她以为柳长风能找到这里,是因为接到睦州的消息呢! “他们只说要我注意无难神尼,必要的时候请她留下!”柳长风叹了口气,勉强笑道:“搞得我心里一阵紧张,以为你的身子又有什么不是!”接着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现在看来,似乎另有要事啊!” “害你担心了!”她歉意地笑了下,脸上闪过奇异之色,一瞬不见,照实回答:“是关于我的身世!”望着柳长风略显沧桑的面庞,眉头却细微地拧了下! “身世?”柳长风怔仲片刻,点了点头:“既然不是身体的原因,那我就放心了!”停顿一下,又接着说:“早先收到消息,我便上了心。”他眼波飘动,似乎将整个心神都放在四外嫩绿的竹叶上,轻声说道:“听说彭大先生中的毒被清除了,便赶了来,好在那时离这里很近,总算在神尼未动身之前见了一面。” “哦?她怎么说?”方拓神情一动,脚步也停下了。 “她说有事要北上,此事一了,在天目山等你!”柳长风收回目光看向她。 “她真这么说的?”方拓有些意外,半晌过后,长长的出了口气,喃喃道:“总算……” 阳光斜射下来,又透过道旁竹林的枝桠投到地上,幻化出片片斑驳的影子。春风轻柔,却似乎又什么东西,在心口化散开了…… ※※※ 一条小船正行驶于湖面上,四周是一片茫茫碧水,浩瀚烟波,一望无际。轻波调荡中,无数渔舟荡漾湖面,渔帆点点,芦叶青青,水天一色,鸥鹭翔飞,洞庭湖的春景,岂只是一个美字能够形容的。 方拓坐在船头,眼见四周美景,不由的闭上眼睛,阵阵清风袭来,湖面上微波荡漾,涟漪片片,船稍有些起伏颠簸,颇具韵律的哗哗水声,歌吟般悦耳。 方拓睁开眼睛,只觉心里无比舒坦,长长出了口气,回头看向同船的伙伴。此时容越正手握鱼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一副庄重谨慎的样子,可惜方拓知道她孩子心性,没过多久便会厌倦,果然,没一会儿,她便拧了拧眉,眼睛控制不住地追逐起水中各色各样的游鱼来。 她笑着摇了摇头,眼光一转,却见卢喜妍怔望着湖面发呆,脸上神色变幻缥缈,不知在想些什么。 愣了一下,她笑问:“怎么,邀请我们来游湖,你这做东的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特意换上了女装,才同卢喜妍一起上船,谁想到,这都离开码头很久了,对方除了开始的一段时间外,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容越听到她的话,这才注意到卢喜妍的怪异,眼珠转了转,吐舌道:“卢姐姐眼下恐怕在想着柳大哥呐!”说完便嘿嘿地笑了起来。 她这一捣乱,卢喜妍立时回神,紧张地看了看后面撑橹的船夫,羞赧地红了脸,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个白眼:“小丫头胡说八道!” “嘻嘻!那姐姐在想些什么?”容越调皮地眨眨眼。 “我只是,担心以后看不到这种情景了!”卢喜妍一呆,脸上僵住了表情,低下头,半晌,缓缓说:“京兆离这里太远!”毕竟,行走江湖和远嫁他乡完全是两码事,一想到将来,她也不免多愁善感起来。 “怎么会?”方拓失笑,心下却理解,即将成亲的女人,会胡思乱想也是正常。这时候,自然要帮好友说几句好话:“长风兄性格温和,待人极为体贴,嫂子要回家探亲,他怎会阻拦?”她故意换了一个称呼。 “就是就是!”容越接过话:“卢姐姐不必担心!” 卢喜妍眉毛紧皱,微微摇头,抿嘴道:“可是这几日我总是心神不宁的,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声音却是越来越低,船上的空气似乎忽然沉重起来,令人窒息的宁静弥漫开了。 方拓看着卢喜妍,脸上闪过古怪的神情,轻轻一叹,想说些劝慰的话,却又不致该说什么。 “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容越索性丢开鱼杆,站起来走到卢喜妍身边:“卢姐姐就要成亲了,怎么还在胡思乱想呢?你若不愿嫁,就退了这桩婚事吧!”接着扫了眼方拓,嘿然道:“若是看柳大哥不对眼,你也可以写一纸休书,把他休了!” “胡闹!”火气重新烧到脸上,卢喜妍没好气地啐了一口:“就会拿我开心!” “什么叫胡闹?”容越眉毛一挑,将嘴巴凑到她的耳边,极小声地说:“兰姐姐就是这么做的!一纸休书,把她那小丈夫休了!” 这番话怎能瞒过方拓的耳朵?她险些栽到湖里去,身子晃了晃才稳住,手指着罪魁祸首,她失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表嫂告诉我的!”容越掩嘴而笑,得意道:“她最疼我了!” “哎!”脸上僵住了表情,方拓低下头,幽幽叹了声,却是不再说什么了!她没想到,容越竟然连这件事情都知道。 “你?”卢喜妍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单看方拓的反应,她便对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再无一丝怀疑了。 “这还不算什么!”容越观察着两人的脸色,越想越觉快意,想了想,又对卢喜妍道:“他那个小丈夫收了休书,竟然不敢吭出声来。”说到这里,她眼里带上了极度崇拜的神采,看向方拓,口中还感叹:“真是太厉害了!” 方拓此时似乎恢复了平静,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重新掠过阴云,目光黯淡了一下,露出一抹痛苦,却又立刻藏了起来。 与容越不同,卢喜妍知道这并不是值得羡慕的事情,她凑到方拓身前,好像不认识她似的上下打量,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道:“兰姑娘能诗会画,武功高强,确实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将音量控制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范围。 “卢姑娘过将了!”方拓不自在的别过头,口中淡淡的回答:“不管我过去是什么人……”话到这里停顿了好长时间,才继续道:“现在,我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这语气轻飘,显得很是古怪,倒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世间确实无人能配得上你!但是……”卢喜妍叹息一声,用劝解的口吻道:“刚极易折啊,你的个性如此好强,还是改一改吧!难道过去发生的事情还说明不了问题么?你太苦了!”她知道,有些事情旁人说了根本没用,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她却不得不说这些话, “改?”方拓冷冷地撇嘴:“恐怕改不了了!”眉头一展,长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要吐尽胸中的积郁:“若说辛苦,这世上的人,哪个不辛苦?我宁愿一生忙碌,也不想临死后悔。” 卢喜妍看得见她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再说无用。 她们在交谈,那边容越则是心情惴惴,因为她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时多嘴害得方拓不开心,现在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可能是觉得这样的气氛确实不好,方拓笑了一下,满面的阴霾完全不见了踪影:“今天不是游湖的么?就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了!”样头,正见前方水平线上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岛屿现了出来便开口问道:“那就是君山了吧?” “不错!”卢喜妍站了起来,指着前方道:“这君山本叫‘洞庭山’,当年,舜帝南巡,他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追之不及,攀竹痛哭,眼泪滴在竹上,变成斑竹。后来两妃死于山上,后人建成有二妃墓。二人也叫湘妃、湘君,君山之名,由此而来!”接着又看了看天边即将沉下的日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咱们便住在君山!” 似乎是为了迎合她的解说,蓦地,远处传来动听的歌声,那曲调婉转优美,听来别有一番韵味。 “真好!”卢喜妍感叹一句,又看向方拓:“不过还是没你的歌好啊!”想了想,又补充道:“看在小女子即将出嫁的份上,踏歌公子能否赏脸高歌一首?”说着,一只手放到了后背甩了甩。 正在她身后的容越看到手势,反应了过来,连忙弯腰进了船蓬,不多时取了一张琴出来,递到了方拓的面前。 “原来你们早就准备好了!”方拓看着那张琴,朗朗一笑:“既然你们非要我唱,我就只好献丑了!”说着,将那琴放到膝上,调好了弦,却一时想不起应该唱什么了,她抬起头,沉吟片刻,望向清澈蔚蓝的湖面,手指微抬,挑动起了琴弦…… “……什么时候天地变成江湖?每一步风起云涌。什么时候留泪不如留血?每个人也自称英雄。什么是黑白分明?是是非非谁能回头。啊什么刀光剑影,把风花雪月留在心中。 无怨无悔我走我路!走不尽天涯路!人在江湖却潇洒自如,因为我不在乎。 无怨无悔我走我路,走不尽天涯路!在风云之中你追我逐,恩怨由谁来结束。” 她的歌声低沉,却又带上了股一往无前的味道。此时,日头渐渐西沉,万道霞光给天地涂上了一层绚烂的色彩!水天相连,茫茫荡荡。风平浪静的洞庭湖在这春日里,宁静又和谐。 水气升腾,渐渐凝聚在船头,方拓的全身好像笼在一层轻纱里,霞光照耀下,可见烟雾缭绕,似真似幻。掠过的风把她的头发微微吹散,衣诀向后飘扬,紧贴着她的身子,湖水泛着鳞斑,反映在她身上,几如透明。她仿佛成了湖水的一部分,纯透明净。此时此刻,她仿佛已经不是凡间的一分子了,身影缥缈得几乎随时都会飘散,似乎在下一刻,她便会飘离尘世,返归天界。于人视觉感官上的震撼,实在难以形容。 方拓口中唱着,心中更是一片宁静,她想到了过去的种种,想到了可能面对的种种,想到了兰若冰那个秦王哥哥,更想到了无难神尼即将告知的秘密,也许,剩下的两块宝玉,也有下落了!恍惚间,周围的一切又仿佛一下子与她无关了,包括她自己。她好像脱离了身体,飘临在湖上,俯瞰着八百里烟波。耳边可听到一切的声音,鸟声,水声,琴声,歌声都拂耳而过。 她感到自己的心完全化开了,不知过了多久,琴声停歇,歌声也沉落。凡尘的声音穿过九天,将她自云端扯了回来。她长呼口气,站里而已,转头,却只看见呆傻的卢喜妍和容越,以及那个手中已经没了橹的船夫渔客。 这时候,船离君山更近了。可惜她们谁也没有察觉,在君山郁郁葱葱的竹林里,自始至终都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 **************** 其实这章超级烂,不过咱现在也就这水平了~~ 注意,本人可没说主角的个性怎么坚韧,更没说主角如何“高洁不可侵犯”!他是男是女,性格是好是坏,是聪明还是笨蛋,都是你们看出来的,我写的!看着生气不用看!他个性就算是滩烂泥又怎么样?没人规定“烂泥”不能做主角吧? 当然,如果主角的性格还是一成不变,那我写着也就没意思了!相信我的就跟我“走”吧!主角扬眉吐气的日子不远了!虽然过程痛苦点~~~~ 以此歌悼念罗文! 第八十三章 英雄珍重(十) 方拓等人到了君山,便借宿在茶农的家中。方拓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只觉得莫名的烦郁,遂起身离开自己的房间,到外面透气。 尽管时间未至深夜,但农家一向早睡早起,这时候,整座君山岛已经阗寂无声了。晚风徐徐吹来,她漫无目的的走着,当她回过神时,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湖边。月色如银,天空不染任何痕迹,八百里湖面,碧水如镜,风息浪平。天空和湖面映照,月光湖光交融,夜晚的洞庭湖,别有一番情趣。 而就在她被美景吸引住的时候,蓦地在不远处飘来一阵细微的叹息,寻声望去,只见湖岸岩石上,正坐着一位美貌女子,愣了一下,她故意加重脚步走上前去。 那女子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方拓,眉毛颤动着问道:“兰姑娘怎的还不睡?” “睡不着啊!”方拓哈哈一笑。 卢喜妍淡淡地哦了一声,接着重新将目光投到湖面上,却不再说话。 方拓走到她的身边,长长的叹了口气,轻声地说道:“我打算后天离开岳阳北上!” “嗯?”卢喜妍闻言转头,脸上写满了困惑。 “什么时候不都一样?”方拓的笑容收敛了,她幽幽道:“再者,我要去找仙衣啊!”最近一段时间,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徒弟白仙衣,半年多没见面了,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样了。 “真的是这个原因么?”卢喜妍打量着她的脸上的脸色好半天,突然问道。 方拓怔仲起来,嘴唇古怪地蠕动几下,接着便将注意力集中到湖水中两人的倒影上。 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又硬被收了回去,卢喜妍别过头,咬住下唇道:“你还是先同柳公子打声招呼吧!这么离开……反而不好!”话语里却透着股紧张。 “我会的!”方拓有些恍惚地仰起头,轻轻地说道,这声音,却似乎从天边传来的…… ※※※ 柳长风盯着渐渐远去的几道背影,面色越发的阴沉,冷笑一声,刚要转身回去,却听到熟悉招呼声,转头,正见方拓站在对面微笑着看自己,他心头一跳,迅即又恢复了正常,忙走上前去将方拓让进大门, “亏得你还记着我!对了……”柳长风身形滞了一下,口中随意地问道:“你站在那里多久了?怎的不招呼一声?” “哪敢打扰你做生意!”方拓愣了愣,又笑着调侃道:“刚才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柳长风苦笑摇头,感慨道:“都说南方人做生意精明,可契丹人也不差啊!” “他们是契丹人?”方拓诧异地问:“他们怎会出现在这里?”开春以来,大宋和契丹在北方的战争便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她没想到柳长风会在这时候同契丹人做生意。 两人进了客厅,等上茶的仆人退了出去,柳长风才说道:“我有什么办法?中原的生意遇到了些麻烦。只得靠毛皮生意多赚一些来弥补亏损。”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根本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方拓看出他的勉强,知道事情根本不似对方说的那般轻松,以柳家的财力和人脉,竟也让柳长风表现如此?可见麻烦不小!当下也担心起来:“文杰和幕白知道你的处境么?” “若不是有他们帮忙,情况可能更差!”柳长风叹了口气。抬眼看到她满面忧虑之色,轻声道:“不必担心,这只是小麻烦罢了!一时的困境,很快就会过去的!”他摆了摆手,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对了,你找我来不是为了喝酒吧?说吧,什么事?” 方拓这才记起此行的目的,深深地望他一眼,刚要开口,却见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外。 “时候到了?”柳长风一愣,接着对方拓歉意道:“恐怕只能怠慢了!我要去码头迎接马秋敬马大侠,要不……”目光投到她的脸上:“事情若不着急,咱们晚上再说?” “大可不必!咱们边走边聊好了!”方拓知机地站了起来:“反正我也要回客栈收拾行礼的,正好顺路啊!” “收拾行礼?”柳长风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 “你真的要走?”容越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房中的身影:“为什么突然要走?还这般着急?” “怎么会突然?”方拓将干净的衣服收在包袱内,用力系紧:“我此地的事情已了,早该北上找我徒弟了。”又走到书桌旁,一边翻抽屉一边问:“我那本诗集呢?你看到没?” “你自己的东西,怎的还要问我?”容越噘了下嘴,从衣柜里取了放着玉琴的琴盒,掀开盖子,抽出一本书甩到床上:“上次你教我弹琴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你随手放到这里的!真是……”颇为无奈地轻吐口气。 “你看我这记性!”方拓不好意思地拍了拍额头,床上的那本书,正是她要找的。 容越撇撇嘴,接着又转向她,抬高了音量问:“卢姐姐他们过几天不也是要北上成亲么?在一起上路多好?”突然想到了什么,两步凑到她跟前:“你和卢姐姐昨天很晚了才回房睡觉,就是商量这件事情吧?奇怪,她怎么会轻易放你走?”说着,眉头却拧紧了。 方拓正眼望她半晌,口中淡淡地道:“我们师徒半年多未见面,她怎好阻拦?” “真的?”容越有些怀疑,但光从方拓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喃喃道:“我还以为是她撵你呢!” “怎么会?”方拓闻言失笑出声。 “我也觉得卢姐姐不是这般小气的人!江湖上的传闻怎可轻信?”紧锁的眉头化开了,容越想了想,又问道:“柳大哥知道么?” “你以为我刚才出去做什么了?”方拓回了一句,又接着开始收拾行礼。 “他竟也同意你走?”容越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方拓的动作停下来,直起身奇怪地望她,不知为何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这时却又听见小姑娘的嘟囔:“不对啊!” “什么不对?”方拓反问,平缓的声音里听不出有什么含义 容越苦苦思索道:“他们两个人竟然都同意你离开,连挽留都没有?” 方拓愣了一下,叹了口气,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你怎么肯定他们没劝我?” “他们要留住你,你是不会走的!”容越轻挑眉毛,收到她布满疑惑的眼神,解释道:“你这个人太直,人家说什么是什么,而且你更不会拒绝别人!” 方拓震撼地看着她:“说跟你说的?” “哪用别人说?”容越挤了挤眼睛:“我看人一向很准的,同你相处这么久,你是什么性格,我会不知道么?” 方拓有些挫败地坐到床边,许久,嘴角勾出无奈的苦笑,叹道:“你真是不简单啊!” 容越见她这个样子,连忙收起了得意的表情,抿了下嘴唇,轻轻开口:“其实你也有我看不透的地方!”沉吟片刻,又压低了声音,用种怪异地腔调说道:“对了,你猜我早上陪卢姐姐回家的时候看到了谁?” 方拓听她语气异样,忍不住抬头:“谁?” 容越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向左右扫了扫,声音更低了几分,嘴唇中吐出一个名字来:“董梅!” “董梅?”方拓眉头一颤。 “原来她早就到了,一直住在卢姐姐家里!”容越拍了拍手,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奇怪吧?她竟跑到咱们前面了!”说到这里,眉目见露出隐约的不忿出来:“好歹也是你救她一命,明明知道你在这里,竟然见都不见。” “可也算我害她啊!”方拓面有愧色,神情更为苦闷了,她长叹一声:“若不是那日多事,也不会让她……”说到这里,却突地心生警觉,腾地站了起来。 容越有些奇怪,打算开口询问,这时,忽有一道斯文淡定的男声传了进来:“踏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在下班门弄斧了!” 方拓听到这声音,只觉得有些熟悉,愣了一下:“来者何人?” “哈哈!”随着一声大笑,房门被推来了,走进一个年轻公子,脸上带着怡然自得的微笑,正是当日在码头见过的浪子马泽 “我当是谁?原来是马少侠!为何有正门不走,偏要行那小贼勾当跃墙而入呢?”方拓眼神一变,口中讥讽道。心中却在思索,不知对方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那马泽却似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大咧咧地走进,对着房中的二人抱拳施礼道:“华山派马泽,见过方公子……”说到这里,他直起了身子,目光直射到方拓身上,眼中飘过一丝诡谲:“或者,该称呼你兰若冰兰姑娘?”…… **** 踏歌行论坛地址:http://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23 第八十四章 英雄珍重(十一) 第八十四章英雄珍重 “或者,该称呼你兰若冰兰姑娘?” 被马泽一语道破身份,方拓起初很吃惊,但又立即恢复了常态,哂然一笑,指着房中的椅子,不失礼节地说道:“马公子请坐!” 可能因为没有见到预料中身份被拆穿的那种惊惶失措,马泽呆了呆才坐下。 “你这个人随便闯进来,到底有什么事?”他还未坐稳,站在一旁的容越便忍不住开口喝问。 马泽却是没有理会,始终看着方拓,想了想才道:“姑娘方便么?” 方拓一愣,长叹口气,冲容越打了个眼色。容越不高兴地拉长音“哦”了声,又狠狠地瞪马泽两眼,这才拖拉地走了出去。 待房门被关紧,马泽嘴角翘起的幅度更大了,慢慢地开口:“自昨日闻得姑娘一曲高歌!在下便彻夜难眠……”顿了一顿,又接着道:“方才听柳兄提起姑娘要走的事情,实在忍不住便赶了过来,唐突了!”说着,冲方拓抱了抱拳,但那神态,却连半分歉意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方拓恍然,总算知道自己的破绽在那里了! “姑娘要离开?”马泽又看向床上放置的包袱。 “不错!”方拓淡淡的回了一句,又追问:“公子到底有什么事情?”不知为何,她同这个马泽在一起,总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姑娘甘心么?”马泽站起身,走上前两步,此时,已经离她很近了。 方拓懵了:“公子的话,我听不懂!” “长风兄再娶,那柳夫人却不是你!”马泽笑了下,又压低了音量说道:“姑娘就眼睁睁的看着心爱之人娶了别的女子为妻?”说到此,他的目光扫着她的侧脸,眸中的神采带着暧昧。 这番话,换来方拓一阵苦笑,心下叹气,自己终是被流言所累!摇了摇头,冲对方说道:“想必公子是误会了,我与青叶公子只是朋友!” “姑娘何必隐瞒呢!这种事情,咱们心知肚明!”马泽将身子贴近,声音也更小了:“你不就是奔着柳兄来的?”见她面色不欲,又说道:“江湖上的传言我也原本不信,但柳兄婚期尚早,姑娘便赶来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不知什么原因,言语中忽略了兰若冰已为“人妇”的事实。 方拓挥手打断他的话,气极反笑:“公子来这里只是为了嚼舌根么?”停顿一下,上下打量起他:“你对这种飞短流长之事,倒是关心得紧呐!” “我这是为姑娘抱不平阿!”马泽故意瞪大眼睛,委屈地道:“姑娘来此,柳公子没什么表示也就罢了!还轻易的放你这等美人走……柳长风这般做,还不是怕他那未婚妻误会?但他又将你置于何地?”接着他嘲讽地撇嘴:“若我是他卢喜妍那等庸脂俗粉,理也不理!”由最开始的“长风兄”,“柳兄”再到“柳公子”“柳长风”他竟是用了四种称呼。 方拓见他夸张的将卢喜妍称作庸脂俗粉,古怪的皱起眉头,又忍不住想起了昨天的情形,心中思忖,卢喜妍对她再不似先前那般亲密了!只不过分开两天,何以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难道是受到了流言的影响?亦或是谁说了什么? 马泽见她拧眉不语,以为目的得逞,一抹喜色在眼中浮现,开口还要再说什么,猛觉脖颈微痛,原来方拓的软剑不知何时出鞘,正好抵在了他的脖上,剑刃上散发的寒气让他一颤,遛到嘴边的话也被冻了回去。 方拓抬起头直视他,眸中闪过森寒的杀机,冷冷道:“你信不信我割掉你的舌头?” “姑娘息怒!”马泽眼睛瞄了下身前那随时能要他小命的软剑:“在下可是长风兄请来的朋友。” 方拓眼中依旧是怒火熊熊,不过那软剑却是松了。她倒是不怕惹麻烦,但将朋友牵扯进来就不妥了! “其实,在下只想与姑娘做笔交易而已!”马泽感觉压力大减,不觉轻呼口气。 “交易?”方拓倒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交易!”马泽重复一遍,接着解释:“我想请姑娘帮助我对付一个人!” “公子在说笑?”方拓冷笑道:“我一介女子,一无权,二无钱!能做得实在有限!”转头却看到对方一脸的自信,好像吃定她的样子,神色怔仲起来:“你要对付谁?” “马秋敬!”马泽一字一顿地吐出一个名字。 方拓看向对方的眼神带上了一层轻蔑不屑,忍不住地讽刺道:“那是你义兄吧?你要杀他?” “杀?”眼中射出一道冷厉的光华,旋即又被收敛,马泽缓缓摇头:“毕竟我们从小玩到大,我怎会杀他?”说到这里,他冲方拓眨了眨眼睛,异常神秘地道:“只要姑娘向秦王殿下传句话。……” ※※※ “秦王如今同枢密史方大人势同水火,难道不是为了姑娘?” “姑娘不必这般看着我,我们华山派在朝廷还有些势力……” “只要姑娘能劝说秦王不要支持马秋敬,就算帮了我大忙!” “好处?自然有好处,长风兄不知得罪了哪路高人,各地的铺子被官府找借口封了,大批货物积压在手里,若一个不好,倾家荡产也有可能……如果在下能压制住马秋敬,完全有能力帮助他度过这次危机……” 客栈的院子里,方拓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脑中却在回忆着马泽的话,如果柳长风真的处境不妙,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她该帮上一把,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打算介入别人的家务事中,更何况,她并不相信马泽,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透着古怪,让人很不舒服!应该先去找柳长风确认一下。 正思索间,耳旁蓦地炸起“哇”的一声怪叫,将出神的她骇得跳了起来。紧接着便听到清脆地笑声,转头,容越正捂着肚子站在旁边:“哈哈哈!你的反应好有趣啊!”见她正没好气地瞪着自己,微微收敛,嘴角的笑意却依旧浓郁:“兰姐姐刚才在想什么?人家招呼了好几声都不理会!” 方拓勉强抚平了乱跳的心脏,刚要开口,这时院外却传进一声长笑:“什么事情那么好笑?”话音未落,一个俊雅公子昂然而入,却是柳长风。 剜了容越一眼,方拓迎了上去:“你来的正好,我刚要去找你呢!”又奇怪道:“你不是给马秋敬接风么?怎会有功夫到这里来?”她刚才还在犹豫呢,因为按道理,接风酒怎的也要喝上个把时辰,实在不好贸然打扰。 “马大侠临时有事,去会其他朋友了,我喝的不痛快,便过来找你!”柳长风脸上有阴郁一闪而过,浓眉颤了颤,又反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讨酒喝不成么?”方拓眨眨眼睛,有的事情还是在酒桌上谈比较好! “哈哈!你真说着了!”柳长风哈哈大笑起来:“你明日便要北上,我此次就是特地来找你喝酒的!连酒菜都定好了!”说完拍了拍手,立时有数名小厮拎着食盒进了院门。 “酒菜摆在我屋里吧!”方拓看了看天边渐渐靠近的乌云,随口道:“要下雨了!” “这……”柳长风一怔,有些尴尬地道:“不方便吧?” “不方便?”方拓疑惑的看他,旋即醒悟过来,心中又是一番自嘲,指着院中的凉亭,脸上却带着笑:“那就在凉亭吧!这里景致不错,雨中饮酒,想来也别有一番情趣!” “喂!”旁边的容越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我看呆会儿的雨肯定不小,你们怎么喝酒啊?”这话却说得方拓两人极不自在,谁也不再开口说话了!气氛沉闷下来。 容越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突地笑起来:“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要喝酒,怎能少得了本姑娘?”见他们还是不说话,跺脚道:“江湖儿女,在乎那么多规矩做什么?” 方拓哈哈一笑,洒脱地道:“也是,江湖儿女啊!”伸手拍了拍容越的肩膀:“真是惭愧,我竟然不如你这个小丫头了!”接着转向柳长风:“长风兄,我想嫂子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 柳长风默然点头,挥了挥手,那些小厮按顺序进了方拓的房间, 将几吊钱交到领头的小厮手中,柳长风转向方拓,用感叹惆怅的腔调说道:“咱们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 “是啊!”方拓淡淡的回答,眼睛不经意地瞟向院门外,却是愣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手指远处,冲柳长风问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奇怪,其中一人的背影让她感到熟悉,却记不起在那里见过。 “岳阳楼的伙计!”柳长风诧异道:“有什么不对?” “你都熟悉么?”方拓拧紧的眉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继续追问。 “自然!我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月!差不多天天见面!” 方拓转头见柳长风一脸关切,笑了下:“没什么,也许是我太过紧张了!”心下苦叹,自己最近确实有点草木皆兵了…… 第八十五章 英雄珍重(十二) 傍晚,连绵的细雨打湿了契丹国的上京皇城,高耸的佛塔古寺和巍峨的殿宇楼台一起被烟雨笼住,变得神秘恍惚,若有若无。真寂之寺的暮鼓声似乎被浸透了,虽然失去了往日的庄严洪亮,却又多了份空灵清爽。听在耳中,有着洗涤心灵的力量,仿若是神灵的恩赐,韵味非常。但是这种眷顾并不会降临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我赢了!”耶律隆云将自己的“炮”扣到了对方的“将”头上。 而坐在他面前的对手,正是那个曾向方拓吐露往事的面具怪人。 面具怪人冷冷一笑,眼睛扫了眼棋面:“汉人的东西就是规矩多,没想到王爷喜欢这个!” “棋如人生啊!”隆云却是看也不看他:“静如春水,波澜不兴,动则狼烟四起,杀戮大开。征伐凶猛如征战,取胜之道却只在方寸之间!”说着,又重新开始摆棋:“过几日我便要领军南下御敌,军营里可没人陪我下这个了!”感叹一声,用冲对方示意:“这次你先来。” 面具怪人取棋子走了一步,抬头看向隆云:“王爷将我拉来只怕不是为了下棋吧?” “你终于忍不住了!”隆云笑笑,接着却正起面孔:“最近太后身边多了一个姓萧的女人,功夫不错,据说是南边逃回来的。我要知道她过去的一切!” “查一个女人?她是宫女吧?”面具后射出一道光彩,那怪人语带惊讶的问道,他不知隆云何以对一个宫女如此上心。 隆云将手中的子用力砸下去,“啪”两枚棋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盖过了雨声:“这个女人看我的眼神很怪,让我不舒服!” 面具怪人却更疑惑了:“她难道还会对王爷不利么?”按他的理解,隆云绝对不会一个宫女搅乱心思? “不是普通的宫女啊!”隆云轻轻地叹息:“昨日太后向我展示了两块玉,其中一块却是我在汴梁见过的,你说,它是从哪里来的?”又提起一颗棋子。 “玉?” 隆云脸色渐渐阴霾,从嘴里挤出四个字来:“轩辕宝玉!” 面具怪人身子一僵,他总算知道对方为何会方寸大乱了。沉默半晌,看向脸色黯淡的隆云,感叹着问道:“王爷还是没有忘啊!”他的声音很轻。 “是啊!”隆云嘴上说得很洒脱:“我也以为自己忘了!可惜……”他拿着棋子四处比量着,却不知该往哪放了。 “王爷不打算帮她么?”面具怪人沉默了一下,接着追问。 “帮?”隆云微微震动,他想反驳,脑子里却拼不出话来,疲惫地长叹一声,将棋子随便丢到棋盘上,目光在他那狰狞面具上扫过后又转向外面弥门漫窗的细雨,悠长地道:“她有一大帮子兄弟,一个好弟弟,好夫君,一个好徒弟,那用得到我这个外人?”…… ※※※ “我以为你忘了我呢!” 柳长风看着走进房间的方拓,仰头便将杯中的酒饮尽,然后重重地将那酒杯一顿,又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问道:“容丫头怎么样了?” “换了身衣服就睡下了!”方拓脸色变得不自然。没想到容越酒量那么差,只喝了几杯便吐得满身都是,无奈之下,只得将她送回房去,还给她洗澡换衣!心里难免有些尴尬。 “我见她和你在一起,以为也是个‘女中豪杰’,没料到……”柳长风打趣道。 刚刚坐回座位的方拓闻言不禁失笑:“你当我有瘟疫吗?离谁近谁染上?”眼角瞥见地上数坛空酒坛,又微微一惊:“你竟喝了这么多?”虽然她给容越洗澡用了很长时间,但对方喝酒的速度也太惊人了,这简直是倒酒嘛。 “一个人喝酒很没意思!”柳长风又拎起了酒坛:“你一去竟用了这么久,该罚!”见方拓二话不说爽快的喝了。他笑起来:“你喝酒还是这般豪爽!” “我是酒鬼嘛!”方拓摸了摸鼻子。 “来!再喝一杯!”柳长风又要给她倒酒,却似突然想起什么,酒坛举到一半便又放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翠绿色的酒壶,收到她困惑的目光,讪讪地解释道:“前些日子有人送了一壶百年佳酿,相当珍贵!我特意带了来让你尝尝,方才竟忘得干净了!”说着,给她倒满。 能让柳长风称为“珍贵”的酒,自然难得,方拓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杯子,抿了一小口,只觉得味道纯正,甘香无比,禁不住赞道:“好酒!” “来!再喝一杯!”柳长风再次给她斟满,又自己倒了一杯,惆怅忧郁地说道:“这酒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醉生梦死’,据说喝了能让人忘却一切烦恼。”话音未落,已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长风兄!”方拓听他说得黯然,眉头颤了颤,抬眼看他还要倒酒,连忙伸手捂住了酒壶,关切地望他:“你喝得急了!”虽然打从一见面起,柳长风就笑嘻嘻的,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但方拓又怎会看不出他有心事? “嘿!”柳长风自嘲的一笑,摇了摇头,却又另取了坛酒,灌了一大口,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见面,感觉你我生疏了许多!” “有么?我没觉得!”方拓一愣,强笑道, “怎的没有?”可能是酒气上涌,柳长风的面色趋红,眸里也蒙上了一层晦涩:“如今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了!几年光阴,物是人非阿!” “人总是会变的。”想到当年的时光,方拓也不禁一阵恍惚,她垂下眼睑,苦声叹息道:“那时候,咱们太年轻!” “是啊!太年轻!奈何不得啊!”柳长风眸光一闪,又灌了一大口酒:“当年的意气风发和……”说到这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晌才又接着道:“再也找不到痕迹了!” 方拓强自转移了注意力,抬眼瞥见他眉宇间的沧桑,不觉心中发涩,旋即又想到马泽的话,便试探着问道:“长风,听说最近你家的铺子被封了?” 柳长风并没有意外的表情出现,事实上,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听方拓又道:“你得罪的那个人是谁?” 柳长风一愣,神色变得凝重,似乎在顾及什么,好半天才抬起头,复杂地看向方拓:“秦王!” 方拓腾地站了起来,正在此时,窗外刷地亮起一道闪光,霹雳炸雷滚来,撼天动地! ※※※ 入夜的时候,雨丝编织的珠玉帘幕把整个岳阳密密实实地网着。电光中,倾盆大雨轰隆隆地扫荡过来,打在墙上地上,伴随着萧萧风声,气势十足。 客栈老板王麻子在忙了一天之后,还是冒雨在自己的店里巡视一圈,他要确定客栈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会将夜里的工作交给那几个伙计再放心的去休息。来到后院的时候,突然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墙上晃动了下,不敢相信地挤挤眼,这回入目的却只是连天的雨帘。“真是老了,喝一点酒眼就花了……呵呵!”说着就转了回去。 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有道黑影从他身后的墙上一掠而现,跃在空中就像高抛的弹丸一样飞过数丈,消逝不见。 当然,他也更不可能知道,这院子中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被一个隐藏在角落中的人收进眼里。 ※※※ 桌上的蜡烛燃着火焰,十分明亮,却无法彻底驱散房间的阴暗。屋外,满天急雨带着劲风敲打门窗,哐啷,哐啷,似鼓声响起,震得人心发颤。 跳动的烛火将柳长风的脸映衬得飘忽不定,他眼神游离,带着浓浓的醉意,肘部支在桌上,那只手似乎连酒坛都拿不稳了,一颤一颤的,酒水倒入嘴中却也漾出不少。却仍不肯放下,大口地灌着酒。而坐在他对面的方拓也只是低着头,将脸上的表情全部藏到了阴影里。 这样的沉闷不知持续了多久,最终还是方拓先出声:“长风,他……他同你为难?是不是因为我?” “你?”柳长风醉眼朦胧地看过去,缓慢地摇头:“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还是不要管得好!” 方拓抬头看他:“若与我有关,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咣当!”酒坛被大力砸到桌上,柳长风脸色闪过不悦之色:“你会去找秦王说情是不是?求他放过我?哼!他对你什么心思,明眼人再清楚不过了!我知你不是贪慕权贵的人,怎能因为我受那种委屈?”他冷哼一声:“我家在朝中的关系岂是白给的?凭他秦王根本奈何我不得!” 他话说得过分,方拓有些恼怒了要反驳才发现了他的醉态,只得无奈苦笑,伸手抢过酒坛:“长风,你喝多了!”正待将自己同秦王的关系说出来,一只手却被柳长风紧紧握住了。 “阿拓!我是在伤心啊!”柳长风的醉意更浓,说话腔调完全变了,变得模模糊糊:“短短两年,妻离子亡,如今更要娶一个陌生人为妻,婚不如意,痛苦终生,情恨难伸啊!” 方拓听到这番话,心里不禁浮起一层凄楚,只盼望能用豁达随缘的话减轻对方的忧愁,但嗓眼发紧,竟说不出一句来。 而就在这时,柳长风完全趴到桌子上昏睡过去了,但那双攥着方拓的手,却没有松开,仍旧死死的,紧紧的…… ※※※ 柳长风醉了,外面风雨交加,又已是深夜,肯定没办法送他回去了。无奈之夏,方拓只得找客栈伙计要了隔壁的一间院子。披着蓑衣将烂醉如泥的柳长风搀扶过去,又喂下了醒酒汤,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手上传来阵阵痛楚,低头一看,竟是被箍得有些红肿了。没想到柳长风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在她的印象中。柳长风即便是喝醉了酒,他也会保持着一贯的儒雅气质,君子风度的,断不会如此的失态,想来最近两年发生的事,真伤他深了。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为自己,只怪当年太轻狂,也许这就是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的下场,到头来误人误己,害人害己。 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很苦。可能是因为喝酒的关系,眼下自己竟然也有些迷糊了,她强打起精神,准备回房休息,临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床上躺着的人一眼。 除了那间院子,方拓一边走着一边下定决心,不论见面的情景会有多尴尬,都要去找秦王“商量商量”。 因为两个院子挨着,所以方拓很快就到了自己房前,双手刚触到门板便敏锐地感觉到了异样,神色一紧后却又快速地恢复了正常,收回手,一脚踹开房门。 而此时,正对着房门的方向,赫然坐着一个年轻人。 “姑娘真是好兴致,竟在柳兄的房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这可不合规矩吧?”那人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方拓却只想一拳砸上去。 “深夜潜入女人房间也不是君子所为吧?马泽马公子?”方拓瞄了对方一眼,接着将身上的蓑衣搭到门口的椅子上,却并不关门,而是大敞着任凭雨水梢进。 “呵呵!”马泽轻笑出声:“我可不是君子!我是浪子!” “随便你是什么东西,有屁快放,然后立刻给我滚蛋!”方拓心情正郁闷,也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对方了。 马泽意外道:“这,这可不是姑娘该说的话!” “你有什么事情?”方拓斜起一只眼睛看他。 “看姑娘对我的态度,似乎不打算要在下帮助柳兄,而是要亲自向秦王‘求情’了?”马泽翘起嘴角。 “原来你都知道!”方拓疑惑地睁大眼睛,心中暗加戒备:“那你这次来是什么目的?”因为同柳长风作对的是秦王,所以马泽提出的那些条件根本形同虚设,而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姑娘大概知道吧?在下被人称做浪子!”那马泽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在下不介意自己的女人有几个面首情人!所以,荡妇和浪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阿!姑娘和我不在一起真是可惜了。”转头看到方拓眼中越烧越旺的怒火,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暧昧至极:“在下对自己驾驭女人的手段还是有自信的,只要得到了姑娘的身子,不愁得不到你的心!到那时……” “滚!”方拓怒气攻心,不等他说完便挥手打断他的话,正要抽出软剑,蓦地,极度的不安自心头掠过,接着便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砰”地一声,她的双腿再支撑不住身子,仰面倒了下去。 “‘醉生梦死’的味道不错吧?不枉我特意送了一壶有价无市的好酒出来。”马泽见状哈哈大笑,走到她跟前蹲下,得意地拍着她涨得通红的脸:“早知道柳长风那家伙着紧你,果然,他真的先带给你尝尝!当然,凭你们的功力,单纯在酒里下药岂不是无用?所以,我又在这房间里点上了无色无味的‘君子香’,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踏歌公子当然是谦谦君子了!没有解药,看你还怎么威风?哈哈哈哈!”大笑着横抱起她,朝床铺的方向走去。 方拓被他抱着,郁恨欲绝。但此时她眼前越来越黑,手脚越来越软,连动根手指头,咬咬牙都困难。这下糟了,连自杀都不成。而这也是她脑中闪过的最后一丝念头,下一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马泽将昏迷不醒的她放到床上,伸手便撕开了她的衣服,却不知道,此时正有一股血丝,自自己的耳朵中冒出来…… ※※※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恍惚中,雨水敲窗的声音传来,似乎离得很远,模模糊糊隐隐约约的。 “不对!”蓦地想起之前的情形,她只感觉一股冰凉的气息流遍了全身。让她的心跳都停止了。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力气,将那沉重如万斤的眼皮支开,入目的是让自己心惊肉跳的场面。 一个男人正趴在自己的身上,头部紧紧地靠在自己的胸前,想来正是马泽无疑,羞怯,窝火,愤恨一时间什么感觉都有,心里很是难受,悲愤得不能自制。 一股激愤直冲脑门,想也不想,抬手便将他推出去,接着连忙检视自己的身子,还好,只有上面的衣服被撕开了,看来对方还未得逞。 不知过了多久,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那马泽怎的动也不动,任自己将他推下去?自己虽然恢复了一些力气,却依旧提不起一丝的真气,万万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她挪着虚软的身子到了床边,俯身看下去,这才发现,那马泽竟然满面鲜血,显然已经气绝多时。 “他死了?”方拓茫然四顾,却没有发觉其他可疑的地方,是谁救了自己?还是……她心中不免一阵后怕,若是对方没死呢?猛地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敢想下去。 她在害怕,那对她来说难以启齿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栗。这个问题纠缠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许是门没关上的缘故吧?真冷啊!下雨的夜晚总是冷的,更何况房门竟然还敞开着,方拓禁不住蜷起了身子,手臂抱住双腿,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冷冽。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身为兰若冰的软弱。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虽然内心里排斥这种想法,也告诫自己不要去计较那些,但这个问题实在是甩不掉,忘不了。 正失神彷徨间,突然听得一声大喝:“阿拓,你这是怎么了?” 这声音很熟悉,将她迷惘无措的状态拉回到现实。 “长,长风?”方拓转头,首先看到的就是柳长风写满惊骇的面孔。猛地醒悟过来,连忙嚷道:“你,你先不要进来!” 但晚了,柳长风已经迈着有些虚浮的步子,摇晃着走进房间,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马泽,奇道:“这是谁?”说着,却又打了个酒嗝。显然,他没有认出那满脸鲜血的人。 方拓舔了舔嘴唇,却不知该怎么解释,但眼下她关心的不是这个。因为柳长风的视线又投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和他……”柳长风咽了口口水,目光却定格在她的裸露的上身。 “他死了!”方拓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短路了。因为对方的视线火辣辣的,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欲望。让她不舒服,而这种感觉直接反应在她的行为上,她慌张地用双手护住前胸:“你先出去!我要换身衣服!”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但舌头却不知为何变得僵硬,连带着说出的话也在打颤。下意识的,身子也往角落里挪。 “阿拓!你还和当年一样漂亮!当年我看到你的身子,就再也忘不了了。”柳长风的腔调很怪,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我……我……”身子一步一步地向她靠拢。 “你说这些做什么?”方拓远远地便闻到浓重的酒味儿。暗道不妙,心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她喘了口气:“长风兄,你喝醉了!我是方拓啊!” “你能和他做,为什么我不行?”柳长风却似乎什么也不顾了,一下子扑了上来。 “柳大哥,咱们是兄弟啊!”方拓推搡着他,努力地打算挥开落在身上的爪子。但此时她的力气又怎能同柳长风相提并论? “我就知道你不好意思!”柳长风嘿嘿一笑:“若是真的拒绝,岂是这么小的力气?”见她还是反抗,索性手脚并用,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双手,又压住了她踢踏的双腿。而空出来的那只手,便开始撕扯方拓身上剩余的衣裤。 “你,你不能这样!咱们是朋友……是兄弟。”方拓脑子一片混乱,几乎是哀求着说出这番话。第一次,她如此痛恨自己的软弱,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 “即便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紧紧盯着已经全裸的方拓。柳长风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迷恋,很快又被欲火占据了,迅速地脱光自己身上的衣服。迫不及待地吻了下去。 “柳长风!”当柳长风那带着胡茬的下巴碰触到她的脖颈和前胸的时候。方拓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叫出来,她听着自己的声音都觉得陌生,尖锐得可怕。“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变得空荡荡…… 第八十六章 英雄珍重(十三) “柳长风!” 柳长风听到这沙哑的声音不由愣住了,低头正见身下之人带满决绝意味的双眸,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动作也停了下来。同时,刚觉身子变得虚软无力,心头大骇。 “放开我!”方拓见他不再侵犯下去,吐出口气,嗫嗫说道。她脸色惨白,几乎和鬼魅一样惨淡。 “阿拓!”酒劲去了大半,柳长风震惊的望着一切,似乎有什么情绪在体内涌起,勒紧了心脏,整个世界都模糊了,只剩下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和心房鼓动的声音。“嘭,嘭,嘭。” 这时,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方拓似乎在雷声中得到了力量,奋力地将呆愕的人推出。但是她此时虚弱至极,接着便栽倒在床边。 柳长风完全失了分寸,见她如此,下意识的想去搀扶。但伸出去的手被拍打了开。 “你滚开!”似乎力气都在方才用尽了,方拓倒着,再没起来,眼睛盯着他,语气虽然显得无力,却狠决异常,她一字一顿的说:“你从我身边滚开!” 柳长风看见她在暗夜中的苍白脸色和那双眸子,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视线碰触到面前赤裸的身体,又飞快地移开了,他不敢再看。别过头去。嘴唇数度嚅动,但话到嘴边,终于还是被吞咽下去,无言以对,真的无言以对。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怒喝,下意识地转头,柳长风看见一个女子满面怒容地站在门外,正是自己的未婚妻,卢喜妍。 卢喜妍一步一步地走近。拳头握得很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我破坏你们的好事了?”声音平缓,却透着难以压制的火气。满带着厌恶情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蓦地,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惊呼一声,闪身隔开两人,用身子护紧了方拓,回头冲柳长风叫道:“你还不赶紧滚出去?” 又是个闪电劈下来,照亮了房内的一切,柳长风这才反应过来,转头正看到方拓乱发下的那张脸,青白,一点人气也没有…… ※※※ 柳长风离开后,卢喜妍找了件衣服披在方拓的身上:“你没事吧?” “谢谢你……”沉默许久,方拓终于回神了,转头看了她一眼。醒悟现在的样子实在让人尴尬,便动手穿起衣服来,却不知为何费尽力气也穿不好。 卢喜妍见她双手抖得厉害,连衣带都系不紧。轻轻地叹了口气,帮她收拾妥当,口中道:“我听人说看到柳长风留宿在这里,我以为你们……一气之下就来捉……”话到这里,硬生生地顿住了。 嘴角泛起浓浓的酸涩,一抹复杂难明的情绪在方拓心头化开,很苦:“捉奸是么?”转头看卢喜妍满脸通红,勉强笑了下,柔声道:“幸好如此,那我就真的糟糕了!”虽然当时柳长风已经停下了动作,但也不能保证对方接下来会对没有反抗力的自己做些什么,这么说好像是不相信朋友,她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卢喜妍揽住她的肩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想到之前方拓的境遇,眼眶竟也有些红了:“若非看到你的守宫砂,只怕我……” 方拓被她抱着,正觉不适应,此时听她提到守宫砂,不由微微一愣。眼波晃动,她垂下了头,抿嘴道:“原来是这样。”话语到最后全部转化为无声的叹息。 “我原本对那个姓柳的有些好感!”卢喜妍柳眉倒竖,气哼哼地道:“这回就算我爹娘赶我出家门,我也不会嫁给他。” 方拓一愣,知道对方误会了柳长风,她不愿这件事破坏两人的婚姻,只得将马泽对自己下药的事情讲了出来。 卢喜妍听她讲述完方知地上那始终无人理会的尸体竟然是华山派掌门之子马泽,连忙上前,翻开尸体。 “‘君子香’与‘醉生梦死’同时使用,即便是武神在世也难以抵挡!所幸这两种药千金难得。而且对人危害不大,即便不用解药,十二个时辰内也会自动解除。”卢喜妍一边检视着马泽的尸体,一边说道:“没想到马泽会用这两种东西对付你!”这时,她彻底弄清了马泽的死状,脸上闪过骇然的神色:“竟然是‘渐离’。怎么可能?” “渐离?”方拓有些困惑:“怎的从未听过?” “渐离是西域奇毒。中毒后根本检查不出来,七天后才会发作,所以叫‘渐离’。此毒一旦发作便势不可当,不但七窍流血,全身变的乌黑,而且筋脉会一寸一寸的断裂,过程痛不欲生,却连叫都叫不出来!”卢喜妍指了指马泽那扭曲恐怖的脸,又小心地掰开他的嘴,解释道:“你看,他连牙齿都咬断了,也算是报应。但这周围都住着人,他若是呼痛,即便是下着雷雨,旁人也没有听不到的道理。若不是当年听长辈们提起过这种毒药,我还真的分辨不出来,只是……”卢喜妍得面色越趋沉重:“它绝迹江湖20多年了,怎的又突然出现了?”…… ※※※ 卢喜妍再次走进房间的时候,方拓正倚在床边,木然地盯着地上的尸首发呆,怔了怔,轻叹着走上前,扫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虽然他名声一向不佳,却没想到会做出这等龌龊的事。险些害了你!”接着转头,安抚般地说:“我已经请师姐去寻华山派的人了,相信他们很快就会赶到!” “那就好!”方拓原本空洞的眼睛恢复了些神采,点头道:“那样我就能放心动身了!”转头看向窗外,天亮了,外面的大雨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你还是要走?可是……”卢喜妍有些意外。她咬住下唇,斟酌着字句说道:“你难道不想要个公道?即便不追究华山的责任,柳长风也坏了你的清白啊!”紧接着惊骇地拉住她的手不放:“你……你不是要……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方拓愣了一下才知对方的意思,摇了摇头,自嘲道:“我一向没心没肺,怎会为了所谓的‘清白’想不开?清白算什么?”先不说柳长风没将自己怎么样?就算真的被强奸了,她也不认为自己会像古代女性那样‘迂腐’,不就是和男人做爱吗?恶心一下就过去了!她在心里反复地对自己说着这句话。 卢喜妍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你真得这么想?” “长风兄只是喝醉了,况且也没有造成不良的后果!难道只因为一次意外,便要将我自己搭进去不成?”方拓点点头,尽量使自己的话显得洒脱一些。 “他那般对你,你竟还为他说话!”卢喜妍脸上的神色更加古怪了。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 “我们是朋友!况且,他喝醉了不是么?我想我能体谅他!”黯然苦涩的神采在眸中一闪而逝,方拓又想起之前与柳长风喝酒的清醒以及他的那番“告白”!声音低沉下来:“其实,这都是我的错!”叹口气,紧接着又笑了:“嫂子看在我说情的份上,便原谅了他吧!” 卢喜妍脸色臊得通红,却也发现,虽然方拓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的这番话,但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是灰暗一片。不觉心头一酸,轻轻地叹道:“我真的不如你!” ※※※ 正如卢喜妍所言,华山派的人很快就到了,不但有之前见过一面的马秋敬,便连华山派的两位长老也来了。一进房间便开始检查马泽的尸体。 方拓和卢喜妍一言未发,目光却始终聚集在马秋敬的身上。作为华山掌门的义子,马泽的哥哥。马秋敬面对于弟弟的死亡,表现出的只有悲痛,但不知为何,方拓看着那张戚哀欲绝的脸,只觉得好笑。为了掌门之位,这两个兄弟的关系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了。弟弟打算杀了哥哥,焉知哥哥不想杀弟弟?也许,给马泽下毒的人就是马秋敬呢! 可能是感受到方拓怀疑的目光,马秋敬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片刻,抬眼扫了她一下然后直起身:“卢姑娘和方公子所言非虚,舍弟中的果然是‘渐离’”话音落下没多久,马泽的尸体便被搬运了出去。 “这么说,我完全没有嫌疑了?”淡淡的话语在房内散开。 “不错!”马秋敬与两位长老交换了意见,这才点头:“舍弟中毒至少在七天以上,而那时方公子尚未抵达岳阳,确实不是下毒的凶手,不过……”他迟疑半晌,接着抱拳道:“请问方公子,不知舍弟为何会三更半夜的出现在您的房间里?”…… 第八十七章 英雄珍重(十四) “这个畜牲!”噼啪巨响和瓷器掉地脆裂的声音。在客栈的某间上房里响起,中间还伴随着愤怒的低吼。马秋敬紧握着拳头:“没想到他真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此时,房间中只有方拓和马秋敬两人。 方拓眼看着一张上好的八仙桌和瓷器茶具在面前变得粉碎,却没有插话,方才刚将自己的性别说出来,马秋敬便脸色巨变,上前便给她探脉,确定她确实中了“君子香”和“醉生梦死”。得出这个结果后已是怒不可遏,满面铁青。 可是……她心里疑惑,对方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事实上,她只是将马泽用药对付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之前的密谋协议,只字未提,虽然对于马泽所为她也恨得咬牙切齿,但落井下石毕竟不是她的作风,更何况死无对证,贸然提及,恐怕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寻思间,又听马秋敬说道:“几日前,他确实派人买了‘君子香’和‘醉生梦死’……” 方拓挑起眉毛,心中的想法终于得到了证实,马秋敬在弟弟的身边还真安排了眼线。恐怕,自己的身份对方早就知道了吧?想到这里,不自觉地多看了他两眼。 “姑娘……”马秋敬见她盯着自己看,脸上僵住了表情,低下头半晌,缓缓说:“您是不是要华山派给您个交待?” “这倒不必!”方拓收回目光,略带嘲讽地撇了嘴角:“只要贵派不怀疑我有什么不良居心就好!” “多谢姑娘成全!”马秋敬动容,施礼道:“日后若有差遣,您尽管开口!”犹豫片刻,又接着说:“姑娘放心,事关您的名声,华山上下对此事必然守口如瓶。”从始至终,马秋敬对她使用的都是敬语,态度也格外的恭敬。 方拓此时根本无心顾及这些,只以为他因马泽的作为对自己心存愧疚。见他提起保密的事情,连忙点头,毕竟昨晚的事情若传出去,对谁都没什么好处…… ※※※ 容越醒来头痛欲裂,环目一看是自己的房间,最后的记忆止于那一杯酒,后面的却是都忘得干净了。联想到自己的酒量和事先夸下的海口,大觉羞赧。转头看见发白的窗纸,不由心急,连忙掀被下床,迈着绵软的步子奔出房门。 当她跑到隔壁方拓院子的时候,卢喜妍正低头坐在石椅上,见她走进,面上愁容迅速掩去:“你醒了?听说你昨夜喝酒吐了。” “卢姐姐也是来送兰姐姐的?”容越讪讪地笑了下,向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方拓的身影,便要进屋去,谁知她刚抬脚,胳膊便被拉住了。 “她在房里洗澡呢?”卢喜妍的语气轻松:“你跑进去做什么?” “洗澡?”容越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正午了:“这时候洗什么澡?” “昨晚发生了一些事情!”卢喜妍的声音低沉下来:“华山派的马大侠刚离开不久?” “出了什么事?”容越忍不住抬高了音量:“马秋敬怎么会来这里?” 卢喜妍神色复杂地叹息:“还是你自己问兰姑娘吧!” 容越觉得事情古怪,刚要追问,这时院门处却传来招呼声:“师妹怎么还不回去?”诧然转头,却见一位女子站在不远处,容越看到她,厌恶地皱起了眉,对方正是卢喜妍的师姐,董梅。 那董梅走进院子,瞟了容越一眼,却没有打招呼,而是凑到卢喜妍低声说了什么,后者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而此时的房间内,水气氤氲缥缈,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方拓泡在温水中,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左手臂上那点朱红色的印记,渐渐的,眸中积上了复杂难名的色彩。惆怅地叹了口气,她猛地将整个身子沉到了水下,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 ※※※ 大雨早停,阴云也已散去,外面的世界春光明媚,但那屡屡细风吹在身上却让刚跨出房门的方拓打了个寒颤,没想到春天也会这么冷。 阳光斜照下来,刺眼,也让人迷乱,房檐屋脊,墙垣树木都有些发白,看不真切了,方拓眯缝起了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过来。待看清院落中的一切,容越已经走到身前:“兰姐姐怎么这么慢?” 方拓展颜道:“你醒了?我正考虑要不要叫你呢!”四顾下却没有看到卢喜妍的身影,愣了一下:“卢姑娘呢?” “被人叫走了,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卢姐姐脸色不太好呢!怕是不能回来送行了。”不知为何,容越不愿在方拓面前提起董梅这个人。 “脸色不太好?”方拓眼波晃动,轻叹口气。这时又听容越问道:“昨晚出什么事了?怎么今天大家都好怪?” “这件事说来可就复杂了!”忧郁的话在空气里散开,方拓简简单单地回答:“马泽昨晚死在了我的房间里!” “是他?我还以为又遇到上次的刺客了!”容越瞠大了眼睛:“他怎么会……”见方拓拧紧了眉,似乎不愿多说,便将心里的疑问强压了下去。又连忙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没事就好!” 感受到对方话语中那浓浓的关切,方拓心头一暖,脸上僵硬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接着便笑了。 ※※※ 方拓和容越赶到码头的时候,却被告知客船刚刚离开,要想乘船,还要再等半个时辰。容越起得晚,早饭根本没有吃,眼下已是饥肠辘辘了,便拉着方拓进了一家靠近码头的饭馆。 刚刚落座,容越便拉住方拓的手,伤感的说道:“兰姐姐,我舍不得你,我同你一起走好不好?”这段时间的相处,方拓于她,亦师亦友,如今说要分开,还真是舍不得!” “傻瓜!”方拓挑高眉毛:“又不是以后都不会见面了!”说着,她抽回了手:“你是要参加喜宴的,跟着我东奔西跑算什么?” 容越一怔:“你不去京兆了?”她从对方的话里听出了其它的含义。 “你想哪去了?”方拓颇似无奈地摇头:“卢姑娘和柳公子都算我的朋友,他们的婚礼我怎会不去?”见她还要开口,便又道:“你若是贸然离开,你卢姐姐未必答应阿?岂不是要埋怨我拐了你?”这时,伙计已将饭菜摆了上来,她取了筷子塞到容越的手中:“快吃吧!你不是饿了?”说完,便再不说什么,闷头大嚼起来。 也许是因为即将离别,或许是因为之前遭到了拒绝。素喜热闹的容越竟是一言未发,这一餐吃得沉闷。 等方拓将碗里最后一粒米饭打扫干净,抬头却见容越靠着窗子往码头的方向张望。神色不由一黯,她知道对方在找什么,不自觉地,也朝窗口望去。 “奇怪,柳大哥他们怎的还不来?”目光在码头上的人群中搜索着,容越希望能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如果见到熟人,支会一声,自己就能和兰姐姐一起走了吧?她想着。 “他昨晚也喝多了!”方拓收回了目光,声音很平静,不夹杂丝毫的情感。 “喝再多也得来阿!”容越低声嘟囔,依旧没有放弃努力,蓦地,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转头,此时,方拓面色平静无波,但却刚好给她捕捉到眼中那未及隐去的痛苦。于是她斟酌着字句试探:“兰姐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望着对面少女怯生生的眸子,方拓原本有些僵硬的面容变得放松起来,嘴角露出一丝温润的笑意:“你别多心了。”抬眼看了看窗外:“船来了!” ※※※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出了饭馆,容越眼见码头上拥挤的情形,皱了皱眉:“船上可能会挤,兰姐姐,你明天再走吧!”但却得不到回答,愕然转头, 却见方拓怔怔站在一个小摊前,正从小堆的货物中挑出一把匕首。 她凑上前去,见那把匕首做工虽然精巧,在市面上却也时随处可见,并不稀奇。她随口问道:“你喜欢这个?” “很锋利不是?”方拓眼神里隐去一线迷茫,细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她抽出匕首,手指在锋刃的边缘来回游走:“这是个好东西啊!”说到这里,嘴角竟翘了起来。 “这算什么?普通的货色而已!”容越撇嘴:“你若喜欢,我能找到更好得,削金断铁也不在话下!” “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方拓付了钱后,便将匕首放到袖子的里层。 “你真买这个?”容越有些疑惑:“你要这个做什么?” 方拓眼神中有一抹空茫的淡漠,平静温和的笑意中多了分自嘲:“防身!” “防身?”容越更加糊涂了,凭着方拓的武功和那名扬天下的软剑,她实在想象不到这把普普通通的匕首会起到什么作用。心中闪过了什么,却是隐隐约约的,抓不住理不清。突然头上微痛,抬眼,正见方拓笑望着自己。 “想什么呢?”方拓收回半空中的手,笑了笑便拉着她往客船的方向走,却在这时,后背感觉到了异样,猛地回身,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阿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那人背对着日头,模模糊糊,晃得方拓有些睁不开眼睛,他缓缓的靠近,现出一张英俊端正却略显憔悴的脸. “长风……”她心头一跳。 ***** 因为身体的原因最近很少出现,各位的留言俺都看到了,也多谢大家的关心,呵呵,踏歌行还是会支持下去。英雄珍重的内容很不好把握,作者我也是战战兢兢的,为了减缓“压力”,眼下只得马马虎虎进行下去了,等写完这部分再稍作修改,希望大家能谅解。 另:本周解禁两章,算是对公众版更新缓慢的一点点补偿。 第八十八章 英雄珍重(十五) 背负着双手,柳长风缓缓地到她身前站定,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眨不眨的瞧着方拓的面庞。 对方瞧向自己的目光让方拓感到一丝灼痛!尴尬的咳嗽一声,舌头有些僵硬,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同她有话要说!容姑娘能否通融一下?”柳长风转向方拓身边的容越。后者询问的目光扫向方拓,见她点头,这才带着满面的狐疑退到远处。 “你还好吧?”柳长风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莫名的情绪:“我……” 方拓自然清楚他要说什么,便挥手打断他的话:“不必多说,我不会怪你的!”她不想谈及这个话题!对方并不是故意为之,怎好怪他?眼见客船已经靠岸,再耽搁恐怕就要错过了。又道:“长风兄,船马上就要离岸了,等你成婚之日咱们再叙不迟!”说着便要离开。 “等等!”柳长风蓦地挡住了她。 “哦?”方拓见他一副欲言又止,有一些诧异:“你还有事么?”又扫了眼客船旁的人流,她又道:“长风兄有什么话便直说吧!”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留下来吧!”柳长风神色变得更加复杂了。见她面带困惑,又连忙解释:“是我对不起你,难道你不想要个交待?” “交待?”方拓眉头一颤,道:“毕竟只是误会!这件事情不怪你,真的!”说完笑了,为了对方,也是为自己。 “你……”之前准备好的言语都消散在对方温和的笑容里,柳长风张口结舌,他设想过方拓会幽怨,会哭泣,会愤恨,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但,就是没料到会是这样,难道发生这种事也不放在心上么? “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没发生过吧!”方拓补充了一句,便躬身施礼,打算绕过去,谁知她脚步刚迈出,手臂竟被拽住了。 “没发生过?”柳长风拉着她的手,用沙哑的声音道:“我不信你不在乎!” 方拓垂头,望了望他抓在她手上的手,暗叹口气:“长风兄,先放手好么?” 柳长风却是不肯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留下来吧!咱们到了这份上,你还能去哪?” 方拓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心中竟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喘了喘,她强压住心头的怒意:“这个不用柳公子操心!”贞节?她冷冷的撇嘴。 柳长风眯起眼睛,难道这种事情也算微不足道的小事?柳长风只觉一股热血腾地冲入了脑中,抬高手腕将方拓拽得趔歪,一个站不稳便靠在他的身上:“在你心里……”他咬紧牙齿,将气息吹入方拓耳中:“我是那种没担当的男人么?” “柳长风……”方拓皱眉稳住了身子。或许是因为疼痛,也或许是因为柳长风那写满独占欲望的眼神,柳长风一碰她,便仿佛又回到了昨晚,让她浑身发寒,抬头,对方眼中闪动的神采更是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后退半步,但被撰着的手却怎的也挣脱不开,君子香的药力还未散尽,眼下她依旧虚弱得很,又怎是柳长风的对手?头一昂,眼睛深深望进柳长风的眼底,吐出极为冷硬的两个字:“放手!” 两人目光相对,柳长风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良久,眸中闪过痛苦之色,手也松了。 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容越早先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怪异,站在远处也特别留心,眼见柳长风动粗,那还忍得住,几步便窜了过来。有些心疼的搀住方拓,转头冲柳长风瞪眼道:“你太过分了,有话不能好好说么?” “没事的!”方拓制止了她,又用眼扫了扫围在四周的人,一边揉捏着被抓得生疼的手,一边问道:“长风,咱们认识几年了?”声音很轻,语气很平淡,似乎说话的对象只是一个陌生人。 柳长风一愣,眼睛又扫到方拓手腕处的青肿,有些愧然,喏声道:“从扬州赛花大会至今,有七年了!” “七年?那么久了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方拓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可你不了解我!”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只是无比虚弱的摇了摇头,接着牵着容越的手,厌倦一般地远去了…… 柳长风的手抬高,却再没力气伸出去,只能半空中定着,更不敢上前追赶,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溶在正午绚烂的阳光里,眼中的无奈痛楚越发浓重。 ※※※ 容越一直看着方拓的客船远离,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才转身,打算回客栈,却见柳长风竟然丝毫不顾旁人的侧目,垂头站在街道中央,好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即便不明前因后果,她也看得出,就是眼前这人惹得兰姐姐不开心。她走上前,没好气地瞪了柳长风一眼,刚要刺几句,却在仰头的刹那,愣住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眉宇间那浓重的悲戚和没落。 “柳……柳大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们……”容越忍不住开口。 柳长风却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头盯着她,幽幽地道:“她可曾提到过我,是否怨……”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容越听到这句不完整的话,不由一怔。 柳长风已在她茫然困惑的脸上找到了答案,他重新垂下头,似乎在苦苦思索什么,蓦地又仰头,直冲着客船离去的方向喃喃念道:“是啊!我不了解你……这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么?”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了一道莫名的神采,唇角竟然微微挂起的一抹弧度。 容越在旁看得清楚,这时的柳长风,依然儒雅潇洒,却让人看着不舒服。可能是因为嘴角的轻嘲,或者是别的什么,总觉得那张熟悉的面孔忽然有点儿不同了…… ※※※ 容越回转客栈草草收拾一番退了房间,拎了包袱便来到卢府,她现在可是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方拓等人的表现实在太奇怪,而一切的答案,也许只能找卢喜妍解答了。 最近几天她经常出入卢府,看门的下人都已经熟识了,没通报便进了去。径直奔向卢喜妍住的偏院,离院门还有老远,便隐约听到卢喜妍激动的声音:“我要退婚!”她一愣,便止住了脚步,心头疑惑大起,不知什么事情让卢姐姐如此生气。这让她联想到了柳长风和方拓的怪异,会不会……猛地摇了摇头,她不敢再想下去。接着往院子走,但那迈出的步子,确实不自觉地放轻了。 “除了退婚,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柳长风端坐在院里的凉亭中,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沉着,不像码头那般失措了。 卢喜妍一手扶着石桌,另一只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兰姑娘怎么办?” “我们没什么的!”柳长风淡淡的说了一句。伸手取过茶碗,不料手抖了一下,他轻微地叹了口气,收回手,他缓缓地开口:“我知你在为昨晚的事生气,但那完全是……”说着这里不免怔仲了起来,他也不知昨晚的事情算是什么。 “你毁了兰姑娘的清白,这个怎么算?”卢喜妍白皙的脸上浮现出哀色,旋即又被另一种情绪代替了:“你若真对她好,为何不退了这门婚事?” “我也是迫不得已!”柳长风皱眉,音量却低沉了,带着苦涩:“她不会怪我的!” “她当然不怪你!还替你说好话呢!”卢喜妍面色复杂地道:“你很开心是不是?”接着将声音拔高:“可这也说明她不在乎你!” “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么?可以作对好姐妹!”柳长风忽然说。 姐妹?卢喜妍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紧接着便恍悟,脸一下子胀红得要滴出血来:“恐怕我没那个福气,她不喜欢你!” “我已经看了她的身子,还差点……”咳嗽一声,柳长风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才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怕她抢你的位置?放心,她不是那种人!” “你太一厢情愿了柳公子!兰姑娘是什么人?”卢喜妍撇嘴,讥讽道:“她可不是你能随便摆弄的!” “有些事,可由不得你们女人……”柳长风眼中闪过异彩,倒是信心十足:“你不是也为这婚事求过你父亲了,结果又如何?” 卢喜妍睁大眼睛。觉得那张怎么都该给人以好感的脸在眼中竟渐渐扭曲了。 “这婚事既然已经定下,就没有更改的可能,卢家和柳家,太需要这次联姻巩固关系了!我们柳家固然是陷入危机,可你们卢家也好不到哪里去,难道你希望看到自己的家业破败吗?”柳长风眯起眼睛,用完全是谈判的语调说道。见她嘴唇微张,显然还要反驳,便不耐烦地甩了袖子站起,口中讥道:“你还是多读几遍《女戒》吧!我可不希望别人说柳府未来的夫人不懂规……”蓦地听到细微的,脚踏树枝的声音,连忙转身面向院门:“什么人?” 他话音未落,门前便出现了一道娇小的身影。正是先前在院外偷听的容越。 柳长风见到是她,不由一愣。 容越薄薄的嘴唇已被她咬得变了形,她冷冷地看着面前这张脸,拳头握紧,就待冲上前补两拳,却又瞥见面色惨白的卢喜妍,心中竟一时不知是何滋味。猛地一跺脚,她飞身上了屋顶,在亭内两人还没来得及阻止时,几个起落,消没在瓦间…… ※※※ 这是一间非常破烂的野铺子,茅草搭就的棚子,四周土墙剥落的象是随时会塌了一样,里面三张四方桌歪歪倒倒的占了大半个店面,除此之外,只有靠门边摆了一个货架子,上面放了一些碗盘之类的盛具。 这天,店里只有两个客人。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不,应该是一个很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和一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 “两位姑娘要点什么?”店老板兼伙计黄二很殷勤地给两个客人倒了茶,心神恍恍惚惚的。“她们是姐妹?可真是漂亮啊!”他想着。 那小姑娘看到他痴迷的样子,皱了皱眉,转向对面地白衣女子道:“娘!你要吃些什么?”很清脆好听的声音。“嘭!”他一不小心,把一条凳子压塌了。 “哎呀,这位大哥小心些,万一受伤了多不好?”那白衣女子,不,是那天仙好心的扶起他。见他望着自己那呆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黄二更傻了,真美! 口水都流出来了,真恶心!那小姑娘斜了他一眼,嫌弃的撇嘴。抬高音量道:“我们要吃素面,麻烦你最好快点!待会儿还要赶路呢!”她话音未落,黄二便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茶水散发着热气,可两个人谁也没有动,没一会儿,她们的面便上了。 白衣女子刚要吃,筷子却被小女孩抢去了:“娘!你又忘了?” 只见女孩拿出一根用白布包着的银簪,用茶水冲洗后。放到两个面碗里,见没有改变颜色,这才满意的点头,放心道:“可以吃了!”又将脸凑到桌子中间,很小声地说道:“这荒郊野岭的,保不准就遇到个黑店!他们会在吃食里下药的。”扫了远处痴傻的伙计一眼,接着说:“你看那男人恶心的样子,还是小心点的好!” 白衣女子深深地望她一眼,想说什么,到最后却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娘也厉害,可谨慎一点总没坏处啊!”女孩见她这个样子,笑了一下。接着又道:“娘!咱们明天换回水路吧!也许能提前到。” “那个姓柳的不是要一个月后才成亲么?你去早了也找不到你师父阿!” “我不放心!”小女孩低声道:“我师父那人,别人把她卖了,也许她还替人家数钱呢,尤其那个姓柳的更不是好东西。我不在身边,万一她吃亏了怎么办?”说到这里,她无限哀怨的叹了口气。 “哪有那么夸张?我看你师父可不是那么笨的人!”白衣女子忍俊不禁。 “她不是笨!”女孩撅嘴:“我师父的性格太直,平时更是大咧咧的!难保不被人算计!” 就在这时,铺外又传来马蹄声,伙计黄二连忙提起精神迎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得有人说道:“好俊的马!”紧接着又是感叹声:“这毛皮真漂亮,来,让本公子摸一……”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子。 女孩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口中喊道:“不要碰我家踏雪!它会踢人的!”可惜提醒晚了,她刚冲到门口,悲惨至极哀号声便传了过来。 “哎!”女孩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踏雪的力道她可再清楚不过,多疼啊?这下免不了要赔些钱了! 等出了铺子,却正见一个高大的少年扶着店伙计站起来,那伙计捂着胸,面上满是痛苦之色,显然,被踢到的是那倒霉的店伙计。 而那少年一边拍着伙计身上的土,一边还念叨着:“真对不住阿这位大哥,我光顾着自己躲闪那畜牲,没想到把你踢了!” 女孩冷哼着迈出铺子:“我家踏雪才不是畜牲!别人不招惹它,它绝……”话说到这里便被硬生生的收住了,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指着愣在那里的少年道:“怎么会是你?” 那少年看清楚是她,怔仲片刻,便不自在的搔了搔头,讪讪道:“可不就是我么?好久不见了,仙衣丫头……”蓦地意识到了什么,略显紧张地朝铺子里看了眼:“我师兄也在么?” ********** 俄!这一章前后的风格有点……呵呵…… 其实我在努力挖掘主角身上的潜质,或许能把他写的更“软”一点点。那样稍微刺激一些。 第八十九章 英雄珍重(十六) 容越气愤至极的从卢府出来,也顾不得惊世骇俗,一路穿街跃瓦,伴着惊咦和感叹直奔到码头。她现在只想将方拓追回来…… 之前方拓曾向她透漏过路程安排,从岳阳回返来时经过的鄂州,休息一天后再转乘快船沿着汉水北上直达京兆。是以直接找了东去的客船,但终因晚了半天又船速相当,在鄂州的客栈前找到正要出门的方拓,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一看见她,方拓眼中有惊异之色一闪而逝,接着浅笑出声:“有什么话跟我进房里说吧。”未说完就拉着她往回走。 “你……”容越欲开口,这时扫到周围的人,便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只得任她拉着。进了房间,她用眼盯着方拓的脸,一眨不眨:“岳阳的事我都知道了。” “哦?”方拓松开她的手,径自走到桌边提起了茶壶,一见到容越,她便猜到了。 “走……”容越上前拉她:“咱们回去找姓柳的算帐。” 方拓躲开,倒茶的手却不小心一偏,茶水溢得满桌子都是,连忙回身找来抹布擦拭,一边说道:“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怎么可以算了?”容越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你也是,怎么能一声不响地走了,实在是……” “窝囊是不是?”方拓接过话,轻轻笑道,将茶杯递了过去,见对方不肯伸手,她叹气放下:“那我能怎么办?大吵大闹么?杀了他么?我还不想把事情弄得天下皆知啊。”见到她眉宇间悲戚的神色,方拓走上前,将她散乱的头发揽到身后,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抿了下嘴唇,容越小声地道:“那咱们还是不要去京兆了。”回想起前几日在卢府卢喜妍和柳长风的交谈,只觉不舒服,对于柳长风再无好感了。 “我想这种事还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方拓摇了摇头,心里却知道,经过岳阳码头的那一幕,她与柳长风之间再不可能像过去一样了。长长叹了口气,她又接着说:“就算不参加婚礼,也要去接我徒弟啊。”想到不久之后便能看到白仙衣,她心头涌过暖意,不知自己不在身边,那小丫头最近怎么样了。 容越沉默了,心里仍觉得不安,蓦地想到了什么,抬高音量道:“可是,这件事情其他人也知道阿!尤其那个董梅,万一她……”立时又觉得头疼,董梅的样子明显知道什么。 “董梅?”方拓眼中精光一闪:“卢姑娘向我信誓旦旦的保证过,她不会说出去的。”其实她现在的心情复杂之极,卢喜妍适时出现只能说明一点,对方在客栈连排了人监视着自己。对于这各自己将之当成朋友对待的人,她不是没有抱怨,可毕竟是人家救了自己,她半点发作不得。要怪,也只能怪那些流言蜚语了。至于董梅在里面扮演的角色,她也没心情去理会了。 容越本还要再说什么,却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测,隐有深深地无奈,她还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暗叹一声,转头瞄向窗口,只见码头上,一艘豪华的大船缓缓泊入,清风涤荡中,有位锦衣公子临风而立,手中雪白的折扇展开着。她忍不住道:“那不是冷大哥么?” ※※※ 方拓拉着容越走出客栈,直奔好友所在的大船,甲板上,冷幕白很轻易的就看到了他们,连忙指使仆从降下舢板,并亲自将二人迎上了船。 几人相互见礼后,冷幕白上下打量着方拓,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 “正打算包船北上的,你来得还真巧,让我省了一笔开销。”方拓先开口了,接着微微一愣,连忙朝冷幕白的身后拱手招呼道:“云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冷幕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船舱里正走出了一位美艳的女子,他眼中浮出一丝复杂的情愫,旋即又隐忍了,平静道:“阿拓怎的没同长风一起动身?” 话音未落,“哼!”一声带着不屑和愤恨的轻哼飘了过来。冷幕白扭头正见闷闷不乐站在一旁的容越,刚才的声音是她发出的。眉毛皱了下,又扫了方拓一眼,面色微变。转头冲走近的云巧儿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赔笑着将容越拉了过去。 方拓没有注意他这番作为,只是眼睛朝四面巡视着,期望看到熟悉的身影,过了一会儿,她疑惑道:“怎么没见文杰兄?你们不在一起么?” “江紫有孕在身,经不起长途奔波,老太爷又不愿让两人分开,就把他‘扣’在家里了。” “文杰兄现在一定郁闷得紧吧?”方拓忍不住笑道。 “哈哈!谁让老人家抱孙心切呢!”冷幕白幸灾乐祸地说,紧接着却正起面孔,凑到她身前小声询问:“你有心事啊!还是……”停顿片刻才有说道:“你和长风发生了什么事?” “没……”方拓急忙摇头否认:“只是出了一点小事,发生些口角。”眼望远处正拉着容越交谈的云巧儿,调侃道:“真是难得,换女人比换衣服还要频繁的惜花公子竟和云姑娘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说到底,她是不同的吧?” 冷幕白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却也没有忽略她面上一闪而过的苦涩,心头一跳,便不忍逼她了,暗叹口气,缓缓答道:“我们要成亲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淡,不带一丝一毫的喜怒,好似在说别人…… ※※※ “这小丫头!”方拓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个闪身到了冷幕白的身前:“你的人没认错?真的是她们?”大船离开鄂州的第三天,冷幕白便带给她一个消息,白仙衣竟然在江南出现了。 “确实是她,身边还有一位白衣女子。”冷幕白苦笑:“我的人曾打算接触她们,可惜……”这小姑娘脾气也是一样的倔,到现在还不肯原谅自己。叹了口气,他又劝方拓:“放心吧阿拓,那丫头精明着呢,不会出事的。” “我担心的是另一个人。”方拓摇了摇头,那白衣女子想来就是白素珍了,有她在,白仙衣绝对不会出事,但令她感到不安的是,仙衣一向听话,若无必要,是绝对不可能违背自己的交待私自离开京兆的,萧春风呢?消息里没有出现这个异族女子,那么她能在哪? “不要多想了,长风成亲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她们肯定也要来找你。再说还有我的人照应呢,”冷幕白轻轻地道。 方拓点了点头,虽然不放心,但眼下确实只能等待了。这是却又听冷幕白说道:“过些天路过襄州,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方拓一愣。 “无难神尼。”冷幕白看向她,目光炯炯…… ※※※ 夜晚,江风拂面,天上繁星闪烁,江面泛着阵阵涟漪,伴着月影在清清的水面上摇晃,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宁静。 突然,一粒石子在岸边投下,扑通的声响,水花四溅,把月影撞成碎片,一会儿又平静了,依然是轮优雅的月影。 “哎!”轻轻的叹息随风飘散,带着淡淡的哀怨和伤感。 顾文宇隐在暗处已经好一阵子了,听到这声叹息,心神不觉一阵恍惚。眼前那临江而坐的娇小身影一下子模糊了,隐约间,他似乎在这天真顽皮的小姑娘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走出阴影。 听到声音,坐在江边的白仙衣一下子站了起来,等看清来人,不觉冷下了脸。 顾文宇苦笑一声:“你怎的还不去睡?” “睡不着。”白仙衣冷冷的道:“你鬼鬼祟祟的来做什么?” “你用不着这么对我啊!”顾文宇轻叹:“好歹我也算你师叔,你身上的武功有一半是我教的。” 白仙衣挑高眉毛,声音中透着怨愤:“若不是你,我师父怎会……”还未说完,突觉异样,自己的手已经被对方拽住了。她心头一急,就要喊叫出声:“你做……”下面的话,却被捂在嘴上的手掌赌了回去。 顾文宇将她拽到暗处,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有人打架,正冲这边来呢。” 听他么着说,白仙衣连忙凝神听去,果然有打斗的声音隐约传来,而且越来越清晰,显然有不少人正朝江边赶来。 顾文宇见她放弃了挣扎,便慢慢的松开了手。 白仙衣脸上的燥热却很久才消散,又狠狠地瞪他,却见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好,好厉害,那人的武功太厉害了。” 白仙衣微微一愣,撇嘴:“天下间谁还有我师父厉害?”口上虽这么说,却也顺着他的目光朝远处望去,她功力比顾文宇低得多,黑夜中根本瞧不真切,只能看到一道白光在夜空中飞舞穿梭。 等那些人离得近了才明白,原来是一帮黑衣人正被人追杀,确切的说是,那大概十几二十个黑衣人正被一个人追得落荒而逃,狼狈不堪。 这些人打斗的速度很快,几乎就在一眨眼的,那些黑衣人能活动的已经去了大半。等到了江边,伴随着几声惨呼,最后一个黑衣人在喷溅的向鲜血中也已倒地不起,看样子是一命呜呼了。 这时,白仙衣两人才看清杀人者的面貌,那是一个超凡脱俗的中年男子,而方才见到的白光,是一把刀。一把饮了大量鲜血,却依旧雪白发亮不带点滴污渍的长刀。 只见那中年人看了看脚下的尸体,似乎要转身离开,却在抬脚的刹那定住了身形,转身,目中电芒疾射向两人藏身的树丛:“什么人?给我出来。” 顾文宇看了眼白仙衣,知道妥不过,只得现了身形走出树丛,一只手已经探到了腰间挂着的武器上。而另一只手则紧紧拉着白仙衣,隐隐将她护在身后。不经意的扫到地上尸体旁边的武器,忍不住出声:“契丹人?” 那人看清两人的容貌,眸中的杀气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听得他的惊呼,不由一愣:“你也识得他们?” “不只识得,还交过手呢!”顾文宇在嘴角牵出一抹苦笑。 “两个小娃娃深夜还是待在家里为好。”那人似乎对两人没什么兴趣,长刀入鞘,转身便要离开。 顾文宇觉得对方不是歹人,便放松了戒备,见他要离开,连忙松开白仙衣,恭敬的拱手施礼:“前辈请留步……”想到自己与对方初次见面,连忙补充道:“晚辈顾文宇,伯父正是当今枢密使大人。早闻有契丹武士潜入准备扰乱大宋安定,前辈既已洞悉了他们的阴谋,是否还有其他……”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打断了。 那中年人抬高了音量,似乎有些惊异:“你是顾文宇?京城的顾文宇?” “正是晚辈。”顾文宇呆了一下才回答。 “那她是谁?你们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那人指着白仙衣,语气竟显得凌厉。 “她是晚辈的侄女。”顾文宇为对方的语气疑惑。 “什么侄女?”白仙衣却瞥了他一眼:“我和这个讨厌鬼可没关系。” 那人眼中闪过怪异的神情,开始打量起她,似乎要将她看透一样,突然嘿嘿笑起来:“你师父叫兰若冰?”这才发现,那人原来有这一双很美的眼睛,清澈透明,却又带着智慧的光彩。 白仙抬高了下巴:“怎么样?”接着又皱起眉头:“难道你认识我师父?” 那人却是只笑不答,目光又开始凝聚到顾文宇的身上,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曼声道:“小姑娘留在这里,姓顾的小子跟我来。”说完便朝远处行去,走了几步,见两人没反应。冷哼一声,一个闪身便欺到他们身前,抬手点上白仙衣的穴道,一切都发生在瞬间,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白仙衣便已虚软倒地了。 顾文宇急急的攻了过去,但他功夫照比对方差得多,很轻松的,那中年人就止住了他的攻势。 那人似乎不太耐烦,又是一挥手也点了他的穴道,不同的是,白仙衣陷入昏迷人事不知,而他却是清醒的。 “你要做什么?”他叫道:“快把我们放开。” “你武功太低,行走江湖只能成为别人的累赘。”中年人踱到他跟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见他面露困窘之色,微微一笑,接着道:“不过你根基不错,是个练武的奇才,不过……”顿了一顿,他问道:“你用什么武器?” “长棍。”直觉告诉顾文宇对方没有歹意,便稍微放下心来。 “这样?”那人皱眉思索,口中喃喃道:“……配棍法倒也合适。” 顾文宇见他自言自语,也不知会将自己怎样,等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前辈,您点了晚辈的穴道,究竟要做什么?” “传你武功啊。”那人眼里突然间闪现一种异样的光彩。 “可是……”顾文宇咽了口口水,心里只觉得别扭,哪有人这样教武功的? “我这功夫霸道异常,不适合女子修炼,否则便一同传给你们,也不必这般麻烦了。”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中年人浅笑了起来。似乎一下子做了决定,也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本书,翻开看了看便塞到他的怀里:“这是心法,要勤加练习才行。”说完转身朝后走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你看清楚了……”话音未落,嗡的一声,那人的长刀重新出鞘了。 尖锐的破空之声中,他对着半空劈出一刀,很缓慢的一刀,简简单单的一刀,但又是石破天惊的一刀,遇佛杀佛,遇魔杀魔,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味道。蓦地,那人手一抖,白光暴涨直刺天际,亮得刺眼。一刀接着一刀,似乎都不加考虑,只是惯性般的劈了出去,没有停歇,没有章法,可是每一刀却偏偏妙到了巅峰。 顾文宇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直到那中年人收势,他仍未清醒过来。 那中年人将长刀收回刀鞘,缓缓的开口道:“你看清楚了。”声音中夹带着真力。 顾文宇反应过来,连忙道:“好厉害的刀法。” 那人面色静若止水,深深望进他的眼底:“真的是刀法么?” 顾文宇一愣,接着皱起眉头,脑子里回味着,也思索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惊喜地喊了出来:“我明白了。”可面前哪还有那神秘中年人的身影? 吃惊之下,他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穴道竟然已经被解开了,转头四顾,周围就只有倒地不起的白仙衣,便连那些契丹武士的尸体也不见了…… 第九十章 英雄珍重(十七) 第九十章英雄珍重 朝阳升起时,一艘双层三桅大船缓缓地驶入襄阳,同高耸的城墙哨岗一起被彩霞笼罩,放眼望去,满目是朦胧绚丽的色彩,而甲板上的方拓等人自然也成了这唯美图画的一部分。 “时候还早,安顿一下就能出发,乘车只要两个时辰就到了。”冷幕白手扶船沿,转头又见方拓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若真是花蕊夫人,你们母女相见,应该高兴才是。怎么闷闷不乐的?”说完笑了一下便扶着云巧儿迈上了舢板。 方拓一怔,接着便苦笑摇头,拉了睡眼惺忪的容越也下了船。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如愿以偿的见到无难神尼。这时她却开始踌躇犹豫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席卷心头。她该如何面对兰若冰的亲生母亲? 冷幕白早派人安排了。一干人等用了早饭,方拓在房中换了女装,便跟着冷幕白等人上了马车,自西门出了城。只留下冷家的下人们在客栈看顾行李。 往西行一个多时辰后,到了一处浓密的竹林下了车,遣退车夫后。冷幕白竟然在怀中掏出一卷布帛来。方拓好奇的凑上去,才发现,这布帛赫然是一幅地图。可惜这张地图实在是简单得很,四人围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才在图中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经过七弯八拐的石径。终于又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找到了被万竿翠竹包围着的尼姑庵。 “天元庵……”轻轻念了数遍,方拓将目光在庵前的大字上收了回来,对冷幕白浅笑:“没想到这里也有个天元庵。”环视四周的环境,感叹道:“这地方可够幽静偏僻的,你那张图哪来的?” “你马上就知道了。”冷幕白神秘一笑,上前几步,站在庵门前朗声道:“晚辈冷幕白,陪同兰若冰兰姑娘,依约拜见无难神尼。”声音中注上了他的内力,传出很远。 等说完这番话,他便拉着满脸迷糊的云巧儿和容越退到了方拓身后。 方拓皱眉,回身要说什么,这时庵门内响起了急促的步履之声,接着呀的一声,山门打开来,方拓抬眼,正对上一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变幻,似悲似喜,似苦痛似愧疚,实在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方拓与之对视,不自觉地一阵恍惚,心脏渐渐的抽紧,一种莫名的激动自心底翻涌了上来,苦苦的,涩涩的,却又带着些许的甜蜜,刹那间,百般滋味缠绕心头,难辨悲喜,良久,她回过神来,在容越云巧儿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垂下眼睑,朝无难缓缓跪拜下去…… ※※※ 其实早在方拓得到消息时,她便做下了决定,若无难神尼真的是花蕊夫人,自己是一定要认这个母亲的。毕竟,身上的血肉容貌哪一样不是来源于这个人?虽说灵魂不同,但血缘关系是不能被抹煞的。她既占据了这具身体,便不能忽视兰若冰的母亲。 “那日见面,我方知你是我的女儿,但当时实在无颜相认。”禅房里,无难凝望着面前的方拓,目光里满是慈祥仁爱:“我也心存侥幸,希望你忘了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只是偶遇乔木,才知原来你早有怀疑。只得通过他那个徒弟将你引来。”她的声音渐低,语气虽然平静,却仍能让人感受到内心的波澜:“真是母女连心,才见了一面,你便有了感觉。”她的手抚上方拓的脸,轻轻柔柔的,好似对待一具易碎的瓷器。一边抚摸,一边就掉起了眼泪。 方拓瞧不得女人的眼泪,连忙给她擦拭,道:“娘……不必伤心,如今你我相认,应该高兴才对。”她有些尴尬,面上也发涨了,不知为何,面对兰若冰的母亲,她的身心都似被什么东西束住了,早先准备好的应对之词竟然被忘得干干净净。 无难感觉到她的紧张,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轻叹道:“看我,竟然还带着面具呢。”说罢双手一揭,竟揭出一张面皮,现出那与兰若冰完全相同的容貌来。 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前人的样貌还是给她不小的冲击,她早已经熟悉了自己的样子,如今,竟好似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而且还没有头发。这感觉,怎么想怎么怪异。 无难看到她的脸色,笑了一下,苦涩道:“这么多年,你恐怕还是第一次见到为娘的样子。”说着拉住她的手,却感觉生硬剌人,急忙翻开来,见上面布满了厚重的茧子,双手皆是如此,绝对不是练武所得,心中又是一痛,眼眶又泛红了:“苦了你了,我的孩子。没有依靠,这些年真不知你是怎么过的。就算受了欺负和冤枉,恐怕也没人为你出头,这都是为娘的错。” 听到“冤枉”一词,她联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若不是自己,恐怕兰若冰的声誉也不会败坏到这种地步,说到底……她的脸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猛地将双手抽了回来并低下头去。面对这样一个女儿,身为母亲的人岂不难受? 感受到她的变化,无难却以为方拓还是在心里怨恨着抛弃女儿的自己。心里更是蒙上了浓重的酸楚。面容也被无限的哀怨笼罩。 方拓低着头,没有看她的表情,心里挣扎许久,还是决定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情隐瞒下去,毕竟,这种事不但匪夷所思,说出来也只会让无难更加伤心。自己继承了这具身体,就有义务以子女的身份孝敬老人。不过,对于江湖上的传闻,还是要解释一下,想到这里,她舔了舔嘴唇,慢慢的开口:“八年前我……”谁知刚说了几个字,她的双手又被紧紧的撰住了。 “不要说了。”无难不让她再说下去,虽然方拓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但自从与方拓在天目山见过一面之后,无难便从理清,乔木等人的身上了解了不少,知道她过得很是艰苦,现在她怎么能让女儿再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她回过神,抬眼正见方拓愣愣的看着自己,轻声说:“咱们既已相认,以后便有的是时间叙旧,先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吧。”想了想,岔开话题:“听乔木说你在收集轩辕宝玉?”说着却是站起来,从身后取出一方小盒子,当盒盖打开的刹那,方拓分明感受到手腕上天魔珠传来的灼热…… 重新戴上面具的无难拉着方拓走出禅房的时候,原本坐在院中的几人连忙站了起来。 容越一下子窜到了方拓身前,低头瞥了眼母女两人挽着的手,一扫满面无聊的色彩,欣喜道:“恭喜兰姐姐,你们母女终于团圆了。” “兰姑娘能与师太母女相认,当真可喜可贺。”云巧儿在旁陪笑。 方拓干笑着回了几句,又见冷幕白难掩喜悦的向她含笑望来。方拓面上也浮现出感激之色。连忙颔首致意,若不是他,恐怕自己也不能这么快与无难相认。 这时,无难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的拉紧了方拓的手,转头对冷幕白等人说道:“诸位若不嫌弃,就在小庵暂住些时日吧。”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重新蒙上了一层晦涩:“刚巧明日便是冰儿的生辰了。”…… ※※※ 清晨,雅致的翠竹托起了云霭,环绕在天元庵的周围,将一切渲染的朦朦胧胧的。 方拓起了个大早,昨夜其实根本就没怎么睡,起身踱到窗前,她这个房间是无难特意安排的,景致最好,推开窗子,入目的便是这仙境般的景色。 这时,耳旁木鱼声渐渐清晰,还有那隐约传来的诵经声,冥冥中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驱散了她从凡尘中带来的困惑,烦恼和忧伤,不知不觉,她似乎完全与这充满禅机的气氛融合了, “兰姐姐。”正当她为这奇妙的境界陶醉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声音却将她拉了回来。 “有门不走,你还打算爬窗子么?”方拓看着眼前这个将半个身子都挂在窗沿上的容越,笑了起来:“你起得很早啊!真是难得。”这小丫头出奇的懒,没想到今天竟也会起早。 “今天是你生日嘛!”容越笑眯眯的回答,眼睛扫到桌面,面色古怪道:“你画的这是什么啊?” 方拓一愣,朝桌上望去,却是神色一黯:“这是昨晚画的。”昨夜她很晚才睡,只因无难的那句生辰勾起了她思想的心绪,来到古代已经有年头了,她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古人,但时间越长,想家的情绪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更加迫切了。生日?她苦笑,谁的生日?苦闷难消,惟有涂些东西解闷了。 “姐姐在练笔么?”容越凑上去盯着宣纸上那杂乱无章的线条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我家里的东西!”方拓轻轻一叹,收好了笔,似乎打算将那被涂满的宣纸卷起来,但是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去,也不说话,只是望着那线条出神。 容越奇怪的看着她,似乎也被她感染了,一时间也忘了说话。直到竹林中一声鸟鸣,她才清醒,猛地想到了自己的目的,急忙道:“兰姐姐,师太叫你过去呢,已经等了半天了。” “你怎么才说。”方拓敲了她一下。 “人家刚才忘了嘛。”容越捂住头,小声地嘟囔一句,不自觉地,眼睛又瞟向桌面那张宣纸,紧接着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刚才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仔细瞧来,那看似毫无关系的线条,分明是按照某种规则巧妙排列的。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这些线条都会组成了一个字。那分明是一个有棱有角且造型古怪的“方”字…… 第九十一章 英雄珍重(十八) 雍熙三年的四月初八,是兰若冰有生之年的第一个生日,再加上失散20多年的母女重新相认这层因素,无论如何都是非常值得庆贺的。 无难虽是出家人,但为了弥补20多年来的缺失,倒也费尽了心思,在她的操办下,那场尼姑庵中的素宴虽不隆重却得格外温馨。中间更有容越的笑言趣语,这就又添了份热闹。 身为寿星主角。方拓坐在首席,笑着吃了无难做的长寿面,又笑着受了众人的贺语。忽然她有种错觉,这同身体继承来的生日,仿佛本就是她的…… “去襄阳?”因为心情的关系,一夜好眠的方拓,在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了,谁知刚出门,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冷幕白。 “昨日实在仓促,根本来不及准备,左思右想也没什么能送的,只得破财请你这酒鬼去喝一顿了。”冷幕白眼中露着笑意:“否则有人会怪我小气?” “哈!”方拓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起来,转头看了看,却没有见到其他人:“容越和巧儿姑娘呢?” “天元庵后山有处温泉,巧儿素来喜欢这个,就带着容越去了。”冷幕白解释了一句便催促道:“我早与师太打过招呼了,咱们这就走吧,兴许天黑前还能回来。” “真的不去找她们?”方拓不确定的问,若是让容越知道此事,不闹才怪。更何况将冷幕白的未婚妻凉在这里,也十分不妥。 “咱们喝酒还要她们作陪么?”冷幕白调侃道:“放心,她们早已同意了。”说罢挥了挥手:“赶快去换衣服。” 等两人出了天元庵,正巧后面响起了诵经的声音,冷幕白不自觉的回望庵门,突然有些伤感,叹了口气,轻声地道:“你有何打算?既然母女团聚,何不劝说师太还俗?” 方拓眼里蒙上一层晦涩:“我又何尝不想承欢膝下?可是……”声音低了几分,她幽幽的长叹:“对有些人来说,尘世里的一切只能给他们以伤害,红尘之外才是合适的安身之所……”转头,却正见冷幕白神色暗淡的怔望着自己,她一愣:“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听刚才那语气,我还以为你也要出家呢。”冷幕白扯出一个笑容。 “怎么会?”方拓淡淡地道,紧接着又邪邪的笑了,手肘搭在对方肩上:“喂!不是请我喝酒么?还不快走?” 冷幕白刹那间的失神,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让他后悔万分的话:“我请你喝花酒如何?”…… ※※※ “有钱有势就是好啊。”襄阳最大的妓院内,方拓将整个身子都靠在椅背上,眼睛在室内豪华的装饰上巡视一番后转向窗外,还不到中午呢。按理说这时候没有哪家会开门迎客,但这又岂能难得住冷幕白? “嗯。”冷幕白无力的哼了一声,他从不在上午进妓院,因为这时候小姐们多数还在休息呢。一般情况下他绝对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忍心看着“可人”儿们带着黑眼圈接客。可惜,他的习惯被打破了。他这时只想打自己两嘴巴,他也不甚清楚为什么会提出喝花酒这不合时宜的要求,只知道,那时方拓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当年…… 这时,已有两名如花似玉的女子走进房间,请安问好后,便挽臂揽腰的紧依着他们陪坐在矮凳上,公子长公子短的说个不停,好不亲热,顺便还在两人身上摸几把。 若换做平常,花丛老手冷幕白对这种敬业的举动自是坦然受之,但眼下方拓在场,他不能像往常那般放浪,可多年养成的习惯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的伸手“回敬”,手伸到一半才醒觉,强迫自己缩了回去,这就尴尬了,而他这种表现却被身边的小姐认为是种“青涩”,更不舍得放手了。 尽管方拓多少也算经历过这种阵仗,可被人摸来摸去也不甚舒服。她不着痕迹的控制住即将要碰触到自己胸口的柔夷,抬眼正见同伴手足无措的模样,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冷幕白拍开大腿上的手,“哀怨”的瞪她。对她的幸灾乐祸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我想起了当年在扬州的事情,那时候你们都是这样。”方拓感慨道。其实她想到的是京城自己撞破冷幕白好事时,他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当然,这话不能随便说的。 冷幕白也失笑:“那次可与今天不同吧。”接着却又长长叹口气,眼神不觉有些飘忽了,七年,变化真大阿。 那两名女子无一不是察言观色的好手,眼前这两位客人英俊多金,怎不使足了力气巴结。见二人说得开心,方拓身边的女子便搂住她的脖子,腻声道:“公子,喜玉给您斟酒。”说着熟练的拿起桌上青花瓷酒瓶,将杯子倒满,方拓刚要伸手取过,酒杯却被夺了去。 喜玉笑吟吟地说:“不如我来喂您吧。”说罢竟将杯中的酒吞到口中,嘴唇凑到她的眼前。恍悟过来,她嘿嘿一笑便待接过,但两人嘴唇即将接触的刹那,她蓦地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霍得站起。桌上的酒瓶骨碌碌滚到地上,“当”一声摔得粉碎。 那喜玉完全被吓住了,她没想到先前还那般儒雅的公子竟然会拥有那样冰寒冷漠的眼神,人看了就像是赤脚踏到冷水里去似的.一直凉到了骨头里。双脚一软便跌坐下去。那酒水也在猝不及防下被咽到了肚里,呛得咳嗽起来。 方拓反应过来,愧疚的上前打算将她扶起,但对方却似乎将她当做了洪水猛兽,瑟瑟发抖着向后挪,就是不肯让她近身。到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 方拓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无奈之下只得对冷幕白打了个求助的眼色。 冷幕白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几吊钱交给身旁呆了的女子,并示意将那哭个不停的同伴搀扶出去。 “何故那么大的脾气?”他轻声问道。他不是与方拓第一次来到妓院,以口渡酒的把戏也不是第一次玩了,但还从未见过方拓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只是觉得,这种游戏没什么意思。”方拓用同样的音量回答,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两位小姐离去的背影,等房门关上很久,依稀还能听到喜玉的哽咽声。 以房内两人的功力,自然听得清清楚楚:“那人好可怕的眼神,吓死我了。” 方拓坐回座位,然后咧嘴笑了下,带着三分尴尬,七分自嘲。 “咱们还是喝酒吧,没她们在反而更好。”冷幕白凝视她的脸庞半晌,接着便笑了,起身找了杯子重新斟酒并递到她的面前:“来,不管有什么心事,暂时都忘掉吧。” 方拓抬起头,目光正好与他满带着关切的视线相触。心下感动,伸手接过来,跟着起身给他倒了酒,同时在嘴角牵出一抹笑容:“干杯。” “干!”两盏酒杯碰到一起。“砰”的一声,气氛到这时才算真正热络起来…… 半个时辰后。 “自从上次在文杰家一别,咱们还没好好聊过呢。”冷幕白哈出一口酒气:“你二十三了吧?” “是啊!二十三了。”方拓回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又二十三岁了。 “哈哈,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二十三了啊。” “对对,我二十三了,你不是问过了么?”方拓不耐烦地挥手,旋即又瞪起眼睛:“冷幕白,你那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哥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吧?” “去死,越说越没正行。”方拓撇嘴。 冷幕白摸摸鼻子,脸上嬉笑的表情一下子收敛了,他沉声道:“你就没什么打算?”说完,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什么打算?”方拓有些疑惑。 放下酒杯,他慢慢地说道:“以后的日子啊,难道要一辈子漂泊在江湖上?年轻还好说,以后年纪大了呢?” “当然不可能。谁想那么远啊?”方拓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看这样,不如我帮你买几块地吧。” “买地?”她错愕道。 “买地,在这里和杭州买些田地,就在天元庵的附近,可以照料你娘,等将来你厌倦了江湖的生活,田租也能保证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啊!” “那我岂不成了地主?”方拓失笑,心里却格外感动。不过自己能不能支持到那时候还两说呢。再者,现在已经找到了四块宝玉…… 她舔了舔嘴唇,才小声地道:“幕白,这个话题以后再说如何?” “好!”冷幕白见她似乎在逃避这个话题,便也不在多说,室内的气氛显得僵凝了。 过了好半天,还是冷幕白先开口:“容越那小丫头没烦你吧?”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方拓一愣。 “记得当时你对她做徒弟一事显得十分的不情愿。”冷幕白放下酒杯,慢慢地说道:“但现在看来,你不但没撵她,你们之间相处的还很融洽,据她说,你甚至教了不少的东西?” “她很好。”想到和容越相处的日子,方拓脸上不由得出现温柔之色:“她的性子同仙衣到有些相似,很可爱。更何况……”顿了顿,她又笑道:“我若撵了她,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岂不危险?” “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冷幕白展开折扇,悠闲地扇着,但那双急速变幻的眸子却泄漏了他复杂的心绪:“你真的是怕出现意外才让她跟在身边的么?” “怎么这么问?” “你其实在心里对我们这班朋友有些抵触,平时还好,咱们可以称兄道弟的,可关系一旦过了某种界限,你就会退缩回去,甚至反应激烈……”他拿起酒杯小抿了一口,继续道:“我总觉得,你在害怕我们。你怕我,怕文杰,怕长风,更怕隆云和顾文宇。” “害怕?”方拓笑容未敛,神色却一下怔忡起来。 “害怕!”冷幕白闭上了眼睛,沉思一阵,复又睁眼:“就是害怕,我实在找不到其他的词了……”到最后,声音全部转化为惆怅的叹息。 “你挺厉害。”方拓抿起了嘴唇,视线的角度低了,想了想,她轻声道:“幕白,你怎么想起来说这些?” “我喝得有点多了。”冷幕白摇着头,声音越发的低沉。他也觉得今天的话有点多,昨天方拓刚过生日,又同无难母女相认了,原本应该高高兴兴的。可喜庆气氛都让自己给搅合了。自己这是怎么了?暗叹口气,他斜眼看向窗外,春光明媚啊!蓦地,心脏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疼得要命。这时才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失常了。今天不正是四月初九么? “你不舒服了?”方拓察觉到他的异常,关心地问道。 但冷幕白却依旧迷惘的睁着眼睛,四月初九,一年前的四月初九,也是这样一个晴朗天气,可突然就阴天了,恍惚间,大雨中那嘶哑的哭喊仿佛就在耳边:“离远点,你们都不是好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下子绷直了身子。回过神来,正撞见方拓关切焦急的神色。忙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口中掩饰道:“这酒的劲头有些大了。” “是么?”方拓见他恢复了常态,舒了口气:“那咱们就不要喝了,吃点东西就回去吧。”这酒喝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冷幕白默默点头,心里却快速的思量着,最后还是做了决定,既然气氛已经被破坏了,那就索性将疑问道出来,平缓一下翻涌地心绪,斟酌着字句说道:“阿拓,在岳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拓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僵硬:“你收到了什么消息?” “容越那丫头一直让我劝你不要去京兆,但却死活不肯说其中的原因,而我的人也查不到什么。”冷幕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缓缓开口:“你和长风……” “确实有些事情。”方拓点头,便将岳阳的事说了出来。 冷幕白仔细地听着,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脸上的表情因方拓的讲述而变换着,却一直没有开口。等方拓讲完,他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这个马泽真该死。”他紧紧的咬住嘴唇,低声咒骂,握紧的拳头颤抖着,似乎在隐忍着其他的情绪。他重新看向方拓,满目的愧疚:“我不该……”刚说到这里,外面却传来一声凄惨至极的尖叫:“杀人啦……”分明是从妓院后面传来的。 屋内两人同时站起,对视一眼,便冲了出去。逆着惊慌的人群寻那尖叫得所在地,还未赶到便听得兵器交击声一阵接着一阵。 眼看着出了前面一道门便到达后院,冷幕白停下来拽住方拓,小声告诫道:“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如果只是一般的江湖恩怨,咱们就不要插手了。” 方拓知道自己麻烦缠身,此刻更没心情多管闲事,便点头同意了。 谁知这时前方突然有一人手拿长剑拦在门前沉声道:“华山派办事,两位朋友能否给个面……”却在看到方拓的刹那,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停下了,那原本不可一世的面容立即跨掉,转为惊讶和惶恐:“方拓?” “你认得我?”方拓一愣,打量站在面前的人,有些眼熟,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了。 谁知那人却不回答他,一个纵身便退了回去。 冷幕白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是非常疑惑,刚要想方拓询问,这时却听到有人高声招呼:“点子来帮手了,咱们走。”正是方才拦路之人的声音。 来不及细想,两人连忙冲出屋子,等到了妓院后院的时候,也只看到空地上站着的一位浑身浴血的中年男子以及十几道越墙远去,穿纵在瓦北上的背影。 方拓看清楚那中年男子的面貌,忍不住惊咦了一声。 “你认得他?”冷幕白问道。 方拓点头道:“他是颜飞。”那人正是睦州渡口见过一面的铁鹰颜飞。 “这次多亏方公子帮忙。”这次见面,颜飞比上次憔悴多了,见到是她,目光更多了分感激。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身子一下子软倒下去。 冷幕白上前查看他的伤势,皱眉道:“没有致命的伤口,不过也够一般人躺几个月的了。”依他的经验,自能看出受伤的时间,对方身上有不少重伤都是旧的,若换了旁人早支持不住了,而眼前这个人却能与对手缠斗,当真了得。不免在语气中夹带了些钦佩。 颜飞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巡视半晌,咬了咬牙,小声地说道:“拙荆就在房内,二位能否带我们离开这里?快,晚了就来不及了。”他脸上透着窘迫,显然,这位铁鹰不是一个习惯求助的人。 人命关天,两人来不及细想,一个扶着颜飞,一个冲进屋子抱起昏迷不醒的唐萱,施展轻功离开了妓院。一路穿墙越瓦的赶到城外,一直奔到天元庵所在的竹林。 方拓知道等闲人根本找不到进入竹林的路径,长长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怀里的唐萱,突然在脑中找到了方才妓院中拦路之人的记忆,那不是睦州渡口那个伪装成店伙计的刺客么?没想到他也是华山派的,更没想到对方见了自己就以为是颜飞的帮手,转身就跑,这下,她算是和颜飞彻底绑在一起了…… 第九十二章 英雄珍重(十九) 残阳如血,晚霞燃烧似火,暮霭沉沉笼罩住顺阳城。 乔木独自一人坐在酒楼的靠窗雅座上,默默地将杯中酒饮尽。 蓦地心生感应,几乎下意识的抬起手,一块石子恰巧落到手中。他将目光转向楼下,看到一个青衣的背影匆匆远去。 来不及细想便翻身下楼,向那身影掠去。 很快的出了城门。那青衣身影在前方忽远忽近,凭自己的功力竟然只能勉强跟上那人,乔木心中一惊。但他名列十大高手,纵横武林几十年,明知对方是故意将自己引来,却也不愿落在后面。一路紧紧地跟着。不多时,那身影在淅水便停了下来。 乔木远远停下,不再向前。暗自提神,察看周围是否有埋伏。 这时,那人在夕阳下转过身,正面朝向乔木,那是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他将乔木上下打量一番,淡淡的笑起来:“多年不见,乔大侠风采依然阿。” 乔木也看清了对方的样貌,目中精光一闪,冷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马大掌门。”…… ※※※ 天元庵的禅房内,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侧身躺在床铺上,双目紧闭,显然是陷入了昏迷。 无难收回号脉的手,眉毛渐渐拧紧,对着床边满面焦急的颜飞道:“尊夫人中毒太久,就算服用解药也晚了。” “难道……”颜飞脸上希翼的表情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失魂落魄道:“真的没救了?” “若是能冲开堵塞的穴道,也许还有救,但尊夫人身子太虚,根本经受不住真气入体。这种情况下,普通的针灸之术更是无用,除非……” “除非什么?”颜飞急声道。 无难沉吟片刻才说道:“除非有一位修习毒功的高手运功能驱使尊夫人体内毒素,以毒素冲开穴道。我才好将毒逼出来。”说到这里,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那载满希望的目光却在瞬间重新暗淡了,颜飞喏喏道:“以毒素冲穴?在下闻所未闻,要如何寻找这样的高手?” “我当年也是在古籍上得知世间存在这种功法,但现实中,也从未见过。”无难很缓慢的摇头,满目悲哀。当一个生命在眼前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时,这种无力感让作为医者的她心情沉重。 “若是冲穴的话,我倒可以试试。”一旁的方拓将一切看在眼里,听无难描述的过程与自己在被困京城时使用的方法相似,她不忍颜飞夫妇阴阳相隔。便主动站了出来…… 无难交待了一番后,便领着其他人退出房间了,只留下方拓和唐萱二人,方拓将依旧昏迷不醒的唐萱摆成坐姿,自己也盘坐到床上,手掌贴着对方的背部开始运功。 唐萱身体太过虚弱,稍有不慎,便落个筋脉损伤的下场,这不是方拓愿意看到的,所以她半点不敢马虎,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力道,这样一来,耗费的时间就更久了,等她冲开最后一个穴道,已经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她完成工作,欣慰的长舒口气,谁知刚一活动眼前便一阵黑,一头栽倒在床上,晃了晃头,勉强下了床,扶着墙壁才挪到门口。 等开了门,无难,颜飞,容越冷幕白等人都焦急的站在那里。 “娘可以进去逼毒了,”她对无难笑了笑,一阵风吹来,只觉寒意入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在容越和云巧儿的搀扶下,方拓才回到房间。吃过东西休息一阵,总算恢复了些力气,心里惦记着颜飞夫妇的事情,洗了个澡并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后便走出房间,往无难的禅房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天元庵内一片寂静。禅房前只有颜飞一人,想来其他人都去歇息了。 听到脚步声,颜飞回头,却见月光下一位白衣女子缓缓而来,虽知这里没有什么敌人,但多日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暗自凝神,加紧了戒备,等对方走进,他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你……” 方拓看了眼身上的衣着,眼中黯然情绪一闪而逝,接着对震惊的颜飞笑道:“怎么?我换了身衣服,颜兄就不认得了?” “没想到踏歌公子是位女子。”颜飞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回转过头。 方拓瞥了眼紧闭的门扉,安慰道:“尊夫人一定会好的。” 似乎为了回应她的话,话音未落,房门便被打开了,无难带着微笑出现在他们面前:“颜施主,尊夫人已经清醒,你进去看看吧。” 颜飞闻言,飞一般的冲入房去。 “你进去做什么?”无难嗔怪得将方拓拦在门外。 方拓醒悟过来,哑然失笑,暗怪自己孟浪,不经意的扫向房内,只见颜飞抱着妻子,身子微微颤抖,显是心情激动。 “走吧,不要看了。”无难轻手轻脚的拉上房门,在房门关起的刹那,颜飞的哽咽声隐隐传来:“若你有意外,我也不会苟活下去。” 这一句话,让方拓浑身一震。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明知道自己妻子有救,却仍免不了担心。为了能和妻子在一起,不惜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更在遭到追杀的时候,彼此不离不弃。这种感情,突然让方拓起了膜拜之心。莫名的,对颜飞更产生了一种妒嫉。因为他有一个能为之付出一切的人,而自己,或许永远也体会不到这种感情…… ※※※ 可能是因为心境的关系,回到房间的方拓竟又重新感觉到了之前为唐萱打通穴道后的疲倦,收拾一番正要睡下,这时却有敲门声响起。 “阿拓。”隔着门板传进冷幕白的声音。 方拓叹气下床,又将身上的衣衫检视一番,这才开门。 将对方让进房间。见他面色沉重,愣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你不要去京兆了。”冷幕白盯着她的脸,郑重地说道。 “为什么?”方拓皱眉,没想到他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你为颜夫人冲穴的时候,我从颜飞口中问出了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这件事情,对你很不妙。” 方拓给他搬了张椅子,然后自己坐回床上。听他这么说,不觉提起了精神:“怎么说?” “你可知道,即便是六年前,华山派对颜飞夫妇的追杀也不是很频繁,但如今为何会这般弃而不舍,甚至马泽死了之后也不曾松懈?”冷幕白面色阴沉的撇嘴:“原来华山掌门几年前便与契丹有了联系,甚至彼此间还有了密谋,但具体内容就不得而知了。而这也是颜飞夫妇遭到华山派追杀的主要原因。据说……”说到这里,他小心的扫了她一眼才又道:“他们中间的联系人就是马泽。” 方拓一下子弹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她的大脑飞快的转动起来,她先前就很疑惑,既然马泽觉得她和秦王关系暧昧,又怎会那般对她?难道不怕自己和秦王的报复?现在明白了,对方肯定知道自己和秦王的兄妹关系,所谓暧昧只是借口罢了。他这么做很可能就是受了契丹人的指使。那个萧太后明显知道兰若冰的身世,顺便一查,那秦王生母的身份也隐瞒不住了。万一被马泽得逞,按照一般逻辑,被那般羞辱的女子要么羞愤自杀,那萧太后的姐姐的仇起码算报了。要么委曲求全,契丹又多了要挟秦王的条件。要么自己选择最激烈的方式,闹得天下皆知。即便是马泽失败被杀,也能挑起大宋朝堂以及武林间的争端。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萧太后派遣到中原的人也知晓她的身份。否则千里之遥,萧太后不可能有时间布置这些。亦或者,马泽接近柳长风就是为了对付自己…… “好狠的手段。”想通其中关节,她忍不住吸了口凉气。还好,若马秋敬真如马泽所言暗中由秦王支持,那情况还不算太坏。 冷幕白显然同她一个心思,见她如此,便不再涉及这个话题了,沉默半晌,重新开口:“大批的契丹武士南下,很可能与华山派有关,依你在契丹所为,又存在萧太后那层因素,他们必欲除你而后快,明刀明枪也许没什么,就怕有华山派在后面来阴的。让人头疼的是,这种事没什么证据,若说华山掌门与契丹勾结,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方拓抿了嘴唇:“既然他们几年前就有密谋,那这个阴谋一定很大,咱们看到的也许只是其中的一角,而我,只是一个被卷进来的棋子而已。” “现在北方战事激烈,这时候中原若是乱起来,那真是……”冷幕白神情肃穆地感叹,又蓦地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 “前途真是危机重重啊。”方拓忧心忡忡地叹气:“看来我还真该隐匿一阵子了。” “我还担心……”冷幕白犹豫一下,才慢慢说道:“华山派很可能已经对马秋敬动手了……” 第九十三章 英雄珍重(二十) 方拓皱紧了眉头:“为什么要等到这时候?”那天听马泽的语气,似乎早已知道马秋敬是秦王的人,华山派为什么要将这个隐患留在身边呢? “若他真有秦王支持,马逢辰岂敢轻易动手?更何况这几年马秋敬在江湖上也有了些势力,要动他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据我所知,华山派内部虽不和谐却一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但马泽一死,这种平衡被打破了,矛盾势必会暴露出来,形式也越发的复杂。当然……”冷幕白压低音量,又小心地看了方拓一眼,斟酌着道:“马泽的话未必可信。也许,那只是他接近你的借口。可惜咱们知道的内幕实在太少,否则便不用自己瞎猜度了。” 方拓回想起马秋敬对待自己的态度,越想越觉得对方的态度暧昧。可又不敢肯定,她对马秋敬这个人印象不错,但正如好友所说,现在这个时候,为人处世不得不谨慎,而眼下最让她头疼的是另一件事情,若华山派要对付自己根本用不着栽赃,只要将马泽深夜浑身赤裸的死在自己房间且踏歌公子是女扮男装的事情悄悄放出来,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听她说完,冷幕白怨愤地冷哼:“哼!掌门爱子半夜死在女人的房间里,他们好意思出口?”瞥了眼面色晦黯的方拓,他轻声一叹,放软了腔调:“好在马泽没有得逞,马秋敬是聪明人,若他真是依靠秦王,应该知道怎么做。至于华山派的马逢辰,他虽和契丹人厮混,却也要顾及到华山派的名声,至少近阶段不会将你的性别透漏出去,事情还不算太坏。”又想到方拓一路上遭到契丹人狙击的事情,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方拓的秘密,便补充道:“就算契丹人在里面参合,当事的几方不松口,他们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若我猜测没错,他们既然有所图谋,此时也不会扫了华山派的面子。这也就给了咱们喘息的机会。”蓦地,他眼中寒光一闪,试探着说:“你有没有想过那日你险些被……她来的可真是时候啊!若不是有长风参与,我还真以为他们是设计好的。”原来方拓在对他讲述的时候不知为何将卢喜妍为何能适时赶到的原因简简单单的带了过去,当时心情激愤下还没察觉什么,但精明如他,事后免不得会发现其中的疑点。 方拓低下头,许是因为气氛沉闷的原因,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抬手松了领子,轻声道:“未婚夫深夜留宿客栈。她自然要跑来看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也幸好她这么做了。” “果然是这样。”冷幕白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霍地站起,怒气升腾于眉间:“她可真有心啊。”顿了顿,又对身前的人讥讽道:“幸好她这么做了?那你还不好好谢谢她?真难为你了……”到嘴边的话却是再说不下去,他甩甩袖子,“刷”的一声,雪白的折扇展开,恰恰遮住了变幻不定的面孔,用努力压制着的语调说:“这事绝对大意不得,还是交给我处理吧。免得她使出什么花样来。你早该告诉我的,难道吃得亏还少么?”说完最后一句,扇后的眼睛又狠狠地剜向她,那凌厉的目光却在片刻之后转化为无奈与不忍。他从容越那里了解了不少,更知道方拓与卢喜妍之间的关系已非同一般,而方拓对朋友情谊最是看重,卢喜妍的一番作为等于一杆大棒当头砸下。这种感觉……他抿着嘴唇打算收拢扇子,不料手抖了一下,扇子只合拢一半,他忙低下头,仔细的将它码齐,良久才又开口:“既然这样就不必担心了。起码,为了长风,她也会尽力的帮你将事情隐瞒下去,就算事情曝光,至少还有一个能证明你清白的人。”说到这里声音抖了一下。 方拓惟有点头:“那就拜托你了。”自己还真不是一般的失败,她自嘲的苦笑。 “看来先前的计划要改改了。”冷幕白在房中踱了数步:“这天元庵虽然是个很好的隐蔽之所,但消息太过闭塞。还是应该在江湖上走动,也好及时应对。只是……” “要换个身份?”方拓抬起了头。 “正是如此。”他定下身形,郑重地道:“你在襄阳已经露面,相信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了,我自有办法做出踏歌公子赶往京兆的假象。”说着又用关切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个遍:“你现在虚弱得很,待休息几日后咱们再启程吧。” 方拓不置可否,这时候,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 东方微白的时候,下起了雨,是那种无法辨别轻盈的细雨,春风拂过,它们便跳动起来,飘洒而下,纷纷扬扬似断似续。环绕着天元庵的竹林,被滋润得越发青翠。远处的青山,也在这雨烟中变得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方拓跨出房门,正有雨丝打在脸上,触肤沁凉,心之悠悠,顿觉清爽。便又向前迈去。 冷幕白跟着她走出房间,见这情形连忙拽住她的一只胳膊,打算将她拉回去:“昨夜你耗力甚剧,恐怕经不得淋雨。” “我哪有那般孱弱。”方拓笑了笑,轻轻地挣脱开,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被雨一淋,熬夜产生的疲倦,因处境而在心底产生的阴霾,这时候也都消减了。她非常喜欢这种清醒地感觉。 冷幕白无奈的收回手:“我这就到襄阳去准备了,顺便给你带些易容用的东西回来,对了……你这次要用什么身份?” 方拓明白他的意思,嘿嘿一笑,抱拳道:“在下白浪,冷公子有何指教?”抬头,却见冷幕白面神色异常古怪地盯着自己。 “你真的要用这个名字?”冷幕白目光炯炯:“被人猜穿可不好。” “去年我卖画用的不正是这个名字?”方拓失笑,随即醒悟过来:“难道这个名字有人用过了?那我再想一个好了。”心里却颇为可惜,一年前给“新生”的自己想名字的时候,可费了不少的精力呐。 “卖画?”冷幕白沉吟片刻,接着却是双目一亮,抚掌大笑:“一年前出现在江宁,且不久便消失了踪迹,可不就是你么?”见方拓仍是满脸的不解,他笑得更加开心了,戏虐地道:“这倒省了我许多功夫啊,江南画圣白浪白公子……” ※※※ 鼎里燃着香,淡淡的烟袅袅上升,弥散成浅色的雾。缥缥缈缈,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注视着镶金的佛像,无难努力聚集精神,终是难以入定。这几日心神不定,尤其是与失散多年的女儿相认之后,她便再难保持心神的宁静。原以为自己修行多年,不会被世俗情感羁绊太多,却没想到如今竟沦落到心神失守的境地。而这不仅仅是母女相认的关系,更让她不安的是女儿身上与这修行之地格格不入的气息。尤其是昨夜给唐萱通穴之后,明明感受到了那种森寒入骨的煞气。 “那是魔物缠身才产生的气息。”她眉毛猛地一颤,一下子从蒲团上弹起。惊慌之中,手中佛珠的丝线竟然断了,珠子散落到地上,噼噼叭叭响个不停。在这静室中,尤为清晰。 她呆立良久,这才回过神来,她勉强平复心内翻涌的情绪,低宣了一声佛号。反身走出禅房,屋内的狼藉,却也无心收拾了。 来到门外,刚巧有一位早起准备上早课的弟子经过,她便招了过来。 那弟子赶到近前,合十问道:“庵主有何吩咐?” 无难刚要交待一番,却又觉得不妥,忙改口道:“今日的早课取消了。” 等那弟子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走远了,无难抬头看了看天上如烟的雨丝,轻叹一声,独自向方拓所在的偏院行去。 这雨细小如丝,很不干脆,沾在身上粘粘糊糊,却又透着一股冰凉,让人很不舒服。 无难本打算让人将方拓叫来的,可又想起昨夜她疲惫的样子,这时候怕是还没有醒来。更怕她身体虚弱经不起雨淋,但魔物缠身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若稍不注意便有入魔的危险。所以她决定亲自去找方拓问个清楚。 脑中思索着,脚步却是不停,可走了没多久,却听到交谈的声音,似乎传自方拓所在的偏院,她愣了愣,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下一刻便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虽然天色方明,距离又远,却也能依稀看出个大概。方拓正送一个男人走出房门,两人在院子里拉拉扯扯个不停,隐约间还有说笑声传来,透着一股子的暧昧…… 第九十四章 英雄珍重(二十一) 方拓送了冷幕白出门后,被压抑很久的疲倦感袭来,她便准备补上一觉,谁知刚合眼没多久便又给敲门声惊醒了。 她勉强撑起眼皮,以为又是冷幕白转了回来,披了衣服就跑过去抱怨着开了门:“你怎么……”话到这里却硬生生的停住了。只因为面前站着的正是无难。 “师太……”她愣了一下,连忙将对方让进房间。虽已将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但过去的记忆毕竟是让人难忘的,要她叫另外一个人母亲,到底还是会有些不适应。因无难已出家,平日里方拓也只用“师太”称之。而无难对此也并无怨言,甚至很满意“师太”这个称谓。 无难走进,瞄了眼凌乱的床铺和她不整的衣衫,眉头细微的皱了下,旋即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我确实来得太早。打扰你休息了吧?” “没有。”方拓怎好实话实说?只能摇头。但眉宇间却难掩倦意。 无难深深的望了女儿一眼,眸中神采却不觉有些飘忽了,她一生历尽坎坷且阅人无数,虽与方拓相处时间不长,但是也多少了解“女儿”的性子。心里清楚,在方拓那温顺的眸子下,不仅有对待亲人的恭谨,还遮掩着少见的桀骜以及……疏离,尽管藏得很深。她心里还是怪我当年抛弃她吧?无难心中暗叹,嘴上却道:“咱们相认之后,还未曾好好聊过呢。” 方拓笑了笑,给对方搬了张椅子,心里却颇为惊讶,这时候正是天元庵早课的时间,而本应主持早课的庵主竟然出现在自己房间,这绝对不简单。 无难入座之后直接进入主题:“你可与魔物接触过?” “魔物?”方拓眸中异光咋现,旋即收敛,轻轻点头。 “可否将详细的情况告诉我?”无难早已认定答案,眼下见她直接承认也不感意外,说话的语气依旧是不愠不火。只是,在那平日淡定从容的眸子里却不免添了分忧色。 方拓想了想,便将关于赤邪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自己寻找轩辕宝玉的真正目的。说到最后,在稍做犹豫后,又补充了一句:“说起这个赤邪,他与师太也是熟识呢。” 无难认真地听着,每听一句,眉头拧得便更紧一分,而方拓最后一句话,让她愣住了:“我和那魔物熟识?”沉默半晌,才又问道:“那魔物可说过何时见过我?” “应该是师太小时候。”方拓回忆着赤邪的话。 “决不可能。”无难却是直接否认:“若说现在有魔物接近我,也许还能蒙混过去,但若二十年前。什么魔物在我眼中都无所遁形,岂能没有半点印象?”在房中踱了两步,回头却见方拓一脸的困惑,遂解释道:“我天赋异能,能看到世人看不见的东西,但自从生育之后,这种异能便消失了。若按你所说,我怎会毫无印象?” 没有印象?方拓讶然,对于无难的异能,她是听赤邪说过的,但对方怎会记不起赤邪这么特殊的“人”来?难道赤邪还是在骗自己?她脸色微变,又连忙问道:“师太在生产秦王之时,是否是在一座茅屋内,而且当时见过他。”” “不错。”无难一愣,眸中凄然之色一闪而逝,缓缓地道:“我生你哥哥之时确实是在茅屋内,但我周围没有任何人,你是如何得知的?”抬眼见到方拓古怪的表情,骇然失声道:“难道这也是那魔物告诉你的?” 听无难一口一句魔物,方拓轻微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照实回答:“不错,他还说师太当时希望改变愿望,做一个普通人。” “怎可能……”无难一下子从椅上弹了起来:“我当日确有此想法,可是……”她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方拓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心里也是震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将那日赤邪的话完完整整地重复了一遍:“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峨眉山,他告诉了你轩辕宝玉的秘密,而且……” 无难震撼地看着她,许久,嘴角泛起无奈的苦笑,摇头苦叹:“我当年也只是偶然从师门的古书上看到一些记载才开始收集宝玉,更没听过什么吟宵,天魔珠之类的东西。可那魔物却好似就在我的身边,什么都知道似的,我怎么就记不起来呢?”蓦地又想起了什么,转向方拓道:“能否将那魔物附身的天魔珠给我过目?” 方拓点点头,将手腕处的天魔珠解下来交给无难。心里却在默默对照着赤邪和无难的话,面色也越发的阴沉,赤邪阿赤邪,你究竟还向我隐瞒了什么?她这边心事重重,也就没发现对面无难的异样。 无难接过天魔珠,仔细检查了一番,眉头突地挑起,连忙双手合十,将珠子扣在掌心,口中念念有词一番,“咦?”半晌,她轻呼一声,却是将目光完全投到了方拓的身上。眸中忧色渐浓。 方拓被她那轻呼吸引了注意。正好看到她满含着关切和担忧的眼神,又是一愣。 “我未从上面感应到任何魔性,反是天地灵气多一些。但……”无难有些急切地说道:“我即刻动身,前往伏龙山寻一位故人,冰儿……”她担心的看了眼方拓:“你一定要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方拓闻言,心下一紧,知道无难此行定是为了自己,急忙问道:“难道珠子有何不妥?” “此事说来话长……”无难摇头苦笑:“非是珠子,而是……”她叹息道:“还是我回来再做解释吧。”说着便往外走。 方拓知道此时不应追问了,只得将疑惑和不安压下,恭送她出门。 到了门口,无难蓦地想起了之前看到的情形。心脏好似被什么东西勒紧了。眼中更是流露出悲苦之色,掩也掩不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这做娘的过错阿! “师太?”方拓没想到她突然停下,不觉一愣。 无难回过神来,冲着她苦苦一笑,眼中神采变得更加复杂了:“冰儿,为娘有些话要对你说。” 方拓听她竟然自称“为娘”,心头一跳,连忙恭敬道:“不知师……娘有何吩咐?” 无难凝视她,心里的话却是沉吟许久也未曾出口。苦涩的长叹一声,她收回目光,一把推开房门迈了出去,外面春雨渐大了,周围的竹子被雨水击打着,沙沙声响成了一片,她的话同雨声混合在了一起,传入方拓耳中,却又分外清晰:“身为女子,本就是最大的不幸,而行走江湖,更应该谨言慎行,爱惜名声啊!” 话音落定,她也不等方拓有所反应便将自己浸入雨中,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大有深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就朝远处走去,只留下一个满头雾水的人对着门框发呆…… ※※※ 两天后,天元庵。 方拓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游走着,时快时慢,不一会儿,一幅作品便已大致成形。 “好厉害。”容越也拿着笔,不过,她只有张大嘴巴感叹的份了。 又过一会儿,方拓将画笔扔到桌边,这幅画完成了。 容越探过头,见宣纸上只画着寥寥几棵竹子,却神韵非常,即便她绘画造诣不高,也知这必为精品。她呆立半晌,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画,羞赧地吐了吐舌头。 方拓一边将桌面上凌乱的毛笔插回到笔筒中一边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你还没看我的画呢。”容越放下笔,将自己的作品取了起来,递到方拓面前:“兰姐姐你看,比起昨天有进步没?” 方拓看到那纸上黑乎乎的一片,扯开嘴笑了笑,指着画上的一处道:“还可以,你画的那石头挺有特点,多做练习的话迟早能超过我!”说完还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肩头,其实心里却在连连叹气:“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挺聪明的一个丫头,可惜实在缺乏绘画细胞,恐怕这辈子与画笔无缘了!” 谁知容越听了她的夸奖,面色一下涨得通红,极小声地纠正道:“可你刚刚只得哪个不是石头,是竹子啊。” “哎!”方拓眉毛颤了下:“明天你还是跟我练书法吧。” “不要,我喜欢画画。”容越直接摇头。 方拓觉得有些头痛了,她没想到当初为了生计卖的几幅画竟然被“识货”的人相中,身价倍涨,而自己这白浪的画名更因此得了个江南画圣的名头,而自从容越知道白浪就是自己之后,非缠着要学画画,仅仅这两天。她就快崩溃了。揉了揉太阳穴,她正起面孔:“我该教的已经教了,后面的就要靠你自己体会才行。” 容越也知自己没有绘画的天分,见她如此说也只得作罢。不过,今天她第一眼看到方拓画的竹子就喜欢上了,缠着要她给自己画上一幅。 而方拓重新铺开宣纸的时候,容越蹦蹦跳跳的坐到了床铺边,蓦地,她感觉被搁了一下,微微一愣,取出身下的东西,却是块颜色漆黑,摸上去冰凉透骨的铁牌子,上面依稀能见到一排图案,鬼画符似的。 “颜飞给你的就是这个啊,倒是特别。”容越轻声道。出身于武林世家,她自然清楚这块令牌意味着什么。昨天颜飞便带着还未恢复的唐萱离开了天元庵,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临走便硬塞给方拓这块东西。言道将来若有难事,只管着人带着令牌去找他。 方拓回头扫了眼,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知道这叫“铁鹰令”,可自己救对方多是因为凑巧,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谁卖命,接受这东西,让她心里很不自在。可惜当时颜飞态度坚决,根本不容她拒绝。想了想,她道:“你替我收到包袱里吧。”虽然以后未必能用到,但留这个东西,起码算是对颜飞的一种尊重。 “其实这颜飞也真够小气的,兰姐姐武功那么高,怎会有为难的事?就算遇到了,他恐怕也帮不上忙。”容越对颜飞的所为颇不以为然,别说方拓有那么高的功夫,就算遇到困难的事情,那颜飞远在塞外,现派人去寻找只怕也来不及。不过她还是替方拓妥善的收了起来。 这番话说得方拓再度苦笑,不过是为了另一种原因。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阿?”容越凑到她跟前问道。在天元庵住了几天,可把好动的她憋坏了。 “等师太回来吧。”方拓心里一沉,无难去伏龙山已有两日了,不知道找到那“高人”没。 正思索间,容越看了看日头说道:“巧儿姐姐该来了。” 方拓一愣,接着便明白过来,摇摇头:“你这丫头……”这回的笑容,却是变成无奈了。原来,云巧儿厨艺相当不错,尤其是点心,可算是容越的最爱。住在天元庵的这段时日,她每日这个时候都会送些好吃的点心来。而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果然,没过多久,院子里便传来脚步声,容越欢呼一声,笑着跑进了院子。方拓顺着敞开的窗子望去,正见云巧儿端着托盘走进…… ※※※ “兰姐姐,你说冷大哥真的要娶巧儿姐姐么?”云巧儿走后,容越边吃点心边问道。 “这是当然,他们就差定日子了。”方拓走到书桌前,拿起了笔。 容越寻思着说:“她性情不错,只是出身也不太好。” “出身?”方拓她皱了下眉头,不自觉看向窗外,那里,只能见到云巧儿远去的背影。 “我不是嫌弃她出身青楼。”容越见她皱眉,知她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是怕她以后吃亏。” “出身算得什么?”方拓笑了笑:“幕白那风流鬼这次竟会定下心来,可见对这巧儿姑娘喜欢得紧呐。巧儿姑娘又怎会吃亏?”而且,云巧儿既然栖身青楼那么多年,又怎会是简单的人物?难得的是,虽然世故一些,心肠却不错,她和冷幕白在一起,倒也是绝配。 “我听冷大哥的下人们说,冷大哥和家里决裂了。”容越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 “嗯?”方拓刚要落下的笔又重新提了起来:“决裂?因为什么?” “据说是冷大哥要娶巧儿姐姐,就回了趟老家,结果吵起来了,冷大哥甚至发誓脱离冷家呢。” “没想到幕白兄这次竟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方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得很,冷幕白同家里的关系一向糟糕。这次闹到决裂的地步,未必全是娶云巧儿的原因。想到这里,她却疑惑起来,奇怪,这么大的事情,冷幕白怎么一个字都没提过?随后又释然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 “我觉得他们都很累!也够傻的!”容越古怪地看着方拓,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见她竟又开始作画,忍不住翻起了白眼,索性扭过头去:“不解风情的家伙。” 这番话,又怎能瞒得过方拓的耳朵,她手中的毛笔停顿一下,觉得她的话意有所指,刚要询问,这时外面却传来招呼声:“阿拓!”正是冷幕白。他沉着脸走进了房间:“准备准备,咱们下午就动身上船吧。” “发生了什么事?”方拓不解地问道。按计划,他们是要几天后才离开这里的,怎么突然提前了? “刚收到消息,顺阳城发生了点状况。”打从见面开始,冷幕白的眉头就紧锁着:“咱们必须赶快过去。” “难道是华山派有动作了?” 冷幕白咧开嘴笑了一下,但是人都能看出来,他笑得很勉强:“是我师父,情况……”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不太好。” “乔前辈?”方拓吃了一惊,她从好友的语气里感觉到了其他的信息。当下将毛笔一扔,就开始收拾行李。至于无难离庵前对她的嘱咐,实在顾不得了…… ************ 刚看了女生频道变身小说的评选,原来不少人选我啊不过~~~能不能不要提“扁”这个字,俺真的不是故意把主角写成变态的,还想多活两年呢~~~~ 恩~ 小弟在这里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九十五章 英雄珍重(二十二) 清晨,汉水两岸都被薄雾笼罩住了,一只信鸽在空中盘旋着。“咕咕”叫了几声,朝着下方的大船缓缓降落。 一只手准确的抓住它,取下了鸽子腿上的布条,随后便松开了,那鸽子失去了束缚,扑扇着翅膀冲天而起,重入云端了。 甲板上的人看清楚布条上的内容,面色巨变,朝左右嘱咐了一番,便小跑着冲入船舱去了…… 铜镜中是一个中年人的面孔,白皙端正,相貌堂堂。两撇浓黑的八字胡蓄在唇上,更显斯文儒雅。船舱的客房内,方拓一手端着镜子,另一只手则摸了摸那两撇小胡子,小心翼翼的。她总算见识到易容术的神奇了,可惜用在自己身上,就是万分不自在,脸上突然多了胡子,总怕会立刻掉下来。 冷幕白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取笑道:“放心,掉不下来。”说到这里,又有些遗憾:“可惜时间太紧,找不到合适的人皮面具,否则便不用这般麻烦,更不比总是补装了。”一边说着,一边将面前用于易容的瓶瓶罐罐收到包袱里。 方拓讪讪笑了笑,将镜子放回到桌面:“在这里便换了模样,不怕露馅么?” “上船的时候天黑着呢,你又一直穿男装,哪个能看出来?就算被看见了又如何?这里都是我的人,谁敢说什么?”冷幕白撇了下嘴,转头又将她打量一番:“看上去还是不太像,我师父那里倒有副差不多的面具,到了顺阳,我向他讨来。”说到这里,声音却变了一下。 方拓察觉到他的异样,微微叹气,柔声劝慰道:“乔前辈武功高强,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就在不久前,乔木于顺阳击杀了多年前的一个仇家,而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好在冷幕白在那里安排了人手,多少也算有个照应,但谁也没想到,乔木竟然突然失踪了。得到消息的冷幕白虽象平时一般,但方拓能体会出他焦急的心境。 “我担心什么?我师父滑得很,即便受了伤旁人也奈何不得。”冷幕白轻松的吐了口气。这时,却突然响起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均感诧异,因之前已经吩咐过下人们不要来打扰的。 冷幕白高声道:“进来。”等房门打开,不禁皱眉:“什么事?” 冷非,江南冷家总管的独子,一直负责冷家的丝绸生意。其名声甚至比冷家三兄弟还要响亮,在江湖上有辣手的称号,据说是冷家的第一高手。此次冷幕白与家族决裂,他竟也同老父分开,脱离了冷家。眼下可算是冷幕白的左膀右臂了,而此时他不顾冷幕白的命令面色铁青的进来,显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一眼未发,只是将一张布条交给冷幕白,后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那布条从指尖滑落。身子晃了晃,一手支着桌面才堪堪定住。 方拓大概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慢慢地走上前,俯身拣起布条。面色也跟着难看起来,惊呼道:“这怎可能?” 冷幕白默默地点头,眼光却透过她的肩,投向了虚空,眸子里空空荡荡:“很讽刺不是么?”他失神的念叨着.身后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越来越紧…… ※※※ 顾文宇走下颤巍巍的跳板,好一会儿才找到脚踏实地的感觉。抬头看了看天上火辣辣的日头,只觉疲惫烦躁。这里是汉水西岸的一处村落,属襄州地界,紧靠着当年诸葛孔明躬耕的伏龙山,到有不少游人路经此地,是已客栈酒楼一样不少。连日的奔波已让他精力大损,也实在厌倦了船只的颠簸,打听到这个地方便提前下了船,打算找客栈好好睡一觉。抖了抖身上的风尘,他迈开步子,将那小小的渡口甩在了身后。 进了村子,一抬眼便看到不远处迎风招展的酒招子,正要加快脚步,猛见一位青衣草履,神态飘逸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酒楼的台阶上,同店伙计交谈着什么,他心头一跳,那人正是前些日子传授他武功心法的高手。当日他便被对方超俗的风范折服,怎会轻易忘记,所以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 这时中年男子与店伙计说完话,拎着一包吃食正要抬脚走下阶梯,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目光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刹那间,眼神不由一变,脚下的步伐也停住了。 顾文宇奔到近前,抱拳施礼:“拜见前辈,那晚……” 中年男子抬手打断他的话:“只因投缘,你也不必客气。”说到这里顿住,思索了一阵才又道:“你来的正巧,就和我一起去吧。” 顾文宇一愣,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 “跟我去见一个人。”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蓦地笑起来:“与你大有关系的人。”又随口问了句:“那晚和你在一起的小姑娘呢?” 顾文宇正因那句“大有关系的人”迷惑呢,猛听对方的询问,不禁黯然:“晚辈和她分开走了。” 中年男子“哦”了一声,似没有在意。朝左右看了看,轻声道:“你同我来吧。”说完便大步朝西方行去。 顾文宇连忙跟上,现在他可是满腹疑问,对方是谁?为什么要传授自己武功?现在带着自己要去见什么人?本打算趁现在问个清楚,可那中年男子行走时看上去与旁人一般无二,却似慢实快,一眨眼功夫便出去老远。他提聚全身功力才勉强追上,运气当中,那还有说话的余地? 每当顾文宇提升速度,对方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也跟着快不少,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改变。出了村子,那中年男子顺势一拐,引着他折进一道小径。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之时才停了下来。 “你的轻功不错嘛。”中年男子看向气喘的他。 顾文宇闻言,羞惭地低下头,脸上火烧火燎的,结巴道:“前辈莫要笑话我了。” “不,我说的是实话。像你这般年纪,竟能跟上我的速度,已经很不容易了。”中年男子正色道。 顾文宇知道对方在考验自己,心里苦笑,这前辈高人行事,还真是难以琢磨。环顾左右,这才发现,两人已进入了山区,脚下的白石小径,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山林密处,想来对方要带自己见的人就在这大山之中了。 中年男子重新迈开步子,不过这回却是单纯的行走了:“你可知我为何要传授你心法?”他缓缓地说道。 “晚辈不知。”顾文宇老实地回答。 “你父亲当年伤重,想来,他的武功,你没有学到多少吧。”中年男子幽幽说道:“那本也是你父亲的武功,如今算是物归原主了。” 顾文宇抿了下嘴唇,轻轻点头。接着恍然:“前辈认得家父?” “不仅认识……”中年男子突然停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叫冷不凡。” 顾文宇神色巨变,刀君冷不凡,自然是如雷贯耳,而对于他来说,这个名字还有另一层含义。 “我与令尊在君山比武三天三夜不曾停歇,惺惺相惜下结为好友,更立下二十年之约,只是没想到……”冷不凡语气中夹带着惆怅和愧疚。 “公平比试,各安天命,若非家母突然去世,家父也不至于神智不清,只能说是造化使然。”顾文宇缓缓地摇头:“家父清醒之时对前辈赞誉有嘉,一直为不能亲自赴约而遗憾。”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住话,他昂起头,直视对方:“家父临终前曾交待晚辈十八岁之时代替他约战前辈,所以,明知不是前辈的对手,到时也定会全力以赴。” 冷不凡见他战意高昂,眼中不禁落出赞许的笑意:“好,不愧是顾宁的孩子。贤侄如今重获令尊的绝学,相信不久之后,武林中又会出现一位年轻高手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穿过了树丛,眼前豁然一亮,一泓碧水扑入眼帘,四面青山隐隐。被笼罩在一片云雾当中,仿佛来到了绝美的仙境,没有给顾文宇赞叹的时间,冷不凡带着他沿着小湖继续前行,没多久,一座精致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院门敞开着。迈步而入,但见满院花草,芬芳怡人。苍松翠柏,叶茂枝繁,衍生出浓浓的春意。树阴之下,置着石桌石椅,而此时,正有两人正自朝这里望来。 “我回来了。”冷不凡笑了一下,径直走上前。 顾文宇跟在他身后,走进才看清,桌在石椅上的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位身着道袍的老者,长须飘飘,仙风道骨。而那女的竟然是一位女尼。 “师兄?”顾文宇看到那女尼的样貌,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失声呼道,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先前的判断,面前这人虽与方拓有着相同的样貌,但眼角额头却带着淡淡的皱纹,看上去老了许多。这绝对不是师兄,师兄不会想不开出家的,可是……这个人怎么同师兄长的一模一样?蓦地,他脑中闪过一丝光亮,隐约间似乎抓到了什么。 “顾施主。”那女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这让顾文宇着实吃了一惊,不知对方何以认得自己。 “这位道长是天墟真人。”冷不凡亲热地将顾文宇拉到身边,给他介绍道:“真人法术通玄,一手太乙神卦,无不中者。”接着又看向那女尼,眼中一抹哀痛掠过,又被飞快的隐藏了起来:“这位师太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无难神尼了。我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原来她竟是我失踪十多年的师妹……”说道这里,他顿了顿:“她还是你的岳母。” “什么?”顾文宇虽然早已经隐约的猜测到了,但现在得到证实,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态。 且不管他如何吃惊了,那边除去面具的无难听到冷不凡的话,双手微抬,似乎要做个合十的动作,却不知为何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她凄楚的低下了头:“师兄你仍是在怪小妹隐瞒于你么?”过了半晌,她没有得到回应,神色复杂的看了冷不凡一眼,接着便转向顾文宇,脸上带出慈爱的笑容:“不错,前些日子我与小女兰若冰正式相认了。” ************* 顾文宇这个角色,就是用出来给大家恶心滴,不知道效果如何。 第九十六章 英雄珍重(二十三) “我师兄呢?”听无难说前几日与方拓相认,顾文宇以为方拓一定也在,连忙朝四下张望。 “师兄?”无难听了他的称呼微微愣了下才恍悟过来,摇头道:“冰儿并未同我在一起。” 不在这里?顾文宇有些黯然的低下头。失望之余,却不知为何,心下竟是一阵轻松,现在他还没做好准备如何面对方拓,真怕再次被赶走。 无难以为他只是因为见不到女儿而失落,暗自感叹,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沉声说道:“我昨日回到庵中,她已经离开了。”说到这里,眉宇间透出了几丝疑虑和不满。在她看来,女儿真的不该同冷幕白那种风月子弟那般亲近,竟连她这做娘的再三叮嘱都抛在脑后。下意识地瞥了眼低头不语的顾文宇,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婿顺眼多了,虽然年纪小了些,可也真算不得什么。她心有所想,瞧着顾文宇的目光也不免更添了份慈爱。 冷不凡将一切看在眼里,当下便暧昧地对顾文宇说道:“见了岳母怎么还傻愣愣的站着?” “啊?”顾文宇回过味来,稍作犹豫就对着无难磕起响头。脑子里却想着,虽然师兄之前对我生气,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是容易断掉的?再者,无难神尼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名声,也值得自己磕几个头吧? 无难没有阻拦,而是正面接受了他的大礼,然后笑意盈盈地扶起他,将他重新打量一番,连连点头,一副颇是满意和欣慰的样子。 旁边那天墟真人审视顾文宇许久,这才拈须欣然道:“这位小友骨骼精奇,看面相便是富贵之人。师太的女儿倒是找了个好依托阿。”这番话一出口,无难和冷不凡面上笑容更甚,而相反的,顾文宇却是窘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立刻想到自己同方拓的关系,但嘴唇数度嚅动,始终无法开口…… ※※※ 天空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显得阴沉沉的,远处隆隆的雷声不绝,狂风骤起。大风在江面掀起了浪,翻滚着不停地击向沿岸,声势骇人,气温陡降,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冬天。 一队人的在江边缓缓而行,纸钱在空中飘落,又重新被风卷到天上,洋洋洒洒,白雪一样。 麻衣孝服的冷幕白扶着灵车,英俊的脸庞多了份坚毅和忧伤。这棺材里躺着的教养他十多年的师父。易容后的方拓则拉着容越紧随棺椁之后,也是一脸的伤感,这条短短的送葬队伍,却没有震天的哭声,只有唢呐吹得哀伤,山风来得凄凉。 今天是乔木出殡的日子,他们沿着淅水一路向南,最后上了一处小山。这里便是冷幕白给师父选的墓穴了。 到达墓地,那儿墓穴已经修好,就等待下葬了,八个壮汉把乔木的灵柩抬过去安置在墓穴里,摆好位置,确定方向,接着就是找来做法事的道士在墓穴边一边念什么经文,一边领着众人围着转一圈,由冷幕白盖第一撬土后,在旁的人一齐上去填土,最后立碑,整个下葬的过程就算是结束了。 冷幕白跪在坟前,眼睛盯着墓碑发愣。方拓也跟着给乔木磕个头。冷幕白站起身,正要宣布离开,这时远处有阵阵马蹄声传来。冷幕白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转眼间便到了跟前,他看清来人的样子,眉头一下子拧紧了。 那马上跳下马,对着冷幕白一抱拳,接着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后者脸色一变,拉着那人便向山坡上行去,显然是要商谈什么要事。 “冷大哥要做什么?”容越拉紧了身上的披风,转向方拓道:“兰……白先生,咱们怎么办?”说完便暗暗吐了吐舌头,刚才一不小心,险些让习惯的称呼遛出口。 方拓暗自叹气,又看了看天色,觉得这么一帮人杵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便向一脸尴尬的冷非征询意见:“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还是先走吧。”说话的空当,她下意识地朝山坡望去,依她的功力看得清清楚楚,冷幕白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因为空气潮湿,方拓身上的旧伤隐隐作痛,当然这都算老毛病了,让她头疼的还是缠绕她的噩梦,可怕梦魇已经让她数次惊醒,身心疲惫,以至于天色大亮仍提不起精神来。她只能闭着眼睛假寐,希望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房门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声,她警觉地支起身子,待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这才重新躺下,无奈地叹气:“你是做贼的么?插着门也能进来。” 容越嘻嘻一笑,跳到她的床前:“人家看你这么晚还不起来,着急了么。”又得意地甩了下巴:“区区一道门闩还能难得住我?”走到近前才注意到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你是否病了?怎么这么没精神?” 方拓摇了摇头,不甘不愿地坐了起来:“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外面的气流自敞开的房门涌了进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容越也没有在意,返身走至窗边,将窗子也推开了,阳光照进,反而没有之前那般冷了。 方拓见她一身戎装且手提宝剑,随口问道:“刚练过武么?” “是呀。原本还要找你指点一下呢。”容越轻声道:“练武之人不是应该起得很早么,为什么我和你在一起,没见你练过一次?” 方拓眯起眼睛,语气不无感叹地说:“我曾经也是非常勤快的。”她又想起了早些闻鸡起舞的日子来,那时候,生活多么平静单纯。现在想来,自从进入江湖以后很少起早练武了。武功竟然没有落下,还真算奇迹。慢腾腾地下了床来到铜镜前,发现因为出汗,脸上易容的药物化去不少,便取了药物依照冷幕白的交待往脸上涂抹。 “刚才路过花园的时候,听下人们议论,他们说冷大哥很不孝呢。”手指微曲又绷直,弹掉了窗台花瓣上的一颗露珠,容越轻声地说道:“师父刚逝世,他到了这里竟然连灵堂都不进,直接去城里找人喝酒去了。” “江湖人看淡生死,这也正常。”方拓轻轻一叹,对着镜子照了照,却怎么看怎么别扭,总觉少了点东西似的。 容越又是一笑,离开了窗子走到她身边,一张俏脸亦同时映在镜子里,提醒道:“胡子。” 方拓这才恍悟自己疏忽了什么,连忙回到床前摸索起来,终于在枕头旁找到了假胡须,尴尬地笑了声,轻轻安到了唇上。 容越端详她半晌,点了点头,说道:“这回差不多了。”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也是这么觉得。那些人只是不知道内情罢了。冷大哥怎会不为自己的师父伤心呢?我找了他两次,他的脸色都不太好,更不搭理人家。”说完,还夸张地拍了拍胸脯。末了,又补了一句:“就连巧儿姐姐都被她骂了,委屈的哭了出来。” “哭了?”方拓一愣,冷幕白待人一向和善,怎会骂云巧儿这个未婚妻子?她实在想象不出当时的场面。 见她似乎不相信,容越加重了语气:“真的,当时那样子真得很凶呢。”接着嘻嘻一笑,凑到跟前缠住她的胳膊,娇里娇气地道:“兰姐姐,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方拓就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些没用的话,便笑道:“说吧,你又有什么事情?不过……”顿了顿,将手臂抽了出来:“你若想跟着我们,这可不成。”早先在船上,她与冷幕白边商量好了,乔木头七一过,他们就秘密北上联络各派掌门商讨关于契丹人的事情,而容越和云巧儿则按原定路线走水路。 见她先把话说死,容越撅起了嘴:“我知道你们怕出意外,可跟着你才安全啊,天下间还有谁的武功高过姐姐?”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可不是去玩的。”方拓苦笑着摇头,她到没觉得自己一行人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她实在不愿容越趟这滩浑水。 “你就答应我吧。只要你同冷大哥说一声,他一定会同意的。”容越可怜兮兮地拉着她,苦苦地哀求。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架势。 方拓只感头大,幸好在这时救星赶到,冷非出现在院外:“白先生,我家主上有请。”…… ※※※ 这处庄院是冷幕白的产业,位于顺阳城外,环境优雅,布局上更是颇具手笔。正是暮春时节,院内莺飞草长,杨柳依依,扑面而来的都是浓郁的花香。随处可见亭台楼榭和小桥流水,置身其中,仿佛到了江南一般。 方拓却没有心情享受这些,她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异常。一路行来,发现周围戒备的人数比昨天多了不少,连仆从杂役也是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不能不让她 “府中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她好奇地向身旁的冷非询问。话一出口他便很不得煽自己一巴掌,这不是自找没趣? 果然,冷非依旧用那千年不变的语调回答:“先生多心了,府里一切安好。” 方拓无力地翻了翻白眼。便也不再多说。要说冷幕白的人对她的态度还算恭敬,唯独这个冷非例外,总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样,时不时还会用那平板的语调刺激自己一下,如果他天性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对旁人礼貌周到的很。有几次相处,她总能感受到对方投在自己身上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偏偏回头找去,这家伙就把眼睛移开了,若非对方是冷幕白的心腹,她早就揪住他的脖子问问清楚了。八字不和,这是冷幕白的说法,但方拓可不会这么认为,她觉得这个人大不简单。因为她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的不满和不屑,甚至连掩饰都没有,就那般赤裸裸的。而冷幕白显然知道其中的原因,却总是嘻嘻哈哈的不肯同她讲明白,这也让她郁闷了很久。好在冷非的眼神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纯粹的不满,更有冷幕白的担保,否则她真的会认为冷非是他的仇人了。 正自想着,两人已经到了冷幕白的书房前,冷幕白早已在那里守候了。 “你精神很不好。”进了房间,冷幕白的视线便定到了她的脸上,自然也不会忽略她眼中那难以掩饰的疲倦,关心地问道:“还发噩梦么?”他知道方拓自从契丹回来后便总是作噩梦,所以才如此问。 方拓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找天还是请人看看,也不是个办法。”挥手让冷非推下之后,冷幕白劝道。 “你知我不信这个。”方拓苦笑。 “那么多离奇之事发生在你身上,你怎会不信?我看是不愿求神吧!”冷幕白慢悠悠地开口。 “算了,别说这些扫兴的话题了。”方拓摆手。 “总是靠药物易容很不方便。”深深望她一眼。冷幕白对她可是相当了解的,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放到桌上朝她推去:“幸好我早有准备。” “这是……”方拓打开盒子,愣了一下,里面竟然是一副人皮面具,而且同自己易容后的样子相差无几。 “前些天给你易容,我就是按这个面具来的。”冷幕白轻叹一声,眼中飘过一抹伤感:“这是我师父的东西。”见方拓有些犹豫,知道她担心什么,便又解释道:“我从未见他戴过,想来不会有什么不妥。” 方拓见他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将盒子收到怀里,口中道:“你找我,不是只为了面具这件事吧?” 冷幕白点点头,面色也趋于沉重。却是扭头看向左侧的墙壁。 方拓循着目光望去,只见白色的墙壁上,孤零零地悬挂着一把断剑。 “这是……”她只觉得有些眼熟。 “不错,这正是我师父的佩剑。”冷幕白怔望着墙上的断剑,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怎么会?”方拓吃惊地道:“不是说一直找不到么?”乔木死的时候,身旁并没有这把剑,甚至冷幕白发动了不少人手搜寻也是没有结果,如今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昨天在江里打捞上来的。而且……”冷幕白眯起眼睛,眸底寒光乍现,显是心绪翻覆,声音中更是透出一股狠厉:“我已经能肯定仇人是谁了。” ****** 十一期间除了玩剑2,其余的精力我都花在了《英雄珍重》收尾部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突然有点伤心了,进度也就慢下来。十一过后又因工作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无外乎请客送礼溜须拍马之类的,也就更没打字的心情了。 第九十七章 英雄珍重(二十四) “我已经能肯定仇人是谁了。”冷幕白走到墙边取下了那把断剑:“这把宝剑跟随我师父三十多年,一向无坚不摧,但你看这断口……”他反手将断剑递到身前。 方拓伸手接过,抚摸之下,大为吃惊,她虽不知冷幕白口中那“无坚不摧”到底是何种程度,但以乔木江湖上十大高手的身份,随身宝剑肯定不是凡物。而这把剑的断口光滑平整,她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兵器这么厉害,能将乔木的剑砍断。 “天下间能斩断这把剑的武器屈指可数,所以凶手定然手持神兵利器。”冷幕白长长吁了一口气,似乎要吐尽胸中的积郁。 方拓更觉困惑了,方才听他所言,已能肯定凶手,难道只能从武器的断口推测么? 冷幕白沉默半晌后,突然吐出一句:“据说马逢辰前些日子秘密抵达顺阳,几日前才离开。身上自然少不了那把名动江湖的紫电神剑。” 方拓听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愣,过了不久,她试探着问:“你觉得与他有关?” “非是我觉得怎样。”冷幕白眼中射出一道冷厉的光华:“而是那天有人亲眼看到他与我师父在江边打斗。” “什么?”方拓更觉疑惑。之前调集所有人手也找不到丝毫线索,怎么乔木才出殡,证人证据都来了?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冷幕白转头见了她脸上的表情,似乎知她心中所想,咧了一下嘴,冷冷的:“那日有个船夫刚好送一批货南下,在船上目睹了一切,若非他酒后失言,我的人只怕也忽略了。” 方拓已经能肯定这件事的真实性了,凭冷幕白在顺阳的势力,那船夫的底细一定查得清清楚楚。那么这件事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可是……她又皱起眉头,疑惑不解的问:“马逢辰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方此时杀了乔木,不是横生枝节么? “这个原因……”冷幕白闻言一愣,之后眼中飘过一丝诡谲,瞥了眼那把断剑,幽幽地开口:“恐怕只能问他本人了。而且……”说到这里却停住了,极轻却又极长地叹了一口气,显得犹豫不决。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方拓原本就等待他的答案,见他如此不觉呆了一下。 冷幕白神色复杂地低下头,没让她看到眼中掠过的神采:“是有些事情要交待。”声音趋于平缓,已经听不出有什么含义了。紧接着在方拓诧异的目光下 快步往房门的方向走了两步,高声地喊道:“冷非!”…… ※※※ 等方拓再次步入这间书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窗户敞开着,月光透过院中树木枝丫的缝隙露进少许。在地面上铺了层细碎的霜。其他的地方,则是一片漆黑。 “她们走了。”方拓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抬眼,正望入眼前比夜更黑的眼眸里,她看到了闪烁不定的情绪,皱了皱眉,她问道:“我不知你为何改变主意,非要派冷非送容越回家,你明知她不会同意的。” “你不是不想让她参与进来么?这么做岂不是更为彻底?现在局势乱了,还是让她回家安全一些。”冷幕白翘起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惜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不论她是否接受,这不还是走了?” “是啊,走了。”方拓无奈地叹气,被冷非敲昏后抗着走的。舔了舔嘴唇,她轻声道:“你今天很不对劲,巧儿姑娘独自上路,你真的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她怎么算一个人?不是还有我的人随行保护么?”冷幕白淡淡地说道:“原本我怕也想将她送到安全地方的,可她与我必须参加长风的婚礼。”此时,他的半边脸庞在阴影中,月光下的半边脸庞则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那注视着的苍穹的眼神,有些涣散了。 而这一切,方拓并没有发现。她仍皱着眉,当冷幕白向冷非下命令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对方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还真找不到理由反驳。 “明天咱们也出发吧。”冷幕白轻轻地说了句,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抬起,方拓这才看清,他手中竟然握着东西,朦胧的月光下,隐约可见,是乔木的那把断剑:“这老头走了,我原本应该开心的,再没人逼我继承衣钵,再也不用学那可恶的剑法了……”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已经让人听不清了。 方拓见他如此心里也不是滋味,便柔声安慰道:“幕白,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振作啊。” 冷幕白落寞一笑,长长的叹息一声,又对她说:“能否将门关上?” 方拓一愣,才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竟然没将房门关紧。她点点头,起身关门,等回转过来的时候却一下子愣住了,只因为,不知何时,冷幕白竟捧着断剑,泪流满面…… ※※※ 谷城位于汉水中游,地处古雍、梁、荆、豫四州的交汇点,有汉水横贯东西,有丹水直逼秦中,乃是交通要冲。而且,这里是神农氏试种五谷的地方,据说屈原的《九歌》就是在这里整理创作的。 顾文宇坐在酒楼靠窗的座位上,酒菜都已送上,可惜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这一路从襄阳到谷城已是几日,却睡不安寝食不知味。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当日伏龙山上,无难对他说的那番话。他使劲甩了甩头,似乎要把所有烦恼的事情都甩开,觉得没什么效果,猛地一拍桌子:“伙计过来。”眼睛不自觉地瞟向窗外,却一下愣住了。 “客官您有何吩咐?”那边店伙计听到招呼,忙不迭地跑将过来,可低眉半天也等不到下文,偷偷抬头,却见这位少爷不知为何停住不说,只是睁大眼睛望着街上。 伙计瞧着糊涂,也跟着转身朝窗外看,眼睛一亮:“好俊的马。”只见街对面,正有两个大汉牵马经过。那马匹高大雄壮,比寻常马匹高了不只一头,浑身黑得跟缎子一样,偏偏还四蹄雪白,颇为神骏,一看便知这马不是凡品。 他呆了呆,这才醒悟到身旁还有客人,不舍的收回目光,刚要询问,却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吓得打了个哆嗦。再回头,哎呀一声叫了出来,桌前那还有客人的影子? “我呸!”他呆立半晌才反应过来,朝着门口吐了口浓痰,心里暗骂:“穿的倒是像个人样,谁知竟是个吃白食的主。”准备再骂几句,那边又有客人招呼了。 他无奈地看了眼桌上还未下筷的酒食,心里犯苦不说,可也不敢表现在脸上,连忙笑着迎了过去…… ※※※ 白仙衣昏昏沉沉地醒来,头痛欲裂,环目一看,发现自己身处室内,周围出了自己躺着的木床和一套桌椅外再无它物。她只记得昨晚,娘亲突然叫醒她,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接着就急惶惶地离开了,连天亮都等不得。 今早原本呆着无聊,听说城里有庙会就去逛街了,谁知道正逛得高兴呢,不知什么地方发生的骚乱,一下子全乱套了,她身不由己的一会儿被推到东,一会儿被挤到西,好不容易挤过人群,异变突起,一个卖胭脂的小贩走到跟前,手一挥,一团药粉扑面而来,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记忆就知道她昏迷的那一刻。意识到自己是被捋来的,她连忙下床,跌跌撞撞地到了门前,使劲拍打着房门:“来人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外面一点回应都没有,也不知是没人还是人家不理会。她咬了咬牙,又转身去推窗户,纹丝不动,捅破窗纸才发现,窗户竟被木板封死了。 “我就不信没办法。”她打量四周,室内摆设简单,除了一张木床外,便只有一套桌椅。她抡起椅子便向门窗砸去,可惜她人小力弱,没过多久就连椅子都抬不动了。 颓废地坐了下来。暗自运行真气,发现并无阻碍,显然因为自己年纪幼小,对方将她抓来后并未制住穴道,但这样又能如何?她练武时间不长,要运功破开眼前这道木门只是妄想。 她很害怕,她从未遇到这种状况,更不知自己会面对什么。现在很后悔,不应该同娘分开的。正自懊恼,依稀听到人声:“……留这小妞有什么用……”可能是离得远,她听得不是很清楚。 那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显示说话之人正在接近,白仙衣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仔细聆听,只听那声音道:“这丫头和点子同属一个师门,看样子关系还不错,若消息准确,这两天一定会将他引来。”声音娇滴滴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哎……什么人花这么大价钱杀一个半大的孩子?”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粗鲁的男人。 “那小子可不好对付,你们万万不可大意,都埋伏好了……”那女子告诫道。 “这小妞不会醒来吧?” “我这迷魂香足足能让人昏睡三天,你何时见人提前醒来过?”那女子轻笑。 “你看这小妞……是不是……”那那人的话又低了几分。紧接着便听到女子的冷哼:“哼。客人让我将她毫发不伤的送回去,你若愿意承担责任,那我绝不阻拦。” 那男人嘿嘿一笑,又说了什么,可惜他们好似走远了,接着来的话,白仙衣根本听不清。 不过这些偷听到的只言片语,已经能让白仙衣分析出个大概了,那就是,自己暂时无事,这些人不会对自己下手,而他们的目的是要用自己将某个人吸引过来。而那个人…… “同师门……那小子……”白仙衣一下子皱起了她秀气的小眉毛:“不就是顾文宇吗?究竟谁要杀他?”—— ps:本章情节应该不存在bug,若是一般的人类母亲,一定不会这么丢下自己孩子的,不过白素珍……应该例外吧!哈! 第九十八章 英雄珍重(二十五) 暮色渐浓, 顾文宇正站在谷城郊外的一处山坡上。 对面山下是一座连绵不绝的庄园。他在城里吃饭的时候,正好看见两个牵马的汉子经过,他一眼便认出,那两人牵着的马是白仙衣的宝贝踏雪。所以,他什么也顾不得就追上来了,他不敢打草惊蛇,一直跟踪对方到了这里,眼看着他们从正门进了庭院。当然,他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他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即刻返回城内,果然在客栈内查到一条重要线索,昨天确实有个美艳女子带着小姑娘入住,可那美艳女子半夜就匆匆离开了,而今早客栈伙计只看到小女孩一个人出去后再没见人。便连后院寄存的黑马也不见了。他也进了白仙衣的房间,行李还在,所以他能肯定,白仙衣一定在眼前这庄子里。只是想不通白仙衣那行为古怪看上去却很厉害的娘亲怎会突然离去。 想到这里,顾文宇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大摇大摆牵着赃物满街走的偷马贼他还从未见过,更别提藏在客栈周围那些鬼鬼祟祟的“影子”了。若非他去契丹之前曾经历过这种训练还真的难以发现。这明明就是个陷阱。针对的很可能是仙衣那神秘的娘,或者是师兄。不过想来应该后者的可能大一些。有了这层认识,他倒放了一半的心,若对方的目的真是如此,那白仙衣目前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而现在,他在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阵阵马蹄声,越传越近。顾文宇转头,只见官道上尘土飞扬,正有不少人马接近。 蹄声越传越近,渐渐的,顾文宇的嘴角翘了起来,他们各个身披战甲且样式统一,赫然是一队官兵。 官兵的队伍中,领头冲在前面的是一位青年武将,他显然也发现了顾文宇,接着便冲身后打了个手势,那几百匹的大马,夹带着滚滚黄尘,就在前方硬生生的停住了。 那青年武将下了马,对顾文宇抱拳:“谷城团练使刘大人麾下副将王泰见过顾公子。” 后者迎上前,笑了声:“有劳将军了。” 那王副将见他客气,连道不敢,又接着说:“刘大人特命下官听候公子差遣。” 顾文宇便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对方,这王副将军人作风,当即便命令手下士兵将庄院团团围住。 顾文宇跟着王副将下了山坡来到庄院前,面前的庄园占地极大,里面恐怕存在着重重杀机,若是冒然闯入,很可能一去不回,可这又如何?他根本没打算一个人偷偷潜进去救人。 庄园内已经响起了异响,显然大队人马的出现让里面发生了骚动。他冷冷一笑,恐怕对方还不知道自己会来,更想不到自己拥有调动官府兵力的能力吧?自从预感到事件的不寻常,他便秘密找到了谷城的团练使。凭着临行时师伯方俊交给他的手令,要调动几百个人手,根本不是难事。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敲开门,直接把人要出来…… ※※※ 白仙衣是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的。因之前拍门砸窗的举动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兼且迷香的药力并未彻底散尽,她没有顶住困倦的侵袭,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睁眼,白仙衣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听“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碎成几份。跟着便有一人走了进来,对缩在床上的她道:“你果然在这里,跟我走吧。”这声音很是熟悉。 这人接近的时候带来一股冷风,让虚弱的白仙衣打了一个冷颤,同时也清醒了过来。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腾地一声蹦下床。对着来人叫道:“笨蛋顾文宇,这是个圈套。” 那破门而入的,正是顾文宇。 谁知顾文宇听到她的话,并未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轻笑了声:“哦?你怎么知道?” 白仙衣顾不得多说,拽着顾文宇就往外跑,她知道附近一定有敌人的埋伏。而顾文宇则笑着任她拉扯,就这样,两人径直走出了庄园。 事情不对,白仙衣很快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不由停住了脚步。按理说敌人既然掠来自己是为了围杀顾文宇,可现在目标出现了,对方怎么还不见踪影?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顾文宇指了指周围,悠然道:“埋伏的杀手早就撤走了。” 白仙衣环目一扫,只见庄子周围团团围着一圈士兵,个个手执武器,杀气腾腾…… ※※※ 谷城县衙的后院,饿了一整天的白仙衣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取出手帕擦了擦嘴,抬头一看,坐在对面的顾文宇正浅笑望着自己,心头一阵火起,瞪眼凶道:“有什么好看的?若不是因为你,我会被那帮人抓去饿肚子么?” “他们要对付的是我?”顾文宇笑容未变,神色却一下怔忡起来,从郊外回来,他只顾着同王副将商讨善后事宜,也忘了询问白仙衣此事经过,绝想不到那些人捉了白仙衣竟是为了自己。 “连军队都调动了,我还以为你早清楚呢。”白仙衣见他如此反应,也是一愣。 顾文宇干咳两声:“我还以为他们要用你引来师兄呢……”顿了顿,他皱眉道:“你不是被关起来了么?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白仙衣郁闷地叹了口气,将她偷听到的一切告诉了对方, “这样……”随着她的讲述,顾文宇拧紧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了,等他说完,嘴角又重新带上了笑意:“原来他们并不是真的要杀我。” “有什么根据?”白仙衣毕竟年纪幼小见识有限,对于很多事情,她是无法明白的。 “我问你,我这一路并未掩饰形迹,更多时候是单身一人,他们若要杀我,直接在路上埋伏便是,有必要弄这个破绽百出的圈套出来么?”顾文宇将身子凑到桌子正中,语气很轻:“你知道么?当我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刚刚到了后院对方埋伏的人就现身出来,他们人数不少却没人拼命,斗了几招就退去了,光从他们的轻功看,若真想杀我,我早死了。”说到这里,他的眼里蓦地放出一道毫光,瞬间又收敛了回去:“若我是杀手,只会埋伏在关你的房间周围,等我见到你的那一刻突然出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白仙衣听他说的有理,便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蓦地轻呼一声:“难道那些话也是他们故意让我听到的?” “不错,正经杀手的迷魂香又怎会实效?”顾文宇重新将身子靠到椅背上:“恐怕他们的目的是向我示好,同时告诉我,有人花钱买我的命。” “他们既然不想杀你,直接说出来不是更省事?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还有……”白仙衣抓了抓头:“他们怎么不说出要杀你的人是谁?”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杀手组织都有规矩,要他们说出花钱雇凶的人,比杀了他们还难,能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已是不易了。”顾文宇摇了摇头:“要我推测,他们一定是接受了这笔‘买卖’,中途却改变主意不想杀我了,否则也不用这般麻烦。”说到“买卖”两字的时候,他自嘲地笑了下,接着面色有变得冷峻阴沉:“我只是想不明白,到底得罪了谁,让他雇杀手杀我?” 白仙衣虽然看顾文宇不顺眼,但毕竟相处过一段日子,到底有些感情,如今听闻那些杀手并不是真的要杀他,心情也渐渐开朗起来,见他自己得罪了谁都不清楚,便调侃道:“不管是谁,一定是恨不得你死的人。” 这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听在顾文宇耳中,却是让他神色一动。 “我困了。”白仙衣感觉自己眼皮又在打架了,便站起来,随便说了声就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顾文宇苦笑一声,也要离开,这时却有县衙的一位捕快匆匆走进,手中还捧着一个小盒子。 “什么事?”顾文宇呆了呆。 那捕快将小盒子递给他:“公子,方才有人让我交给您这个东西。下官原本要留住那人,可对方一眨眼就不见了。” “哦?”顾文宇眯起眼睛,知道对方若是江湖人,普通捕快拦也拦不住,也就无心计较,他接过盒子,等那捕快离开才打开盖子,却是惊疑地瞪大了眼睛,接着烛光,只见盒子正中摆放着一支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紫色的蝴蝶。而那蝴蝶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他以为是信件。直接将纸张抽出来,展开看,微微失望的摇头,原来那是一张地契。 “城东三里。”他念着上面的字迹,蓦地睁大了眼睛,又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将那地契受到了怀里。 叹了口气,他又取出“蝴蝶”放在手心把玩,面上的神情却变得若有所思,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只是声音太轻,只能隐约分辨出:“紫蝶……庄院……消息……好大一个人情……” 白仙衣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最后掉到了火坑里,浑身上下热得难受。脑子里也是昏昏沉沉的,强睁开眼,看到的也是模糊一片。隐约间只能看到面前的一道人影,她晃晃头想要坐起来,却是手臂酸软,提不起半分力气。 “别起来。”一双手摁住她的肩膀:“你发烧了。”是顾文宇的声音。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她镇定下来,视线清晰了一些,环视左右,这里是昨晚她睡的房间,而顾文宇正站在床边。她知道自己确实病了,昨晚就感觉不对劲了,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真的病了。 “大夫刚走,说你受了风。”顾文宇拉了椅子在床边坐下,又重新看她:“早上我派婢女来叫你吃饭,没想到你烧得这么厉害。”旋即又笑了起来:“怕不是昨日给吓病的吧?”他与白仙衣争执惯了,总要在口头上讨些便宜。 “胡扯。”白仙衣怒瞪他。却实在提不起力气回嘴。 这时,一个婢女走进,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顾文宇连忙站起身,将白仙衣的身子扶正。又挥手打发那婢女出去,这才又说道:“看来咱们要在这里住些日子了。”取了药碗递到她的面前:“把药喝了吧。” 白仙衣直起身子接过药碗,刺鼻的气味让她皱眉,不过为了身体着想,她还是捏着鼻子喝个干净。临了吐了吐舌头。 顾文宇见她听话的喝了药,嘴角翘了一下,扫了眼托盘,微微皱眉,不悦道:“这里的人办事真不牢靠,怎能不准备些甜点?” 白仙衣白了他一眼:“你当这是自己家啊?大少爷。”将碗放到一旁,她又感觉累了,便重新靠到床上。 顾文宇见她虚弱的样子,取笑道:“只有在病了的时候才有个女人样。”蓦地,直视着她精巧面孔的眸子却显得飘忽了。“到底是她的徒弟,还真是像啊!”不自觉间,心中所想竟然说了出来。话一出口便又后悔,恨不得煽自己两嘴巴,前些日子,白仙衣看到了他包袱内的“休书”,也得知了他找人陷害方拓的始末,所以他们大吵一架彼此分开而行。昨晚和今早看白仙衣见到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反感,想来是因昨天被掠得突然,她又小孩脾气,就把事情忘了。眼下自己提起她师父,不是找架吵么? 果然,白仙衣脸色骤变,冷硬道:“你还有脸提我师父?”说罢也不管虚弱的身体了,影视要起身离开这里。方才,她还同这个让自己师父痛苦的罪魁祸首“有说有笑”,自己怎么将师父忘了?她暗暗自责,竟险些哭了出来。 顾文宇满脸的尴尬,见她这般也有些急了,连忙开口:“这不是有脸没脸的事情,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师兄,否则事情不妙了。”…… ※※※ “怎么可能?”顾文宇将他与无难等人会面的经过告诉了白仙衣,后者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我师父身边才不会有什么魔物呢。” 顾文宇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沉吟道:“没有自然最好,可……师兄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是古怪。”说完,他望向白仙衣,目光炯炯:“师兄在京城出事后,你们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枢密使府?她又是如何复活的?”其实他心里好奇得很,但他不敢询问方拓,如今另一个当事人在场,他自要问个明白。 若换了往常,顾文宇询问,白仙衣可能直言不讳,其实方拓对她有过嘱咐:“若人问起,直言便是。”死而复生这类事本就不好解释,与其编个破绽百出的借口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况且当时知道她真正死亡的都是熟人,也没有必要骗他们。但现在的情形不同,她之前听了顾文宇所言,直觉认为说出来会对自己的师父不利。打算编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可她毕竟年纪幼小,心内踌躇翻覆良久,却只得一声叹息,闭口不说。 顾文宇从她面上表情变幻不定,又陷入沉默,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他拧紧了眉毛:“没想到真是这样!” “那又如何?”白仙衣突地抬高音量,讽刺道:“就算有……那东西在师父身边,也不见得有恶意。要不然师父她早被你们害死了。” 顾文宇尴尬地低下头,干咳两声:“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他斟酌着字句问道:“你能保证那魔物真的无害么?” 白仙衣闻言一愣,沉下脸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扶着桌子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子,却并未急着开口,只是凝眉沉思。过了很久,他如梦初醒般的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紧接着却又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可也不对,这是为了什么?”转向白仙衣,见她面带困惑,便轻声说:“我怀疑,你师父身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暗地里推动。” 白仙衣听他如此说,更是糊涂了:“你说的什么啊?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 顾文宇却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过去我一直想不通,你师父与敌人对阵往往大开杀戒毫不留情,这不符她的为人阿。据说在契丹上京,还有人听到她的名字会发抖,将她当做杀神看待呐。”尽管汴京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可毕竟有多人为方拓作证,所以除了给他人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外,对名声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唯独是“杀人如麻”这一项,却成了方拓被人诟病的地方。只因她下手必致人于死命且毫不留情,场面格外血腥,鸽子山一役屠灭整个山寨,契丹上京更被她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而这一切,带给人莫大的恐惧,让人闻之色变。 “这有什么?对于该杀之人还要手下留情么?”白仙衣不以为然的撇嘴。 顾文宇加重了语气:“但你想过没有,你师父一向善良,伤害别人一丁点都会内疚,怎会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性子?如此巨大的反差,你不觉得奇怪?而更让人不安的是,这一切她自己竟好似毫无所觉。”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虽然有苏婉下毒暗害,但在这之前师兄便已疯名在外,师兄性格坚强,她遭受了何种打击才变得如此?会不会与那魔物有关?无难神尼说,魔物最擅长控制人的心神,就算无害人之心,它身上的煞气也会对周围的人产生影响。我猜,这也是你师父变得好杀的原因所在吧?”其实还有一点他没说,当日自己找人陷害方拓,原本不应该是这种结果的。在京城与师兄重逢后,敏感地他总觉得自己在师兄的心里似乎没有过去那么重要了,尤其是冷幕白余文杰等人在的时候,师兄有意无意的疏远让他心里极不平衡,于是才找到那对寻亲的父女,原本只是让那两个人演出戏。给师兄一点压力,让她以后听话一些而已,却没想到会超出了控制,那对父女竟然不顾自己的布置大吵大闹将事情搞得天下皆知,更死的蹊跷,竟是被人在他之前灭了口,那隐藏在幕后的人好似刻意给他捣乱顺便损害了方拓的名声,这一下再无转还余地了。 “可是,它毕竟救了我师父不是吗?”白仙衣眨眨眼睛。在她心里,别的人死不死无所谓,只要师父平安就好了。 顾文宇眼望窗外,忧心忡忡地道:“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啊!”他隐约的觉得,师兄失踪四年后疯癫一般的出现,自己布局的失控,师兄的死而复生,这一系列事情,都是有人在暗地推波助澜的结果。可是,这一切又为的是什么? ※※※ 几天后,商洛,丹水帮总舵的后山。 兵器舞动的声响回荡不绝,林中空地上,一人白衣翩然,手中宝剑挥舞得越来越快,一挽手一抖剑之间却如雪云翻涌,气势万千,宝剑最终化为道道青光,满天剑影围绕下,他的身体几不得见。剑气纵横,远望之,恍若天人,身形飘逸暗藏霸气,隐隐有睥睨天下的气势。但,这只维持了一眨眼的功夫。 蓦地一声异响,宝剑掉落在地,剑影青光也在瞬间消失无踪。 冷幕白木然怔立,许久才回神。愧然长叹一声,扫了眼地上被剑气削下的梨花和树叶,俯身将宝剑拾起。 刚一转身,便看到树下那熟悉的身影。 “你也是来练武的?”他愣了一下才说道。 “是啊,好久没练了,有些手痒。”方拓走到近前,瞄了眼他手中的剑。 “心无剑意,又有何用?”注意到她的视线,冷幕白苦涩地牵动嘴角,收剑入鞘:“我恐怕再拿不起剑了。” 方拓无语,人一旦有了心理障碍,很难自我解脱。没想到师父的血仇也不能让他重拾用剑的信心,可见当年的快剑给他的打击有多大。 “咱们到镇上喝一杯吧!”想了想,她提议道。 “一大早就喝酒……”冷幕白轻轻一笑,又看她一眼:“你不练了?” “我现在只想喝酒。”方拓也笑了。 “也好,我知道一个酒家的酒不错,很有味道。”冷幕白挤了挤眼睛,便同她一起往山下走去。 黎明时分,湿润的泥土芬芳扑面而来,晨雾缥缈如纱,淡淡清清。 两人相处的气氛好似也被这雾气感染了,清清淡淡。他们踏着草木枝叶上的露水,一路下来,竟然谁也没有开口。 “你昨夜睡的可好?”没有经过留宿的丹水帮总舵而是从旁绕了过去,到了镇上,冷幕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似乎一下子吐尽了胸中积郁,慢慢地说:“看你今天挺精神,没有再做恶梦吧?” 方拓笑望于他:“也许是这几天进展顺利,我昨晚还真睡了个好觉。”顿了顿,又说道:“此地事了,咱们明日就继续出发吧。”带着面具的方拓以幕僚的身份跟在冷幕白身边,秘密会见了关中黑白两道各帮派掌门。昨天的丹水帮是第五个。而他们离开顺阳七天,现在已经出了京西北路,离京兆已经不远了。 “不必着急。”冷幕白看着街边人家“铁梨寨”的白花,心有所感,开口吟道:“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转头,突然对有些迷惑的方拓道:“你可知道,我跟着师父学剑的地方就在商山。要不要去看一看?” 第九十九章 英雄珍重(二十六)全 因冷幕白跟随乔木练剑之处离此地颇远,露宿一夜是免不得的,两人草草的吃罢早饭后便做了充足的准备,带上吃食调料,这才渡江入山。 商山,位于丹江南岸,因山形似“商”字而得名。又名商阪、地肺山、楚山。秦末汉初东园公等四位老人隐居于此,世人号称“商山四皓”,故又有“智亭山”之称。而同时,它又以地势险阻,景色幽雅闻名于世。一路上走下来,两人倒是好好的领略了一番风光。 “我小时候就被师父带到这里,住了将近十年啊……”行在山径上,冷幕白一边对方拓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面上表情和语气随着内容变换频繁,时而兴奋,时而伤感。 方拓是个很好的听众,静静地听着他倾诉往事,并不插嘴。 “出山之后又是十年未曾踏足,没想到这里的变化还真不大。”冷幕白自嘲的撇嘴,声音低了下来:“嘿,除了树还是树,能变到哪去?可惜人不一样了。”苦涩地眨眨眼,又道:“初下山时意气风发豪情满怀,谁曾想到如今竟连剑都提不起来了,怎对得起十几年的苦功?” 方拓听他话语里带着忧郁,知他又想起乔木的事,细微地叹口气,走上前轻拍他的肩膀,柔声抚慰:“这次是出来散心的,那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要想了,报仇也未必要用剑啊?” 当手掌搭在肩头的时候,冷幕白身子僵硬了一下,停住步子转头看她,嘴角牵出一抹复杂的笑容来。 方拓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仍旧挑动着气氛:“你不是说住的地方还埋着好酒么?俺可一直惦记呐!快走快走!”催促着,她已经超过冷幕白到了前面。 冷幕白站在路中央,用一种变幻莫测的眼光看着她的背影,猛地摇了摇头,快步赶了上去,再到方拓面前的时候,已是满面的轻松:“我可真后悔把你这酒鬼领来,恐怕那几坛翠荦真的保不出了。”说着他夸张地叹气,做了一个痛心疾首的动作:“后悔啊,总算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了。”气氛又活跃了起来。 道路越发的崎岖起来,两人沿着山道拐进了森林中,时值初夏,气温渐渐升高,四周古木参天,密密麻麻,连阳光都被遮挡住了,山风更是难以吹进,开始还不觉得什么,但越走越觉闷热,两人虽身负武功,汗流得少,但呼吸也见困难,只盼早点走出林子才好。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到了一株巨大的,只怕五六个人牵手都围拢不住地杉树前,冷幕白突然长呼口气:“总算到了。”话未说完便转身扒开草丛,眼前立时出现了一道被灌木掩盖着的小径,他笑了笑,迈步踏入。 方拓一愣,便也跟上。 终于出了树林,前方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山坡,迎面是一对峭壁高耸入云的双峙之峰,奇伟异常。峰下炊烟袅袅,隐隐传来鸡鸣狗吠之声,是一个小山村。 冷幕白却是不急着前行了,反而提议道:“休息一下吧。” “也好。”方拓用袖子将身旁石头的尘土打扫干净,刚要坐下,却见冷幕白弯着腰在草丛里转来转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凑上前,原来是在翻石头。 她心里好奇,便到了跟前蹲下看个究竟。冷幕白突然用手指夹住脚下的一只甲虫,接着伸手入怀取出一条线来,把虫子串上去。 方拓有些明白了,神情古怪地道:“偷东西可不好。”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冷幕白闻言停住了动作,意外地看她。 “偷鸡么。”方拓斜扫了一眼,伸手抓住了一只逃跑的虫子还给冷幕白,心里想起电视上看过的情景,道:“过去见人做过,像钓鱼一样钓鸡。” “我这是用银子去买。”冷幕白讪讪地说了一句。想想又从怀里掏出根线出来,递到她眼前,期待道:“要不要试试?” 于是山坡上出现了颇为古怪的一幕,两人衣衫整洁的人却毫无形象可言的蹲在地上,转过来转过去,翻石头,扒草丛,翻石头,抓虫子…… ※※※ 流水潺潺,时急时缓,鱼儿在水中欢快的嬉戏,突然一根木叉破水而入,正刺中一条鱼的腹部,冷幕白哈哈大笑,抖手将鱼甩向岸:“接着。” 方拓一把接过,用匕首将鱼开膛破腹,就着潭水洗刷干净然再用树枝穿起来后放在一旁,而此时,她脚边已经整齐的摆放着数条“鱼串”,显然冷幕白的收获不小。 “够了,再多就吃不完了。”她道。 冷幕白停住了动作,趟着水走上岸:“好久没动手抓鱼了。”将裤腿放下,直接坐在篝火旁。 “这种天气,最适合野炊。”方拓笑得开心,她很久没这么自在过了,眼望周围景色,由衷赞叹:“这里可真美啊。”他们身处得是一处小小的峡谷,谷地一侧,有泱泱碧波,溪流淙淙。岸边则烟柳婆娑,野花鲜红似火,偶有小鸟在一片静谧中发出几声清脆啼鸣,恍如仙境。 “可惜不是时候,这里的雪景可是天下闻名阿!”冷幕白看向身后,不远处有两间破败不堪的茅屋,正是当年乔木和他住的地方:“当初住在这里,可不认为这里美,只觉得枯燥乏味,恨不得早点离开。嘿!”自嘲的笑了下,回头拾起身边的干柴添到火堆里,火焰噼噼叭叭的声响,正好盖住他轻微的叹息声。 “叫化鸡应该能吃了。”方拓移过去,取过两根棍子从火堆里夹出两块黝黑的,冒着丝丝热气的泥块来,又将泥块敲裂,香气立时飘散开来。方拓抽了抽鼻子,也顾不得烫手了,将泥块一块块的掰下来。 “好香。”冷幕白也伸手帮忙,等露出嫩肉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夸道:“你手艺真不错。”说着又撕了一条,这次却是送到了方拓的嘴里。 方拓叼过鸡肉就继续低头掰泥块,肉质鲜嫩爽口,美味非常,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猛地一拍脑袋:“酒,怎么可以没酒?幕白……”抬头,却见冷幕白正伸手愣在一旁,神情古怪。 “喂!”轻轻推他一下。 “什么?”冷幕白这才回神。 “你说的好酒呢?”方拓舔着嘴唇,香肉,美景,好天气,肚子里的酒虫又被勾醒了。 “我这就去取。”冷幕白“噌”地弹了起来,小跑着就往茅屋的方向去了。 方拓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摇了摇头,转身取了那些串在树枝上的鱼,放到火上烧烤起来。带着无聊,又撕了一大块鸡肉放在嘴里:“偷的鸡还是瞒香的嘛!”忍不住笑出了声,惜花公子怎么说也是人物,更是富家子弟。竟也有这般放纵的时候。平日贵族般温文儒雅的做派都不见了,尤其是偷鸡的时候,十足一副顽童模样。单是这一天,冷幕白在她心里的形象就一下子颠覆了…… ※※※ 四周漆黑,没有声响,更无光明。摸索着向前,却怎么也到不了边界。黑暗,似乎没有尽头。孤零零一个人,心下茫然一片。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又要到哪里去…… 方拓猛地睁开双目,第一眼就看到面前停着的一只手。“你怎么在我房里?”她问道。今晚的月亮很大,茅屋已经很破旧了,月光从屋顶墙上的漏洞里透进来,让她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那凝滞的表情。 尴尬地收回手,冷幕白向后退了几步,与她隔开了一段距离这才开口解释:“我听见你喊着什么,以为出事了……”想了想又说道:“你到底梦到了什么?那么痛苦。” “我也不记得了。”她喘着气坐起来,双手蒙住了脸,湿漉漉的,全是汗。 “这段时间你总是发噩梦,是不是心事太重了。”冷幕白轻声地叹了口气。 心事?方拓心里苦笑,确切的说,她在很久以前就噩梦不断了,只是最近尤其频繁。尤其是在泸州和柳长风发生那种事之后,噩梦就再没断过。有段时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就生活在噩梦中了, “出来喝点酒吧!”冷幕白深深地看她一眼,撂下一句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下午熄灭的篝火又重新燃起来了。两人坐在水边默默地喝着酒,停着篝火噼噼叭叭的声响,很久,都没有说话。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最终,还是冷幕白率先开了口,他说:“心事太重,人会被拖垮的。” “心事?”方拓喝了口酒:“按道理来说,我现在该是最开心的才是。”自从来到古代,变为女子,她从未像最近这样看开过,轩辕宝玉有四块入手,她曾向无难打听过,最后一块也有了眉目,希望就在眼前了,怎会不开心?怎么能不开心?她问着自己。 “你有秘密……”冷幕白微微一叹,端详着怀中的酒坛,似是作结一般缓缓道:“早先刚认识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秘密?人人都有。”她眯缝起眼睛盯着他,嘴里模糊地说。 冷幕白却并未因她敷衍的口气而气馁,继续说道:“有时候看到你,感觉你肩上似乎压着很重的东西。” “呵!”方拓短促地笑了一声,却不再看他,只是对着面前泛着粼光的潭水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这篝火周围丈大的光明,再次被沉寂的气氛笼罩了。冷幕白从没觉得一个人的沉默会让自己这么难受过,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方拓站了起来,青色身影的边缘溶在黑夜里,看上去一点都不真实。 “反正憋在心里也难受,我就对你说了吧。”她的语音似乎从天外传来,缥缈悠远:“一切,还要从一千年后说起……” ****** 方拓从车祸醒来开始说起,故事很曲折,也很长,种种听起来匪夷所思的事情经她口中娓娓道来,语气却比自己的预料要平静许多。因为记忆经过了沉淀,许许多多的快乐和愁苦已经随着时间而变得模糊了。 冷幕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于过了很久仍无法从方拓带给他的巨大冲击中清醒过来。打从最开始认识起便觉得方拓与众不同,却万万想不到她是一千年后的人,在这躯体里隐藏的灵魂,竟然是一个男子…… 说到最后与无难相认,方拓高举酒坛,灌了一大口酒。转头望向好友,却见他睁大着眼睛盯着自己,面色变幻不定,神采复杂。 方拓撇撇嘴:“怎么?很不可思议是不是?”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一点苦涩 夜里很静,一点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她说的每一个字句都异常清晰。冷幕白面上的情绪瞬间收敛,随即反问:“也许,但我相信这是真的,不过……”他轻吐口气,认真道:“这其实和转世一个道理。我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什么。也许还是个女人呐!”将身子凑近,好似重新认识她一般将她上下打量个遍,接着一只手拍上方拓肩膀,笑了:“怪不得你如此与众不同,我还奇怪这世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子。原来你竟是一千年后的人,这可稀罕……” 方拓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她怎会看不出好友的这些话完全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尴尬? “谢谢!”短短两个字,倒尽了心中的感激。 “莫名其妙……”冷幕白摆了摆手,紧挨着她坐下:“有什么好谢的?这种事,我也帮不上什么。”顿了顿,视线重新移到她的脸上,轻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秘密呢?” 方拓抱紧酒坛,半晌后才幽幽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没必要瞒着你的。” “兄弟么?”冷幕白唇色发白,良久才勾起一抹略显凄凉的笑,无声地吐出这三个字后又连忙别过头去,由于背对着篝火,他的脸面完全掩藏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了。 方拓在旁目睹了他脸上表情由期待到失落的种种变化,只能心下叹气。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然后举起酒坛默默灌酒,再不言语了。其实和她亲密的人当中,顾文宇和白仙衣年龄幼小,不会懂得很多。与江秋水的关系本就杂乱如麻,也是不能说的。只有冷幕白和余文杰不会像柳长风隆云那样逼迫自己。而且,这段时间以来同冷幕白相处最久。她不是傻子,又怎能察觉不出对方看她眼神中那越发浓烈的情愫?此次冷幕白邀请自己进山,恐怕也不是单纯的游山玩水那么简单。她怕,怕继续下去对方再难以自拔,自己到时又要伤害一位朋友。所以,她这些话,是警告,也是拒绝…… ※※※ 虽然还有两天才是青叶公子柳长风和天阙宫弟子卢喜妍成婚的日子,但京兆柳府已经是门庭若市了,提前前来道贺之人络绎不绝。柳家上下忙得是不亦乐乎,一派欢庆的气氛。 冷幕白和方拓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冷爷,您来啦?里边请……” 二人刚刚出现在门口,便被管家认出来了。赶紧小跑过来将他让进去。这边招呼着,那边已经有人跑在前面报信了。 冷幕白与这管家相识,进门之后聊起这几天都来了什么人,家主人身体可好之类的客套话。 带着面具的方拓跟着他们进了大门,柳家之人见她与冷幕白同来且两人态度亲密,也是不敢马虎,一路上客客气气,甚是恭谨。 这布置得喜气洋洋的庭院和穿梭忙碌的下人让方拓感到熟悉,这里,她是来过的,但那时与此刻的待遇岂止是云泥之别?恍惚中似乎回到了那飘雪的傍晚,忍不住轻叹一声,心下凄然。 这声叹息很轻,冷幕白竟然在周围喧嚣声中分辨了出来,他停步转身,正望见方拓眼中的神情,瞬间了悟过来。也跟着叹了一声,却不说什么,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而这番动作落在旁人眼中,更引来了其他人的猜度,不知她是何等重要人物,竟让冷公子这般看重。可惜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便是前年那大街上那人人笑话,唯恐避之不及的疯子。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柳长风出现在前方。 “恭喜长风兄了……”冷幕白迎了上去,歉然说道:“本该早到几日,可惜有事耽搁了,兄长不会怪罪吧?”话到这里,面色暗淡许多。 柳长风观察他的神态,末了伤感地说:“乔前辈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逝者已去,幕白应节哀顺便阿。”顿了顿,又轻叹道:“你就算不来,兄弟也不会怪你的。” “长风娶亲,小弟怎能不到?”冷幕白笑着说,语气十分轻松:“长风兄,过几日可就是你成婚的日子,咱们就不要说这些伤心事了。” 柳长风深深地望他,跟着也笑起来:“这就对了……”这时,他的眼睛瞄到了在旁微笑不语的方拓,心头不觉一跳,怔然问道:“这位是……” “我来介绍下。这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才子,白浪白先生。”冷幕白好似才想到身旁有方拓这么个人,殷勤地介绍开了。 “白浪见过柳公子。”方拓抱拳,给了他一个微笑。她脸上的面具,挡的只是其他人的眼睛,柳长风肯定能认出自己的,虽然前段时间因岳阳的事闹得不愉快,但柳长风在她眼中仍是自己人。出现在这里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 柳长风面色一变,眼中迸发出炽热的色彩,直直看她片刻,接着又转向面色诡异的冷幕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噢”的答应了一声,眼神刹那间恢复了平静。反手揽住冷幕白的肩:“咱们兄弟许久未见了,走,进去好好叙一叙。”说着话,却是再不看方拓一眼了。 轻轻用杯盖挑开了虚浮的茶叶,柳长风抿了口茶水,对身旁的冷幕白问道:“要我帮忙么?” 这是柳府后院的密室,现在也只有柳长风,冷幕白以及方拓三个人。 “我这不是来同你打招呼的么?”冷幕白挑眉浅笑:“你不会看着兄弟我一个人忙活吧?”华山距离京兆不远,有柳家这个地头蛇帮忙,他的复仇计划会轻松很多。 “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好过。”柳长风给他一个白眼,也跟着笑起来:“到时要人要消息,直接开口便是。”放下茶杯,他又看向方拓,温言道:“这段期间,阿拓有什么打算?” “我会住些日子,然后去华山与幕白汇合。”方拓的目光投到冷幕白身上,后者牵动嘴角,接过话来:“马逢辰功力超绝,要对付他,可少不了阿拓这个超级高手。” “那……”柳长风双目一亮,期待道:“婚礼上是否能听到……”说到这里马上意识到不妥,连忙将下面的话咽了回去,面容瞬间转为苦涩。而这番话,也换来了方拓的尴尬。 冷幕白见状连忙打圆场:“糊涂了不是?她现在的情形也不算太好,在你的婚礼上露面,保不准出门就被人追杀。” 柳长风干笑两声,强迫自己将视线从方拓脸上移开,换了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动手?可有妥善的计划?”他沉思半晌,皱起眉头:“若只是马逢辰一个人还好说,但华山派毕竟是名门大派,高手不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华山派可有你安排的人?他的那些弟子,多少也能了解他做的那些事情吧?能不能从这里找到缺口?” “哪能那般容易?华山派有分量的弟子,目前我是一个都不敢‘惊动’啊!生怕打草惊蛇。”冷幕白不紧不慢地回答。 此言一出,柳长风尚且没什么反应,但方拓却是身躯一震,略显惊讶地抬头。正与冷幕白扫过的视线相撞。对方的目光虽然在她脸上没做片刻的停留,但她敏感地在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什么,下一刻便敛眉低头,收去眸底一抹微光,心绪却翻覆不定。因为她再清楚不过,明明冷幕白已经偷偷和马秋敬取得联系,并且已经收集了马逢辰不少的罪证…… ※※※ 出了柳府大门,方拓不觉轻吐口气,为了行事方便,她没有按规矩住在柳家,而是要返回冷幕白在这里置办的宅院。 原本,路上准备的礼物是要交给冷幕白转交的,可回头又暗怪自己小肚鸡肠,只因一次酒后的误会就如此生分地对待好友实在说不过去,也不应该,所以才有了这次柳府之行。当然,来虽来了,却也不免有些担心减免尴尬,好在先前柳长风的表现还算“正常”,如今出了柳府,虽知对方的心思恐怕并未改变,而且看待自己的目光依旧让自己有些不舒服,但总算过了这一关。 她这番小动作没有瞒过冷幕白的眼睛,后者微微一笑,调侃道:“你怎么很紧张的样子?” 方拓心情还算不错,听了他的话翻了翻白眼,但并未开口反驳。 冷幕白还要再取笑两句?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掠过的一抹黯黯阴云,到嘴边的话便缩了回去。扭头看了眼客来客往的柳府大门,柳长风正伫立于台阶上,满面微笑。不经意间,他的眉头颤了颤。 等远离了柳府,冷幕白突然问道:“你对我们对付华山派的事有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方拓自嘲一笑,之前他们商谈对付华山派的事情,她只能在旁听着,丝毫没有插嘴的余地。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势力没势力,论智谋心计,更不是几个好友的对手。只有身上的武功还算有点用处。这算不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她只觉郁闷气馁。 察觉到她的失落,冷幕白却是会错了意思,他微微一愣,不禁停住了脚步:“你在怪我?” “怪你?”方拓回头,诧异地问:“这话从何说起?” “我一面向长风寻求帮助,一面却将马秋敬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你不觉得我做得过分?竟然一点不顾及兄弟情份。”一抹苦涩在脸上闪过,冷幕白说话的声音很轻 “怎么会?”方拓终于明白他的意思,轻轻一笑,摇头道:“你会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好友之间并不像自己设想中的那样亲密无间,虽然方才她感到有些意外,但心里其实也明白,这是难以避免的。 冷幕白凝望她好久,最后长叹口气,斟酌着字句说道:“我也是不得已,马秋敬的事情目前绝对不能暴露,否则前功尽弃。不过我可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方拓没想到对方这么在意自己的看法,似乎自己先前的回答并未让他放心,微微一怔后才又说道:“何必向我解释这么多?我还不了解你么?” 冷幕白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干笑两声掩饰了窘迫的心绪。 “闲来无事,不如逛逛街吧。”方拓提议道。 原来,这是两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闹市,石板路上处处是热情叫卖的小贩,文质彬彬的士子与热情豪放的女子。他们的服饰色彩鲜泽,其言行举止都带着陕西特有的爽快。 宋时的京兆府,也就是唐代的都城长安,可惜显赫一时的大明宫只剩下残破的墙基。李白诗中的沉香亭也不见了踪影,这古代十一个王朝建都于此的名城,经过唐末五代的战乱,已然没有往日的辉煌了。但其文化底蕴却是这时其它城镇难以比拟的。城内仍然能看见雕栏玉砌,飞阁流丹的建筑,连那些幸存下来的佛塔道观,也是极尽典雅。 走在街上,仿若穿越了时空,置身于那中华文明历史上最为辉煌灿烂的年代。 方拓上次来这里是在冬天,加之心境的关系,没有体会到这一切,如今正值初夏,气候宜人,能如此贴近的感受一下盛唐文化的机会怎能错过?所以方拓的注意很快就被这些景致吸引住了,她走在前面,却全然没有察觉到身旁伙伴的心不在焉…… 第一百章 英雄珍重(二十七) 在一片恭维祝福声中,卢喜妍安静的任凭侍女摆布,梳妆上头后,喜帕落下了,却没有人听到新娘口中那声细微的叹息。 红色的盖头,似乎将卢喜妍与外面喜气洋洋的世界隔绝了。也只有在遮掩下,她才能毫无顾忌的释放出自己的真实感情。先前那老僧入定般镇定的神态已经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幽怨。 一路上锣鼓喧天,炮仗不绝,好热闹。但传到她的耳中,只成了嗡嗡一片。在外人看来,能嫁给青叶公子可能是最大的福分,但谁能清楚她心中的痛苦? 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突然座下一阵震动,花轿落地了。她也被人搀扶着走下轿子,儿就在这一霎那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阵风,盖头被掀开了一角,而在那一瞬间,她却清晰地看到了人群中的一双眼睛。心头猛地一跳:“她来了……” ※※※ 柳长风的婚礼虽然不像余文杰那样出入的都是当世名流,但盛在奢华热闹。不在天子脚下,很多事情没了顾忌。论排场,与王孙贵胄相比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便暴露身份,带着面具的方拓一直隐在暗处,自然不清楚自己的出现在另一人心里掀起了多大地波澜。心内除了对好友衷心的祝福外,却有异样的情绪翻涌而出,她知道,这是羡慕。当日余文杰的婚礼,她也是这种感觉,平时尚不觉得什么,但好友各个成婚且出双入对的事实却让她产生很大的触动。也许,不能像一般新郎那样站在人前,光明正大的迎娶自己心爱之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拜堂之后就是酒席了。席中杯盏交错,欢声不断,这晚的宾客众多,可除了有限的几人,其他的方拓一概不识。自然就无人理会了,觉得自己只要心意尽到就好,这酒喝不喝下去也就没意思了。从角落里起身,本打算同好友打声招呼,但新郎柳长风要轮番敬酒,而冷幕白更是被熟人拉去疲于应付,恐怕近身不易。摇了摇头便默默离开,也许是因为心境的关系,与周围喜庆的气氛相比,她孤单的背影不免显得萧索落寞了! 回到住处,方拓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又不敢入睡。只因近日噩梦连连,总不得安眠。有些事情明明已经过去,却仍能在梦境里面目狰狞的提醒你的它的存在。心性再坚韧的人也受不了这种折磨。 长叹一声,她翻身下床,穿好衣服走了出去。院中重重树影围绕着一潭波光粼粼的池水,四下寥无人声。 初夏的夜晚,不似春夜那般严寒,更不会觉得炎热。夏天的夜风也是和煦的,轻拂在身上,每一个毛细血孔都感受到这风的亲昵,泥土的潮气,潭水的湿气,混和着树叶鲜花的香气,弥漫在夜空里。这番感受让她为之一振,初时在柳府的那点愁绪,也渐渐消散了。 “皓月当空,清风作伴,若有好酒以供对饮,岂不是妙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方拓连忙回头,睁大眼睛轻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这话说得可不地道,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冷幕白自阴影中走出,将手中的酒壶酒杯放到方拓身旁的石桌上:“和那些人在一起有什么劲儿?还不如同你喝酒。”说到这里,他嗔怪地瞥了方拓一眼:“某人突然不辞而别,我自然跟过来看个究竟了。没想到那人心事很重,连被人跟踪都没察觉。” 方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没想到在哪种喧闹的环境中都能被对方发现自己的举动。刚要开口解释几句,这时却又听见对方幸灾乐祸地说:“上次文杰说成亲新郎遭罪,我还不信,可看了今天闹洞房时长风的样子,这句话还真是至理名言阿。” “这次属你闹得最凶,小心你成亲的时候长风报复。”想到今晚闹洞房的情景,方拓忍不住笑出声来。 冷幕白这番话原本就是为了活跃气氛的,此时见她笑了,也并无之前看到的伤感样子,便放下心来,高声笑道:“谁让他这次人财两得?新娘子更是江湖上出名的美女。若是我,再累些也值得。”动手倒了杯酒,将酒杯递给她。 方拓接过酒杯,打趣说:“说到美女,你那个巧儿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阿!”话刚出口,她神情骤变。这才想起,冷幕白曾安排人手护送云巧儿来京兆,但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冷幕白正低头给自己倒酒,并未发现她面上表情的变化,只是听她提起云巧儿,手里的动作不觉停滞,轻轻一叹,将酒壶放下,才讪讪道:“长风若要报复,只怕不能如愿了。我不成亲,看他怎么报复。” 听到“不成亲”这三个字,方拓更觉担心,连声问道:“云姑娘人呢?不是说来京兆了么?难道出了意外?” “你想到哪去了?她怎么会出事?”冷幕白睁大眼睛看她:“我只是突然觉得京兆离华山比较近,我若开始行动,她一个弱女子实在让人担心,就又改了命令,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方拓见他神态不似作为且语气肯定,稍稍放心,可又皱起了眉头:“可你那句‘不成亲’是什么意思?你和云姑娘不是准备成亲了么?” “是啊!”冷幕白语气轻松,目光却转向了别处:“可看了长风的样子,又有些怕了。” 方拓自是没傻到相信对方的理由,觉得事情实在古怪,可她也不能强迫冷幕白成亲不是?想了半天,只能说道:“你可得考虑清楚,别辜负了云姑娘的一番心意才好。”说话的时候,两眼却紧盯着他。 “知道知道,我会慎重的。”冷幕白不自在地摆摆手,接着挤眉弄眼道:“难得看你对一件事情这么看重,你还挺关心我的嘛!” 方拓怔了怔才浅笑道:“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你这歪瓜劣枣,得好好把握才对,作为兄弟,是在怕你后悔啊。” “歪瓜劣枣?”冷幕白短促地吐口气,自嘲地撇嘴:“你不知道我多受欢迎。” “难道不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方拓努力劝解。 “哈哈!”冷幕白面色一变,紧接着却又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她的肩膀:“这么啰嗦,我看你越来越像老……”说到这里意识到不妙,立刻看向方拓,见她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的变化,但不知为何,他更加痛恨自己了,抬手就煽自己一嘴巴。 方拓将他的举动看在眼里,牵动嘴角:“莫非你也觉得自己悔婚该打?” 冷幕白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知道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便知机地岔开话题:“在长风家里只顾着喝酒聊天,却没吃东西,现在倒有些饿了。你也是吧?我叫人准备吃的。” 方拓看了看月色,摇头道:“这么晚了,恐怕别人都睡了,何必打扰他们?” “既然你体恤下人,那我做给你吃吧。”冷幕白搓着双手,又补充一句:“我手艺不错的。” “还是我来吧!”方拓微微一笑,淡然道:“这可不是你该做的。”说完也不待他作何反应,便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冷幕白目送她远去,忍不住又给了自己一下…… ※※※ 夜宵被安排在书房,平时处理事务的书案充当了餐桌的角色。几样小菜很快就摆了上来。冷幕白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筷子,逐个品尝起来,赞不绝口。 方拓心里却清楚自己的厨艺恐怕还不值得被见多识广的冷幕白如此夸赞。但饶是如此,能被好友夸上几句,又见他大口大口吃着自己的菜,还是让她感觉很有面子。 方拓饭量不大,很快就饱了。而冷幕白却似饿极了般,将饭菜吃了个干净。 “没想到你的手艺还真得不错,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吃到你做的菜。”冷幕白放下筷子,感叹着道。 “不是吧?你过去没吃过?”方拓一愣。 冷幕白看她竟是这种反应,哭笑不得地说道:“除了姓顾的那小子,我们这帮兄弟还没谁有这口福呐!”方拓的几个熟人中,除了顾文宇和白仙衣恐怕就没人试过她的手艺了。就算上次在杭州过年,方拓也不曾邀请自己到家中吃饭,他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了。 方拓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妒嫉,仔细想想只觉对方所言不假。与这几个有钱有势的好友在一起,她还真没进过厨房。 “这倒是我疏忽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取过茶壶,里面却是空的。起身要去泡茶,冷幕白面色微变,连忙拦住她:“这个怎好让你动手?还是我来吧!” 方拓那烧水“冲”茶的后世“大众化”方法被这帮人批评了好多次,却又懒得学那种在她眼里纯粹是浪费时间的茶道,见冷幕白揽了过去,也乐得轻松。 趁他烧水的功夫,动手收拾起书案,将饭前随意归拢的账册码放整齐。 水已经烧开了,冷幕白正要清具,这时却听到方拓的笑声。 “什么?”他抬头望去,只见方拓正拿着一叠的纸张饶有兴趣地翻开,一边还笑道:“你手下的能人不少啊!连人家小妾偷人都……”话到这里却嘎然而止,笑声也变成了抽气声。 “完了!”冷幕白心中暗呼。 “你怎么不告诉我?”方拓晃动手中的纸,面色凝重地问他。 “忘了!”带着鼻音吐出两个字,冷幕白面色阴沉下来,方才培养的好心情完全不见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能忘了?”方拓皱眉:“还有没有更详细的消息?”烛光下,白纸黑字赫然写着:“近日有人重金向杀手组织紫蝶收买枢密使方俊养子顾文宇的项上人头。”她乍见这个消息,一下子失去了分寸。 冷幕白扭着头,冷冷地道:“我现在倒希望买凶的人是我呐!这个人可做了件大好事。” “到底你怎么样才肯告诉我?”方拓见他如此,话里便不太客气了。 冷幕白被逼急了,便扔出一句异常僵硬的话:“你早与那小子断了关系,又何必管他死活?难道还要巴巴地赶过去帮忙保护他,趁机重归于好么?” “你这算什么话?什么叫重归于好?”方拓突然有些泄气,一下子坐回到椅子上,虚弱地说:“它毕竟曾竟是我师弟,你难道要我丢下不管?” “师弟?”冷幕白目光凛冽,直射向她:“不是丈夫么?” “你……”方拓色变道:“你明知道……” 冷幕白见到她凄然的神色,心脏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呆然半晌后,畏然长叹一声,口气也软了不少:“我倒觉得他死了干净,这个人留着后患无穷阿!说不得又要给你带来麻烦。”一想到顾文宇他就满心厌恶,连名字都不肯提及。 “姨妈死的时候,我曾发誓照顾他周全的。”方拓低着头,喃喃地道:“毕竟曾一起生活过很长段日子,要我丢下他不管,实在做不倒。” “事情还没那么糟糕。”冷幕白终究不忍见她焦急痛苦,快步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书籍甩到书案上:“在里面夹着呢。” “收到他的消息后,我就知道你见了会是这种反应,不如瞒着你,觉得把消息藏了起来或许更好,没想到那里还有一份。”他无奈地道。 方拓苦苦地撇了下嘴,翻开那书本,里面果然夹着两张纸,上面的内容比较详细,看过之后,她长呼口气,总算放下心中的石头。但新的疑惑却涌了上来:“难道真像上面写得这样,消息是杀手组织自己漏出来的?” “不错,不但如此,据说紫蝶还将佣金退了回去。”冷幕白面冲书柜,眉宇间仍带着深深的不忿:“那小子的运气到好,便宜他了。”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顾忌方俊的关系?”方拓不解地问。 “若真的怕了方俊,紫蝶根本就不会接这个买卖,要知道他们可是江湖上最出名的杀手组织。”冷幕白推测道:“也许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给施加了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放弃并且把消息放出来。”怕她胡思乱想,便补充说:“紫蝶行事素来诡秘,多年来根本无人能查到他们的行踪。而且行有行规,就算你找到紫蝶,他们也不会说出‘买主’身份的。你自己现在都有些顾不过来,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最后的一句完全是叮嘱的语气,话音落下,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诧异地回头,正好看到方拓看向自己那诡异的目光。面色一冷,他不悦地甩袖皱眉:“难道你怀疑是我们雇杀手杀那小子么?” “不是!我相信你不会。”方拓动容道。 “相信我不会?”冷幕白愣了愣,紧接着便讽刺地牵动嘴角,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话你可错了。我还真恨不得他早死。”“若不是顾忌你,我早下手了。”当然,最后一句他并没有说出口。 方拓知他心里相当不满,只能苦笑应对。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在这帮人里,你最关心的就是姓顾的那小子,就连……”冷幕白放缓了音调说:“就连放在徒弟白仙衣身上的心思比起他来都远远不如。”他慢慢地走到方拓身前:“能为他做到这份上,真的只是师兄弟那么简单?”接着抬手制止对方开口,继续道:“我知你要说什么,但你仔细想想,你能为了这具躯体忍受天大的侮辱,真的没可能为了那所谓的责任替兰若冰嫁给他?” “不可能!”方拓瞳孔猛地收缩,肯定地说:“你知道那样对我意味着什么。若真出现这种情况,还不如死了干净。再说……”她舔舔嘴唇,继续道:“再说那什么‘责任’,我早就撇开了。” “真的?那刚才说‘在姨妈面前发誓’的又是谁?”冷幕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很久,最后伤感地摇头:“你错了,就算你如此肯定,但内心里呢?你好好想想,为什么要为他剑挑辽京?又为什么不早点与他断绝关系?为什么要和他单独在杭州过年?为什么逃避被他陷害的事实即便到最后也不肯伤害他分毫?也许你自己也没意识到,你为他如此付出甚至不惜牺牲性命,根本就是那‘破罐子破摔’的认命念头作祟。因为你活得太累,压力过重的人,哪个没有放弃坚持的念头?”说完便低下头不再开口。 方拓静静听完他的话,也陷入了沉思。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因为两个人的沉默变得压抑了。 不知多久后,方拓回过神来:“也许真如你所说,我潜意识里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我知道我再不会委屈自己。”说到这里她将头一昂,一字一顿地道:“绝对不会。” “今天长风成亲,该是喜庆的日子阿!”冷幕白脸上露出一抹飘忽的笑容,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却没想到咱们会是这样。”顿了顿,他深吸口气,郑重地道:“阿拓,自从你坦白自己的来历,我一直存在很多疑问,不知该不该说。” 自从商山出来,两人便好像有默契似的,对那晚的话题没有谈论到半个字,今天方拓听对方旧事重提,不免呆了一下,片刻后,她正容道:“你说。” 冷幕白沉思一会儿,便斟酌着字句谨慎地道:“你总说要收齐五块轩辕宝玉,但各地都没有这种传说,难道只因为那个叫赤邪的一番话,你就苦苦寻找下去么?它毕竟非我族类,若是骗了你怎么办?就算真如他所言你回到未来,这里的一切你都能舍弃么?到时这具躯体怎么办?你的徒弟白仙衣怎么办?我们这帮朋友怎么办?”几个怎么办越说越急?声音却越压越低,到最后已经细不可闻了,当然,便连他自己可能也没有察觉里面的颤抖, 他说完后很长时间,方拓都没有说话,慢慢地站起来,用双手扶着书案:“结果如何并不重要,但人活着总该有一个目标吧?”却是回避了冷幕白的询问。转头,目光投向虚空,幽幽地说;“幕白,记不记得我曾说过很多次,兰若冰已经死了,其实那时我错了,真正死去的,是一个叫方拓的人。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拥有一个残缺的灵魂。她也觉得自己活得太累,发泄的方法只是杀人。她穿男装沉溺于暂时的逃避,但用布条束胸实在难受得很。她已经习惯了女人的身份,被人叫姐姐姑娘,再不像开始那般尴尬难堪。尽管排斥,她却不自觉地从女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差点被强暴,脱身后最先做的却是去买把匕首给自己防身……”话到这里,神情已显得呆滞。蓦地,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出来,对着好友问道:“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跳动的烛光照耀下,她脸上的线条竟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冷幕白眼万万没料到,自己的一番质问会得这种刨开心扉的答案,看着面前的笑容,他傻了,呆了,脑子嗡的一下全乱了,记忆中安慰的话语一句也吐不出来,然后,心里涌起了对自己的怨恨,恨自己的无能自私,面对人生的灰暗,却不能同她一起分担…… ※※※ 柳府花园内,柳长风正坐在凉亭,而站在他面前的都婚礼后被留下的京兆附近各店铺掌柜,趁着人都在的机会,他要了解近几个月的经营情况并重新作出部署。 谁知第二个掌柜刚刚汇报完账务,不远处就传来一阵笑声。 “长风兄还真是不解风情,昨日刚刚成亲,彩灯红绸还未撤下,你这边就忙着做生意了。”循声望去,只见管家带着一位锦衣公子渐渐走近。 柳长风看到来人,哈哈一笑,起身迎了出去。来者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好友冷幕白。 那些掌柜们便知机地退出去后,两人并肩入亭,相对而坐。 “新婚第一天,你怎么不多陪陪嫂夫人?”冷幕白对他打趣道。 “以后有的是时间。”柳长风不太自然地回了一句,蓦地,他的眸子掠过了惊异之色,盯着对方问:“你昨夜没睡好么?怎么这般没精神?”只因为他面前的冷幕白虽然微笑着,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 “我是一夜没睡!”冷幕白随手抓过一个茶杯惯了一大口。竟然不管原本的主人是谁,有没有喝过。 这番举动更让柳长风吃惊了,他急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走了,去华山,下午动身。”冷幕白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压低声音道。 柳长风睁大眼睛,不解地问:“你要去华山也不至于一夜没睡吧?到底什么事?” “不错,我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冷幕白剑眉轻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咱们该好好谈谈。” “谈什么?”柳长风发愣道。 “买顾小子人头的是你吧?”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冷幕白凑近对方,冷冷地问:“是兄弟就不要瞒我。”这番话的语气,已是相当不客气了。 “不错!”柳长风上下看了他,良久,才点头道。 “因为阿拓?”距离更近,冷幕白的话也更冷了。 “你说呢?”柳长风因他的无礼而皱眉,不悦道:“我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 冷幕白轻吐口气,猛地站起身走到他跟前,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眼神蓦地一变,瞬间发动,一手扣住柳长风手腕,另一手握拳向对方砸去。 “你这是……”柳长风完全没有防备,见他盯着自己刚开口询问,突然手腕一紧,自己命门竟然被制住了。紧接着“彭”的一声,遂不及防下,冷幕白的拳头便到了胸口,很痛。 “你疯了。”他反手振开冷幕白的手,一个纵身退出亭子,若不是在下一刻便放开了自己,他还真以为好友要对自己动杀手,但,冷幕白的拳头没用内力,砸在胸口却很痛。他很气愤,没想到多年的好兄弟竟然这么偷袭自己,但对方的一句话,就将他的火气浇灭了。 “我是替阿拓打的。” “你都知道了?”柳长风苦涩地低下头,想了想便解释道:“我当时喝醉了。” “我知道你喝醉了,要不然就不是一拳了。”冷幕白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半晌后,他轻叹一声,慢慢地道:“长风,你若真为她好,就撒手吧!” “顾文宇么?紫蝶不是已经将钱退回来了?”柳长风冷哼,不忿地道:“那小子运气真好,便宜他了。”他的话,竟于昨晚冷幕白的完全一样。 “我说的不是顾文宇。”冷幕白其实也知他不会听劝,却仍旧努力劝解:“听兄弟的话,撒手吧!你我还不了解么?和阿拓发生那样的事你以为能借此拌住她了,就开始对付顾文宇,接下来还不知要做什么呢。我怕到最后大家都受到伤害。明知没可能的,你又何必勉强呢?”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柳长风转头看向他,凌厉的目光将他上下扫了个遍:“我也知你的心思,但兄弟归兄弟,这可不是讲交情的事情。” 冷幕白察觉到他话里的讥讽,自嘲地一笑,喘了喘,又强提起精神:“你不了解情况!阿拓不同旁人,你若真使用阴谋手段,会毁了她,也毁了自己。更何况你已经成亲了,有什么资格要她同你在一起?” “我追求自己所爱?这有什么错?”柳长风却将目光移到亭外,倔强地说了一句:“别忘了,你也要成亲了,难道你就有资格?” “成亲么?不会了!”冷幕白脸上掠过一抹异样的色彩,喃喃念道:“我陷进去了,其实灵魂算什么?谁他妈在乎那玩意儿?” 柳长风完全听不懂他的话,这时,他又想到胸口挨上的那一拳,只觉眼前的兄弟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那好脾气的冷幕白竟然不见了。 “这些话我却只敢在这里说一说。”冷幕白回过神来,接收到他诧异困惑的目光,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甘心,但阿拓的脾气你也不是完全不清楚,何必弄到最后让大家难过呢?恐怕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你说是不是?” 柳长风轻哼:“男人应该大胆追求,不达目的决不放手,换做是你,又当如何?” “我吗?”眼中一股柔色溢出又被遮掩住了,冷幕白凝望他半晌,突然笑了:“长风,你对感情的理解,还,太,浅。”说完,便摇着折扇,带着笑容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辕门,柳长风一拳砸到了柱子上。冷幕白在冷家不受重视,根基也薄弱得很,加上他性子温和,尽管年纪比余文杰还要大一些,在三公子中却是最没地位的一个,一向惟其他二人马首是瞻,别人怎么说他便怎么做。甚至有些事还要看其他“兄弟”的脸色。所以柳长风虽然知道他与方拓走得进,可根本就没将这个花花公子放在眼里,只是没想到,今日他竟然敢“教训”自己…… ****** 突然意识到,又是周末liao~~~为庆祝起点收藏突破一万,特解禁两章的量~~晕,看来vip还得抓紧~~ 第一百零一章 英雄珍重(二十八)全 “等那边安排好了,我就派人通知你……” “虽然我会在华山动手,但这里也未必安全,这几天我已经看到不少的契丹人在城里,弄不好就是冲你来的,千万要小心。” “我实在搞不明白,白仙衣若是赶来,只要派留守的人知会一声就可以了,料想也不出了什么事情,你怎么就不肯同我走呢?” 方拓望着冷幕白的身影渐行渐远,终至无影,耳边那些喃喃低语犹在回荡,她猛地甩了甩头,驱散心底复杂难明的情绪。将秘密说出来,她曾欣慰于冷幕白对待自己的态度,但昨晚过后,她分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觉得恐惧无力,却也彷徨和犹豫。之所以坚持留在这里,是短暂的逃避,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 “让路让路。”身后不客气地喝斥声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这才发现四周的行人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那个人站在那里很久了,不是傻了吧?” “……” 面上的人皮面具掩住了她的窘态,但方拓的耳根却也红透,朝被拦阻的马车方向抱了下拳,连忙让到了路边。 等旁人见无事散了开,她吐出口气,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念了一句:“该好好想想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了江秋水。 回到住处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金阳夕照,彩霞满天,自己站在水波中,四外波光粼粼,无尽无边,头顶群鹤翩翩起舞。芦花清水之间,正有一道白色的身影长袖飘逸,旋身曼舞而来,那舒展的双臂,也似化作了翅膀,凌空飞起。与仙鹤相戏。一举一动,风情万千。此景撞入眼帘,不觉为之迷醉,飘忽着,那人已近到眼前,可是她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 傍晚时分,京兆城下起了连绵的小雨,方拓从梦中醒来,本打算继续睡觉,可辗转许久仍难以合眼。最后实不愿再呆下去,索性穿衣出了宅子,匆忙中,连放在床头那用来掩饰身份的人皮面具都忘了。 点点雨滴飘打着枝叶瓦面,又顺着屋檐掉落在地上,节奏轻快,方拓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很久,虽然雨水落到身上粘糊糊的毫不干脆,却也好过独自在屋里面对冰冷的墙壁,心底的烦躁竟然消散不少。 这时,迎面扑来一股浓郁的酒香,她停住了身子,抬眼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招展的酒旗,而是闻名天下的大雁塔,雨夜中,那高耸入云的影子分外清晰。 伴随着浑厚洪亮的钟鼓声,慈恩寺的僧人们三三两两的步入了佛堂,全未发觉一条淡若轻烟的影子如树叶般摇曳飘行在雨帘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幽暗的檐影中…… 大雁塔顶四外黑沉沉一片,方拓双臂各抱着酒坛,就地而坐。拍开封泥就是一阵狂饮,雨越下越大了,她却更觉痛快,身上的雨水和喉咙里的酒水一起往下流,烈酒入肠,体内顿时升腾起一股暖意,渐渐蔓延开来,如溪流肆意流淌,又与肌肤外雨水的寒气融为一体,从里到外,洗刷着她的灵魂身躯,一冷一热,酣畅淋漓。 这场雨过了半夜就停了,方拓一番豪饮,两坛酒不知不觉也已被她喝光,她却懒得活动了,更不愿就这样离开,干脆仰躺在瓦面上,盯着漫天星辰出神,酒气上涌,困意袭来,渐渐的,她忘了湿透的衣衫,沉沉睡去。 等再度清醒,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四外水气升腾成雾,被朝阳映照,古都京兆好似被披上了一层金纱。朦胧中,雕梁画栋和水榭楼阁都成了淡淡的影子,水墨画一样灵秀美丽。 “好啊!却怪鸟飞平地上,自惊人语半空中。”方拓懒洋洋地坐了起来,舒展了酸软的筋骨,扭头向下看去,黑夜尚不觉得什么,但此时整个京兆一览无遗,又是另外一种景象了。身下人间繁华,街上行人小如微尘,而自己却高高在上如坐云端,心中不觉升起一股豪气,远风吹过,更觉天地清明,烦恼忧愁似乎都不见了。她趁着守护的僧人不备,冒雨纵上大雁塔的塔顶,在雨中狂饮一夜,为的就是这难得的日出美景。 正自感叹间,耳旁却传来一阵嘈杂声,她本不愿计较,但声音越传越近,里面还夹杂着哭喊哀求声,分明已到了塔的最高一层,方拓皱眉,双手搭着瓦檐倒俯下身,却正好看到一出跳塔自杀的闹剧,有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趴在扶手上,身子已经有一半探出了塔外,若不是衣衫大腿正被一位少妇紧紧地抱着,已经倒栽下去了。 那少妇跪在地上,死抱着他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夫君,奴家求你,千万不要跳啊!你要跳了,爹娘该怎么办?” “你这恶婆娘不要拦着我!”那书生如何挣扎都是寻思不成,红着眼睛怒目而视:“要不是你好妒嫉,我早就娶了白沉香白姑娘做小,哪会让她继续流落红尘,昨日更是落水惨死?” “我错了,我错了!”少妇以为他回心转意,忙不迭地道歉,就怕他再想不开寻死觅活:“生死由天定,夫君你一定要想开些啊……” “想开些,想开些……沉香姑娘是我的最爱,我要追随她而去……” “不要跳啊……” 方拓再忍不住,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点。” 被她这一吼,那边哭喊的两人都愣住了。这才注意塔檐上还“倒挂”着一人…… 方拓抱着酒坛落到塔里,将酒坛放下后走到两人身前,拍开那妇人的手,一把揪住书生的脖领,恶狠狠地道:“要跳的话就利索点,别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我还没有见过活人变成肉饼的样子呢!” “我,我跳……”那书生被她一激,也起了火气,伸手扯起被撰着的领子。可他的力气怎及得上方拓?努力半天终是无果,最后拿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她:“你松开这就跳。” “好!有种。”方拓冲她举起大拇指,却不松手,反而拎着书生跳到了扶手上。 “看看,这里多高?从这里跳下去要有技巧,力气小了不行,得往远了跳,否则顶多砸在瓦上。”方拓揪着他的脖领子把他的头压低:“要不要我帮你一把?要靠你自己,弄好了一命呜呼,跟着你那什么白沉香去了,弄不好四肢瘫痪半身不遂下辈子生活不能自理。” “阿弥陀佛,施主千万不要轻生阿……”下面已经有僧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了,塔下聚集了不少的人。 那书生被她揪到边缘,看着塔下小如虫蚁的僧众,早就吓得四肢发软面无血色了,哪还有寻死的力气。 方拓对着那些僧人笑了下,突然转过头冲那书生道:“要不咱们一起跳?就这样……”身子已经跳了起来。 这番举动,自是引得旁人惊声尖叫,但方拓和那书生却并未真的跳下去,反而是跃回了塔内。 “哈哈哈!”方拓哈哈大笑着把书生甩到地上:“过瘾吧?有啥体会没?” 那书生全身如烂泥般瘫着,双腿仍旧抖个不停,哪还能告诉她过瘾不过瘾,有什么感想体会? “你还想寻死么?”方拓俯身问道。 书生牙齿打着颤,忙不迭地摇头。生怕眼前这疯子再来那么一下,吓也被吓死了。 不少的僧人拥到了塔内,见此情景,都是松了口气。 “回家去吧!以后不要轻易寻死了!年纪轻轻的,不值得。”方拓见他被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好言安慰了一番,便也不再管他们,拎起酒坛下塔去了。 塔中那年轻夫妇目送着她离开,突然拥抱着痛哭起来。 “夫君,你不要再吓奴家了好不好……” “娘子,为夫再也不寻死了,太吓人了……” 方拓出了塔,好心情却都没了。回头看了眼高耸的塔顶,有谁知道?那一刻,她真的打算跟着那书生跳下来。收敛情绪,她刚要起步离开,“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传到耳边,她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好像是遇到了天敌的动物,丝丝凉气从后脊一直窜到头顶。 连忙转过身,正见一位老僧领着几个僧人到了跟前,那老和尚将她打量一番,半晌后合十拜道:“施主功德无量啊。若不是有施主在,佛门静地,免不得要沾染血腥,老纳在这里谢过了。” 方拓戒备地盯着眼前的人,轻声道:“大师过奖了,就算没有在下,那人也不会死。”她想起了奔入塔内的那些僧人,有人拦着,加上书生死心本就不坚定,又怎会从塔上成功跳下来? “施主此言差矣,若没有施主那番作为,那位男施主又岂能那般容易回心转意?”老和尚上前一步,扫了眼她手上的酒坛,道:“施主昨夜光临本寺,老纳未曾妥善招待已是罪过。不如稍留片刻,到禅房喝杯清茶再走不迟。”他笑容可掬,言辞和蔼,但身后数位僧人无不对方拓怒目而视,满脸凶气。 于是,在京兆慈恩寺众僧人恶狠狠地注视下,某人怀抱着空酒坛狼狈而去,却忽略了身后那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真巧啊!”方拓看着台阶上正要敲门的人,脸上露出尴尬的苦笑。 柳长风抬起的手收了回去,转身将她打量一番后惊讶地问:“你去哪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方拓身上的青衫皱皱巴巴不说还布满了污渍,好像刚从脏水里捞出来似的。 “我去喝酒了!”方拓含糊地道。 “我知道你喝酒了。”柳长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离老远就闻到老大的酒味儿……”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不是没带酒钱被人家扔到水沟里去了吧?” 方拓咳了两声,心里却也暗骂自己不知轻重,在佛塔顶上喝酒睡觉不说,还大摇大摆地捧着酒坛在和尚前面露脸,实是荒唐至极。还好出家人比较好说话,否则自己还真逃不出被扔出门的命运。 蓦地,柳长风突然止住了笑声,盯住她的脸:“你怎么没戴面具?”有些紧张地朝左右看了看,压低了音量,不悦道:“这种时候,也不怕暴露身份么?” “面具?”方拓此时才记起这茬,也就没注意到对方那近乎训斥的语气。 “快进去吧!”柳长风见她老实“受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狠狠地横她一眼,抬手敲响了大门。 因为顾忌方拓的身份,住进来这所宅院的时候冷幕白将大部分人都安排了出去,只留下自己的心腹,而且早就作过吩咐。是已门房看到两人只是微微一愣,便将他们让了进去。 不一会儿,方拓换好了干爽的衣服来到大厅,直接坐到柳长风的对面,伸手取了仆从奉上的茶碗。 “昨晚我来时你就不在,没想到是去喝酒了。”柳长风对她笑道。 “哦?”递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了回去,方拓愣道:“难道是仙衣发生了什么意外?”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那失去消息的徒弟,顿时觉得不安起来。 “你千万不要多想,”柳长风怎猜不出她的心思?连忙摇头安慰:“我一直没收到她的消息,看来不会有什么事。” “没有找到啊?”方拓颦眉轻叹,本以为有白素贞跟着,白仙衣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柳长风成婚已经两天,却仍不见徒弟的身影,不免有些担心。想了想,她疑惑道:“那长风兄找我……” “你这话说得生分了,非得有事为兄才能来看你?”柳长风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过了半晌才苦苦地抱怨了一句。他偷偷瞄了对面的人一眼,刻意在“为兄”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方拓不自然地笑了下,低头喝茶。 柳长风嘴角的肌肉抽搐,嘴边的话最终化为了心底的声声长叹。这次是两人在岳阳分别后首次单独会面,可不知道怎得,原本觉得有无数的话想说,可进门之前积攒下的千言万语在真正面对方拓的时候,却一句都吐不出了…… ※※※ 正午,柳府内宅。 进入五月,到处充满了初夏的气息,天气渐渐炎热,尤其是这午间,火辣辣的太阳搅得人心头不安郁闷烦躁。 急促地脚步声在花园内响起,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快速地走近池塘边的凉亭。 卢喜妍抽出帕上彩线,白嫩的手捻着绣针,却没有继续刺下去。抬头,目光凝聚在来人的面孔上。 “姑娘……”丫环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复杂。 “说吧!”卢喜妍收回目光,口中淡淡地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姑爷清早就去了城西姜家胡同。”丫环小心翼翼地道:“奴婢怕姑爷察觉,只能远远跟着,所以究竟是那家也不清楚。” “他在那里留了多久?” “一……一个多时辰。”丫环迟疑片刻才回答。 “一个时辰。”卢喜妍盯着亭外微波粼粼的湖面上,面色变幻不定。 “姑娘……”丫环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直说。”卢喜妍瞥她一眼。 “定下婚事后,姑娘您就没开心过,当初怎么不……”下面的话却被卢喜妍挥手打断了。后者重新拿起绣针,彩色的丝线穿过了白帕上的牡丹:“有些事情你不懂!”紧接着却倒吸口气,烦躁地甩了甩手,鲜血溅到帕上,殷红点点。 那丫环见她如此,心疼地上前一步,正待开口,旁边却又有脚步声传来。 “师姐?”卢喜妍惊疑道:“你不是回山了?”来人正是她的同门师姐,董梅。 “好师妹,你看看谁来了?”董梅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他神秘一笑,接着恭敬地侧过了身。卢喜妍顺势望过去,只见到花园门口一道出尘的影子,雪衣洁白纤尘不染。在这正午的阳光里,显得晃眼。 “师父……”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 方拓枕着手臂躺在榻上,对着敞开的窗子发呆,初夏的傍晚,节奏是舒缓而懒散的,慵懒的日头,散漫的云,院子里开始凝聚的雾,以及过窗而入那轻柔的风。她已经醒来很久了,可眼下实在是舒服,真的不愿动弹阿。 最终还是肚子的抗议让她勉强打起了些精神,直接下地抓起桌上的隔夜点心塞进嘴里,又就着壶嘴灌了一肚子凉茶。 “又是一天啊!”她抹了抹嘴,重新将自己撂到床上,这顿晚饭算对付过去了。 许是之前补充的睡眠仍有不足,这会儿饱了,困倦又立马袭来,她就势转了个身便要睡下,这时,院外却传来了一阵笑声,让她愣住了。 “长风兄。”方拓推开房门,正见到院中含笑而立的柳长风,心头诧异至极。只因柳长风与早上见面时的状态大不相同,似乎遇到了极为开心的事,春风满面。 这两年来她还是首次在对方脸上看到这种兴奋的表情,不寻常。方拓挑高眉毛…… ***** 方拓所住的是一处相对独立的院落,院子不大,一棵老榕树伸展着枝丫,如大伞般遮住了正中的石桌石鼓,四外种着各种花草,充满了生机。 “过去不常来,没想到这宅子里还有这么个雅致的地方。”柳长风有些惊异地打量四周。 “我也觉得这里不错。”方拓引他到石桌前坐下,见他手中提着一个包裹,便问道:“这是什么?” 柳长风将包裹递上前:“都是些安神补脑的药。我听幕白说……”说到幕白二字时,他的眉头幅度很小地抖了抖:“他说你最近睡的不好,总是发梦,服下这些药应该有些作用。” “多谢长风兄。”方拓伸手接过,心中感动,前几日她就被冷幕白逼着喝了不少类似的汤药,如今听到闻到药味就恶心,但对方的好意,她无法拒绝。 柳长风见她收了,又郑重地叮嘱:“这可是慈恩寺方丈言真大师开的方子,若非我家与他有些关系,还求不到呢。看你这几日精神确实不太好,一定要按时服用,自己的身体可马虎不得啊。” “慈恩寺?言真大师?”方拓不自然地扯了下嘴角。她突然想到了今早大雁塔下的那个老和尚。 柳长风将她面上表情的变化丝毫不差地收在眼里,戏谑地道:“我还听说,昨晚经有一个酒鬼跑到大雁塔上淋了一夜的雨。” 方拓讪笑道:“嘿,原来你也知道了。” “听到僧人议论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柳长风笑吟吟地说道:“好在言真大师一代高僧,不愿与你计较,否则……” 这番话让方拓更觉尴尬了,她干笑:“你看,我还没上茶呢。”谁知,她刚站起,一只手就被握住了。 柳长风眸子里迸发出炽烈的光来,直愣愣地盯着她:“我有话要对你说。” 方拓抽回了手,侧脸避开他的目光,轻声一叹:“咱们是该谈谈了。”…… ※※※ 夜,渐渐深沉。院子点起了昏暗的灯,方拓和柳长风相对而坐,默然无语。在他们中间,炉里的火在闪烁着颤颤地长起来,水开了,壶上水汽缭绕,与四外的浓雾融合,模糊了两个人的脸。 柳长风用开水冲淋茶壶,待茶具停干,才放入茶叶冲水,他全神贯注,动作缓慢而优雅,不一会儿,茶香便弥散开来。 他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很少给人泡茶,你尝尝看,与别人的有何不同?” “你明知以我的水平是品不出来的。”方拓悻然。虽然这么说,却双手捧过茶碗,小小地抿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她知道今晚柳长风肯定要对自己说什么了,她手指摩挲着茶碗边缘,一边感受那温热的触感,一边思索着等下该如何应对。 柳长风注视着茶碗上升腾的热气,口中用那种听上去漫不经心地语调说:“泡茶最重要的,是好茶好水好用具,幕白准备得很周到,你这里都有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敢献丑。”顿了一顿,他深深望向方拓,道:“你也该好好学学,将来……嘿,总不能每次到你住处做客,都要我们自己动手煮茶,这可不合待客之道啊。” 方拓轻笑。抬眼,却正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心头突地一跳。连忙低下头去,沉思良久,突然说道:“今夜气候正好,长风兄可有兴趣听个故事么?” ※※※ 卢喜妍在巷子里徘徊许久,却不知该敲响哪家的门。 “你真记不清是哪家了?”她回头问提着灯笼的丫环。 “奴婢离得太远,等赶到巷口,里面已经没人了。”那丫环面露懊恼之色:“姑娘,都是奴婢办事不力。” “算了,说到底还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你不会武功,能跟到这里已经不错了。”卢喜妍有些烦躁地摆手,低头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小心不要让人看到。” “啊?”丫环惊讶地看她:“那姑娘你……” “我?”卢喜妍抬头看向星辰闪烁的夜空,曼声道:“我自有办法……” 等丫环提着灯笼走了,这远离市集的小巷彻底黑了下来。卢喜妍察探左右,见此地确实再无其他人,便选定一个方向,纵身翻过了院墙。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要找的人住在哪里,但在这夜晚挨家敲门询问实在鲁莽得很,可若等明日,恐怕又来不及,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希望以那人的武功,能觉察自己的到来。 夜色中,卢喜妍跃上一座屋顶,四外一片寂静,只有几处还透着光亮,正考虑先去哪边。蓦地,耳朵捕捉到一丝声响,那是茶杯坠地碎裂的声音,她微微一愣,便循声遁去,因为感觉告诉她,她要找的人就在哪里。 果然,还没等靠近,便听到一阵交谈声,两种嗓音她都熟悉至极,她身子略微一顿,便又转了个弯,落到那院外的树枝上,居高临下,院里的境况尽收眼底。 这么晚了,他竟还留在这里。望着院中那一高一矮的身影,只觉得心头阵阵酸楚。但这也只是刹那功夫罢了,下一刻,她的注意力就放在两人谈话的内容上。 “我以真心待你,你竟拿出这种荒谬绝伦的故事出来,是瞧不起我么?你我相识多年,如今竟连句真话也不肯说了?”柳长风怒视着眼前的人,心头充斥着因被忽视而带来的羞恼和愤怒。 方拓的视线定格在地上那扫落在地,变得粉碎的茶具上,面前石桌上昏黄的烛火跳动不止,隐约可见她那青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的面庞:“兄长待我情义深重,我自是明白。我遭遇奇特,来历匪夷所思,原打算长久隐瞒下去。但造化弄人,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说到这里,她抬头打算正视对方,却有连忙垂下了眼睛,只因那眼光中蕴着的伤痛,让人不忍。深呼口气,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有力:“我先前之言听上去虽然荒谬,但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假。” “是啊!为什么早不说完不说,偏偏现在告诉我?”柳长风抽动嘴角,看样子竟还有些不信。突然逼近,双手扣紧了她的肩膀:“你难道没有其他解释了?” 方拓不愿躲避,任他抓着,只是她从未见他用过这么大的力气,十指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痛得皱眉,心中却觉得于对方有所亏欠不敢挣脱,只能苦忍着。 “你还要什么解释?”她淡淡地问。 柳长风将她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个遍,这才涩声道:“当日我孩儿满月,你白衣赤足,落魄疯癫,前日我迎娶卢喜妍,你黯然离去,而后在大雁塔酒醉一夜。我一直以为,你是对我有情的。这是我自欺欺人么?为了你,我失去了一个妻子,死了一个孩子,这些年更是受尽煎熬,这些你能视而不见?难道你竟无情到这种地步了?” 方拓惊讶地抬头,旋即露出愧疚痛苦之色,久久不能言语,心中更是复杂苦涩,百感交集。 见她不答话,柳长风以为自己说中,双眸迸射出强烈的光彩出来:“我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对不对?”他此时已顾不得仪态了,失声大喊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信心更足一些。 他正待紧逼追问,却没料到方拓轻轻一叹,身子竟然矮了下去,等反应过来,方拓已经双膝着地,跪在自己面前。 他不敢置信地后退数步,到了院门前才停住:“你,你这是做什么?”声音颤抖,面上更是透出了惊恐,只因他知道依照方拓高傲的性子,轻易是不会给人屈膝下跪的。 方拓低垂着头,颤抖着声音道:“我一直视长风如兄长,绝不参杂半点其他情谊。”她深深地拜了下去,以头触地:“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怪我行为乖张,让人误会了。” 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到了骨头里,方拓的话更像是锤子,将柳长风那冻成冰的心脏一点一点,一下一下敲得粉碎。 “你,你……”他哆嗦着,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出来。 “我今生只有一个愿望,若能达成自是无话,否则,也只有披发入山,绝不与尘世再有半点瓜葛。”方拓一直没有起身,更不抬头,但话里却流露出一往无前的决心,认认真真,掷地有声:“这也算是我的誓言,若违此誓,我必丧命于亲人之手,死后永受轮回之苦。” 过了很久,柳长风才恢复了冷静,至少在表面上不再似先前那般失态了。他怔怔望着伏在地上的身影,心头突然涌出强烈的不祥之感,他咽了咽口水,艰难道:“那岂不是一生孤苦?何苦立下这种誓言,大不了,我不再逼你就是了,你……你还是不要如此决觉得好。” 方拓坦言道:“这与他人无关,完全是我自己的想法。若要我同男人生活在一起,还不如死了干净。”却不知为何,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抖了一下。 “你这一句话便让我们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是不是太绝情了?”柳长风本还要说什么,但看到方拓眼底那股掩饰不住的悲凉之色,只能虚弱地摆摆手:“算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还是好好想一想吧。”说完便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方拓长长一声叹息,身子萎顿下去。心里只觉得疲惫无力,看柳长风离去时的样子,分明并不相信自己来于千年之后且本身是男人的事实。只希望自己今晚的所为不要让他受到更大的伤害。 正胡思乱想,突然衣袂破风声传来,一道高挑优美的身影瞬间闪到她的面前。 “是你?”方拓抬头看清来人,吃惊道:“你什么时候到的?”声音里却显得有些慌乱,难道一切都被对方看到了? “我刚到不久……”卢喜妍居高临下望着她,因为背对着桌上的烛火,方拓看不清她的脸色:“只看到你们吵得厉害。” 方拓蹒跚着起身,坐回到石椅上,轻轻地回答:“我们只是谈到一些往事罢了。” “我竟有些可怜他了。在我看来,你们确实是最相配的。”卢喜妍凑近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拓被她的话激怒了,冷冷地回道:“长风是你的丈夫吧?难道你也希望他快点和别人在一起?”她在“也”字上加重了语气,因为突然想到了那个苏婉。 听出她的不悦,卢喜妍却是一下子笑了起来:“我知你心情一定不好,可也不能拿我出气阿,我可没得罪你呐!”接着面色一整,认真地说道:“这段时日,我多少对你有了些了解,方才所言真的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得听我说完啊。” 方拓面色依旧阴沉,却也不再言语了,听她继续讲下去。 “你与那小相公现今应已形同陌路了吧?那就不说他了。驭风公子余文杰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据我了解,他是个粗狂的人且早就心有所属;惜花公子冷幕白虽然性情温顺却风流成性,就算近两年有所收敛可也难免在将来朝三暮四,不值得托付终生;听说契丹的燕王与你有些交情,但依我看你们不可能。你与契丹的关系紧张,他不像是能为了你可以放弃权势的人。算来算去,也只有柳长风了,虽然已经娶妻,可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而他也对你一直念念不忘,更何况……”她小心地看了方拓一眼:“更何况他还看过你的身子,只怕在心里早就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了。”这番话虽然不甚准确,却也头头是道,条例分明。 方拓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对方在讽刺自己,却又不好反驳, “我的誓言想必你也听到了。”她有些难堪地说道。 “你这又是何苦?为了不想嫁她,竟然立下那种誓言。”卢喜妍幽幽一叹:“其实在来此之前,我对你还是多少有些……嗯,埋怨的。”她想了想才找到埋怨这个词。 “你是该恨我才对。”方拓面色古怪地说道。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对待卢喜妍,不得不说,她现在与对方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微妙尴尬。 “我想你还为我在岳阳的所为生气吧?”卢喜妍看着她,眼里多了一丝了然:“我是小气了,也不该派人监视你,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换了任何一个人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丈夫心里有其他的女人。”她抿了下嘴唇,才又接着说道:“到现在,我也有些理解柳长风的前妻了,我与他成亲完全是为了家族利益,根本没有多少感情,但成亲这几日来也因被冷落而心中不忿,活得难受。也难为她竟忍受了几年的同床异梦。换谁都受不了,疯狂是早晚的事。”说完,她长叹口气,脸上缓缓浮现一缕悲凉的微笑。 “是啊!都是我的错。”方拓痛苦地道。这几天她一直在想,如果开始就将自己的身份亮出来也许就不是这样一种情况了吧!其实她又何尝不知,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有几人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 卢喜妍不知她的心思,只以为她对苏婉心怀愧疚,便开解道:“你没错,感情之事怎能勉强?即便你委屈自己成全了他,但你们的关系能融洽下去么?也许以后的日子只会让两个人陷入无边的痛苦。”说到这里,她的眼光投向虚空,悠悠地说:“可看了今晚的情景,我又有些可怜柳长风了,他追求心中所爱也没有错啊!我也曾因被无辜牵扯进来而怨恨过,可仔细想想,你没错,柳长风没错,我也没错,要怪,就只能怪这造化弄人了!” “造化弄人?”方拓亦有些失神,她想到了自己的遭遇,自己不就是某个执掌天命之人的玩物么? 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不在开口交谈了,这种气氛延续很久,卢喜妍才想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我来是要通知你一件事情。” “什么?”方拓愣了一下。 “我师父玉夫人来了。”卢喜妍看向她,见她面带困惑,便面色复杂地解释道:“我师父不知从那里听到了你和柳长风的事情,所以……” “要来找我麻烦么?”方拓自嘲地笑了笑。 “绝对不是我叫她来的。”卢喜妍怕方拓误会,连忙澄清。“我师父年轻的时是位妃子,后来不知为何离开了皇宫,入山开创了天阙宫,她脾气执拗,最看不得男人朝三暮四和狐……”狐狸精三字要脱出口才猛觉不妥,连忙收住。 但方拓却已听明白了,唯有自嘲地苦笑:“那你要我怎么做?”对方前来绝对不会只为了通报一声这么简单,所以她直接了当地询问。 第一百二章 英雄珍重(二十九)全 “我希望你能暂时避一避。”卢喜妍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我师父肯定有办法寻来的,你们若是见面,一定会打起来。” “好吧!我天亮就离开这里暂避风头。”方拓微微点头,其实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助冷幕白报仇,她也不愿因为自己同柳长风那尴尬的关系与什么玉夫人多做纠缠,暂不见面也好,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这样就好了。”卢喜妍见她答应,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笑道:“我师父那人……”突然觉得背地里议论自己的师父不太好,便临时改口:“我会尽量向师父解释的,也许把事情说明白了,她便不会再为难你。现在也不知为什么,我的话她根本听不进去。” 方拓忍不住冷笑:“如果没有人煽风点火,你师父不会这么讨厌我吧?”接着,她眼中寒芒一闪:“若我猜的没错,上次在岳阳你会派人监视客栈,也是你那个师姐的功劳吧。” 卢喜妍似是早料到她会这么问,直截了当地回答:“不错,也不知你同她有何过节,让她事事针对于你。”犹豫了一下,又道:“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无论我师姐对你做了什么,你都能饶她一回。” “哼!”方拓哼了一声,心里复杂的很,董梅,确实是一块心病。 虽然没有得到正式的回答,但卢喜妍却知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我知道对你委屈了些,可我也只能劝动你了,万一你们之间谁受伤了,我都很难办。” 方拓注意到她用的是“难办”这个词,苦苦地笑了下:“不管怎样,我都该谢谢你。”说到这里,她换了种语气:“你真不简单,若换了旁人,恐怕恨不得我死……” 卢喜妍咬住嘴唇别过头去,轻声道:“我毕竟还是要继续过日子的,可不想后半辈子不得安生。”方拓的存在破坏了自己的婚姻,要说她心里没有一点怨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她知道,若方拓真被自己师父伤害了,即便柳长风知道此事与她无关,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方拓试图看清卢喜妍的脸庞,然而对方的半边脸庞在阴影中,月光下的半边脸庞则没有丝毫表情,只是注视着的苍穹的眼神很涣散,那无奈和伤感,却是掩饰不住的。“你是个聪明人。”静默良久,方拓叹息着说道:“一个懂得进退,明白得失的聪明人,比我强太多,长风还真是瞎了眼睛……” “比你强?”卢喜妍幽幽一叹:“论容貌家世,我自是强过你。可说到其他方面,我便不及你了。你心胸宽广善良真诚,事事先为别人考虑。性子刚烈不让须眉,平时待人处世清淡如水,一旦迸发则热烈似火。”说到这里,她神色恍惚,变得极为复杂:“放眼天下,像你这样的女子能有几个?若非我是女子,只怕也会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你……” 方拓闻言,有些尴尬:“我有那么好么?”她一向认为自己的性子便是苦难源头的,怎会成了优点? 卢喜妍的表情却是格外的认真:“其实我更加的羡慕你……”但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阵喧闹之声吸引了注意力,隐约间还有脚步声传来,不知为何,方拓听到这些声音,心脏蓦地缩紧,只觉不安。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卢喜妍不解的目光,闪身到了院外。 “白……白先生?”迎面而来的是门房,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她吓了一跳,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才施礼。因柳长风到的时候方拓刚刚起床,根本来不及像往常那样束胸,眼下更是披散着头发,真实性别再也掩饰不住。但方拓现在哪有心思计较身份暴露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她盯着对方的脸问道。 “冷六回来了,还受了伤,您要不要去看看……” “冷六?”方拓一愣,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按道理应该跟随冷幕白去华山了,难道……她焦急万分,不等那门房把话说完便奔向前院。 等看清侍卫冷六那萎靡的精神和身上草草包扎的伤,方拓如遭电噬,只觉眼睛发黑,身子一咧歪,后退半步才堪堪站住。冲上前拽住冷六的脖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家公子呢?”她连连追问,竟是方寸大乱。 “你何必如此紧张?冷公子不会有事的。”随后赶到的卢喜妍见到这种情形,连忙上前劝慰,心中却极为诧异,不知方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此时方拓却是听不见她的话,只是盯住冷六不放,非要对方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不可。 “我……我是先一步回来的,我家公子一切安好。”冷六异常难受地回答道。深知她与自己主子的关系,尽管被纠住衣领呼吸都困难,却是不敢挣扎,只能苦忍着。 听说知道事情并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糟糕,方拓长呼口气,却又立刻拧住眉头:“那你回来是要做什么?你身上的伤又是哪来的?”一边松开了手,这才发现,手心里竟然蓄满了汗水。 冷六摸着脖子,眼睛却瞟向她身后的卢喜妍。后者会意,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当着自己这个外人出口,理解地笑了下,便退到了远处。 冷六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出来,方拓展开,上面正是冷幕白的字迹。原来冷幕白带着人奔赴华山,昨晚在京兆府东五十里的零口镇住了一夜,当晚收到飞鸽传书,华山派竟然已经知道有人要对他们不利,倾巢而出围堵方圆数十里的武林中人,冷幕白先前安排的人几乎全军覆没。既然计划暴露,贸然进入华山派的地盘就不好了,所以冷幕白决定留在零口等待时机,而冷六回来就是为了报信,顺便再带些人过去。 “至于这伤……”等她看完信,冷六颇为尴尬地低下头:“小的急着赶路,哪曾想竟遇到了一伙蟊贼,几个小贼功夫扎手,小的费尽力气才突围出来……倒让公子误会了。” “你下去休息吧!”方拓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关键的线索了,便摆了摆手让他去休息,等冷六退下,她却仍在沉思。“华山,零口,全军覆没,几个拦路的蟊贼……”这几个词在她脑中不断的闪动,虽然表面看这一切很是明了,但心中剧烈的不安感却提醒她,事情绝对没有这般简单,可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你还在担心冷公子么?”卢喜妍缓缓走近,浅笑嫣然:“看你刚才那样子,真是紧张得很呢!”说完,还大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 方拓点头随口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是啊!当时我真怕幕白有个万一……”她正陷入心事,根本就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调侃取笑。 卢喜妍双目一亮,却聪明地并未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仔细打量她的脸色,发现她面色仍旧沉重,便开口劝慰:“你放心吧!冷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什么意外的。那个侍卫不是说他是尚在几个贼人手里么?”虽然离的远,但凭她的功力,冷六的话却是听得清楚明白。只觉得方拓是“关机则乱”,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愿是我胡思乱想……”方拓勉强一笑,笑过之后,眉头的忧虑却并未散去,反而更加的浓郁。恍惚中,昨日城门送别时冷幕白渐渐远去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那音容笑貌,好似……她甩甩头,想将不祥的预感甩脱出去,可这恼人的意乱心慌,却怎么也摆脱不掉。 “兰姑娘?”卢喜妍见她一个劲地甩头,还以为她身子有什么不妥。 方拓回过神来,突然问道:“嫂子,你觉得京兆周围会有武功很厉害的蟊贼么?” 卢喜妍一愣,想了想才道:“武功厉害很可能,但我看方才那侍卫武功不弱,按理说不应在几个贼人手中受伤,难道……”她轻呼一声,瞪大眼睛看向方拓。 “冷六跟随幕白很长时间了,不会有问题!”方拓沉声道:“更何况他带来的确实是幕白的亲笔信。我只怕……”顿了一顿,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怕幕白报仇心切,中了别人的圈套阿!他的仇家不但势力庞大,更何契丹人有牵连,契丹武士你我可领教过,实力也不弱啊。”蓦地,她脑中豁然开朗,终于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不禁面色巨变。 虽然方拓说得含糊,但卢喜妍也大概明白了一些,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也绝事情不妙,便提议道:“要不要找来柳长风商议一下?处理阴谋诡计什么的,咱们女人毕竟还是差些……” 方拓握紧了拳头,考虑半晌才说道:“这事恐怕要麻烦嫂子了,请你尽快将这封信转交给长风兄,并对他说,恐怕幕白中了圈套,让他赶快派人去零口……”说罢抬腿就要走。 “你要去哪?这时候可冲动不得,还是等柳长风来了咱们从长计议吧!”卢喜妍紧张地拉住她。 “我必须先去零口看看情况,否则我不放心……”方拓越想越是担心,她是打算一个人先去零口,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凭她的武功,带出冷幕白想来也不会很难…… 第一百二章英雄珍重中 “冷公子名声在外,更不是鲁莽之人,怎会轻易中了别人的圈套?况且,就算发生什么意外,你这般赶去也是无用,还不如找柳长风来商量一下对策。”卢喜妍仍在努力劝方拓留下来。 方拓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自有我担心的道理。”抬头看了看天色,估计天亮就能赶到零口,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啊!心中暗自祈祷。自从京城出事后,她便非常地相信自己的直觉,之前接到冷幕白的消息,那股强烈的不安与京城时的感觉是那般相似,怎能不令她忧心如焚。只是不知,这次的厄运,会应在自己和冷幕白哪个人的身上。无论如何,去看一看才安心。 卢喜妍见她执意要走,知道再劝也是无用了,面上不禁浮现出忧虑之色,低头斟酌良久,似要再说什么,方拓回头正见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心以为对方还要劝说自己,展颜一笑:“也许是我多虑了,不过能去华山看一看也好!”顿了顿,她出了口气:“时候不早,我这便走了!”心中惦记着冷幕白,也不待她多说,抱了抱拳便腾身而去了。 到了嘴边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只能强自咽回去,卢喜妍暗自埋怨自己方才的犹豫,只因方拓这一走,她深夜来此的事情就曝光了,柳长风还不知会如何反应…… 无奈地长叹一声,她将冷幕白的书信妥善地受到袖子里,决定还是尽快去找六场风报信,只是没想到,她刚出大门便不得不停下来。 “姑……姑娘……”角落中,一道怯怯地声音在角落中传了过来。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皱眉转身:“你怎的还在这里?”等看清了对方现在的模样,话语中的训斥变成了惊呼。 她的贴身丫环已经走到跟前,一副战战兢兢地样子不说,半边的脸肿得老高,五指印痕清晰可见。 “谁打的?”卢喜妍厉声问道。 “是……”丫环眼睛朝身后瞄着,双手不安地扯动衣角,说话更是吞吞吐吐。 “是我。”这时,巷口的阴影中已有人接过话来,伴着脚步声,一道身影渐渐靠近。 “师姐。”卢喜妍看到来人,脸色更加难看了,朝四外观望,见再无旁人才稍稍放心,口中试探道:“师姐怎么没同师父在一起反而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她只希望自己给方拓报信的事情对方还不知晓。 “哼!”董梅到了她身前,没好气地瞪她:“这可怪不得我为难你的丫环,实在是没想到师妹这般糊涂,竟违背师命给那狐狸精报信啊。 “我这也是……”卢喜妍强笑着要上前解释。却又听董梅说道。 “师父虽然看重你,但以她长辈的身份其会因为你一时的不如意就千里迢迢的赶来为你出气?你可知道,兰若冰便是花蕊那贱人的女儿,师父与花蕊的恩怨你还不清楚吗? 卢喜妍面色骤变,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竟,竟然是这样……” 董梅看她这般反应,不禁得意,幸灾乐祸道:“这件事不是我们存心瞒着你,实在是怕你稍微不小心在柳长风的面前泄漏了口风啊!只是没想到,你竟这般大胆。”挑高眉毛,又轻笑起来:“不过你放心,若是师父收拾了兰若冰,心情会好些,兴许不会怪罪于你……” 说着,眼睛却是看向了东方,那正是方拓离开的方向…… ※※※ 已经是辰时,京兆府城门早就关闭,但这怎能拦住方拓这样的高手?她登上城墙,在夜色中翻到了城外,无声无息。 “咦?”她站到官道正中,刚要发力狂奔,忽心生警兆,警惕地环视四周。只见月光下,四外里一片惨白,万籁俱寂。她深呼口气:“什么人?出来?”四周空旷,一如方才,哪有半点回应? 一声冷哼,打破了寂静。 高手!方拓闻声色变,不自觉地将身体往后缩了缩,紧接着软剑出鞘护在身前。这声音怪异莫名,好似来自天边,将整个天地都覆盖了起来,即使方拓运足功力也探测不到对方的所在,明显功力比她高了不止一筹。 她提起精神,朗声道:“何方高人在此鬼鬼祟祟?不敢出面说话么?” 又有冷哼传来,不过这一次伴随着衣袂的破空声。一道白色的人影幽魅般飘落在不远处。那是一个云鬓高绾的美貌妇人,身上雪衣纤尘不染,在月光的映衬下宛若一座冰雕,清冷而绝美。 方拓微愣,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您是玉夫人?”这样一个女性高手,又在夜里拦截自己,最有可能就是卢喜妍的师父。她现在只想尽快赶到零口,根本没有心思同谁纠缠,所以态度比较客气,希望能将误会解释清楚尽早脱身。 那妇人却对她的问话理都不理,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色极为复杂,既有幽怨、妒忌,又有杀机和憎恨:“真的是花蕊那贱人的孽种。果然同你娘一样的下贱,专门勾引别人的丈夫。” 方拓本就被她盯得不自在,这时听了她的话更是僵住了表情,低下头,半晌,缓缓道:“前辈,我今晚有事实在无法奉陪,改日再叙如何?”顿了顿,竭力用平和的语气继续说:“无论是前辈与我娘的恩怨还是您要替徒弟出气,我都接下了,但今日真的不行。”原本听到对方辱及花蕊夫人气愤至极,可是她不得不压下火气,为自己这身体的母亲出气固然重要,可冷幕白的安危却更加要紧,眼下实在不是争气的时候。 眼睛向四外瞄着,万一言语不能沟通,要不得只能先撤了,凭借着自己的轻功也许能将对方甩开。 “你一位还能逃的出去么?”玉夫人似乎察觉了她的心思,抬脚向左边踏了一步,刚巧挡在官道中央,那里正是方拓打算“突围”的方向:“今日我定要留下你的命来。”她功力确实不俗,举手投足深合自然之道,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让方拓生出一种无力感,只感觉无论自己冲向那个方向,都躲不过对方的全力一击,就算勉强逃离,恐怕也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您是前辈高人,何必跟我这晚辈计较?”方拓见出路被堵截,心中焦急,只得用言语挤兑对方。 “你和那个贱人一样狡猾,以为我会信你?”玉夫人眼里流露出仇恨的光芒:“不枉我从峨嵋赶来,能杀了你也算是泄了我心头之恨。” 听她一口一句“贱人”,方拓再抑制不住心中怒气:“话说得太满了吧?夫人未必能将我如何呢!”握剑的手紧了又紧,她本就不是怕事的人,如今既然轻易不能脱身而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只得拼命了。 ※※※ “砰!”气劲在空中碰撞炸开,发出剧烈的声响,将地上的尘土激到了风中。 方拓软剑化作一缕寒芒朝玉夫人激射过去,对方凝然不动,左手轻抬又落下,强劲的真气自指尖导出,恰好化解了这招。 方拓只觉一股森寒的气息自软剑处直传到五脏六腑,呼吸也为之凝滞。两人交手用时虽然短暂,却也斗了数十招,气劲相交之声更是不绝于耳。但她就是奈何对方不得。对方一招一式看似简单,却最是实用,而且威力十足。论内功真气,远胜于她。 怎会这么厉害?方拓心中首次涌起一种仓惶无力的感觉,即便是当日对真是大高手之一的荣轩,她也未曾这般失措过。 其实,方拓惦记着零口冷幕白的安危根本静不下心来,否则哪会这么狼狈。 心神不宁间,却让玉夫人找到了一个空子。以鬼魅般的快速身法闪到她身后,辍指成剑,带着呼啸声,疾攻而来,快若惊雷急电,气势非凡。 方拓心声感应,凌空虚踏拔高丈许,在空中强扭身形,手中软剑挥出,立时剑气纵横,寒光暴绽。但毕竟晚了一步,对方竟然后招再至,这一次,比之之前的动作更加迅捷。 方拓人在半空,已然躲避不及,只得咬牙硬拼,将全身真气集中在剑尖一点,拼尽全力,硬当此招。 “哼!”玉夫人眼中厉芒闪过,下手更加狠辣,其真劲直如破竹般侵入方拓经脉,怒潮狂涌。惨哼一声,方拓身形下坠,胸口似火烧般疼痛,竟是受了不清的内伤,心里清楚,若再不想办法,别说脱身了,只怕连小命也得搭上。 猛地咬牙,一连串腿影流云劲风般地荡将出去,直袭对方胸口 玉夫人没料到她与自己硬拼之余竟然还能出此后招,只得气灌手臂,一手抵挡方拓的攻势,而另一只手措指成剑,点向方拓胸口。 哪知方拓对袭来的手指根本不管不顾,将全身功力聚在腿上,“砰!砰!”又是连串的爆响,玉夫人的手指措进方拓胸口的同时,方拓的腿也与她的手臂接触,这一次一个下手狠辣,一个拼尽全力,完全是硬碰硬的碰撞,饶是玉夫人功力深厚也不免气血翻涌,而方拓则借着这股冲力,身体弹射到远方,剑尖轻点地面,又荡出老远。 方拓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吐出,又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不过眼见与对方拉开了距离已经脱身有望,不禁心情大好,哈哈长笑道:“老婆婆应该注意身体,就不用远送了。”话音未落,已经闪身消失在道旁的树林中。 而与此同时,零口镇的冷幕白正在客栈的院子里接待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华山派掌门——马逢辰。 第一百二章英雄珍重下 天地间一切都罩上了灰暗的色彩,黑云滚滚,不时还会掠过几道无声的闪电,眼看就要下雨了。 三三两两的旅客滞留在一处野店内,虽然只是中午,但这确实不是赶路的天气,无聊之余,只能喝茶饮酒打发时间了,倒是让客栈的老板狠赚了一笔。 此时,几个伙计穿梭在桌椅之间,忙得焦头烂额,而掌柜则趴在柜台上,算盘打得噼啪直响。 “老板?” “谁啊?没看到我在算帐么?唉!看来又要重算了!”不满的嘟囔着,从账面上爬出来的掌柜抬起头,目光却在看到面前那一大锭银子的时候变得火热,先前的抱怨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他眯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说话的人,赶忙换上无比热情的笑容:“这位公子是住店还是打尖?” “先吃饭,再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那少年淡淡地说了句。 刚要去安排,却又有道柔细的声音道:“我们不住店,吃了饭就走。”原来那少年身后竟还跟着一个裹着披风的小女孩。 掌柜一愣,觉得为难。 “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你若是想再大病一场,就尽管赶路好了。”那少年皱了皱眉头:“再往前可就没有客栈住了,你要睡在雨里么?”顿了顿,又撇嘴补充道:“是谁求着我带她赶路,还发誓一路上听话来着?怎么才一上午就变卦了?” 这掌柜也是个精明人,连忙赔笑:“这位公子说的不错,这方圆几十里可就我这一家客栈了,您看这些旅客,都是住店的。” 女孩将这里打量一番,大堂里的用饭的人果然不好,显然都是因为天气留在这里的,便不再言语了。 这两人打从进入客栈便受到关注,那小女孩整个身体被裹在披风中一脸的病容,这样的装扮,在这初夏时分是很少见的,而那少年则更加出色,大概十五六岁年纪,剑眉胆鼻衣饰华贵,声音和面庞虽然还带着少许的稚气,却掩盖不住一身与生俱来的夺目光华。眼神犀利如剑气势逼人。 这两人正是顾文宇和白仙衣,原来在那晚白仙衣受了惊吓竟然大病了一场,前日才稍微好转一些,她惦记着自己的师父,便不愿多做修养耽搁时间,央求着顾文宇带她北上,今早从谷城出发,可惜天公不作美,竟遇上这阴雨天气。 顾文宇见她对自己的安排没有了异议,微微一笑,便四处搜寻着清静的座位。不久却又皱眉,这大堂内喧哗声音不绝,白仙衣大病初愈身子发虚,怎能承受这般吵闹?回头果见她面色发白,便想让掌柜先给他们开房,毕竟房间里用饭会清静不少。 谁知下一刻他的注意力就被客人们的议论声吸引住了。 白仙衣身子不爽,只觉四周的嗡嗡声讨厌,忍得难受。这时见他只顾站着发愣就说:“咱们去房里吃吧,这里太吵了!” 顾文宇却是摇头:“咱们应该留在这里。”说着抬手作了一个听的动作。 她微愣后凝神听去,立时知道了对方了用意,虽然大堂内客人很多,说的话题也五花八门,但她分明听到了华山派,冷幕白,武林四公子,兰若冰等等字眼。 她同顾文宇对视一眼后,两人同时朝一张桌子走去。那桌旁对坐着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两对分水刺就放在桌面上,一看便知是江湖人,而且整个大堂属他们议论的声音最响亮。 “这位大哥,不知你们谈论的是什么?”顾文宇走上前,对其中一个脸上长着一条丑陋疤痕的汉子抱拳道。这些时日他同白仙衣一直待在谷城,根本就没接触江湖人,消息闭塞得很,此时听这些人交谈,似乎江湖上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与武林四公子以及方拓有关,他怎能不上心? 疤脸大汉竟是个健谈的人,见有人询问更是开心,哪还在乎对方是不是个半大小子,当下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原来四天前华山派一举扫清了华山范围内的其他势力,并声称武林四公子之一的惜花公子勾结本派叛徒马秋敬夺位篡权,于第二日袭击了零口镇的客栈,据说惜花公子重伤落水,生死不知。 与之相对的是京兆府的青叶公子柳长风却态度强硬地指责华山派栽赃陷害,欲扰乱江湖秩序。其间已有大批好手潜入华州。附近的武林势力都分为两派,每日摩擦不绝。更有消息说驭风公子余文杰竟已带人抵达商州,不日将与柳长风汇合。现在华州和京兆府范围内已是草木皆兵,虽然双方暂时都还能克制,但明白人都清楚,武林上的一场大乱恐怕是在所难免了。 疤脸大汉说到这里,周围已是一阵唏嘘,顾文宇也陷入沉思。 “华山派毕竟是名门大派,高手多,人面广,不少势力都依附于他,柳家虽然盘踞京兆多年,可与之相比还是要弱了些,怕是得不到好吧?”这时有个旅客发言道。 “那倒未必。”疤脸大汉闻言撇嘴:“没听说驭风公子已经到了商州么?京兆的地头蛇柳家和名满江南的余家,哪个好惹?” “江南离关中岂只千里,驭风公子这么快赶到此地,显是早就算到这么一天。这件事情恐怕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听说他家中还有妻子待产呐,怎会轻易跑到这里掺合?”这次说话的换做了疤脸大汉的同伴。 白仙衣对江湖上的局势可一点兴趣都没有,见对方说了半天也没有提到自己师父便忍不住问道:“你们之前不是还提到兰若冰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疤脸开口,旁边已有人接过话来:“我表弟就住在零口镇,据说华山派包围客栈那晚,冷幕白身边的一个护卫突然反叛,刺了他两剑。若不是兰若冰赶到后拼死突围,冷幕白早就命丧当场了。” “是啊!那婆娘武功着实厉害,听说之前她已被天阙宫的玉夫人打成重伤,竟还能护着冷幕白跳入渭河逃生,华山派沿河道搜寻了好几天,就是查不到半点踪迹,也不知是生是死。”说到这里,他已经满面地感慨。 “估计还活着,否则哪有找不到的道理?我看其中的关键就在他们身上,两边的人直到现在还没开战,恐怕就等着他们现身呐。” “兰若冰在零口镇出现的时候已是身受重伤,她带着冷幕白跳河逃窜不久玉夫人便杀气腾腾的赶到,显然是之前大战了一场。当年玉夫人行走江湖的时候下手毒辣,毫不留情。兰若冰可谓玉夫人的翻版,甚至尤有过之,新老两代煞星大打出手,这下可热闹了。” “青叶公子的新夫人不就是天阙宫弟子么?玉夫人要杀兰若冰,恐怕与她的徒弟大有关系。江湖传言青叶公子衷情于她,现在看来半点不假。” “说到兰若冰,没想到她竟与踏歌公子方拓是一个人。之前怎就没人发觉?若不是华山派放出这个消息,不知还有多少人被蒙在鼓里。” “兰若冰夫家姓顾吧?据说同枢密使大人还有一层关系,就任她这么在外面胡闹?同那么多人关系暧昧也就算了,如今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一个男人跳河,这,这也实在是不象话,早该游街浸猪笼了。” “管得了吗?没看她这些年杀了多少人?” 白仙衣先前听他们说师父受了重伤眼下正生死不知,立时急了险些哭了出来。正惶恐间又听他们诋毁自己的师父且越说越不象话,怒急交加,当即吼出声来:“够了!” 就在这时,突听“轰隆”一声巨响,大雨瓢泼浇下。一道道的闪电照亮了客栈大堂,白仙衣被雷声惊得心头一跳,不经意的抬头,却正好看到顾文宇那青白色的,阴沉着的脸…… ※※※ 大火越烧越旺,渐渐蔓延开来,不一会儿,似乎整个天地都被浓烟覆盖住了。赤红色的火光冲天,与月光融和,呈现出一种琥珀色,在这迷幻般的世界中,周围的一些都是模糊的,只有那凶神恶煞的面孔和武器泛起的寒光渐渐的清晰起来…… 冷幕白慢慢睁开眼睛,只觉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不知许久才勉强支起上半身。神志也再不像之前那么恍惚了。 环目一扫,发现自己正平躺在地上,身下铺着褥子。周围堆放着各种杂物,不远处的地板上有个木头箱子,上面满是蜡油,半截蜡烛上火光不停的闪动。耳旁只有风雨声,整个空间都在有规律的上下浮动着,原来这是一艘船的货舱。 不禁皱眉,这是哪条船?自己不是在零口镇被围攻了么?竟然没死,又怎么会在船上? 正思索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扭头看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拓?她怎么也在?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后凝神望去,不是错觉,舱门口伫立的正是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舱门口的人快步来,坐到他的褥子上:“你醒了?”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你……你……”冷幕白觉得喉咙发痒,一阵猛咳,却牵动了伤势,胸口痛得厉害。 方拓将怀中抱着的瓷罐放到膝前,扯过棉被垫到他的脑后,并拍抚他的胸口为他顺气:“可不就是我么?”见他用一副做梦的样子盯着自己,忍不住跷起了嘴角:“你做梦也想不到吧?”此时的她虽是满面憔悴,笑容一开却别有一番风情,冷幕白不免一阵恍惚。 定了定心神,他终于说出第一句完整话:“是你救了我?”虽然方拓就在眼前,可他仍觉得身处梦中。 “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方拓揭开身前瓷罐的盖子,升腾起一阵香气,里面是熬好的米粥:“苗大叔说你今天就会清醒,真是一点不错。”取出勺子要喂他。 冷幕白笑笑,说道:“我自己来吧!”试了试,觉得还有些力气,却并不伸出去反而将双手往后挪。 “别动!你不是伤患么?”方拓浅笑着将勺子放到他的嘴边,并未发现他的小动作。她认为冷幕白肯定是举不动罐子的。 冷幕白慢慢地吞下米粥,眼睛却一直瞄着她,连米粥顺着下巴淌下来都不知道。方拓连忙取了毛巾擦拭,弄得他一阵尴尬,老实的低头喝粥,再不敢看对方一眼。 他咽下一口粥,突然问道:“既然我逃出来了,其他人是否也活着?”因为第一次受到方拓的照顾,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这时才醒觉过来。 方拓将空了的勺子伸到罐中,听他这么问,动作停了下来,半晌后才道:“我赶到的时候,你的那些护卫正准备带着你突围。华山派派出的高手不少,我们汇合后几次都没冲出去,后来玉夫人追……过来,不知怎的和他们打起来分了些压力,我们才有时间往河边跑,跳水后就散了,只有你我在一起。” “散了……”冷幕白缓慢地叹了口气:“没事的。他们的水性都很好,功夫也不错。”嘴上这么说,拳头却握得很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完全泄漏了他心底的情绪。 两个满腹心事的人都沉默下来,气氛渐冷,只有船外的风雨声依旧。 过了许久,冷幕白强打起精神:“方才你提到的是天阙宫的玉夫人?是她帮的忙?” “也……也算是吧!”方拓愣了愣,连忙低下头,没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要没这个老疯子搅局,结果可能不是这样。”话语里带着一股子怨气。 “老疯子?” “因为仇恨变得不可理喻,不是疯子是什么?”方拓咬牙,恨恨地说道:“这老太婆从京兆一直追到零口,就为了杀我,临了还打了我一掌。” “你受伤了?”冷幕白面色骤变,一把握住她的手,细细打量,见她面色苍白且双目无光,果然是有伤在身的样子,不禁自责,方才怎么没发现? “我没事的。”方拓含糊地道:“虽然当时难受一些,可现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冷幕白却是不信:“别瞒我,你若受伤不重,华山派那些小鱼小虾还能拦得住你?”他太了解方拓了,重伤说成轻伤,轻伤绝对会在她嘴里变成没伤。那晚华山派或许是因为安排的奸细的缘故出动的高手不多,只有华山派掌门马逢辰在场坐镇,四大长老都没有露面,凭着方拓的修为,若非受了重伤,绝对没有冲了几次也冲不出包围的道理。 方拓初时还想反驳,但与他四目相对却是不敌,只好错开眼神,讪讪一笑:“反正我现在行动自如,而你却只能躺在地上。”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也不知重伤之中的冷幕白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冷幕白盯着她看了半天,才慢慢地松开手,冷冷地道:“那个玉夫人为什么要杀你?是因为卢喜妍么?”说到此,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滔天的恨意。 “若只如此,我也就认了。”方拓苦笑着将卢喜妍给她报信,以及京兆郊外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玉夫人武功真是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契丹萧太后,疯子荣轩,再加上这个玉夫人那个都不好惹。你那个娘亲可真是厉害,竟然有这么多难缠的仇家。”冷幕白听完也忍不住感叹。 方拓幽幽一叹,重新舀了勺米粥递过去。这次冷幕白却是怎么也不肯让她喂了,无奈之下只得让他自己动手。接着蜷起了腿,在一旁看着他吃:“我收到你的信后,突然觉得事情不妥,所以连夜从京兆赶到零口,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不妥?”冷幕白诧异道:“什么不妥?” 方拓低头敛眉,收去眸底一抹微光:“不是说华山派和契丹人勾结么?我看信里没有契丹人的消息,以为那些契丹武士都隐藏起来,绝对有大阴谋。怕你报仇心切中了圈套,所以就赶去通知你。”其实这只是她的一个借口,她下意识地不愿谈及自己那近乎变态的直觉。 “哪还用得着契丹人?”冷幕白眼中更是掠过愤恨和心痛:“只一个叛徒就能要了我的命啊。这次带在身边的人至少跟了我五年,没想到竟然出了个叛徒。”接着神色又变,愤怒完全化做了沮丧:“这样就破坏了我的计划,弄得满盘皆输,我很没用是不是?” 方拓沉默下来,被背叛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嘴巴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道:“这种事是谁也想不到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冷幕白却突然面色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只手在身上摸索起来。 “你找什么?”方拓好奇道。 “我贴身收藏的东西呢?难道掉水里了?”冷幕白有些紧张,更多的则是尴尬。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全是新换的。 “在这里。”方拓明白过来,伸手到褥子底下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他。 “没丢就好办了。”冷幕白眉头一展,长长吁了口气,似乎一下子吐尽了胸中的积郁。见方拓疑惑,便解释道:“马秋敬虽然被害,但他也收集到了华山掌门马逢辰私通契丹的罪证,这就是他们来往的书信以及一本帐册。”他高高挑起眉毛:“马逢辰以为在我身边安排个奸细就万事大吉了?说到底还是棋差一招。他万万想不到我们交接证据的地点根本不是事先声称的华阴县,其实这些证据就藏在零口镇的客栈内。除了我与马秋敬,事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只要咱们能平安与长风汇合,就能靠这些慢慢玩死他。” 方拓见他竟还有这样的后招,不禁露出赞许之色,由衷地替好友高兴,却又立即察觉到了不妥,神情便古怪地凝滞在脸上。 “是啊!”冷幕白笑了一下,却很苦:“马逢辰若是在华阴县找不到这些东西,只能投入所有力量追杀咱们了。”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道:“当初我根本没想到会落到这般狼狈的地步。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快吃吧,要不然都凉了。”方拓扫了眼他手中的罐子,轻轻地道:“现在还是疗伤要紧。”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休息几天你我功力尽复,到时也由不得他们了。”语气异常认真。 冷幕白默默点头,低头把米粥吃了个干净。 方拓等他吃完后将罐子收到一旁。决定聊点别的话题:“我跟你跳进河里之后,也不知道漂了多远,还好当时抱着一根浮木才没沉到水里。恰巧这艘船经过,就被救了。”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你我身上的都没钱,我又不好带着你上岸,只能求他们收留。这艘船的老板姓苗,带着两个儿子在河上靠给人运货为生,都是好人。一路上吃的用的,还有咱们上的药都是他们提供的,几天内遇到几次华山派的盘查,也都被他们应付过去了,这个恩情可得记下。改天得好好谢谢人家。” “那是自然。”冷幕白对那个素未谋面却侠义心肠的船老板由衷地感激,若不是他们收留自己两人,重伤的方拓和昏迷的自己要想安全度过这些时日也不知会有多难。吃饱后舒服了许多,他仰起头对着天花板,有微弱的柔和光芒在眼底一闪,瞬间消失:“你的恩情我也会报答的。” “你还真得报答我,千万要记得。”知道他在开玩笑,方拓摸了摸鼻子,也打趣道:“我后半生的酒钱就落你身上啦。”接着却又正起面孔,慢慢地说:“有件事情不太妙,这艘船是往东的,你昏迷了三天,我身子也不利索,不能轻易上岸,更不敢搭西去的船。估计明天就出华州了,这下离京兆更远。” “这倒不要紧。只要出了华山派的势力范围就安全了。”冷幕白将头靠在垫子上,毕竟在伤病中,这么一会儿就已经体力不支了,疲惫地喘了口气,似无意识般地说道:“其实我若能使剑,哪还会有这些波折?我若还有十几年前的手段,对上马逢辰就算再不济也能安全脱身,更何况,他未必敌得过我的七杀剑呐!”声音抖了下:“那样你便不用这般辛苦了。” “七杀?”方拓怔了怔:“你师们的剑法不是六杀剑么?怎变成七杀了?”她曾听冷幕白提到过其所学的武功,所以才有此一问。 “七杀剑是我师父独创的剑法,讽刺的是他自己练不成,反而成就了我。”冷幕白扭头看见方拓不明所以的样子,淡淡微笑,却不肯多说了。 方拓没有打听别人门派隐私的习惯,是以并未在意。她本就有伤在身,又几乎不眠不休的照顾冷幕白三天,现在见他清醒过来,又作了交代,心事算放下了,一松懈,困倦立马袭来,几乎睁不开眼睛,习惯性地从杂货堆里取下条褥子,铺在冷幕白身旁。 后者见了却一下子坐了起来:“你做什么?”他以为方拓困糊涂了。 “还能做什么?”方拓强支着眼皮整理褥子。一边回答道。“这船里没有多余房间。只能这么对付一下了。”说完便一头躺了下去,她浑身酸痛,这一躺就不愿动弹了。 “你……你在这里睡?不太好吧?”冷幕白不确定的问道, 方拓知道他的意思,苦笑一声,坐了起来:“那你说怎么办?外面下雨,总不能睡在甲板上吧?”她也是没办法,实在是被逼急挺不住了。 冷幕白愣了一下后便不再多话,直接躺到褥上装死:“那就睡觉。” 方拓趁着还有最后一丝神志,抬手扑灭蜡烛后重新躺下,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冷幕白却再难合眼,黑暗中依稀还能分辨出一些事物,他悄悄地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身旁人淡淡的侧影,听着那缓和的呼吸声,想着她最近的所作所为,目中渐渐迷离,嘴角牵出一个弧度,竟傻傻地笑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老天爷待他冷幕白其实也不薄了。 第一百三章 英雄珍重(三十)全 第一百三章英雄珍重上 方拓扶着发昏的头从褥子上撑坐起来,向旁边看去不禁一愣,原来冷幕白正在打坐调息,有些紧张地凑上去,见他面色虽然苍白却比昨晚好了不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随后便蹑手蹑脚地出了货舱。 时候还早,只有东方透着微蒙蒙的光,昨夜肆虐的暴雨早已停歇,可头顶乌云依旧前推后涌,铅色幕布一样将天棚挡住一大半,明显在酝酿着下一场骤雨。 甲板上,正有一个男孩在练着一套太祖长拳,虽然有不少的错误动作,但其神情专注而严肃,丝毫不被河面上阴冷而潮湿的空气以及货船的摇晃所影响,将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风, 方拓见了暗暗点头,心中赞赏。 那练武男孩用眼角扫到她的身影,打得更加卖力了,一套拳下来,已是大汗淋漓。 他收势后,笑嘻嘻地迎过来。道:“师父今天教我什么?”这男孩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皮肤黝黑,个子不高但显得很壮实,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眉毛浓重,透着一股英气。他叫苗叙,是货船船主的二儿子,小小年纪就跟随父亲和大哥南来北往长了不少的见识,尤其对武功痴迷不已。可惜没人教导,只会三两招的外门功夫,饶是如此,他在船上也是天天习练,硬是将一套不完整的拳法打得像模像样。 方拓见他勤奋刻苦,资质也不错,便在每日清早教他习武,有感于船主的恩情,更传授了一套高深的吐纳心法。虽然对方并未拜师,但这个徒弟她算是认下了。 “把这套拳法练熟了再想其他吧。”方拓瞪起眼睛道:“那招英雄独立你又打错了,怎么总记不住反掌?” 见她板下脸,苗叙也收敛了笑容,垂手受教。 接着方拓开始演示苗叙几个错误的动作,这套太祖长拳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有三十二式,为拳中精品,流传甚广。方拓刚到古代的时候也曾稍有涉猎,武功之道一通百通,以她的水平教导苗叙这个还未入门的孩子倒是绰绰有余。 她一招一招的演练,并详细的讲解其中的要点,苗叙在旁认认真真地学,丝毫不敢马虎。就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掉了。 “师父不回舱照顾那个大哥么?”苗叙看了看天色,心里奇怪,往日方拓教自己武功,总是匆匆地讲解一些要点后便回船舱了,不敢耽误半点时间,今天是怎么了? “他昨晚已经醒过来了。”方拓微微一笑,眼中难掩喜色。 “难怪……”苗叙就觉得她有些不一样,完全不像前几日那样一幅心事重重地样子,原来是那个惜花公子醒了。方拓从一开始就未曾隐瞒自己同冷幕白的身份,好在这货船不大,除了船主父子三人便只有两个跟随多年的水手,根本不必担心泄漏消息。 方拓见他分神之下,竟又把刚教的动作做错了,正要开口喝斥,耳边却传来一阵笑声。这声音太熟悉了,方拓诧异地转头,果然,冷幕白正面带微笑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怎,怎会好的这么快?”方拓愣了好半天,吃惊地说。此时的冷幕白虽然面色苍白却也于昨晚病怏怏的样子大不相同,举手投足流畅自然,倒似个无伤之人。 “难道我要躺在床上才好?”冷幕白似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反应,看了眼她身后的苗叙,轻笑一声,接下来的动作则让方拓紧张的倒抽口气,只见他抬腿冲虚空就是一脚,力道十足,甚至还带着劲风。 这也太夸张了,方拓怀疑自己还在做梦,冷幕白的伤势她最清楚,一般人没有半个月的休养连行动都困难,更别说做这么剧烈的运动了。心中一叹,自己对这个好友的了解还是不够多阿。心里定下主意,有时间一定好好盘问,把冷幕白的秘密都掏出来。 “我师门的心法可不是白给的。”冷幕白挑高眉毛,嘿嘿地笑道。 见他这般卖弄,方拓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准备损他两句,但对上那狭促的目光却不知为何,将要说的话忘掉了。干咳两声,转头要苗叙自行习练,接着绕过冷幕白,从舱门口取了木盆向船后走去。 苗叙见她离开,心中有些不舍,忍不住痴痴地盯着她的背影出神,他正是少年多梦的年纪,过去哪见过方拓这般出众的人物?尽管相处了几天,可还会被她的气质和容貌吸引。 这时候冷幕白正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不乐,走上前一步,刚好挡住那令他不爽的视线。口中还哼了一声。 苗叙感受到了敌意,将面前这个长得异常“好看”的大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不屑地撇嘴,只用眼角瞄着对方。 冷幕白眼波一阵晃动,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瞪视向他。 苗叙也不甘示弱,毫不退缩的与之对视。四目相对,一大一小两人便用眼神较量开了,最终还是苗叙年纪太小,不敌的避开。 冷幕白得意地勾起嘴角,“刷”的一声展开折扇,慢悠悠地往船后找方拓去了…… ※※※ 冷幕白将身子靠到船侧,静静地看着方拓洗漱。等她将头发拧干才开口道:“刚才那孩子是新收的徒弟?我听他叫你师父了。” “还没拜师呐!这孩子根骨不错,也相当勤奋。”方拓淡淡地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苗船主仗义相助,她却没什么好报答的, “要收徒的话,还是我来吧!”冷幕白看她一眼,脸上的笑容却变得复杂:“你至少有仙衣了,我却一个徒弟都没有。” “不过我……”方拓有些为难,她之前都答应苗叙了,只要华山派的事了就正式拜师的。 “你带一个男徒弟怎也有些不方便。”冷幕白叹了口气:“我也怕师门的剑法断在我手啊!” 方拓沉思半晌,脸上缓缓浮现一缕悲凉的微笑,点着头答应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无论苗船主有多么开明,也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儿子认一个声名狼藉的师父。 又抬眼扫了下冷幕白,不得不承认,对方处事老到多了,考虑得比她来得周全深远。 而那边苗叙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一会儿功夫,自己就被人“卖”了。 “该你洗了。”方拓收敛眼底流露出的情绪,重新打了一盆水递到他跟前。可冷幕白却没有动作,而是紧紧盯着河岸,面色渐渐阴沉。 方拓不解,诧异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禁色变。因为远方河岸的林子里正有人在飞纵穿梭,显然是在岸上监视着这艘货船。 “他们盯上这艘船了。”冷幕白收回目光,声音变得冰冷:“这也是我担心的问题,晚上经过渭河的船只不多,华山的人很容易就能找到这艘船。如果没料错,他们会在下个码头安排人手。甚至派出船只拦截。眼下只能提前下船了……” 第一百三章英雄珍重中 “砰!”一声,方拓劈开了迎面而来的长剑,手中软剑“嗡”的一声弹起,左足踢向身后的敌人,然后借着这股力道,人剑合一,标射而出。所过之处只有血光显现。剑气破空声掩盖了某他一切杂音。继而就是阵阵惨叫。 几乎在同一时间,冷幕白手中的折扇也划过了两个人的脖子。 两人杀招尽出,没多久面前的敌人就再无活口了。 “他们把人手都分布在河道上了吧?否则这些人绝对不会来得这般快。”叹了口气,方拓慢慢地收回了软剑。 冷幕白眉头紧锁,虽然敌人全灭,可心中忧虑更甚。想不到刚刚下船就遭到华山派的堵截,而这已经是第三拨了,虽然这些人还只是些不知名的小角色,可情形也不容乐观,照这样下去累也累死了,哪还用得着高手出面? 方拓看了看头顶铅一样的乌云,只希望这场雨能快些落下来,虽然会赶路辛苦,却也好脱身。他们站立的地方是一条山道,左侧是密林,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他们对地形不熟悉,竟然无意间到了这里。若敌人跑出高手堵住山道首尾,再埋伏于林中,那情形可就真的不妙了。 两人收起武器便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啸,伴随着阵阵衣袂破风声,林中飞出十数道身影,包围了他们。眼前这十几人身材高壮,甚至有几人太阳穴高高的鼓起,这些人站在那里的,竟然隐隐封住所有的退路,而且他们身上那彪悍的气息也与之前遇到的敌人大不相同,明显是高手。 两人重新拿起了武器,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却突然有一声冷酷至极的阴笑在林中响起:“二位还是束手就擒吧!免得伤了和气。”紧接着,前方树枝哗哗一阵响,一道人影幽魅般飘落在两人跟前。这人身材瘦小,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面色微黑略有短须,一双细长的眼睛,闪动着幽寒阴森的光,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他一出现,那些大汉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显然,其地位要高出不少。 方拓轻呼一声,这人竟然就在当日在渡口冒充店伙计袭击颜飞的那个高手。 那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微微一笑,朝他们拱手道:“在下华山齐功,见过冷公子和兰姑娘。若我所料不差,而为身上伤势不轻,何必大动干戈?不如跟我去吧。” 冷幕白的瞳孔一阵收缩:“飞天客齐功齐大侠……”在说到“大侠”二字的时候,他的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还待说什么,却蓦地吸了口气,眼中精芒暴涨,紧紧地盯向齐功的腰间。冷声道:“齐功,你把他们怎么了?我和你们华山派没完……”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话里毫不掩饰那浓浓的恨意。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方拓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齐功的腰上系着一串黝黑色的铭牌之类的挂件。她心头一跳,这些东西她在冷幕白的护卫身上见到过,现在竟然被挂在齐功的身上,看来那些人是凶多吉少了。想到了这里,不禁担心地看向身旁的冷幕白。见他面色已经因愤怒涨得通红,眼睛似乎能喷出火来。连忙伸手拉了他的袖子,希望他冷静下来。 “放心,我懂得分寸。”冷幕白喘了喘,平复下心绪,又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这个人就交给我对付吧。”也不待方拓回答便抬高了下巴,冲齐功喝道:“你可有胆同我一战?” 齐功没想到他会邀战,闻言一愣,接着笑出声来,看着冷幕白轻蔑地说:“若是兰姑娘请战,在下绝对不敢不从,可冷公子你嘛……嘿,公子身上还带着伤呐,我等岂能趁人之危?刚巧劣徒也在此地,让他代劳如何?”说着他指了指身旁的人。他见识过方拓的手段,虽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可冷幕白则完全不同,以惜花公子的身份出道后便韬光养晦极少与人争斗,而江湖上没有多少人知道他是疯剑客乔木的弟子,都以为惜花公子武功平平,之所以出名完全是靠了家世以及几个朋友,所以齐功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哼。”先前冷幕白邀战齐功,方拓还担心冷幕白伤势复发打算尽力劝阻,此时见齐功如此轻视好友,且话里还有挑拨之意,心中怒气再难压制。冷哼一声,暗自准备。一旦冷幕白不敌对方,也好做个接应。 冷幕白却是不怒,用眼角将齐功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撇着嘴说:“齐大侠不敢应战么?”停顿一下,反笑道:“你若真没把握赢我,就连同那些走狗一起来吧!” 这话比这齐功更不客气,引得华山阵营的大汉纷纷叫骂。齐功闻言目中爆起电芒,喝道:“在我面前嚣张?你不够资格!” “有没有资格嚣张可不是你说得算。”冷幕白与他针锋相对,眯起了眼睛,手中折扇遥指对方的鼻子,冷然道:“小子还不过来?” “你找死。”齐功气得满面通红,他成名江湖多年,一向以脾气火爆,睚眦必报著称,怎能容忍这般贬低。冷幕白一句“小子”便让他再忍不住了,抽出身后宝剑腾空而起,“哧!”一人一剑带着破空声自半空直射冷幕白面门。 后者早有准备,冷笑一声,手中扇子展开护在面前,以灌注真气的扇面抵御剑锋。 “砰!”扇剑碰撞,发出剧烈声响,齐功未曾料到对方其内力竟强横如斯,根本不是江湖传言中的那个绣花枕头,重伤之下单靠一把扇子便能抵住自己的人剑合一,出于惯性,遂不及防下,再次被震回到空中。还未等将惊讶消化下去,冷幕白的扇子已经化作一道白虹,毫不留情地抹向他的脖颈。 齐功也不是普通高手,身处于半空,提聚全身功力,一个千斤坠,险险躲开攻击,双足落地。刚待松口气,却惊觉头顶压力骤增,抬头一看,不由骇得肝胆剧烈,对方的攻势竟也谁他而来,来不及多想一个翻滚,狼狈的躲开。 冷幕白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极度轻蔑的眼神斜睨着对方,口中冷嘲热讽道:“在我面前嚣张?你不够资格!”这话学足了齐功先前的口气,竟是原原本本地送了回去。 齐功刚刚狼狈的爬起来,又险些让这句话给噎昏过去,心中也后悔自己轻敌。 “你不用得意,咱们再来比过!”话音未落,单手一挥,挥出了一波剑浪,那剑浪如同春天刚解冻开河的大江带著冰卷起的巨浪,一波强过一波。 冷幕白脸色未变,依旧不紧不慢地展开折扇,身下脚步却是骤然加快,暗合某种韵律,躲避着对方的剑气。 蓦地,他哈哈一笑,身子突然弹射而起,竟然向着齐功的宝剑冲去,几乎在一瞬间,长剑刺入他的胸膛。 “好!”周围华山派的诸人欢呼起来。可没等他们的声音落下, “啊!”在方拓的惊呼中,却见宝剑投体而入,但她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因为冷幕白竟然出现在齐功的上空,照着他的面门就是一脚。她的功力高出其他人许多,自然知道齐功刺中的只是冷幕白的幻影。可她想不明白的是方才冷幕白真的原地消失后又突然出现,依她的眼力竟也丝毫看不清楚。 齐功的身子远远地摔了出去,再也爬不起来了。 “飞天客也不过如此。”齐功大脑一片空白,接着感觉面上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冷幕白在脚上灌注了真气,将他的头骨踢得粉碎,脑浆鲜血溅了满地,神仙也难救了。 “啊!”华山派诸人没想到鼎鼎大名的飞天客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人杀了,惊骇得不知所措。而等这些人反应过来,一场杀戮已经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最后一个敌人在面前倒下了,冷幕白喘着粗气,单手扶树,咬牙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重伤初愈的他实在不适合运功抗敌,他力战齐功,损耗巨大,眼下竟连迈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拓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上密布着冷汗,这些人可不同于先前,尽管自己趁他们发愣出其不意地出手,可也难对付得紧。方才用力太大,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转头却正好看到冷幕白惨白的面孔,心中一急,抢上前一把扶住,关心地问:“你怎样?是否伤势加重了?”瞧着他虚弱无力的样子,又联想到目前的境况,不禁酸涩黯然。 “我走不动了。”冷幕白回望她,苦涩的眨了下眼睛,还要开口,却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越过方拓的肩旁,投向前方树林,眉毛越拧越紧。 方拓见状一愣,也朝身后看去,只见林中空荡荡,黑压压的一片,以她的眼力却什么都没发现,但她绝对不敢大意,知道冷幕白一定发现了什么,平缓下心绪凝神细听,果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而且越来越大。 “是高手,好快的速度。”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骇。 “看来是躲不掉了。”软剑重新出鞘,方拓缓缓的移动,刚巧挡在冷幕白的身前,等下若敌人骤然发难,她便能护住伤势严重的好友了。 冷幕白察觉到她的心思,凝望着方拓的眼睛里泛起层层涟漪,脸上缓缓浮现一缕微笑。 紧接着却高昂起了头,身子猛地绷直,一扫方才的颓废疲软,精神抖擞地跨前一步,与方拓并肩而立。 这也只是片刻的工夫,那林中“突,突,突”地异响已然到了近前,但见满空残枝飞催,风中回荡着清啸,有人朗朗道:“果然在这里。”清亮之语在林梢还未落定,衣袂动风声接着响起,他们只觉眼前一花,青色袍影微微晃曳中,两人面前赫然多了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说话间,长袍依然在猎猎作响,冷峻的目光直直射到二人的脸上。 冷幕白眉头一颤,眼睛放射出一抹从未有过的光芒,直射向对方:“原来是马掌门大驾光临啊。” 而他身旁的方拓则盯住了那人身后的林子,里面异响频繁,显然正有大批的人赶来。心中一叹,该来的还是来了。对方人手众多,还有马逢辰这样的超级高手。而自己状态最佳的时候要冲出包围也很艰难,更别提现在,两个人俱是伤势严重,该如何突围? “晚辈见过马掌门。”冷幕白和方拓交换了一阵眼神,接着叹气上前一步,在方拓和马逢辰惊讶的目光下竟然朝对方深深施礼:“此前令徒马秋敬找上在下,言掌门暗通契丹欲搅乱大宋安宁,晚辈鬼迷心窍受了蛊惑,造成许多误会。马掌门是前辈高人,在武林中地位超然,定然不会与我等小辈为难。不如晚辈将那些所谓的证据还给掌门,掌门放我们离去可好?”知道这些理由说服不了对方,便又道:“不管将来如何,我发誓绝对不在这方面做文章。我必然劝说几个朋友不在与华山派为难,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更好?”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只能在心里苦笑,明明眼前就是杀害师父的仇人,他却不得不做出妥协,师仇要报,可他还记得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只有自己也就算了,可这里还牵扯到了方拓,他是绝对不会容许方拓跟着自己丧命的。眼下既然陷入绝境,不知变通就只有送死一途,还不如留待日后报复。若他料想的没错,马逢辰毁了自己手里收集的证据,便不会与他为难了,毕竟,自己和方拓平安无事也就算了,可万一有了什么意外,柳家和余家,甚至自己家族和朝廷的报复也会随之而来,想来马逢辰不会傻到拿华山派的基业开玩笑。 马逢辰闻言动容,目光灼灼地对上了冷幕白,良久后长叹:“冷公子真是懂得进退的聪明人。” 冷幕白嘴角一阵抽搐,自己委曲求全,真是有些无耻。若是传扬出去,自己定会名誉扫地,成为全天下的笑柄,但这些他都不在乎了,只要……忍不住转头,却正好看到方拓投来的理解眼神,心下一暖 第一百三章英雄珍重下 “齐功死了……”马逢辰扫视了一片狼藉的地面,瞥见齐功和华山派众人的尸体。 冷幕白面色一紧,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听对方冷笑:“这种废物还是死了干净。” 冷幕白与方拓对视一眼,均是心寒,他们不清楚马逢辰与齐功有何恩怨,但齐功追杀自己二人却肯定是奉命行事,这马逢辰竟薄性冷酷到这种地步? 马逢辰似看出他们心中所想,淡淡地目光扫过二人脸庞,微微一笑,低声道:“既然是误会,冷公子将东西留下来便可以离开了。” “那就多谢马掌门手下留情了。”冷幕白声音中压抑着一种莫名的情绪,之前所作的努力皆化为泡影,如今可谓是一败涂地了,心里怎会舒服? “不过……”这时,马逢辰将视线移到了方拓的身上,眼中掠过一丝异彩,慢慢地道:“这位兰姑娘恐怕不能离开,须得同老夫返回华山。”言下之意,竟是要扣下方拓作为人质。 “可以。”方拓向前一步,抢在冷幕白之前回道。 “不行,她与此事无关。”冷幕白反对的态度却非常坚决,他瞪了方拓一眼,接着对马逢辰冷冷地说道:“马掌门若不相信在下,完全可以留下我。何必搞这一手?”他绝对不允许方拓轻易涉险,马逢辰的儿子可是死在方拓房里的,谁知道他会如何报复? “冷公子尽可放心。”马逢辰却并未动气,干瘦的脸庞上毫无表情流露:“只要兰姑娘留在华山,老夫不会伤她分毫。” “那就这么说定了。”方拓淡淡地说道,接着冲冷幕白道:“马掌门是前辈高人,怎会食言而肥。” “可……”你若有个好歹,我委曲求全又有何意义?冷幕白扫了眼一旁的马逢辰,这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他感觉这件事情绝不简单。 方拓微笑,刚要说什么,突然神色一变,手中软剑灵蛇般探出,护在身前。 与此同时,数团黑影破空而至,“叮!叮!叮!”几声脆响,跌落到地面,赫然是几柄漆黑的飞刀。 “什么人?”马逢辰面色变得异常难看,气急败坏地转向身后树林:“给老夫滚出来。” “马掌门还是那般暴躁的脾气阿。”一声轻笑,从林中步出一个身材高大,腰挂弯刀的蒙面人。 方拓看清来人衣服上的装饰,不自觉地抽了口气,低声叹道:“这回再难善了了,没想到这马逢辰真的与契丹人有龌龊。”转头,见冷幕白面现疑惑,苦笑一声:“是天都教的人。” “怎会?”冷幕白忍不住轻呼,瞥了眼那人,对方拓道:“天都教不是在契丹被剿灭了么?” 方拓拧紧眉毛,心里也是奇怪至极,看对方的服饰,确实是天都教的人,难道所谓的马逢辰勾结契丹人,竟是天都教?这太蹊跷了。 她与冷幕白相互交换了眼神,都加紧了戒备,心里明白得很,既然契丹人已经现身,事情到此已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那边马逢辰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装扮,面上的表情古怪地凝滞了好半天,才道:“阎使君怎会到此?”显然,他与这蒙面大汉熟识。 “冷幕白一死,岂不正好让中原乱上一阵子?”那被称作阎使君的蒙面人眼中阴光闪闪,在众人脸上巡视一周,最后落到马逢辰的身上:“马掌门难道忘了主子的吩咐?” 马逢辰面色一阵青白,好一会儿才答道:“我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语气竟是小心翼翼,显然对这个阎使君颇为忌惮,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对方挥手打断。 “你存的什么心思本使岂能不懂?”阎使君冷哼,接着语气一转,厉声道:“你是舍不得经营了多年的华山派吧?” 马逢辰面上肌肉颤了颤,声音抬高了许多:“杀了冷幕白,纵然挑起了中原武林的争斗,可我方必然遭受巨大的损失,到最后怎能成事?”说着朝林中望了眼,见远远守在外面的都是自己的心腹,又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其中的分寸我自然能够掌握,使君逾矩了。” 那阎使君诡笑道:“可现在只怕由不得你我了,他们看到了本使君,便不能留在这世上。” 马逢辰甩袖冷哼:“哼,这不是正合使君心意?” “此事一了,本使君自然会向主上解释的。”阎使君眯起了眼睛,扭头看向方拓:“想必这位就是兰姑娘了。” “何必明知故问呢?”握紧了手中软剑,方拓淡然地道。 那阎使君似想不到她竟如此镇定,微微一愣:“你可还记得去年冬天做过的事情?” “对不住,我记性一向不好,忘了。”方拓抬高下巴,轻声地道。 阎使君目中一抹阴冷的光,咬牙道:“好,好,好!”第三个“好”字还未落下,他的身形已然冲到方拓身前,腰间弯刀离鞘挥出,向方拓的脖颈斩来。 方拓身子一侧让过刀锋,直起而进,手中软剑直取对方胸口。对方刀势陡然一变,反挑而上,带着一缕红芒,削向方拓手腕。方拓躲避开来,软剑上青光大盛,发出有若实质的强大剑气,于四周点化出朵朵青莲,环环相扣,盘旋飞舞,直直向对方袭去。 阎使君微微一哼,刀势再变,白光闪过,竟然不闪不避的迎向面前莲花。“叮!”的一声清响,刀剑相交又立刻分开,方拓借着这股反弹之力腾身而上。与此同时,冷幕白也欺到近前,右旋身闪到方拓原先站立的位置,手中折扇翻转,化成一线光华向敌人的前胸刺去。 阎使君动作也不满。只见他身形一闪,飘身退出几步远,躲过了冷幕白的攻击,一霎那的时间又重新冲回,目标正是刚要落下的方拓。 方拓与冷幕白扑了个空,眼见对方冲来,这么一来变成方拓首当其冲,冷幕白却给挡住,非常危险。 方拓临危不惧,她猛吸口气,在半空中急旋身体,一个空翻,手中软剑绷的笔直,再次出手,剑光霎时化作剑山,由上而下向着对方顶门压下。 阎使君冷笑一声,弯刀上挑,这一招没有任何的花哨!“砰!”刀剑再次相交,这一次的声音却大了很多,好似一声炸雷,真气激荡下,连四周的树木都跟着颤了一颤。 方拓身子落回地面,后退数步。她本就伤重体弱,更没料到敌人竟是如此强悍,只感到一股怪异的气劲侵入体内,“咳!”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敌人的弯刀竟然已经袭到她的面前来,好快。 就在这时,方拓突觉手臂一紧,接着眼前景物骤变,却是冷幕白不知如何,竟瞬间绕到方拓身前,将她揽到怀里,同时折扇合拢,以扇骨硬抗住阎使君的弯刀。又是一声巨响,激荡的激流向着四面散溢。 阎使君本见弯刀临近方拓,心中本来得意,却没料到一个人凭空出现在眼前,破了自己的招数不说,其内力也雄厚非常,没有准备下,竟被逼退了数步才堪堪停住身子。 马逢辰清楚天都教和兰若冰的恩怨,知道那阎使君要杀她泄愤,他碍于身份,既不愿与人合攻两个小辈又不满阎使君的所为,所以在边上袖手旁观,倒是将场中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方才冷幕白绕过方拓之时迅捷异常,竟是在原地消失后又突然出现。忍不住轻咦了一声,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道:“竟是摄虚步空?这怎么可能?”说着,瞒带着惊疑地目光投向了冷幕白。 而此时冷幕白则抱着方拓疾退,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 冷幕白小心翼翼地将方拓安放到地上,低头见方拓面若金纸,嘴角鲜血不止,不免心急如焚,感觉眼睛一热,嗓子像被堵住了似的,想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咳!”方拓想要说话,怎奈胸间剧痛难当,好似五脏六腑尽皆被震碎了一般,话语到了嘴边也变成了咳嗽。却还是冲他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要紧。心中一片死灰,这阎使君武功扎手,马逢辰在旁虎视眈眈,树林外围还有大批华山派的高手坐镇,实在是生机渺茫,除非出现奇迹,否则…… 不!束手待毙不是她的作风,即便要死也要找个垫背的。 用袖子擦拭着她嘴角鲜血的冷幕白见她挣扎着竟要起来,连忙摁住她,微微一笑:“这人我来对付吧,你休息一下。”说着站起来,却将折扇扔到了地上,在诸人疑惑的目光下向旁边走了几步,弯腰拾起先前齐功所用的长剑…… 马逢辰见他那握剑的手势,不觉迈前了一步,目中如电的神光时隐时现,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是乔木的弟子?” “不错。”冷幕白斜睨他一眼:“看样子马掌门对我师父很熟悉阿。” 马逢辰面色青了又白,眼中杀机大盛:“老夫没想到,乔木的弟子竟会舍剑不用。” 冷幕白有些悲哀的看了看头顶那灰蒙蒙的天,悠然:“我曾发誓不再用剑,但我此刻才发觉,原来我只适合用剑,这辈子唯一拥有的,也是剑!”说着,他慢慢地环视四周,目光在方拓的身上停顿了片刻,旋即别过头,冲那好奇看着自己的阎使君喝道:“来吧,你我大战一场。”而谁也没察觉到,在他转头的刹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惨淡光芒,那里面包含着痛苦,愧疚,还有决断…… 第一百四章 英雄珍重(三十一)全 此时,冷幕白的气势与往日大不相同了,身躯挺得笔直,傲然而立,一改从前的温文儒雅,微乱的鬓发下,俊美的面容沉静如水。下巴高昂着平视左右,浑身散发出一种冷酷的气息:“恩师之仇不能不报,马掌门肯否与晚辈比试一场?” 马逢辰看向他的目光又发生变化,带着激赏羡慕,他开始正视起面前这平日声明不显的惜花公子了:“乔木一生疯癫狂狷,放浪行迹,却不想教出了一个好弟子来。这一点,他可比老夫强多啦。”然后长长一叹,身后宝剑出鞘:“既是乔木的弟子,便让老夫来领教冷公子的高招吧!”反手挽了朵剑花,他缓慢地移到了场中:“只你我二人的恩怨,旁人不会插手。”说着看了眼阎使君,明显这最后一句是对他说的。那阎使君不满地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发出反对的意见,反而退到了不远处。 冷幕白面上紧绷着的肌肉松弛下来,一点一点地在嘴角漾开笑颜。他眼中闪动着晶亮的异彩:“多谢马掌门成全。”敌人势大,自己这方却满身伤病,他知今日与方拓恐怕再不能幸免,临死之前能与仇人一对一的打一场,也算对得起自己那死去的师父了。 “咳!”就在这时,却见方拓站了起来,走到了冷幕白的身边,虽然面色苍白,可嘴角却带出了一抹笑容:“算上我一个如何?” 马逢辰明显一愣,不悦道:“兰姑娘成名多年,应该懂得江湖的规矩吧?姑娘这么做,又将冷公子至于何地?”他刚声明旁人不得插手方拓就来这一手,未免显得有些胡搅蛮缠了。 “江湖规矩晚辈怎能不懂?难道马掌门认为今日我们还能活着离去么?生死尚且不能把握,谁还顾得了身后之事啊?”方拓对满面担忧神色古怪地冷幕白笑了下,又道:“马掌门可是一代宗师级的人物,武功深不可测,晚辈怎能眼看着冷幕白一个人送死?”她特意自称晚辈,为的就是挤兑对方。 “既然姑娘也知道今日便是二位的死期,又何必多此一举?”马逢辰玩味地看着她。 “不论如何,晚辈就是不能看着冷幕白一个人送死。再者……”她停顿了下,低头沉思片刻,又继续道:“冷幕白向前辈挑战就是因为他师父的事,其实晚辈也不是没有立场参与的。”说着突然往旁边移动,拉住了冷幕白的一只手,挑眉微笑:“其实我们早已在船上结成了夫妻,前辈还算是个大媒人呢。”她可不是古板之人,更不是傻子,怎会白白浪费眼前这大好的机会?江湖规矩也许要讲究,可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时候。 她的语气异常平淡,可此言一出,马逢辰的反应暂且不提,冷幕白则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情绪了,他一把扯过方拓,责备道:“你在胡闹什么?”他面庞已经涨得通红,连声调都变了。虽然明知方拓只是在敷衍敌人,可心中依旧是难以平静。 方拓淡淡地瞥他一眼,道:“这种时候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啊。”冷幕白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即便除去心结重拾宝剑,可也未必是马逢辰的对手,与其让他送死,不如两人拼上一回,就算最后仍然难逃一死又如何?马逢辰这些人也不会好过,怎也要出一口恶气。 方拓这般搅合也勾出了马逢辰的心火。他当然不会相信方拓与冷幕白是什么夫妻,甩甩袖子,暗暗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虽然不将二人联手放在眼里,可也怕夜长梦多,若不能尽快将二人拿下难保会出什么意外。 旁边的阎使君与马逢辰一向不合,此时更乐得看对方吃憋,是以微闭双目,一言不发。他不认为这种情况下方拓等人还能脱离自己一方的控制,逃出命去。 “马掌门不会如此不近人情吧?难道您对自己的武功如此没有信心?”方拓这时候又开口了。总之一句话,无论马逢辰答不答应,她是一定要与冷幕白一起上阵的。 马逢辰眯起眼睛冷笑:“你们二人若要做一对亡命鸳鸯,老夫也无话可说,送你们一程便是。”说着扬臂,宝剑幻化出青色的光来,剑气遥指二人。 方拓与冷幕白对视一眼后,笑道:“那我们可来了。”双脚在地上一点,身子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直向马逢辰,冷幕白在后紧紧跟上。 “好!”马逢辰宝剑剑锋往外一展,挑开方拓的软剑,又一个侧身,朝冷幕白攻去。 见第一击被破解了,方拓索性腾空而起,高高越过马逢辰的头顶,未等落地,软剑平刺向敌人后背。而此时,冷幕白手中长剑化出十几道剑影,有虚有实地配合着方拓。 马逢辰不愧是剑术高手,他看也不看身后,微微一个侧身,手中宝剑突地加快,分手对付两人,竟也游刃有余。就这样来来去去五十余招,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冷幕白毕竟多年未曾用剑比斗,招式运用上生疏不少,好在有方拓在旁照应一二,时时能分散马逢辰的攻击,可方拓内伤严重,刚刚又拼尽全力,现在已经到极限,呼吸再不平稳,出招也慢了许多,眼看就支撑不住了。马逢辰自然看出了这一点,以后的攻击倒有多半集中在她的方向。 “乓!”方拓的软剑与马逢辰的“紫电”宝剑碰撞在一起,火星四射。方拓这次却不能像之前那样化解由软剑传入的汹涌真气,身子竟被弹到了半空,手中软剑也脱手而飞。 马逢辰在嘴角冷笑,手腕一抖,剑上青芒暴起,目标正是空中无法躲避的方拓。 冷幕白见状一急,闪身移了个方位,拦在方拓之前,那本是遥指马逢辰背心的剑尖,行云流水般在空中划了个圈,旋转着挡在身前,马逢辰的剑气竟被尽数化解。 “这是什么招数?”马逢辰惊诧地挑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剑法,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一慢,而这就给了冷幕白机会。 就像是为他解惑一般,后者清喝一声:“七杀!”一股浩大的白色劲气挟九天风雷之势,狂卷向对方。挥出的剑气将周围的空气卷成了滔天的巨浪,连绵不绝,如同春天刚解冻开河的大江,一波强过一波。 方拓被震得半边身子酸麻,对方的真气无孔不入的侵入经脉。“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然后身子便重重地摔在地上,好半天才爬将起来,轻抹唇边血渍,往场中看去,但见漫天的剑花飞舞,伴随着嗤嗤的声响,数不清的剑芒交织在一起,纷纷合合,剑气纵横。冷幕白手中宝剑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一扣连一扣,连绵不绝,步步紧逼,一时之间竟让马逢辰疲于应付。 “好剑法。”她在旁看的心情激荡,没想到冷幕白这套剑法竟然精妙如斯, 正感叹呢,突然面前一黑,一道人影侵入身侧,她身子弹起疾往后退,可毕竟伤重,速度慢了许多。就在下一刻,便觉脖子一紧,已然被人掐住了。 原来这阎使君见冷幕白剑法玄妙,生怕再出什么事端,眼下方拓脱离战圈,正好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在他眼里,完成任务才是最主要的。 “兰姑娘就先走一步吧!”他手指越来越紧,几乎将方拓的身子整个提了起来。 “你……”方拓呼吸不畅,又怎能说出话来。眼中厉光一闪,抬腿便向对方胯下踢去。 谁知阎使君早有准备,侧身避过,又一个转身,绕到了方拓的身后,另一只手却往下揽住了她的腰,以防她再乱动。 “卑鄙……”场中冷幕白却也时刻关注着方拓,见她被人制住,再无心应战,抽剑后退,对着那阎使君怒不可遏地道。 “那又如何?”阎使君嘿嘿冷笑,可笑容刚浮现在脸上便凝滞了。 一把匕首正好插在他的肚子上。而匕首的手柄就在方拓手中。 他没想到方拓竟然身藏利器,大意之下吃了大亏,他恼恨异常,抬掌向方拓头顶拍去。常人遇到这迎头一击,为了保住性命,都要稍微躲避,那样匕首也就松开了,可方拓清楚自己的伤势,便是活着也无法逃脱华山派的包围,还不如用自己的命换一个,这阎使君若是死了,冷幕白逃生的机会也许还大一些。想到这里心中生出一股狠劲,竟是不闪不避,对扑面而来的手掌毫不理会,一咬牙,背着的手猛向上抬…… 阎使君惊骇异常,可方拓贴得太近,想躲避变招已经晚了。一阵剧痛,匕首沿着他的腹部一只挑到胸口,霎那间鲜血奔涌而出。只听他一声惨叫,伴随着骨肉断裂的声音,竟被开膛破肚,连肠子都流了出来。 “臭婆娘……”阎使君怒急,下手更是不留余地,可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手掌偏了少许。 虽然有了必死的觉悟,掌风袭来的时候,方拓还是出于本能地侧了下头,虽然慢了几分,却也避免了脑浆崩裂的下场。可惜,阎使君临死前的最后一击几乎用尽了全力,他的后脑还是承受了部分的打击,霸道的真气沿着脊椎灌入,身体也被击了出去。 只觉整个脑子在震荡了一下,紧接着似乎听到了爆炸的声音,“嘭!”的一声,很响,眼前的景物变得一片模糊。身子依照惯性,啷锵地向前,等反应过来,眼前已是悬崖边缘了,她想停下,但残留不多的神志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脚下一空,便倒栽,直线般地落入深渊绝地…… “不……”冷幕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地的惨号,心骇欲裂地冲了过来,想也不想就跟着跳下去。 **** 第一百四章英雄珍重中 方拓从崖上落下的时候,大脑尚保持着几分清醒,但也绝对控制不住自己,天上的云,不见底的深渊,飞快闪过的树藤和岩石,所有的景物都在旋转着,巨大的晕眩感让她眼前发黑,突然感觉有一只手臂紧紧地圈住了她。 冷幕白用了一个千斤坠硬是加快了下落的速度,俯身直下将方拓揽在怀里,然后猛一拧身,手中的长剑笔直地向崖壁插去,“哧哧”地一阵刺耳声响,剑尖从崖壁划下,火花四溅。最后“咯”地一声卡在了石缝里。而这短短的功夫,他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冷汗。他顾不得其他,首先察看方拓的情形。只见方拓在他怀中一动不动,脑袋斜着耷拉在一旁,面色青白且双目紧闭,要多骇人有多骇人。 冷幕白见她竟是这种状况,回想起方才在崖上看到的情景,霎时变了脸色,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纠住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始跳动,他的手臂用力圈紧,喉咙滚动一阵后,摒住呼吸颤抖着将头凑上前去,视线也不禁模糊起来。 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方拓眼睛终于开了一道缝,竟对他笑了下。 “咳……阿拓……你还好吧?”见她有了反应,冷幕白不禁松了口气。嗓子却好像被什么堵住,咳了一声才让变了调的话出口。 方拓嘴唇嚅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却又立刻拧紧了眉,嘴里的声音也变成了痛苦的呻吟。接着来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认冷幕白如何摇晃也没半点反应了。 冷幕白心中焦急万分,但知道方拓只是昏迷了,多少还是放下心来,这时候才有心情考虑目前两人的状况。 天上阴云密布,昨夜又刚下过暴雨,空气里湿气极重,山雾弥漫在崖间,冷幕白能看到的实在有限,目之所及只是刀削般平滑的峭壁。眼下爬上去是不可能了,按他的估计,他与方拓已经落到了悬崖的中断,别说他抱着不能行动的方拓,便是独自一人也是攀不上去的,更何况还有仇家马逢辰在上面。 不能上,那便只有下了,但他也同样看不清脚下的虚实。 难道就这样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吊在半空吗?他心中茫然。手臂已经因为紧张和用力过剧渐渐酸麻,不上不下,无攀登之力,无立足之地,怎能坚持得久?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崖间突然有一股山风拂过,猛烈的风将他和方拓吹得摇摆起来,似乎是老天的眷顾,四周的雾气竟然开始消散了。不一会儿便现出山崖的全貌来。 冷幕白一边护着方拓,一边朝脚下看去,却是长长地出了口气,只因身下崖底闪动着幽蓝的色彩,若他没猜错,下面应该是一处水潭,虽然不知深浅,但跳下去起码还有一丝生机。 他凝望方拓许久,终于做了决定,深吸口气后便松开了握在剑柄上的手…… 冷幕白眯缝着眼睛,尖锐刺耳的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刮得面颊生疼,身下就是能让两人活命的水潭,这水潭颜色蓝得发黑,显然极深。若落下去性命便无碍了。但冷幕白此时却忍不住惊呼出来,只因在他们的正下方竟然还有一块凸起的巨石挡住两人下落的线路。如果只有冷幕白自己,当然是不会在乎这个的,只要运力在虚空劈上一掌便能让开巨石,但他此刻还抱着方拓,两人下落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已经临近巨石,那能作他想,冷幕白猛一咬牙,飞快地伸出了那只空着的胳膊,同时提聚了全身的功力。 “咯噔”随着骨骼碎裂的声音,他用手在巨石上一按,“厄!”从喉中发出一声闷哼,虽然心中有所准备,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冷幕白两眼发黑,顿时人事不知,不过他终于借着这股力量改变了下坠的方向,成功落入水潭。 而就在他们掉入水潭的那一刻,突然有大片的黑气凭空出现,越聚越多,越聚越密集,渐渐的凝聚成了人形。它浮在半空,周身上下笼罩着黑幕一般,虚幻缥缈,唯一让人感到真实的,只有那双金色的眼…… ※※※ 黑云翻滚,滂沱的大雨夹带着狂风席卷过来,铺天盖地。雨水冲刷着地上的一切。刚刚傍晚,但天边除了惊雷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光亮,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雨水和闪电。 冷幕白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身后的方拓头盖着他的外套,脑袋无力地垂下开,依旧是昏迷不醒。他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如同泡在冰冷的水里。山路湿滑,到处都是烂泥,每走一步都万分地艰难。他自然清楚在这种天气赶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他也实在没有办法,谁知道华山派的人会不会寻来?若是被围堵在一地,那就真的不妙了。 雨水从面上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突然“咦”了一声。眼角正捕捉到一点火光,初时以为是眼花,静下心来再望去,确实如此。虽然隔着雨帘有些不真切,但那跳跃着的确实是火光,而且看起来并不远。 也许是山村农户,他侧头看了眼背后方拓那被冻得青紫的嘴唇,若是能弄到一件蓑衣就好了。 疾往前赶了一段路,这才看清,前方并不是什么农家,而是一座小庙宇,显然废弃很久了,飞檐斗拱朽烂破败,屋顶的瓦片鲜有遗留,四外围墙破了好多的洞,那火光便是从洞里透出来的。 一辆马车停靠在庙前,没看到车夫,想来也躲到里面烤火去了。 冷幕白停下脚步,有些犹豫。尽管热腾腾的篝火对又冷又饿的人很有吸引力,尽管庙里的人乘着马车,不大像华山派的人。但他此刻完全没有冒险的心思了。 这时,他的目光重新投在了那辆马车上…… ※※※ 木头上的火在摇晃着,跳动着,照着周围的景物,时明时暗。 白仙衣蜷着腿,下巴顶着膝盖,百无聊赖地用小木棍挑着火,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张轻灵的面庞变得朦朦胧胧,好像和火焰混合到了一起。 在她不远处,顾文宇正与同来的车夫一起砸供桌,这样的天气找不到干柴,只能烧这个。好在庙里的神像早已不知去向,想来也不会有人计较他们对神明的亵渎之罪。 “好了。”在他们的一番努力下,那半张桌子终于变成了木柴。勤快地车夫又跑出去喂马了。顾文宇则留下收拢柴火,将两条桌腿扔到火里,然后拍了拍手,坐到了她的旁边,转头见她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问道:“怎么闷闷不乐的?还在想你师父么?” 白仙衣轻轻地点头,满面担忧地说:“也不知她现在在哪,连个消息也没有。” “她现在也许正过得自在逍遥呐!哪还用得着旁人担心?”顾文宇眼中一抹异彩闪现又瞬间掩了去。 白仙衣闻言皱眉,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话刺耳:“下次再编排我师父的不是,看我不教训你。”她瞪眼道。 顾文宇却是哼一声,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白仙衣见他竟是这副样子,火气也上来了,用眼角斜斜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不再开口。 气氛沉闷下来,过了片刻,顾文宇自嘲地笑了下:“你师父武功那么高,就算敌不过华山掌门,要自保也是没有问题的。你还担心什么?”说着伸手捞过身旁的包袱,翻出干粮和水袋给她,用讨好般地语气道:“赶了一天的路饿了吧?”见她仍是执拗地歪着头,便一股脑地塞到她的手里:“吃吧我的小姑奶奶。” 那边车夫已经喂好马回到破庙,正好撞到这幕,不禁一笑:“姑娘在生气呐。”两人说话很轻。 “可不是?”顾文宇又取了些干粮递过去:“早上还没睡醒就被我叫起来赶路,这一路上可没少给我气受啊!”言语间却回避了两人闹矛盾的真正原因。 车夫接了干粮,坐到一旁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少男少女。 白仙衣有些受不住那暧昧狭促的目光,面色涨得通红,更气顾文宇提起师父时候的态度,冷哼着站了起来,将水袋干粮扔回给顾文宇,迈步就往外走。 “你去哪?”顾文宇问道。 “回车上睡觉。” 顾文宇看着她的背影,知道她真的生气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懒得去劝,想了想,便拿起一块干粮放到嘴边,而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白仙衣的惊呼声。他连忙闪身奔了出去。 等赶到庙外,却见白仙衣怔怔地站在台阶上,两眼大睁,盯着门口的马车。 顾文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是变了脸色,只因为马车旁多了一道身影。等看清那人的模样,愣住了。 “原来是你们。”那身影见到二人,大步朝庙门走来,不是冷幕白是谁? 白仙衣冒着大雨迎了上去,没跑两步,竟然哭了起来,口中喊着:“师父。” 一声师父让顾文宇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冷幕白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我师父怎么了?”白仙衣已经到了近前,颤抖着寻问。 冷幕白发出一声苦涩至极的叹息:“这里太冷,进去再说吧。” 而顾文宇则与乱了分寸的白仙衣不同,他的目光从方拓苍白的脸上一扫便离开了,顺着冷幕白的肩膀往下,然后凝固住,视线触及的,是他那空荡荡的左袖……—— 大雨连绵,荒野的小庙前,雇来的车夫正在忙碌着,只等收拾妥当便离开此地。冷幕白虚弱无力地依门框而坐,身上仍穿着那件湿漉漉地衣裳,目光投在面前无际的雨幕里,轻蹙眉头,神色变幻不定。他心里疑惑非常,当时掉落水潭明明记得自己昏过去了,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和方拓正躺在岸边,那水潭是死水,绝不可能将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冲到岸边,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左臂断裂处竟然已经结痂且丝毫感不到疼痛。若不是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他一定以为自己躺了很久了。 一定是有人救了自己二人,但那是谁呢?他隐隐觉得那人与方拓有着莫大关系,但让他不解的是,方拓到现在仍是昏迷不醒,那人既然能让自己的伤口愈合,可见有着惊人的手段和医术,但为什么不肯救治阿拓呢? “嗒”身后传来异响,那是有人踩动木屑的声音,他回过头,正见顾文宇从庙里出来。后者到了旁边:“仙衣正在给她师父换衣服,马上就能动身了。”接着轻叹:“也不知为何,无白仙衣怎么哭喊,她师父总是不醒。” 冷幕白黯然无语,他也试过不少办法,但方拓始终没有反应,又怎能不担心。他满腹心事,没有注意到顾文宇对方拓地称呼与过去大不一样, 马车被重新套上马匹,车夫朝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出发了。顾文宇回身冲庙里喊了句:“你快点。” 冷幕白也收敛心底翻涌的情绪,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见到自己的尸体,马逢辰肯定不会甘心。 顾文宇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瓶疗伤药递过来:“上些药吧。” 冷幕白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沿着面前的手臂,一直看向对方的眼睛,半晌后才轻轻地道了声谢。接过伤药。虽然伤口不痛打,还是上些药保险一些。 顾文宇见他接了,微微一笑,眼睛又投向他贴在身上的衣服,开口道:“我再给你找件干衣服换上吧。”说着,却偷偷地瞄了眼他的袖子。 冷幕白摇头,刚要说什么,庙里白仙衣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好了,你们谁帮忙把我师父抱出去阿。” 冷幕白听了,也没想上许多,抬步便朝庙里走。 顾文宇跟在他身后,却是愣了一愣,接着便皱起了眉头,眸里异色瞬间闪过…… ※※※ 马车摇晃颠簸得厉害,车上的人或是满面忧虑心事重重,或是陷入昏迷人事不知。没人开口说话,只有雨点极大车顶得咚咚声响个不停。 车厢正中摆放着瓷碗,里面一截蜡烛惨然无力地摇曳着烛焰,火光模糊了方拓紧闭双目的脸。白仙衣眼眶通红,心中惶惶,上了马车后,冷幕白便将方拓受伤的经过讲述出来,言语虽然简短,但也能从中听出,后脑受伤,被打落崖,那是何等的惊险。 为什么总让我师父遇到这种事呢?小小年纪的她,却也开始埋怨起天道的不公。 “你师父不会有事的。”顾文宇见白仙衣似乎又要哭出来。便开口说道:“你师父一向命大,又怎会因为这点小伤一病不起?”嘴上虽然这么说,心内却也不免凄然,头部受伤最是复杂麻烦,之前又是落崖又是跳水,这么折腾方拓竟仍然没有转醒的迹象,任谁也知道她伤势不轻。 但无论如何,他的话还是给了白仙衣安慰。“在白石城给我看病的那个黄大夫医术不错,回去给他看看吧?”她揉着眼睛,可还是有眼泪顺着手指流了出来。 冷幕白低着头,表情惭愧。在他看来,方拓这次受伤,他要负全责,若不是因为……他撰紧了拳头:“若还是不醒,就南下去襄阳。” “襄阳?”顾文宇闻言挑眉:“去找无难神尼么?” “原来你也知道。”冷幕白眸光一闪,抬头看向他。 “不错,来的时候我有幸见过师太一面。”顾文宇微微抬高了下巴,直视他投来的视线。口中似漫不经心的道:“原来神尼与我们有着莫大的关系。”接着斜起嘴角:“想来冷公子也早知道了吧?” 车厢昏暗,隐约间只见得冷幕白面色变幻,良久后长长叹息,再不言语。 “对,我师父一定会好的。”一旁的白仙衣却是听不出他们话里的玄机。只知道无难神尼医术非凡,又听顾文宇说起过她与师父的关系,所以有了些信心。 “冷大叔……”她转头,正见冷幕白拧紧的眉头,当下将身子靠近了一些,扫了眼她她那空荡荡的左袖,温言道:“你的伤……很痛么?”她原本对冷幕白颇有怨言的,认为是他累得师父受伤,刚见面的时候着实说了很多不客气的话,但现在看到他憔悴落魄的模样,还没了一只胳膊,又想起他把衣服都盖在自己师父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冒着大雨奔波,心里的怨气便消散不少,甚至有些感动。 冷幕白呆望她了片刻才移开目光,轻轻摇头:“不痛了。” “还是应该多注意一些……”白仙衣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外面传来车夫略微颤抖的声音:“顾公子,前面有人拦道。”接着马车剧烈地摇晃,明显慢了下来。 “怎么办?”白仙衣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顿时紧张起来。 冷幕白悄悄地将车帘挑开一条缝,神色却是舒缓不少。外面只有两个穿着蓑衣的大汉,看样子也只是普通的华山弟子。 顾文宇看了他一眼,也凑到了车帘前,看清外界的情况后禁不住发出冷笑,对车夫道:“不要紧,你尽管靠过去。”说罢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前面的马车停下。”外面那两人此时已到了马车的近前。等马车停下来,他们刚要说话,却只听得一阵风声,便有千万条乌黑的影子冲面门砸下来。练武之人反应迅捷,尽管没有准备,武器袭来之时仍下意识地做了躲避的动作,无奈偷袭之人武功高他们太多,哪容得他们逃脱,黑芒由劈变扫,只听“咔嚓”脆响,一人的头颅达当场碎裂,脑浆迸流红白四溅。 另一人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被黑芒点中,接着便步入同伴的后尘了。说起来他们早知道要追查的人掉入了悬崖,之所以检查马车不过是依照掌门吩咐行事罢了,根本没想到会有敌人藏在车里,没有戒备下竟连是什么人杀得他们都不知道,着实做了个糊涂鬼。 顾文宇下车将尸体提到道旁,转身对吓呆了的车夫喝道:“快赶车。”谁知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不远处传来“呜”第一声呼哨。 “糟糕。”顾文宇面色大变,未料到竟然还有其他敌人在场。现在追上去已是来不及,正待上车离开这里,却见冷幕白从车上跳了下来,对他淡淡地说道:“这是华山派的联络讯号,想来已有不少人冲这里来了。” 顾文宇叹了口气:“那就尽快离开这里。”你下车做什么?当然,这一句没有说出口,他隐隐觉得冷幕白有些不妥。 果然,冷幕白快步走到道旁,拾起了尸身上配戴的长剑:“你们先走吧。” “难道你要留在这里?”顾文宇倒抽口气,吃惊地看他。 冷幕白郑重地点头:“不错,他们找的是我,信号传出必定倾尽全力拦截,咱们在一起是冲不出去的。” “你受这么重的伤,还……”顾文宇甚至认为他疯了。没了一条手臂还要逞能,留下对敌岂不是死路一条? 白仙衣也不顾大雨跳下马车。拉住冷幕白的衣服:“一起走吧冷大叔。我师父要是醒过来,你却有个好歹,她也会伤心的。”几人站在雨里,衣衫完全透了,可却似乎没人察觉到这点。 “你师父……”冷幕白身子颤了颤,抬眼看向马车的车帘,眼神深邃,似乎穿透了厚重的车帘,脸上温和的微笑出现又立即消失,正色道:“你们上车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可顾文宇却不肯听他的,反而上前一步,叹气道:“我怎能看着你送死?要不我也留下吧,至少我还……”在他看来此时离开与临阵逃脱没有分别,年少冲动的他即便对眼前之人多有诽责却仍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送死。而他也不认为自己的武功会比冷幕白差。 “还什么?华山派那些人未必能留下我这条命呐!我冷三好歹也算号人物,岂能躲在别人背后苟且残喘?”冷幕白冷冷一笑,手中长剑挽了朵剑花:“我和马逢辰有大恨深仇,你算什么?我要报仇,难道还要你这黄毛小子插手吗?”见对方还是伫立不动,轻声地道:“你是聪明人,现在的形势还看不清楚吗?” 顾文宇闻言不语,低头思索片刻,伸手便将紧紧拉着冷幕白衣角的女孩扯到怀里:“我明白了。”顿了一顿,又添了句:“多保重,冷大哥。”这次见面以来,他第一次对冷幕白用上过去的称呼。 “大哥?”冷幕白眼波晃动,低叹一声:“只凭你对她做的那些事,我就担不起。” 顾文宇脸上浮现出苦色,也叹了口气,二话不说,扯着流泪的白仙衣上了马车。 等马车离去后,冷幕白朝虚空挥了几剑,直到勉强适应了现在的状态才作罢。远处的雨幕中传来阵阵的脚步声,敌人近了。他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扬起了头,任雨水冲刷着面颊,目光空幻迷离,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却是细微不可闻…… 第一百五章 英雄珍重(三十二)全 大雨滂沱,官道上杀声震天,剑光闪动。 冷幕白双目中散发出的摄人光芒,全身散发出一股戾气。他毫无花巧地挥剑,招式大开大合,只攻不守,剑光划过闪烁夺目,霎时便有数人的头颅飞起,鲜血连同雨水一起飞溅下来。 四外正有大批的敌人源源不断地赶过来,他环目一扫,眉毛陡竖,只因为马逢辰已经到了不远处,但不知为什么并不上前,只是远远地观望着,他踢开身前一人,扬声大笑道:“马掌门,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 马逢辰慢慢走上前来,斜扫了地上的尸体,眉头紧皱,畏然长叹:“冷公子剑法精妙,深得令师乔大侠的精髓,只可惜……”他眸光一闪,冷声道:“眼下便只剩下你一人而已,还是尽早将东西交给我吧,何必在临死之前还要牵扯他人的性命呢?”说着挥了挥手,冷幕白周围的华山弟子停止了攻击,纷纷退到后方,将此地牢牢的围了起来。马逢辰没有见到方拓,以为她已然丧命,既然只有冷幕白一个人,那便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弟子作多余的牺牲了。 冷幕白的压力为之一轻,暗暗吐出口气,紧接着提剑傲立并斜睨对方:“东西在我这里。不过……”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语气骤变:“你若有胆,尽管自己来取吧!杀!”一声杀字简短而有力。他身形纵起,手中长剑在雨中闪过白色的弧形,温柔地劈了下来,速度竟是说不出的慢。 马逢辰似知道他会这般反应,身后宝剑早已出鞘,见他攻来不敢怠慢,迎身而上。两人的剑在空中相遇,身形瞬间分开,落下地面后都忍不住后退以化解力道,脚下溅起一路的水花。冷幕白后退当中,仍收割了数人的性命。 “杀!”又一声“杀”字,冷幕白身形刚停便又疾冲上来。手中长剑刺开雨幕,直指马逢辰但咽喉。 马逢辰一惊,陷陷地避开,两人斗在一起,金铁声不绝。冷幕白身形飘忽,忽东忽西,招式不但迅捷异常而且匪夷所思,常常从令人难以想象的角度刺来,诡异到了极点。马逢辰越打越是吃惊,心中凉气直冒,他没想到短短一天之内,冷幕白竟会剑法大成,与落崖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他毕竟是一派掌门,惊讶后便恢复了常态。他对敌经验何等的丰富,也渐渐摸清了些冷幕白剑法的套路,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了。不到片刻,就在冷幕白的身上留下数道伤口。 “碰!”两剑相交,两人重新分开。冷幕白轻咳,吐出一口淤血。哈哈大笑,“杀!”第三个杀字出口。一道闪电裂空而至,随后雷声炸响,那个“杀”字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意味。他高高跃起,这时第二道闪电又划破长空,天地在刹那间亮如白昼,他身悬半空居高临下,宛如杀神厉鬼…… ※※※ 马车厢内摇晃颠簸,雨夜湿寒,白仙衣大病初愈难以适应,禁不住将身子往角落挪了挪,却又碰触到硬物。“咦?”她从身后抄出一个油纸包。展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写满字的纸张。 “我看看。”顾文宇伸手取过一张,借着烛光看清里面的内容不禁一愣,说道:“这是冷大哥留下的。” 听他这么说,白仙衣却是面露忧虑:“冷大叔不会有什么事吧?” “他武功不错,应该能支持很长时间的。离县城不远了,我到地方便带捕快赶过去……”顾文宇说到这里继续不下了,藏在阴影中的脸上神色复杂。 白仙衣也是低头不语,他们都清楚,等捕快感到的时候,只怕冷幕白早已丧命了。顾文宇的话也只能骗骗自己人而已。 车厢内,再无人说话了。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晃了一下,两人没有防备,一下子被甩在车板上。 “又什么人来了?”顾文宇心头一跳,连忙窜到车边,顺帘缝望去,不禁倒抽口气。这辆马车竟被一群人马团团围住了。这伙人披着蓑衣,跨马挂刀,斗笠下的眸子更是犀利异常,杀气外露,显然都是高手。 他与白仙衣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紧张和不安,这时听外面的人道:“里面的朋友可否现身一见?” 顾文宇冲白仙衣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出车,然后用冷硬异常地语气朗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竟敢拦住我的马车?不怕官府追究吗?”借着便提着武器跳下马车。他现在只希望自己的官家身份能吓住这些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咦?”却听一声轻咦,有位骑士分众而出,策马到了近前,手中金色的刀鞘指着他,吃惊地问:“怎会是你?” 顾文宇看清来人也是一愣:“余大哥……” ※※※ “碰!”冷幕白的身子疾疾后退,躲避开马逢辰的宝剑,而他手中的剑光在后退途中舒展开来,变幻万千的剑势比雨水还要柔和,却是异常毒辣,白色光华瞬间没入两个偷袭的华山弟子身上,同时身子一扭,抬腿将受伤惨叫的两人踢到场中,正好断了马逢辰的攻势。 马逢辰未料到他竟用出这种无赖招式,立时大怒,斥道:“卑鄙!” 冷幕白却早不在乎这些了,这般作为正好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调整旗鼓,再次迎身而上,但他毕竟内力不如对方深厚,还缺了一只胳膊,没过多久身上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过多的血液流失让他面色苍白头脑发昏,已经难以支撑。脚下一个啷呛,他跌倒了。 马逢辰怎会放过这次机会,泛着寒光的宝剑直取他的小腹…… ※※※ 余文杰听了顾文宇的叙述,微眯起眼睛,慢慢地扔出一句:“就他一个人么?” “不错。”顾文宇难堪地低下头,对方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轻叹一声,余文杰收敛起眸中的寒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都清楚了,幕白这么安排,确实是最稳妥的。你们赶快离开此地吧,我们去带他回来。”停顿一下,又嘱咐了句:“你师兄若是醒了,一定要看好她……” 顾文宇刚要说什么,余文杰却与数十人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瞬间便到了远处…… ※※※ 一处笼罩着薄雾的山谷中,有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颓废地坐在地上,他擦拭着嘴角的鲜血,用满带着欣慰赞赏地目光看着对面的持剑少年:“你果然是天生练剑的天才,小小年纪竟然领悟了一招七杀剑……”他喘了喘气,又接着说道:“你是几十年,不,百年难得一见的用剑天才,这套剑法重意而不重形,行使起来颇为古怪,虽是根据残缺的古剑谱整理而来,却也只是虚有其表,发挥不出它的半成威力,你在这种年纪竟然能领悟一招,只这一招便会让你受用不尽,若是几十年后,天下第一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那又如何?”他对面的少年却对一切不以为意,反而仰首望天,神色茫然:“天下第一人?像过去的我那样,只会练剑比武,这生命还有什么意思?我以后不打算练剑了。” “你不愿比武,不比就是了。你可知道,你今日放弃的,可是天下用剑之人毕生的追求啊!你……”那中年人对面的人仍是不为所动,愣了一愣,面色大变痛心疾首地大呼:“你想活活气死我么?我辈辛苦习练,为的不就是这无上剑道?你不练剑还能做什么?你天生就该是用剑的啊!”说到最后咳出血来。 见中年人吐血,少年英俊的脸庞上不忍之色一闪而过,却没有上前,而是伏地跪拜,磕了几个头,随后直起身,额上流下的鲜血蒙住了眼,他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无畏且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师父,铿锵地道:“对不起了师父,徒儿冷幕白在此发誓,今生今世,再不用剑……” 头顶惊雷炸响,召回了冷幕白地思绪,而他师父那句叹息却始终在耳边回响:“你天生就该是练剑的啊。” 马逢辰的宝剑已经到了眼前,他没有作出任何闪避的动作,呆傻了般任那剑刃刺入胸口。等宝剑透体而出才似乎清醒过来,双目大睁着,那唯一剩下的手臂垂死挣扎般地舒展开。 马逢辰见自己得手,禁不住在心里松了口气,但下一刻他面上的表情就僵凝住了,惊呼一声便要后退。在他惊恐的瞳孔里,同时映出一副诡异的笑容。 “杀!”这是今日冷幕白说的第七个“杀”字。他手中的这一剑突破了时空的限制般快到了极点,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刺了出去,等马逢辰反应过来,他的咽喉已经多了一个血洞。 看着仇人死在眼前,冷幕白是应该高兴的,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强撑要站起来,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在晃动。他环顾四周,人影瞳瞳。 终于,他耗光了所有的体力,仰面向天,倒了下去…… ※※※ 马车重新出发了,白仙衣长出口气:“没想到余大叔来得这么及时。” “是啊!”顾文宇有些心不在焉,他脑中仍回想着方才余文杰离去时的话。转头正好看到方拓紧闭双目的面孔,心中道:“是了!余大哥也是了解师兄的,若她醒来知道冷幕白的处境,一定会什么都不顾的赶过去吧?” ※※※ “杀了这个杂种……”华山派众人见自家掌门被人杀了,群情激愤,提着武器便朝地上不能动弹的凶手杀来。 冷幕白脸上仍带着那副诡异的笑容,眸子里的光却渐渐黯淡。他一动不动,杀到身前的刀光和剑影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就在这一刻,远处突然一声大吼,紧接着一把金色的长刀带着呼啸破空而至,斩断了一把即将招呼到冷幕白身上的长剑后,狠狠地砸到了冷幕白的身边,那长刀半截刀身钉入地下,却仍在嗡嗡作响,其力道之强劲可见一斑。 华山派众人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多出了数十个身着蓑衣的大汉。 为首的一名蓑衣大汉疾步上前,那双异常美丽的凤眼闪动着噬人光芒,视者无不胆寒。他将众人扫视一番,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哪个有胆就尽管给老子动一下看看。”说罢却不再理会众人,奔到了冷幕白的身旁,一把抱起他,呼道:“姓冷的,我马不停蹄的跑了两天三夜,可不是为了看你这副死样子的。还不快给老子醒过来?”一边摇晃着,一边还使劲地拍着他的脸。他不是旁人,正是赶来救人的余文杰。 “啊!”这时他身后传来数声惨叫,原来是几位华山派的弟子妄图偷袭,结果在余家高手的刀下丢了性命。 余文杰似乎对自己的手下颇有信心,看也不看身后,仍在呼唤着失去意识的冷幕白。也不知是因为那几声惨叫还是因为他的拍打,冷幕白竟奇迹般地清醒了。 “别,别拍了。”他咳了咳,转头看向好友,惊奇道:“你怎么来了?你老婆生了?” 余文杰连忙从怀里掏出丹药塞将过去,见他吃了才长出口气:“你怎么这么傻?若不是我听到消息提前赶到京兆,只怕你就真……呸……呸!”话没说完便先给了自己两巴掌。 冷幕白被他这样子逗笑了,眼中更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而他对面的余文杰看着好友的惨状,却一下子哭了出来…… 雨水冲刷着马车,唰唰声不绝于耳。经过一整天的担惊受怕现在眼看境况好转,大病初愈的白仙衣再抵挡不住困倦,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顾文宇斜倚着车板,心中杂乱,探究的目光一直固定在方拓的脸上从未移开过。蓦地眉头抽搐,口中发出冷冷的哼声,那藏在身后的手也紧紧地攥住。好久之后,他面色平静下来,眼角的余光扫向身旁的白仙衣,见她蜷缩在一旁昏昏欲睡,便轻声问道:“困了?” 后者赶紧坐直了身子,又顺手抹下脸:“别瞎说,我才没困呢。”说完还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要以此证明自己正精神着呢。 顾文宇知道她在死撑,也不点破,只是道:“路还长着呢,你先睡一觉吧!否则明早也没精神。” 白仙衣犹豫一下,然后萎顿地说:“那我就躺一会儿。”想想却又不放心:“我师傅醒来一定要叫我。”看他点头就躺到出发前准备的被褥上,厚重的被褥大大地抵消了颠簸,倒也舒适。她一沾上被子便由不得自己了?很快便合上了眼睛。 顾文宇又枯坐了一会儿,见碗中蜡烛烧尽,便取出另一支,新烛方燃旧烛未熄,整个车厢都明亮起来。他踌躇片刻,手臂猛地抬起,欲点住旁边白仙衣的穴道,这一指下去对方势必要躺到天亮才能醒来,可点穴毕竟伤身,他看着那写满苍白憔悴的小脸,那半空的手臂竟是怎么也落不下去。轻吐出口气,转身不再理会。一手拿起烛碗,毫无声息地到了人事不知的方拓跟前。 烛火摇摇曳曳噼啪作响。烛光照着那美丽的面孔,仿若透明。顾文宇微微一叹,手慢慢的抚上她的脸,拂去她贴在额头的几缕发丝,目光复杂。几个月不见,她依旧美丽,只是瘦多了…… 半晌后,他的手很轻柔地向下移动,从眉毛滑到脸庞,再到嘴唇,最后停在她腰间的衣带上。猛一咬牙,另一支手探过来托住她的后颈,使她的上半靠在自己的腿上,另一只手则解开衣带,衣衫层层褪去,露出雪白的肩膀,细嫩的肌肤反映着烛光,有种朦胧的美感,白玉雕琢一般,他目光接触,只觉一股热流涌遍了全身,烧灼着他的心脉,外面的风声雨声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怦怦的心跳声。他嗓子干涩,双手剧烈地抖动起来。不能自禁地伸向对方胸口。 “轰隆”车外一声惊雷炸开,惊醒了险些失去理智的他,他深深呼吸,将目光重新投向怀中人那熟悉异常的容颜,点滴往事浮现心头,想起了眼前这人对自己的好……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先前的迤念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恼怒愧疚。闭目不敢再看一眼,手中摸索着打算将衣服重新穿回方拓身上。 “你在做什么?”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喝,惊得做贼心虚的顾文宇浑身冷汗,双手乱颤。慢慢转头,白仙衣正铁青着脸对他怒目而视。 “我……我在找……”在找守宫砂。顾文宇羞愧欲死地避过对方的视线,那先前还觉得理直气壮的由头此时却是怎么也无法出口…… ※※※ “这位姑娘并无大碍,之所以昏迷不醒,只是因为后脑淤肿的血块,若是消去了,相信她便会好转过来的。”客栈内,被请来的大夫松开诊脉的手,信心十足地说道。 顾文宇和白仙衣闻言俱都松了口气,高高悬起的心脏平复回了胸腔。 “那就请大夫消去血块吧!”顾文宇露出笑容,取了一大锭银子递到大夫面前。 “这个……”谁知那大夫却并不接银子,反而为难地诺道:“脑部穴道众多错综复杂。治疗这等淤伤必须在施针同时配以气功,否则效果不佳不说,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老夫虽能诊断出来,可是……”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并不能根治方拓的伤痛。 顾文宇呆愣片刻后,低头掩去面上的失望,那银子还是塞到大夫手里,温言道:“不论如何,还是辛苦大夫了。”接着便送那大夫出了房门。 “这个大夫也不行,庸医!”白仙衣站在客房门口,恨恨对着远去的背影咒骂。骂着骂着自己先流出泪来,心中惶惶不安,就怕昏迷不醒的师父有什么意外。 顾文宇送走大夫回转过来,见她独自饮泣心中着实不忍,便开口劝慰:“你也不必担心,那大夫不是说了么?你师父上没有什么大碍。” 白仙衣瞪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我倒是比较相信这个大夫。”顾文宇并不在意她的冷眼,继续道:“估计明晚就能见到无难神尼,神尼医术无双,相信你师父很快就会转醒的。晚一天也没什么打紧的。” “我看你是怕我师父醒来打断你的狗腿吧!”白仙衣撇嘴。 “你还在为车上的事情生气呐?”顾文宇苦笑摇头:“我不是解释过了么?在车上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想想,你师父凶得要命,我用得着在这时候犯她忌讳吗?真的是看到你师父的衣服里有虫子在动。” “找理由也该找个好点的,这么幼稚的借口谁信?”一想到昨晚的情景,白仙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当别人是傻子啊?” 顾文宇做了个无奈的动作:“你不信也罢!我若是存心脱你师父的衣服,还能留着你在旁捣乱吗?点了你的穴道你还能知道些什么?”看她还是依旧撇着脸不理自己,便慢慢地说:“更何况我也没做出什么事,你醒来时我不是正闭着眼睛给她穿衣服吗?”重重地叹口气,又指着她的鼻子补了一句:“也要怪你太粗心,为她更衣时竟连那么大的一条虫子钻进去都看不见。好在不是毒物,否则咬到哪里看你怎么交待……” 白仙衣被他一番指责后,反而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说到底两人年纪相仿,相处时间长,内心里不认为对方会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师父做那种事,见他拿出这类看上去极为幼稚可笑破绽百出的借口出来又是说得如此的理直气壮,倒是信了他的话…… ※※※ 无难小心翼翼地取出插在方拓头顶的银针,双眼闪过一抹欣慰的光彩,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对站在床头的少男少女道:“佛主保佑,她的伤并不重。后脑的血块已被我用针消去了。若我没料错,今明两天她便会清醒过来。若无意外,只要日后靠药物细细调理便会好转。”当昏迷不醒的方拓被送来的时候,她惊骇得险些昏了过去,好在经过细查发现女儿的伤势并不如少男少女口中描述的那般严重。 顾文宇和白仙衣本还满心忧虑,此时见她也这般说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无难将银针放回针盒后对眼中布满血丝的两人柔和地道:“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都辛苦了。既然冰儿无碍,你们便去休息吧!” “我要留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极有默契地说道。话出口又同时一愣,呲牙咧嘴地瞪视对方,而后不约而同地扭头,白仙衣冷哼:“下流鬼。”顾文宇斜着嘴角:“小丫头片子。”而这一句出口的时间,却也是不分前后的。 目光在两人脸上巡视一番后,无难回头看向床上的方拓,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 连续多日的阴雨天气总算过去了,蓝湛湛的天空象大海一样空阔宁静,不带丝毫云彩,空气中依然残留着几分水汽,呼吸起来却不像前几日那般湿闷了,反而让人感觉非常的清新爽快。阳光之下,周围的竹林,远山洗过一般,青翠欲流,轮廓也清晰起来。襄阳城外的竹林深处,天元庵仍如往日般宁静祥和,夏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与佛堂中隐约传来的梵音融为一体,悠扬纯净,缥缈宽广。 白仙衣抱着被褥走出了屋子。连绵的阴雨早使被褥发潮了,不晒一下怎可再用?今天师父可就要醒过来了。 她哼着小调,将被褥一件一件地搭在院子中的竹竿上。 “晒被褥呐?”一张笑脸迎了过来。 “你不是去打探消息了?”白仙衣停下动作,抬头看了看天,愕然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难道还要我在城里呆上一整天不成?”顾文宇坐到石椅上,极不雅观地打了一个哈欠:“该知道的消息差不多都知道了,华山派掌门死了。你的冷大叔没有事,现在和余大哥在一起。” “真的?那可太好了。”白仙衣一乐,接着却皱起她秀气的眉毛。满心疑惑地说道:“他们既然脱险了怎的还不过来?华山掌门的那些罪证被冷大叔留给咱们了,难道他不要了?” “未必是不要。”顾文宇索性蜷起一条腿来,慢悠悠地说:“既然人家都死了,那证据的事情也就不急了。至于他们为什么不过来……”他抬眼望向对面的屋子,念道:“只怕里面还有些麻烦阿……”到了后面话音却微不可闻,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地古怪。 “你说什么?”白仙衣将最后一床褥子晾在竿上,转身看他。 “这几天你要小心一些,我若不在,谁来找你师父都要有师太在场。”顾文宇敛去眸底的微光,直直地站了起来,对她叮嘱道。 白仙衣目光中满是迷茫:“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余大哥对你师父可能有些不满。因为……”顾文宇却嘎然而止,不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他烦躁地摆手:“你若不想看我倒霉而你师父麻烦缠身就按照我说的话去做,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小丫头应该知道的。”转头,见对方不满地瞪视自己,呵呵一笑:“你只要关心自己师父的身体就好,其他的不必去管。” 白仙衣不安地看着他,稍顷后转身回房取了一大堆画卷经书来,始终一言不发,神色间带着惶恐疑惑,却聪明地不再多问。 顾文宇见状叹了口气,片刻后换上了一副笑容,几乎用讨好般地语气道:“我来帮忙。喂?你晒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说着便与白仙衣一起将书画摊在石桌石椅上。 “没见识,这些都潮了,不晒会生虫的。”白仙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咦?”突然,顾文宇吃惊地呼了一声。 “怎么?”白仙衣好奇地望去,只见对方手中展开一张画卷,这不是一张画,确切地说,咋一看去,画卷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线条,好像杂乱无章,却又似乎暗合着某种规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不重要,我只是奇怪这图案怎么会出现在师兄的画上。”顾文宇紧锁着眉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玉质的印章来。阳光照耀下,白仙衣看得分明,那印章上面刻的正是画卷中的图案:“我师父画的是这枚印章阿!”她说道。 顾文宇点点头,视线在印章和画卷中巡视着,眉间的疑惑却并未消散,反而更加的浓重了。“奇怪,难道师兄过去见过这个印章?不能啊!”他喃喃自语道:“这东西可是师伯两个月前才找人刻的啊!”…… ※※※ 方拓睁开了眼睛,最先看到的是白色的纱幔,灵堂一样的白。 “我死了?还是没死?”她叹了口气,努力的回忆,但往事都很模糊,之前记忆停留在自己落崖的时候。这到底是哪里? 她起身环顾左右,床头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屋中的摆设从未见过。 这时候一个丫环打扮得女子推门走进,看到她微微一笑:“夫人醒了?” “夫人?”方拓再听到这声称呼后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在说我?”同时心下惊骇异常,别是又穿了吧? 那丫环奇怪地看她一眼,虽未明说,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是哪里?我是谁?”方拓试着问道。 “夫人?您怎么了?”那丫环呆了呆,快步走到床前,伸手便要摸她额头,被她下意识中躲开了,丫环见状更急。慌道:“您别吓我啊?我是如花啊!” “如……如花?好名字!”方拓嘴角抽动,还要开口,却又听那丫环道:“您不认得我,也该记住小少爷阿?这可是您的亲生儿子。”一边从身后掏出一个襁褓递到跟前。 “亲,生……”方拓骇然失色,一丝恐惧流遍四肢。颤悠悠地接过那襁褓,不经意地抬眼,正好看到床头的梳妆台,镜子里映照的,却是一张英俊的面孔,属于21世纪的方拓地脸…… 啊…… “啊!”方拓惊叫的坐了起来,看看周围,是自己的房间,月光照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一层苍白的霜。头上的每个汗毛孔开始觉得刺疼,浑身凉飕飕的,转头一看,那窗子还开着,外面的世界和这屋里一样,惨白! “呼!”她舒口气:“还好!只是一个梦罢了!”说完,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为了这个自欺欺人的想法!看来,即便是自认为将一切都看的很淡,但有些东西,却是她一直惧怕的。 “又做噩梦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吓得方拓打了一个冷战! 方拓恶狠狠的说道:“吓唬我很开心是吗?” 赤邪戏谑地话语在她周围盘旋:“你醒来三天了,可是每晚都在做噩梦,同一个噩梦,看来那枚印章的出现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方拓的表情像哭一样:“我有什么办法不怕?” “怕解决不了问题。”赤邪的身影缓缓地浮现在她的床头:“你家祖传印章的第一代持有者竟然是顾文宇。你想不到吧?一直在照顾的弟弟竟然是自己的祖宗,不过这样倒也符合情理,方俊无儿无女,顾文宇做为他的养子自然有义务将‘方’这个姓氏延续下去。”顿了顿,他又说:“你现在一定无所适从,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他,是不是?”见方拓点头,他邪恶地一笑,突然欺近对方,一字一停顿地道:“不,你现在不应该在乎这些,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后世的方氏血脉必须是你和顾文宇的孩子,到时候你怎么办?哈哈哈……”他夸张地大笑起来,但刚笑两声便继续不下去了,因为他的身子被方拓踢到了地上。 “做梦……”—— 第一百五章英雄珍重下 方拓捂着有些发昏的头,对赤邪一阵抱怨:“拜托你下次冒出来注意时间,你再来几次,好人也被吓出病来,你就饶了我吧。”方才被对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晚风吹来透体冰凉,就算是夏天,她还未痊愈的身体也吃不消。 “只要有我在,你还怕那些小病小灾吗?”赤邪在脸上摆出委屈万分的表情来:“这怎能怪我?昨天还没等和你说上两句就有人来了,白天的你属于宝贝师弟和可爱徒弟以及慈祥娘亲的,我也只能在夜半无人时见你了。” 方拓翻了翻白眼:“只怕你挑我做恶梦的时候出现是专门为了看我的笑话吧?”冷哼一声,赤脚到了窗前,一边关窗一边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见你一面是越发的不容易了。怎么最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三天之内你竟然现身两次,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阿?” “别把我说得那么坏,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而已。”赤邪呵呵一笑,笑过后,紧接着沉下了脸:“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将轩辕宝玉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孩子看管?” “难道这就是好事多磨?当日我怕隆云对我不利,便将两块宝玉交给仙衣保管,谁想到……”方拓叹息着说道:“原以为只剩下最后一块的。”她有些失落,到底还是看错了人, 但心里同时疑惑起来:“萧春风要那种东西做什么?你确定旁人不知道轩辕宝玉的秘密?” “据我所知,除了你和你娘之外,旁人应该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赤邪愣了愣才说道。 “无难师太……”方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她不记得你了,你不要说这与你无关。” 原以为对方会狡辩的,没想到赤邪直截了当地点头承认了:“不错。” “你竟然有这种能力?”虽然早就隐约的猜到了答案,可经他口中证实,方拓还是忍不住的倒抽了口凉气。 “放心,除非是出于自愿,否则我是无法强行更改他人记忆的。”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赤邪前走几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娘生产之后异能消失,也算实现了愿望,再加上感情受挫更没有心思寻找宝玉了。而我的存在是不能让世人知晓的,经过她的同意才用了些手段消除了有关我的记忆。当日说起你娘我没有讲这些只是怕你心烦,毕竟那时候你我还不知道她的下落,谈论太多终究无用。” 方拓回转过身,只用背对着他,半晌后突然轻微地叹了一声:“赤邪,我与你接触得越多,越觉得你不可信。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问你什么你也不答,总是敷衍,你到底有什么秘密?这么热心的要我收集宝玉又有什么目的?” “你只要确定我不会害你就是了。”赤邪又走前几步,温言道:“阿拓!寻到宝玉后离开这里,其他的大可不必理会……”说着,从后面一点一点地贴近了方拓,他语调轻柔,嗓音低沉隐带着魅惑。 感受到他吐在脸侧的气息,方拓霍然转头皱眉看他,过了良久才移开目光,神情复杂地说道:“说得轻巧,放弃这里的一切就那么容易吗?” “你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赤邪眼里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随即又掩饰回去:“冷幕白丢了只手臂,你觉得自己对不起他是不是?”话到这里他刻意顿了一顿,紧接着玩笑般地道:“虽然会折损我很多的道行,可你若真的打算在古代安心做个女人我也会尽量的帮你,让你忘记现代的一切,相夫教子含饴弄孙,保证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方拓恼怒地瞪他:“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说的是真话。”赤邪摆摆手,悠然道:“冷幕白的所为,就算你保持着男儿身只怕也被打动了。不过,在这些人当中,他对你的威胁最大,若你仍想维持自己的人格不变,我劝你还是少与他接触为好。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身形融在了黑暗之中。 方拓听了这番话,等赤邪地身影完全不见方拓才醒悟过来,不禁暗骂对方狡猾,自己的问题又被他拿话岔开了,竟是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到。 -----※-----※-----※----- 第二天中午,顾文宇刚走出方拓的房间就把院中独自玩耍的白仙衣拉到院子的角落里。 “你要干什么?”后者甩开拉扯自己袖口的爪子。 顾文宇小心地瞥了眼房屋的大门,然后悄声地问道:“你没有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你师父吧?” 白仙衣哼道:“我若是告诉了师父,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吗?”又拿眼睛狠狠地剜他:“要不是你再三求我而且没有真的欺负她,我才懒得替你这个大色鬼保密呢。” 顾文宇困惑地拧眉:“你不觉得你师父清醒过来之后给人的感觉很怪?” “哪有?还和过去一样啊!”白仙衣的脸上一片茫然。 依顾文宇对方拓地了解,自己这次怎么也算帮了对方一回,就算师兄还在恼恨自己也不会像上次那样用软剑赶人走了。而事实上方拓醒来后似乎不再计较过去的事,对他态度比预计中要好了许多。可他的心里却越发得不踏实了。尤其是对方看自己的眼神,里面透着很多的东西,分不清是喜是悲是怨是恨。尤其是刚才,本来聊得好好的,他不经意的抬头正好看到方拓的目光,后背立时凉飕飕的,还以为又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了。 “活该。”白仙衣听他说完,不屑地撇嘴:“我送你一个词,做贼心虚。” 顾文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知道与这小姑娘解释不清,就懒得分辩了。半晌后,他才又说道:“我要进城了,你要什么吃的我给你捎来。” 一听说有好吃的,白仙衣地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我要你上次带回来的桂花糕,还有……”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刚走出院子迎面便来了一人。 “师太。”“师祖。”两人赶紧行礼。 无难颔首微笑,与他们聊了一阵才手捧着佛经进了院子。 “你还说我师父怪,我觉得这个师祖才怪。”待她走远,白仙衣拉扯过顾文宇,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这几天在师父那里,不是念佛就是给师父看一些枯燥的佛经,什么向善,什么皈依,她不会是打算要我师父出家吧?” 顾文宇呵呵一笑,做了一个与之前白仙衣完全相同的撇嘴动作:“我也送你一个词,疑神疑鬼。”灵巧地躲过对方挥来的粉拳,又继续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师太是你师父的娘亲,哪有娘亲教唆女儿出家的道理?她只是见你师父杀气太重,想办法化解罢了。” 白仙衣打不中他,气恼地跺脚,良久后才蹙眉道:“我师父根本不喜欢听她念经。”她人虽小,却也能看出方拓在无难念经时那无奈郁闷的脸色,所以打心眼里替自己师父难受。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顾文宇嘟囔了一句,见她又要打来连忙摆手告饶:“好好!我回来后就去劝劝师太。” 白仙衣这才作罢,眼珠转了转,又拉住了他的袖子:“你这次进城可一定要稍罐鸡汤回来给我师父补补身子,如果再加上几壶酒就更好了。” 顾文宇怔然,有些为难:“这不太好吧?哪有在尼姑庵喝酒吃肉的道理?” “这有什么?”白仙衣满不在乎地道:“你这个男人不也住在尼姑庵了吗?”随即又瞪起了眼睛:“你去不去?” 顾文宇知道她是故意要与无难至气,却也没有办法,只得点头答应,又聊了一番便飘然去了…… -----※-----※-----※----- “冰儿,你在想什么,还不赶快集中精神?”无难呵斥的声音在耳旁想起,正在思考昨夜赤邪那番话的方拓清醒过来,连忙收敛心神,感受着体内真气的运行。 过了良久,她身后的无难收回了手掌,擦着汗,深深地望她一眼,关切道:“这种时候竟然也敢胡思乱想,险些走火入魔。下次切不可如此。” 方拓困窘地低下头,虚心受教。 无难下床整理了衣衫后,又找了椅子坐下,口中告诫她道:“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只要你按我教的方法运功,伤势自然会好转的。” “有劳师太了。”方拓感激地说,顿了顿,又轻声地问:“今天念什么?” “今日不念佛经了。”无难抬眼,正好看到她解脱似的神情,只得苦笑摇头,口中劝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也就不再勉强你了。只是你身上杀气甚重,今后需得掌握分寸。不要动择杀人,须知世间皆有报应因果,杀人太多,对自己毕竟不好。” 方拓垂下眼睑,这番话却是听进去了。无难见此便不再多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地道:“我当年行走江湖,原也不任命,可惜就因为这个性子和容貌,受了诸多波折,先后委身于三个男子,这些事情,想必你也清楚吧?” 方拓愣了一下,轻轻点头:“大概的事情,我都已知道。” 看出她的窘迫,无难微微一笑:“你不必忌讳这些,为娘确实不算一个好女人。只是……”她叹了一声:“许多道理,等我后悔之时方才领悟。我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方拓听她又自称“为娘”,隐隐猜出她要说什么,便要将话题引开,谁知无难挥手示意她不要开口,继续说道:“近几日发生的事,我略有耳闻。冷幕白对你确实真情意切,可你既然嫁与顾文宇,这孩子与你一起长大,想来没人比你更加熟悉。要如何选择,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方拓低下头,没让对方看到自己唇边的冷笑。 “你可能觉得为娘唠叨,可感情的事还是早点解决才好。你也不小了。”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见多识广的无难将她看得透透的:“你与为娘当年的脾气几乎没有分别。你心中如何打算,我也猜出个七八层。顾文宇年纪幼小,你定是觉得不服。但冷幕白如何?他虽然性子风流,但能为你断了手臂,足见其也不失为一个痴情男儿。” “我与幕白,是朋友。”方拓见她提起冷幕白,微微一愣。 “恐怕,这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吧。赵匡胤等人,当年为娘何尝不是当他们是朋友,可是……”无难涩然道。 方拓实在不愿将这个话头继续下去,可无难身份毕竟不同,她又不好打断对方的话。正自苦恼间,救星赶到了。 白仙衣噌噌地跑将过来,连门也没敲。 “怎么这么没规矩?”方拓故作不悦地训斥:“到底有什么事?” 白仙衣面色古怪地诺诺半天,才小声道:“师父,余大叔来了,一定要你出去见他。” -----※-----※-----※----- 仲坪是襄阳城外的一处小山村,依山傍水环境幽美。大约在几个月前,一队工匠出现在村外的空地上,忙得热火朝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里即将出现一处占地广大的庄园,而庄园的主人,有的说姓兰,有的说姓方。 如今,将近一半的工匠完成工作离开了,而这片园子也初具规模。 冷幕白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他不愿躺在整日卧于病床。他十分清楚,自己要治疗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 初夏的傍晚,空气虽然宜人。可刚刚建成的院落哪有什么景色好看?但他就是不想回房去,宁愿仰望着天上的浮云发呆,这时候,伤口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或者是他想得出神,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自己身上,就算再大的痛苦也是感受不到的。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他面前的桌上出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也许是考虑到他只有一只胳膊,茶杯没有盖子,离他也很近,一伸手就能取用。 “你家公子在那里?怎么一整天不见个人?”他收回有些涣散的目光随口问道。这里还没有招雇丫鬟,照顾他的只剩下余文杰带来的那班侍卫了。 没有得到回答。他微微皱眉,这时一只颤抖的手缓缓地抚上了他的肩膀。他身躯一震,缓缓地转头。果然,入目的便是那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那人背对着残阳,浑身上下被渲染的通红绚烂,原本精致白皙的面庞也变得朦胧透明,动人心魄的美…… 第一百五章 英雄珍重(完结)全 第一百五章英雄珍重上 冷幕白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容颜,大脑完全停顿,以为自己身在梦里:“你,你怎么……”磕磕巴巴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拓收敛了眸中的悲意,将目光重新投在对方的脸上,展颜微笑,嗔怪地道:“用得着这般吃惊么?像见了怪物似的。” 冷幕白侧身掩饰自己的尴尬,小声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心中的喜悦却是藏不住的。 余文杰乐呵呵地从角落里拐了出来:“傻了不是?” 冷幕白已经从惊愕中清醒了过来:“我就知道是你这家伙搞鬼。”随即又皱起了眉:“这里离天元庵可是不近,赶到这里绝对不是一时半刻的事。阿拓也受了伤,怎能惊得起颠簸?你想害死她么?”言语隐约带着斥责之意,怒瞪他一眼,接着关切地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叫大夫?”这一句却是对方拓说的。 方拓见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的伤势,不禁鼻子发酸,低着头,声音哽咽:“我没事的……”后面的话却是真的说不下去了。 “真是不公平,我大清早就赶了过去,中间马不停蹄的把人给你找来,你怎么不问问我辛不辛苦?”余文杰撇嘴,故作不满地嘟囔。接着又笑起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神色颇为暧昧:“我倒是想要她休息,可某人得到你的消息便心急如焚,一路上连口水都不肯喝,竟比我先到一步。”话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声音越发的轻微,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补了一句:“看她这样子,我才放心了。” “哪有那般夸张?是你的马慢而已。”方拓不自在地咳了咳,抬头又见两人都在看她,讪讪地一笑:“谁叫你们这么隐秘,这些天来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 余文杰微微翘起嘴角,也不再打趣了,只道:“外面还有一个小家伙没安排,你们慢慢聊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冷幕白板直了身子,想要开口,可左思右想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吭哧半天忍不住先笑起来:“你我大难不死,这是值得庆贺的事情,等伤好了我请你喝酒。” 而从余文杰离开后,方拓始终低着头,面庞隐在阴影中,没人能看清她的神情…… ※※※ 白仙衣收剑入鞘,三步并两步跑到场外,坐在石凳上的方拓浅笑:“师父,你说我练得怎么样?比过去厉害吧?”尽管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可神色间带着掩饰不住地得意。 “不错,看样子并未偷懒!”方拓爱怜地拉过她,取了毛巾为她拭汗。心里却在叹气,真不是个合格的师父。自从收了白仙衣,便聚少分多,教导武功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尤其这次见面她只顾着自己的事,直到今日方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徒弟这码事,不负责任至极。也难得白仙衣没将武功落下。 “师父,你真的打算和冷大叔在一起吗?”白仙衣歪着小脑袋突然问道。 心头一跳,手中的动作不觉停顿,方拓垂下眼睑,状似轻松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猜的。”白仙衣天真地眨了眨眼睛,从对方手中夺过了毛巾,一边擦汗一边继续道:“冷大叔性子好,对师父更好,这些人里他对师父恐怕是最在意的。”说着心神不觉一阵恍惚,刹那间似乎时光倒流,又回到了那个暴雨中的小庙…… 方拓并未注意到徒弟的心不在焉,事实上,白仙衣正问到了她这几日尽力避免的话题。与冷幕白重聚已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对于今后的打算她不是没考虑过,对方的心思更是清楚明白。理智告诉她要拒绝这一切,可每每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 “我本打算置身事外,可实在看不过去了。许久之前便知道幕白与长风对你的心思,原本我是万分不赞成,因你毕竟是顾家的人,我还曾劝过他们,可惜……长风这人糊涂,我不屑说他,可幕白的心思我不信你不懂。他这人虽然风流,一旦动了真情却是谁也劝不住的。对你确是诚心诚意。你扪心自问,顾家小子怎么对你?契丹的耶律隆云怎么对你?长风怎么对你?幕白又是怎么对你?我问他怎么丢的胳膊,他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我不傻,你肯定脱不开干系。是,他不求回报,可你就没有半点表示吗?难道真的长了一副铁打的心肠?话说回来了,就算是一块石头这时候也该被感动了吧?”余文杰在天元庵外的质问是那般清晰,这几日每当独处,往日的种种尽皆浮现眼前,好像魔咒一点一点吞噬着她布在外面的躯壳,冲击着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我该怎么办?”她茫然不知所错。 “冷大叔!”蓦地,徒弟的一声招呼将正失神的她拉回到现实,转头,正面对冷幕白温润的笑容。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她微微一愣,这几日冷幕白都遵照大夫的嘱咐静养,一般不会这么早起床的。 “长风正在路上,今晚便会到。”冷幕白察看了她的神色,没发现什么特别便又继续道:“这是文杰地意思,咱们几个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方拓在心里猜度余文杰此举的深意。半晌后轻轻叹道:“来了也好……”转头,白仙衣却早跑没了踪影,不禁皱眉:“这小丫头,刚练了一半就跑了。”回身对他歉意地笑了下:“我去寻她回来。”说罢便抬腿去了。 冷幕白目送她远去,眼中闪动着苦色,伫立好久……—— 柳长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到了庄院,得到消息的余文杰冷幕白二人早早迎了出去。几人虽是分别不久,可冷幕白屡经变故成了残废不说还险些丧命,几人交情深厚,今日重聚俱都唏嘘不已。 寒暄过后,冷幕白才想起将人请进大门。 余文杰亲热地把着柳长风的胳膊:“你来得可真巧,正赶上晚饭!” 后者哈哈一笑:“我若再脱晚些,岂不是让自己饿肚子?”进门后便打量四周,他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深处的这片宅子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石料,不禁有些吃惊:“幕白好大的手笔!”接着又皱眉,向身旁的余文杰小声的问道:“这里风景是不错,可实在偏僻了些,他不是要在此常住吧?” “这么安排,自然有深意。”余文杰很是神秘地说道:“这宅子可不是他为自己一个人建的。” “深意?他这是……”柳长风正待询问清楚,可话到一半就顿住了。 远远的,正有一翩翩公子缓缓走来,面色苍白,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势的关系。 “长风兄!” “阿拓……”柳长风一愣后露出惊喜的神情:“听说你也受了伤,不要紧吧?” “哈哈!”方拓勉强一笑:“放心,耽搁不了喝酒。” 冷幕白看了方拓身上的男装眉头颤了颤,接着便恢复正常,虚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嘴上也没闲下来:“她这人啊,只要听说有酒喝,就算躺在棺材里也会跳出来的。” 柳长风也跟着笑:“这下四个人是凑齐了。”几人说笑着进了花园。这座庄院刚刚落成,所谓的后花园也只有简陋的石子小道,光秃秃的几座假山而已。但今晚,最宽阔的地方摆放了数座烛台,上面的烛火将方圆数丈照耀的亮如白昼。夏日的夜相比酷热的白天,要温和许多。这时节在院落中饮酒,肯定是非常惬意的事情。 一张圆桌,四个人坐刚刚好。酒菜并未上桌,柳长风左右两旁是余文杰和冷幕白,几人兴致显得很高,话题自然离不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方拓离他们远远地坐着,并不参与交谈,只是低头默默饮茶。 “丢只手没什么,这次情况实在凶险,若是文杰晚到一步,我的命真就撂下了。”冷幕白说起当日的惊险,仍是心有余悸。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丢了只胳膊,却解开了多年的心结,要我说这未必是件坏事。”余文杰插了一句。他们之间的交情非同一般,是已谈到这类话题也根本没有忌讳。 “哦?能重新练剑了?”柳长风自然对好友知根知底,闻言不禁挑眉,赞道:“手刃华山掌门这等高手,可不是剑法大进么?” 冷幕白点头,淡然而笑。刚要开口,却注意到花园门口一道朝此处张望的身影,皱了皱眉,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余文杰扭头看了看道:“那是他的人找来了,可能有什么事情!” 柳长风环目一扫,视线落在方拓身上,停顿良久后悄悄地向好友问道:“阿拓似乎有心事。” “这时候恐怕谁都有心事。”余文杰见了不禁一乐,挤着眼睛暧昧道:“你不是奇怪幕白为何造这宅子么?便与她有关。”顿了顿,他加重了语气:“也许再过不久,对她便要换个称呼啦。” 柳长风闻言神色大变,抬眼盯着他看了半天:“是……是她和幕白?” “当然!”后者勾起嘴角,接着转过身不再理会傻掉的某人,向着园外大声道:“上菜!”早已准备好的仆役们陆续走了进来。 柳长风呆愣当场,脑中混沌一片,翻来覆去的寻思,最后仍是有些不信,倒了杯酒走到方拓跟前,举杯道:“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恩?”方拓愕然抬头,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转头朝注视着二人举动的余文杰处望去,愣了愣,又重新看向面前的酒杯,面上血色尽褪。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一只手取过了酒杯。 “这杯我来吧!”冷幕白浅浅的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的柳长风已经不在乎是谁喝的酒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始终定格在方拓的脸上。 冷幕白的掺入,给方拓解了围,但她并不轻松,自始至终,她都是被动。她觉得是个木偶,反抗不是,接受更不是,犹豫彷徨间备受煎熬。 柳长风审视着面前的人,面前这个人,确实是不同的。她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和作态,大方自在。如同男子,却不是那种粗鲁,举止得体赏心悦目。可是……她又哪一点不是女人?他知道,从多年前的扬州那一晚开始,他便中了方拓咒,自此不能自拔,这段情感好像火里烧水里煮,刻骨铭心。他无力拒绝也心甘情愿在痛苦中翻滚挣扎。可就是这人,将他的一片赤心如弃草屐,更编辑了一套滑稽的借口耍弄自己,怎能不恨?怎能不恨! “让我单独和她说两句。”他用沙哑的嗓音对冷幕白说道。 冷幕白沉思片刻,眼角余光扫到余文杰做的手势,叹息一声后默默退到远处。“放心,不会出事的。”余文杰走到他身旁。 “你搞什么鬼?方才若不是我赶回来,阿拓岂不难堪?”冷幕白没好气地瞪他。 “长风这人虽然有些死心眼,可到了这份上,他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余文杰并不在意好友的责备,自顾自地说道:“当面把话说开才是最妥善的选择,省得今后麻烦。” “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对方毕竟是为自己着想,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冷幕白才道:“算兄弟求你,今后的事你就别插手了。”他望向远处的两人,惆怅道:“几人中她是最苦的,你这做兄弟的又怎么忍心逼她?” 柳长风沉默良久,突然说道:“那天你在我面前发下毒誓,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你又何必敷衍我?听说江南好男风,幕白不会在意你是男是女吧?” “够了!”方拓腾地站起,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眼睛深深望进他透明的眼底:“你这话过了。” 她严厉的声音传到耳里,柳长风的理智便回到了身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对不起,我失态了!”扫了眼怕出意外急惶惶赶到旁边的两人,他拍了拍方拓的肩膀便走了开去。到了摆满酒菜的桌前,突地振臂大呼:“都过来喝酒,今晚开心,咱们不醉不归,谁跑谁他妈是孬种……” 第一百五章英雄珍重下 温馨提示:为了诸位的显示器着想,请看这一章的同志们不要喝水。谢谢! 方拓的酒量一向惊人,但这晚只喝了少许几杯酒气就上了脸,双颊彤红的她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四周的晚风和煦,吹散了酒气,她却仍有些透不过气来。脑袋昏沉隐隐作痛起来。风一吹,似乎醉意更浓了,胸口一阵翻涌。她连忙捂住嘴,奔出亮光,扶着一座假山,张嘴便呕吐起来。 席上的余文杰朝外面勾了勾手,一个仆役小跑进来。余文杰叫他到身边耳语一阵,对方显得为难。 “怕什么?是我要喝他的东西,难道他还能小气不成?记住,就在书房的暗格里。” 等那仆役去了,柳长风斜了眼睛问道:“你又打得什么主意?” 余文杰偷偷看了正朝方拓行去的冷幕白,嘿嘿一笑:“幕白这家伙可是藏着好酒呐!昨日我在他书房翻到一个暗格,里面里面全是好酒!口感玉薤要好得多。” “真的?”柳长风虽然心情很差,可听到有好酒也动了心,余家的玉薤闻名江南,既然有比这还要好的酒,自然要尝一尝,但是……他皱眉道:“直接向他要便是,何必偷偷摸摸的?” “嘿!那样还有什么意思?”余文杰撇嘴:“他伤势未愈,待会儿肯定是不喝的。咱们明日再告诉他,心疼死他个小气鬼!”顿了顿,又咬牙:“上次我藏的酒不就被你们两个这么喝掉的?”这时候,那仆役已经跑了回来。 “你倒是快!”余文杰相当满意对方的速度,接过精致的酒壶,打开了塞子。酒香立刻溢了出来:“不错,正是这个!”他取过一旁的空酒壶,又连忙背转过身,片刻功夫便将美酒转移到寻常的酒壶中。挥手打了那仆役去了。然后一本正经地喝酒吃菜,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一杯水递到眼前,呕吐过后的方拓顾不得许多伸手接了。冰凉的清水进了肚子才稍微好受一些。她直起身喘了喘,可紧接着胸口又是一阵翻涌,不得不再次俯下身去。 “打从认识开始,还是第一次见你喝吐。”冷幕白满面无奈地替她捶背,迟疑了一下,又轻声劝道:“既然心情不好,就少饮些酒吧!” 方拓揉搓心口,听他这么说不禁抬头,笑问:“你那只眼睛看我心情不好?”用眼角瞥了他,接着便转身朝酒桌行去。 冷幕白闻言愣了一愣,然后苦笑跟上…… ※※※ “这些人……”冷幕白看着满地的狼藉和面前这几个醉鬼,心中气结。方拓今日不知为何不胜酒力,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余文杰烂泥一样地靠在椅子上,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而柳长风则更加不堪,躺在桌底谁都叫不起。一场酒宴到最后成了拼酒大会,他因伤势的关系浅尝辄止,其他则是酒就喝好像跟酒有仇似的,他少喝一些的好心提议竟然被人以“身为外人”的理由否决,连余文杰这家伙都唯恐天下不乱的瞎起哄,到了最后也只有他还保持着清醒。 他看三人总算不喝了,便站起来搀起离得最近的余文杰。他说完自己也不禁莞尔,重新伸出手去,可这家伙实在太重,试了几次才托起来,他伤势未愈又只剩下一只手,显得颇为吃力。刚要迈步离开,余文杰突然又来了精神,转身一把抓住他的手:“别……别跑,咱……咱再接着喝……” “喝你个头!”冷幕白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手抽出来,顺势在对方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好气地道:“下才再这样,直接将你们几个醉鬼扔河里去……”说完不禁莞尔失笑,他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余文杰,几步到了方拓跟前,却又犹豫了起来。方拓整个面部埋在臂弯里似乎已经睡沉。他不愿让别人碰触她的身体,又不想打扰她的睡眠。 “公子伤还未好,还是交给属下吧?”旁边有人不知好歹地伸手,被他狠狠地瞪了回去。想了想,他俯下身用肩膀顶着方拓的腹部,右手环住她的腰枝儿,一用力,将她整个抗了起来。 “倒也不重!”习惯性地试试重量,感觉自己完全能够承受。 “别……别管重不重,你别颠阿?控得我难受。”一道声音在后背响起:“放……放我下来。” 表情僵在脸上,冷幕白愣了愣才手忙脚乱地放下她:“你……你醒了?”他讪讪地收手:“你醉了,我送你回去。”那小心翼翼地语气惹得四周收拾残局的众仆役偷笑不已。 “不用你送了……”方拓打了酒嗝,往四处看了看,扶桌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迈开步子。冷幕白又要扶她,被她躲了过去:“我可没醉,自己能……能回去……”她晃了晃脑袋,自顾自地往前走。 见她走路姿态虽是不稳,却也不像随时会跌到的样子,冷幕白知她好强,也就不再坚持搀扶,只是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方拓住的小院其实就在花园隔壁,没多久就到了。 “我到了……”方拓呵呵一笑,回身冲他摆手:“你……你也回去休息吧!等你伤好了,咱们再喝……” 冷幕白看着她进了院门,又站在外面守候片刻,见里面没什么动静,料想方拓可能进屋睡下了,便准备离开。谁知刚转身便听得“彭”地一声响。他忙奔到院子里直接进了屋,见里面空空荡荡,哪有方拓的影子?他面色一变,正要去出找人,“彭彭”地声音再次响起,却是在外面,他循声找到声音的来源西墙,顿时哭笑不得。方拓身子贴住屋墙,一只手用力地拍打着墙壁,口中正有气无力地叫着:“门呐?谁……谁这么缺德,把门堵死了?”月光下模糊还能看到她额头的那块青肿,显是撞得不轻…… ※※※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醉酒的……”冷幕白将方拓扶到屋内安置到床上。 “谁说我醉了?”方拓嘟囔。 “是,我醉了!”冷幕白无奈叹气,正准备寻找火折子点燃蜡烛。浓烈的酒气从身后传来,背后一具的躯体带着股热气贴了过来,双手搭着他的肩膀,将他的脖子紧紧环住。 冷幕白眉头一皱,今晚的方拓太不寻常:“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走了!”方拓身上的酒味儿伴着呼吸吹到他的领子里,声音很轻,带着挑逗和慵懒。脸贴着他的背,暖意暖透了薄薄的衣衫,暖透了厚厚的绷带,将他整个身子都捂热了。 他不敢置信地倒吸口气,脑子翁地一下变得混乱,他忘了想,忘了看,忘了动,忘记了世间的一切,完全傻掉了。只有嘴巴开开合合,机械似的念着:“阿……阿拓!”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方拓轻轻一笑,双手松开,却并不离开他,而是活动起来 黑暗中,冷幕白只感到那双带着魔力的手缓慢地游动,从肩膀,到胸口,再到小腹,最后又往上到了腋下,突觉身上一凉,袍子被褪了下去。 “不对……”涌到前胸的凉意让他恢复了理智,连忙伸出手挡了下:“你不该这样。”虽然之前也曾期待过这么一天,可今晚对方的主动却是让他心惊肉跳。阿拓这人,是绝对不会做这些的。 许是他用的力气较大,方拓的双手被搁开后身子立时不稳,他不及多想连忙转身托住,她却顺势将他重新搂住,头靠在他的胸前:“你可真高……”双手又不老实起来,继续抚摸起来,这次感受到魔力的是他的背。 冷幕白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也许是他们之间暧昧的气息作祟,也许是自私的不愿提起。两人现在近在咫尺,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每一次呼吸,打从认识以来还从未如此近过,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浓重的酒气中裹带着一股清香,丝丝缕缕地绕到他的鼻尖,然后流入他的胸腹,若即若离地撩拨着心尖儿,压在里面的欲望霎时如烈火般喷发出来。这股烈火流经他身上每一存肌肤,每一条经脉,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不自觉地,手臂越来越紧,再不想放开。 方拓似很喜欢他的拥抱,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突然说了句杀风景的话:“奇怪阿美女,你胸罩的拉链在哪?我怎么找不到……” ※※※ 虽然不明白方拓口中的胸罩是什么东西,可那句“美女”却听得再清楚明白不过。背后的冷汗刷地一下冒了出来。 “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冷幕白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沫,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没想到你醉成这样。我……” “你什么?到这份上你还不乐意么?” 这话若是先前说出来,他是千愿万愿。可这会儿他连想死的心都有。方拓的那双手仍在摸索着,他用力地晃了晃,咬牙道:“你给我清醒点,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是谁?”方拓被他摇得难受,过了好久,抬头看他,微微一顿:“幕白?”那双眼睛映着屋外透进的月光,里面夹杂着一缕绯色,可惜冷幕白这时的注意并不在这上面,否则一定会发现里面的不寻常。 好歹正常一些了。冷幕白在心里长叹口气,口中回道:“是我。”说着放开了手。他本以为这样对方便会离开他了,谁知方拓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他还待再问,方拓突然一扭身,两人的方位逆转。而那双手,仍旧紧紧搂着他。 “你……”他舔了舔嘴唇,刚要开口,眼前景物再变,脊椎搁上了床板,竟是方拓将他推倒在床上。 方拓压在他身上,噬咬她能触及的每一寸肌肤,脖颈,肩膀,前胸。力道不大,可每一次带来的酥麻一点点敲击着他剩下不多的理智。 冷幕白姓冷不姓柳,他自然没有修练到坐怀不乱的无上境界。可以说,这一刻,他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男人。若是对方是另外一个人,他早就忍耐不住了,可这是方拓,不顾一切的吃了这块肥肉他感情上接受不了。理智让他推开方拓离开这里,却又万分舍不得。他的双目被烧得通红,备受煎熬。如果就此下去,恐怕真的忍不住了。 方拓支起身子,另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巴:“你叫阿?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顿了顿,又听她说道:“你们不是一直想和我做这事吗?别怕,我会很温柔的。”呵呵一笑:“来,咱们好好谈谈人生……”她侧对着月光,面上的神情模糊不真切。只有那双眸子闪闪发亮。 冷幕白混迹风月场多年,此时与她四目相对,很轻易地便发现了对方眼里的异样,不禁满头大汗:“该死,酒里面掺了什么东西?”此时他已经提不起性趣了,猛一把推开,可方拓似迷糊的厉害,感觉他推开自己,一个翻身抓住了他的裤子,呓语:“男人又怎样?一闭眼就过去了,我就能回家了,回家……”最后几个字模模糊糊,竟带着哭音,不一会儿,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冷幕白本要将裤子从她的手里拽出来,可听了这句话,一下子栽到床上,低着头,轻轻地笑了起来:“我,我还以为……”猛地站起,迈了两步,似又想起什么,唤了一声,却久久得不到回应,转头一看,方拓歪在被上,竟是呼呼大睡了。他意兴阑珊地推门而去。等出了院子,他身上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步子也挪不开。佝偻着身子贴墙坐下,将自己藏在黑暗里,再不肯出来…… ※※※ “让我就这么死了吧!”方拓将脸埋在被子里,右手一下一下地敲打着床板。无力的呻吟显示着她的羞愧和焦躁。事实上,她今天起得很早,虽然那时她的脑袋还在受着酒精的折磨,可这并不妨碍她忆起昨晚在这间房里发生的种种。尽管那段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却也无比残酷地表明了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事实。她差点强奸了一个人,一个自己的朋友,一个男人。而这正是她烦恼的根源。 往日里大清早便会来敲门的白仙衣反常地没有出现,正好给了她暂时逃避的借口。可惜昨日饮酒没吃多少东西,也不知过了多久,实在饿得挺不住了,这才磨磨蹭蹭地从房间里出来。 “你……”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可乍一见到院子里等候很久的人,还是满心的不自在。她咳了咳:“你起得真早……” “还早呐?这都是中午了。”冷幕白轻轻一笑,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似乎昨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我是来请你喝酒的。” “喝酒!”方拓扯了扯嘴皮,这个词还真是让她心惊肉跳。 ※※※ 依旧是花园,时间换成了白天,没有大批的仆从随时准备进来伺候。酒桌旁的人也少了。 “他们呢?”方拓看了看左右,问道。 冷幕白自然清楚她问的是谁,随口一句:“今日没有旁人,只有你我。”说罢率先入座。 方拓知道一会儿的酒大不寻常,便也不再问了。 冷幕白斟了杯酒推到她眼前:“第一杯给你赔罪。” “赔罪?”后者不解。 “我已经问清楚了,昨晚文杰偷了我藏在书房里的药酒,那酒男人喝了自然是大补,可你喝了可就……呵呵!如果不是我收藏那些酒,你也不会那般难堪!”冷幕白没有将话继续说下去,只是将自己的酒喝了。 所以昨晚自己才那么丢脸?面皮青一阵红一阵,方拓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窘困。过了半天才稍微正常了一些,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刚将酒杯放下,又一杯酒推了过来。 “这又有什么名头?” “你不顾自己的伤痛,奔波到了这里,原本是来看我,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招待,可惜我下午便要做船离开了。”冷幕白慢慢地说道:“所以这一杯也是赔罪的。” 手一抖,杯子里的酒顿时洒出不少。方拓抬头,吃惊道:“为什么?” “想知道原因就喝了这杯。”冷幕白见她喝了,这才道:“我也要当爹了!”说完笑了起来。 方拓愕然望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要当爹了,不该恭喜我么?”冷幕白重复了一遍。 方拓细细地看着他,象是要在他脸上找到什么东西,过了许久才道:“呃!恭喜,呵呵!恭喜!”说完,面上也露了笑容出来,眸子里的疑惑虽闪现一瞬后被遮掩下去,却让冷幕白抓个正着。 “当然,如果单单是云巧儿怀孕这件事,不足以让我下定决心离开此地。”他长长地叹口气,继续道:“那日我见你后心中只剩下狂喜,但昨晚才发现,与你相识到如今,只有这几天我离你最远。你最近跟丢了魂似的,我不是瞎子,怎么就看不出来?” “我只是不习惯……”她欲失口否认,可一触到他直视自己的眼神便说不下去了,讪讪一笑,垂下了眼睑。 “习惯……”冷幕白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腾地站了起来,对着她大声说:“我成了残废,你可怜我是不是?”见方拓似要开口辩解,他猛地一挥手:“你别否认,我还不知道你?不管文杰讲了什么,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你管别人做什么?”话到最后越发的严厉。喘了喘,他又瞪了方拓一眼,语气却放缓了许多:“把话说开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你的心不在这里,又何必勉强?当个朋友不是更好?就算困你一辈子又如何?我可不想后半生活在愧疚当中。”接着呵呵一笑,自嘲地说道:“其实这也怪我痴心妄想,你当我收到云巧儿怀孕的消息为何今日才告诉你?因为我在犹豫,不知该如何处理你与她的关系。现在想来,这也许就是天意,当我以为自己终于得尝所愿的时候,上天给了我一个孩子。呵呵!老天将你带到这里来,可能也不希望你就此消沉下去。” “天意?”方拓凝眉沉思,片刻后苦叹,眼光掠过他的身上,随即飘向远处,好象只是望到了虚空一样:“我怕,我怕这辈子也回不去了……” “那又怎样?”冷幕白走至她的身前,柔声道:“咱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你过得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你我都是红尘过客,没有多少年好活,更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你有自己的路,你要回家,与其将来后悔,何不继续走下去?阿拓,你不该犹豫的。就算回不去了,你还能更惨吗?至少还有我这样的朋友啊!”说到这里,他勾起手臂,将她的脖子搂住,狠狠地晃了晃:“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 南下的客船上,冷幕白与余文杰相对而作,不同的是,前者神情淡然,后者满面恼怒。 “你和阿拓好好的,怎么就这么分了?” “我告诉她我要做爹了。”冷幕白淡淡一笑:“孩子是云巧儿的。” “真的?”余文杰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这几日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怎的半点消息没有?” 冷幕白看他一眼,然后拿起了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孩子总会有的。” “你骗她?”余文杰腾地弹了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气道:“你傻了还是怎的?放着好好的一个人不要,去找那妓女?” “巧儿不是妓女了。”冷幕白拽开领子上的手,不悦地瞪他一眼:顿了顿才说:“我若不找个好借口,阿拓恐怕又会钻牛角尖了。她的未来不该在我这里,我就算留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啊……” 余文杰听得糊涂,越想越觉得眼前的好友不正常:“阿拓这人虽然挺倔,可对你确是不同,我不相信她对你一点意思没有。多好的一个人?别人想都不敢想。你倒好,竟然这么放弃了。幸好长风今早就走了,他若在这儿还不被你活活气死?” “我自然知道!”冷幕白微抬起头,眼神似哀怨,更似解脱,只听他轻声说道:“我不傻,之所以离开,是因为我喜欢她,实在太喜欢了。” “因为喜欢她……”余文杰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艰涩地咽了口唾沫,良久后才开口:“你不傻,你是疯了。别说你没孩子,就算有了孩子又能怎样?难道她还容不下一个孩子吗?” “你不是我,自然不会懂的。其实……”看到好友的样子,冷幕白在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眯缝着的眼睛里面光彩流动。有欣慰,有痴迷,有留恋,甚至还有一分苦涩。良久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行到窗边,眼望窗外青山:“我和她之间,又岂是男女之情那么简单。”话到这里,他的视线却模糊了…… ※※※ “师父,他们的船走远了。”白仙衣拉了拉还在沉思中的方拓,观察着她的脸色道:“咱们也回去吧!” 方拓回过神,对她勉强笑笑:“你先到一边玩去吧,让我静一静……” 白仙衣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低头默默地走开了。 等待她的身影消失,方拓才回转过身,重新面向浩瀚的江面。不知不觉间,思绪已经飞得很远,或愁或悲,或欣喜或怨愤,往日的种种,都在脑中不住的游走。她傻呆呆地,如同木偶一般僵立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双手捂面,泣不成声…… 踏歌行——英雄珍重〈完〉 踏歌行的故事,到此便算告一段落了。自然还有第二部,不过看过vip的朋友都知道,呵呵…… 我换工作了,最近在管理一个论坛,可惜太冷清,为了不会回家吃自己,俺只能厚着脸皮打这个广告了,希望有空的朋友能注册进去发些贴子,给加点人气。 地址是:dh./bbs 里面的萝卜青菜就是我~~~~ --(本卷结束)-- 外传之离魂歌 第一章 “将军,你输了!”我气定神闲地将“车”平移一步,心里却叹气,逃掉王夫子的课来着这小树林下棋,对我来说其实一点挑战性都没有了,若不是囊中羞涩,去赌上几把不比在这里干耗过瘾多了? “你行!”梁修叹口气:“我下次一定会赢你的!” “好啊!”我笑着说,其实心里猛翻白眼,每次都听这个家伙这么说,结果呢?还不是一样?摇摇头,这就是聪明人和笨蛋的分别! “再下一盘!”他按住我收棋子的手,恳求道。 “不行啊!”我指了指略见黯淡的天“再晚回去麻烦可就大了!” “哎!”他终于不再磨蹭,将棋子棋盘埋到老地方,跟着我往城里的方向走。 谁知道刚进城门,就被一阵骚乱吸引了注意力。 “打死她,打死她!”只见一群小乞丐用石头攻击墙角一个蠕动的躯体,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正痛苦地蜷缩着身子,闭着眼睛,身上的服饰相当怪异,而且暴露这大片的手臂和大腿,已经到了伤风败俗的地步,我没去过妓院,想来那些妓女也不会穿成这样。 “一定是外族人!”梁修肯定的说,半响又摇头:“不过我不知道哪个蛮族会穿这样的衣服!” 我赶走了那些乞丐,蹲在那女人的旁边“喂!你听得懂我说话吗?”是不是汉人不要紧,但愿她不是疯子,那样可就不好办了! “我饿!”那女人张开眼睛看我一眼,虚弱的回答,那口流利的官话让我莫名的感到兴奋,放下心来,知道她不是疯子,因为她的眼睛,那样清澈纯洁的眼睛我从未见到过,我听人说过,疯子的眼睛都是混浊的。于是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抱起她,向家的方向走去。 “喂!怀风!你不是要收留她吧?”梁修紧跑几步跟上来问道。 “当然!”我没好气的说,怎么好象我从来不做好事似的?大惊小怪! “真奇怪!冷酷如你竟然会有这样的好心收留她?平常你根本不会理会这样的事情啊?今儿个怎么又热心起来了?”说完还瞄了我怀中的人一眼。 “我家缺个丫环!”我看怀里的女人好像昏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才小声的说道。 “为什么?”他还是不明白。 “他昏倒,没饭吃,身无分文,我收留她,她做丫环天经地义阿!”我白了梁修一眼:“而且我娘正好让我去买个丫环!” “你为什么不去城里买?万一这女人什么也不会怎么办?”果然,我就知道梁修的榆木脑袋不会这么快开窍。 “你个笨蛋!”要不是这是大街,要不是前面就是我家,我非把手里的人砸到他头上不可:“你把昨天输掉的那30两银子还给我,我就去买一个好人家的女孩!”30两,一般人家能用一年的了,结果就因为眼前这个笨蛋,这笔财富永远的留在四海赌坊了。我能不生气吗? “那怎么能怪我?”笨蛋怪叫道:“是你说要一把押的!” “小声点!”我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还好,没有熟人,要是我娘知道我又去赌钱,那再祖宗牌位前跪到半死的命运肯定会落到我的身上。 “我到家了,你也赶快滚回去!”我踹开大门,抱着那女人就走了进去,再不理那怎么调教都不聪明的笨蛋。 我叫朱瑜,草字怀风,家住这江宁府,祖父当过宰相,父亲做过尚书,可惜随着南唐的覆灭而丢官,3年前父亲病逝之后,家道迅速败落下来,眼前只能靠几亩祖产为生,这两年倒也衣食无忧。 “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刘伯看我抱个大活人进来吓一跳。 “哦!”我笑了笑:“这是新买来的丫环,不过身体太虚,昏倒了!” “那我来吧!”刘伯要将她接过去:“少爷抱着她一定累坏了吧?” “没关系,一点也不重!”我要交给他不露馅了?再说确实不重,书上说女人的身体很轻,我过去还不信,今天看来却是如此,就像没有重量似的。“麻烦你去把吴妈找来!” 看刘伯出去了,我才小心的将那女孩放在床上。 家中的仆人早在两年前就驱散了,只留下管家刘伯和他的妻子吴妈,这刘伯从小就跟着我爹,很受尊敬,而吴妈呢?是我娘的陪嫁丫环,我的奶娘,没有子女的她最我比对亲生孩子还要好,所以在这家里,与我最亲近的不是我娘,而是我叫做“妈妈”的吴妈! 我娘最近生病在床,吴妈照顾她的同时还要洗衣做饭,娘看她太辛苦,所以给我钱让我去买个丫环回来帮忙,没想到昨天赌瘾犯了,银子也没了,正发愁怎么度过这关的时候就遇到这件事情,聪明的我自然会好好利用的拉! 吴妈来看见床上的女孩,奇怪的问道:“少爷,这女娃你从哪里弄来的?衣着太奇怪了!” “赫赫!”我尴尬的笑了笑:“在路边捡到的,不过妈妈可得替我保密,不要让我娘知道!” “嗯!”吴妈无奈地摇摇头:“那银子又输光了?少爷,不是我说你,你也该定性了,在这么下去,老爷的在天之灵也” ‘好了妈妈!‘我头痛地打断她的话,要不然真不知道她会说到什么时候:“这女孩好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你领她换身衣服,以后这洗衣做饭的粗活就交给她吧!你也好照顾我娘!” “可怜的孩子!”吴妈的同情心泛滥起来,对我点了点头,叫醒那女孩,牵着她的手离开了。 直到我在娘的房间吃过晚饭回来,才在书房再次看到那女孩,吴妈领她来的时候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柳眉细如烟,明月流量丹凤眠,朱唇红一点,肌肤柔嫩似雪。一头长发柔顺的披在身上,个头娇小,却在那一身翠绿衣裙的衬托下更显得轻灵可爱。不算是绝色的美人,但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和以往我见过的女子大不相同。 “少爷捡了一个宝哩!”吴妈调笑的说。 “你叫什么?为什么会躺在大街上?从哪来?是汉人么?”我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那女孩一脸的茫然:“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看出她那神情不似假装,又问了一些问题确定她的了“失魂症”,什么都不记得了! “从今以后,你就叫嫣玉吧!”我想了想,觉得应该给她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嗯!”那女孩,不,应该是嫣玉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想到这么好的名字给她,竟然连个表示都没有,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失望。现场拟了一份卖身契,写下“嫣玉”这个名字,看她按上了手印,开口说到:“从今天起,你就我朱府的下人了,明天由吴妈教你家务,我希望你尽快的能给这里减少负担,好了,你去休息吧!” 看着他们出去,我叹口气,没想到嫣玉还有几分姿色,这样一来我娘一定不相信他只值30两银子,看来还得想个理由才好! 第二章 第二天赶早去学堂,才知道王夫子今儿个有事外出,所以放假三天,能名正言顺的不上学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兴奋地去找梁修,结果却发现这小子正被他父亲禁足,原来是这两天逃课的事情被发现了,这可惨了!在梁老爹那森冷的目光下我灰溜溜地跑出他家。 东窗事发,梁修被罚,“同气连枝”的我家也肯定知道这个消息了,看来是妥不过了,要让我知道哪个混蛋告的密,非宰了他不可。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的回家挨训吧!有吴妈帮忙会好过一点也说不定。 果然,一回家就被叫到母亲的房间,在长达两个时辰的亲情说教解脱出来后,我怀着万分激动虔诚的心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如果不抄写两遍恐怕今晚晚饭都没得吃! 对于我来说,读书习字的乐趣远远不如舞刀弄枪来的大,从小就休息武功的我现在虽然算不上是一流高手,不过方元几百里也怕是无人能敌了吧!我师父,乃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的疯剑客乔尚木,我还有一个师兄,名列江南三大公子之一的惜花公子冷幕白.关于这个师兄阿,我不得不多说两句,本来吧,做徒弟的有义务将师父的技艺发扬光大,可他倒好,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自己舍弃宝剑,那一把破扇子当作武器,还自以为英俊潇洒,殊不知寒冬腊月还扇这把扇子,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一个武人爱学人家咬文嚼字也就算了,竟然还整天出入青楼妓院学人家什么以文会友。就因为这个原因,我师父特别讨厌诗词文章一类的东西,而且将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谁想到我那尚书父亲临去前留下遗愿,一定让我参加科举,在母亲的眼泪攻势下,我只有无奈的拿起书本。 我那苦命的师父自然心灰意冷,这两年来更是音讯全无,可惜他那“狂风剑”的最后两招我还没学呢! “唉!”叹口气,接着抄写。还好,我娘不识字,也只知道这一篇文章,每次受罚自然也就是这一个,现在已经驾轻就熟了。 很快的,两边抄完,我并不想现在去交差,为什么?这文章是很短地如果我不作出拼命的样子来,那下次罚抄的课就不是这个了! 伸了一个懒腰,决定趴在桌子上睡一觉,谁知这时候敲门声响起,让我下了一跳。 飞快的拿起笔,端正姿势深吸口气;“请进!” 门被打开,一个绿衣少女将一个木盘放在书桌上:“少爷,吴妈让奴婢给您送来的茶点!” “哦!”我松了一口气,又叫住那要离开的少女:“嫣玉,坐下陪我一会儿吧!” “是!”嫣玉乖巧的坐在椅子上。 “吴妈安排你做什么工作了?”这么闲聊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奴婢什么也不会,所以暂时只能照顾少爷!”嫣玉低下头小声说道。 “嗯!”我点头:“你刚来,不会是难免的,对了,你多大了?” “少爷?”嫣玉诧异的抬头,我这才想起她患了“失魂症!”我其实一直想多知道点什么,对他的身份来里也非常好奇,可惜暂时是问不出什么了。 “那是我画的,怎么样?”我看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大江图。心里有些得意的说道。 “很好看!特别是题词,与画中的意境相当匹配!”嫣玉腼腆地笑了笑。 “你识字?”我吃惊道,这时候很少有女子识字,而且看她的鉴赏能力相当的强,这绝不是认识几个字就能做到的,她到底什么来历? “是啊!”嫣玉皱眉道:“奴婢认识这些字,却怎么也想不起其他的事情来!” “来,写几个字看看!”我将笔递给她。 嫣玉依言写了几个字,虽然速度慢,不过张弛有度,字体清秀,笔划纤细柔和。我摇摇头,看来我捡了一个才女回来,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以后够我头疼的了。必须让她收敛点:“我不管你是什么出身何种来历!在朱家,必须给我注意一些,轻易不要让人知道你识字,知道吗?”语气到最后转为严厉。 “是!奴婢知道!”嫣玉奇怪的看着我,许久才点头答应道。 “我是为了你好!”我叹口气:“这才试探一下,你就如此让我吃惊,若是让人知道你的才华,以你的容貌,一定会引来无穷的麻烦!”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第二天,我终于不用被罚,正想着去看看梁修,那小子却先一步到了我家。来到书房坐定,却见那梁修正色咪咪的盯着收拾屋子的嫣玉:“你可捡到宝贝了!没想到小妞这么漂亮!” 看了眼满面通红的嫣玉,我没好奇的揣了梁修一下:“你她妈说的什么话?真给兄弟丢人,出去别说认识我!” “不好意思!”梁修察觉自己失态,尴尬的摸了摸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我差点忘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咱们今天能去大干一场了!”打开一看,是一堆银子,起码有五六十两。 我连忙用手遮住,示意嫣玉先退下去:“你不要命了?在这里说这档子事儿,我娘要是知道” “我太高兴了!”梁修紧张的四处张望,她也害怕我娘! “你哪来这么多钱?”她父亲是知府,家境虽然富裕,但他的花销一想控制得很严格,没有一下子给这么多零用钱的道理。 “我祖母来了!”他的眉毛都展开了:“这些是她给的!” “我说你怎么这么快被放出来了!原来给你撑腰的老太君来了阿!”我恍然大悟道! “嘿嘿!那咱们就”我们相视一笑,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 “你知道吗?最近城外出现了妖怪!”出了大门,梁修说道。 “妖怪?”我诧异道,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对于妖鬼一类的事情他一向是敬而远之,没想到今天会说这种事情。 “太奇怪了!”梁修看了我一眼,神秘的说:“城外柳员外前几天在京城买了一个玉佩,据说能在夜晚发光,初三的晚上他宴请宾客,将玉佩展示给众人看,谁想到一阵天摇地动,冒出一个奇怪的女子,浑身冒着绿光,又突然消失不见了,当场吓傻了一帮人。”又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听说那女妖可是依着暴露,你不觉得和你捡来的那个丫环很像吗?” “别胡说!”我撇了撇嘴:“她要是妖怪,能被一帮小乞丐欺负吗?”心头却打个突。 “你还是小心一点好,前天晚上柳员外全家连带参加宴会的宾客死个精光,只有几个仆人侥幸逃脱,玉佩也不见了!1百多条人命啊!”梁修的这些话使得周围的空气凝聚起来,原本炽烈的阳光也似乎黯淡下来,显得阴沉沉的。 “别胡说了!”我紧了紧衣领:“咱们要去赢钱,你说这些干什么?扫兴!”看来回去真得好好观察一下,但愿那嫣玉没有什么古怪,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第三章 我跪在那里,历代祖先的灵位就像高山一样矗立在眼前,那气势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朱瑜虽玩性稍强,但孔孟之道不敢忘却,一心求学上进,望各位祖宗保佑子孙今后平平安安大吉大利!” 我在心里异常虔诚地进行祷告,祈求祖先的眷顾,但愿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不再出现! 捕知道是谁报的信,我和梁修在赌场刚刚下注,就被老娘拎了回来,向我怎么也算是年满十六的秀才,却毫无形象可言的被拽着走过半条街,真是斯文扫地,恐怕今后有一段时间抬不起头来见人啊! “不到天黑不许起来!”随着娘亲的一句话,我身后的门也被紧紧关上了。 哎!千不怨万不怨,就怪那告密的王八蛋,我的肚子里可积攒大队的词汇来咒骂那小子。 不知不觉跪了很长的时间,我从未伸腿活动一下,在祖先面前那是不敬的,我这人就有这个优点,绝对尊敬祖先,所以我娘才放心我自己在这里受罚!现在腿早麻过了,眼下一点知觉都没有,等过会儿起来的时候够我受的了! “少爷?”这时候,门被打开了,嫣玉走了进来“少爷,老夫人说您能起来了!” “哦!”我松口气,回头看看外面,刚刚傍晚,看来娘心疼我不忍心我跪到天黑。咬牙站起来却又软了下去,我的腿根本永不上力气了。 “少爷,您怎么样了?”嫣玉慌张地过来扶我,我慢慢的能站起来了,却猛地想起什么,又一把将她推开很远。 “少爷?” “哼!”看着她的一脸愕然,我冷哼一声,见天梁修来找我说话的时候只有她在场,不时她告密又会是谁?“你对我娘倒是挺忠心的!” “少爷,奴婢不懂您的意思!”她仍旧是一连茫然。 “我和梁修去赌场,不是你告密的么?”我眯起眼睛,右手用力攥着她的胳膊。 “奴婢小小一个下人,怎么干背后那么做呢?”嫣玉因剧痛咧咧嘴,却始终没有喊叫出来,只是委屈得低下头。 “那你知道我们走以后谁来找过我娘么?”我看她的表情不像作假,松开手,叹口气问道。 “哦!有一位姓钱的公子来过!”她揉着手腕回答道。 “钱仕隆?”我的瞳孔猛地收缩,这小子是我的死对头,他会好心的来找我?对了,我进赌场之前不是正好遇见他了么?好家伙,使坏使坏到少爷头上来了?我迟早要让你好看,低头看见站立不语的嫣玉,心中突地涌起一股愧疚,我是练武的人,刚才所用的力气岂是一个女子能承受的? “你,你怎么样了?”道歉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的说几个字。 “奴婢没什么!”嫣玉一动未动。低下的头让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你的手疼么?”我拉起她的手,见她手腕上那明显的淤青,心下更是内疚:“对不起!”她可能是除了爹娘和师父外,,唯一一个听到我亲口道歉的人了! 没想到嫣玉的肩膀竟然因为我的这句话儿剧烈抖动起来,她在笑话我?好奇的我半蹲下去,斜仰头去看她的脸,没想到入目的全是眼泪,她哭得很辛酸。真奇怪,刚才那么疼也没哭啊,现在我道歉了,怎么好象更委屈似的? 我没直起身,索性仰头做个鬼脸:“老天在你脸上下雨啦!还不停?那不涨水了?脸皮泡掉可就难看了!” “噗!”她终于被我逗笑了! 我的心情也一下子开朗不少,这是我小时候哄我娘的招数,没想到现在宝刀未老,哄个小丫环也是手到擒来。 拉起她的小手,这首没有吴妈那样的剌人的老茧,也不想我娘那样多肉,小,嫩!摸起来很舒服,手感特别好,回头看看嫣玉,她不哭了,反而满脸通红的任我拉着走!我心里一喜,眉毛也扬了起来,更不想放开了。 通常这个时候,我应该在东厢房和娘吃饭,今天也不例外, “一起进去吧!”厢房门口,我刚要拉她进去,却被猛地挣开了。 我摇摇头,让我拉了一路,现在到了目的地才想起来分开,能等于什么也没发生么?女人阿!真是奇怪!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嫣玉那美丽动人的身影和那梨花带雨的动人模样。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呢?突然想起今天刚出门是梁修的话,后脊一阵发凉,她会是妖怪么?就这样思来想去得过了很长时间,突然听到隔壁房间有声音传过来,那不是嫣玉的房间么?好像还是穿衣服的声音,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异常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来到我的门前,一道黑影在月光的照射下投在我房间的门窗上,恐惧弥漫我的全身,心脏扑腾扑腾跳的厉害。还好,那身影只停留一下,夹带着那沉重的脚步声向远处走去了! 我深吸口气,蹑手蹑脚地出门跟了上去,月光下,那缓慢移动的溺正是嫣玉的背影吗? “她要做什么?”我心头疑惑道,方便?不是,这是厨房的方向,而且她走路的样子太奇怪了,完全没有白日的轻灵利索,反而显得笨笨的,关节好像不会打弯一样。 不一会儿,她来到厨房灯也没点,就开门进去。随后里面传出捣东西的声音。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半夜肚子饿了弄吃的东西阿!阿南笑自己神经过敏,这时候一放松,也觉得肚子饿了,不如叫她顺便给弄一分。 今晚的月亮很大,进了厨房,很荣就看清楚嫣玉的动作了,她正被对着门口,手里的刀正且着什么,我叫道:“嫣玉!”没有回应。“嫣玉!”声音提高!还是没有回应, 难道睡迷糊了?那还敢用刀切菜?我心里一急,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手中的刀取了下来:“你睡成这样还敢用刀?想自杀啊”我原本扭头看向嫣玉的动作因为看到她的脸儿盯住了,一阵寒意从脚心一直串到脖颈,头皮发麻,手脚冰冷。 “鬼”我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接着只觉得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来,瑜儿,多吃些,待会儿给你做药膳补一补!”我娘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唠叨个不停。 “娘!我没什么!”我摇摇头,实在不想吃什么药膳。 “还说没什么?”娘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身体好能昏倒在自己的院子里?”她又叹口气:“你早上可吓死娘了!” “我!”我想要解释什么,却看到从外面端菜进来的嫣玉,手一抖,筷子掉到桌子上,我咬咬牙,一只手伸到下面死劲掐了大腿一下,暗道:“朱瑜阿朱瑜,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还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回事儿呢,就怕成这样?怎么成大气候,又哪是真丈夫?” “是啊!我有些难受,难受极了!”面对娘和吴妈探究的目光,我索性装起病,反正我说没病,我娘也不相信。这样名正言顺的不用上课正合我意。 “我要嫣玉照顾我!”我指了指嫣玉,为了药查明她的真正身份,我有必要和她经常在一起! “好!嫣玉,这些天你什么也不要管,就伺候少爷就行了!”娘点点头! “是!”嫣玉一福之后就站在那里,时不时的望向我,我则微笑着回视她,每次都弄的她脸红着躲开。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每天白天睡觉,晚上就监视嫣玉的一举一动,我发现那晚嫣玉那鬼样子完全是因为在脸上涂了一层用水果和蔬菜做成的泥巴的缘故。而这一切都是嫣玉在睡梦的状态下进行的,我曾经听说过有这样的病症,据说是白天人们特别执著于一件事情,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回去做。按理说嫣玉失去了记忆,在家里也没接触过这些,难道是她失去记忆之前的习惯吗?哪有人对往脸上涂泥巴这种事情这么执著的,连失去记忆之后也不放弃?女人阿!真是奇怪! 第四章 “怀风兄!”梁修舔着脸凑到跟前。 “你做什么?”我退后一步,小心的防备着他,完了,这家伙又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有事情! “咱们是兄弟吧?”他的手扒上我的肩膀:“兄弟有难是不是得帮一把?”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总觉得他的口气象春风阁门口拉客的姑娘。 “你倒是说句话啊!”他看我没出声,不由催促道:“你难道不把我当兄弟了?” “你说吧!要揍谁?”我叹口气,这家伙的祖母还没走呐,万万没有缺钱的道理,看来又是哪个小子不长眼惹了他。 “还不是钱仕隆那混蛋?”梁修啐了一口:“竟然跑到我老爹那里告我一状!”说到这里,他嘿嘿的冷笑起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告状就能妥过一劫?他可不知道,那守门的可是我的人!” 还真是兄弟,受得难都一样,钱仕隆我是一定要修理的,不过 “咳!咳!”我端正坐姿:“这个嘛”我可不想这么便宜眼前这小子。 “您喝茶!”梁修屁颠屁颠地递过来茶杯。 “嗯!”我接过来喝了一口,斜着眼看了看他:“你也知道,前几天被我老娘好顿罚,这要是再犯事儿” “有什么事情兄弟担着!”他连忙拍拍胸脯,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压低声音说道:“你看这个!” 我打开布包,只见里面是几叠纸张,那上面的内容“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弹起身来,将布包整个扔到桌子上,忍不住心跳加剧,气血上涌,脸上热似火烧,那是一些画,画上一对赤裸的男女 “不就是春宫图吗?”梁修撇撇嘴:“这可是我从我爹书房觅来的!”他将那画拿在手里晃了晃:“你要不要?” 我低下头,这让我怎么说?不过抬起眼睛看了看他手中的画,咽口口水,小声说道:“要!”哎!真是有辱斯文阿!朱瑜阿朱瑜,没想到你也有堕落的一天。对不起祖宗阿! “这就对了!”梁修将布包包好,塞到我的怀里:“你也不小了!等那天我带你去春风阁见识见识!”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话,不就比我大一岁么?有什么好显的? “那钱仕隆” “你放心!”我这人一向非常乐意帮助朋友,当然会答应了!我将那布包小心的藏在书桌底下,然后搂住梁修的脖子:“咱们是兄弟不是么?不过”我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茶钱你请!” ****************************** 我一般不愿意出手,那不是欺负人吗?可没办法阿!谁让钱仕隆那小子招惹了我们呢?说起这小子,还真是没记性,这几年来被我修理了不下十次,可还是照样,不长个心眼,你说告密那么高难度的工作是他这脑袋能胜任的?小样,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还学人家使坏! “真是爽!”梁修擦着汗笑道:“找十个帮手能怎么地?还不是照样挨揍?” “得了吧!”我一边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一边笑骂道:“要没有我,能这么快摆平他们?”梁修这小子不会武功,力气也不如一般人大,要不是我照顾,他早趴下了! “练过武功就是好!改天得和我家的武师好好学学拳脚!”梁修看了看我,感叹道:“一个打十个,连汗也不出!” “你家那武师能教出什么来?”我得意道:“我师父可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阿!” “那你也不教我!”梁修抱怨起来。 我哂然一笑:“你拜我为师就教!”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违背武林规矩,否则被我师父抓到,那可不是受罚那么简单的了! “算啦!不学武功又死不了!我也受不了那种苦头!”梁修自嘲的笑笑,拍着我的肩膀:“有你这个兄弟就好!”我师门的事情他是清楚的。 “到我家了,不进去坐坐?”我指着大门:“嫣玉这时候可有空阿!”这家伙几乎天天往我家跑,就是为了和嫣玉见上一面。 “算了!”梁修望着大门,长叹口气:“她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染指的!”说完转身就走。 我看这他远去的背影,不由也跟着叹口气。那种失落,黯然的表情,我可是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阿! ***************************** “你在做什么?”不要怪我在书房里大喊大叫,我实在是控制不住阿!因为,因为,嫣玉此时拿在手里翻看的,正是我之前藏好的那个 “怎么了?”嫣玉被我的声音吓住了,手一抖,那些淫秽的画都洒在了地上。 “你怎么能随便碰我的东西?”我红着脸大吼道:“这是你能看的吗?” “不就是黄色图片么?又不是没看过!”谁知道嫣玉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黄,什么黄色图什么?”我愣了一下,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男女做爱的画吗?这算什么?”嫣玉气哼哼的将纸张收拢起来,“啪”的摔到桌子上:“比这更暴露的我都见过!这画上的人物和动作一点都不象!” “做,做!”我没想到嫣玉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之前她可不这样,难道是受了春宫图的影响?子曰“非礼勿视”,诚不欺我也。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快就被影响了! “少见多快!更刺激的没见过吧?”嫣玉冲我吐了吐舌头,接着又瞪了我一眼:“色狼!” “喂!”我气的快跳起来了:“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可是主子!” “切!”她白了我一眼,娇躯一转,哼着小曲就走了出去。 我站在那里,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这世道变了,还是“比这更暴露的都见过?她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 一年后 满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洋洋洒洒,我站在屋檐下,目视着纯白的雪溶入到了院子的污水里,然后变成污水的一部分!这雪,真美阿! “少爷,你怎么又站在外面?”嫣玉从外面走了进来:“外面很冷啊!”她将伞收拢,放在屋檐下。 这时候,几片雪花落在她细嫩的颈上,我轻轻的用手拂去,口中说道:“读书读累了!自然要休息休息!” “哈!”她笑了起来:“是啊!休息,冻出病来能休息很长时间呢!” “你怎么能这么咒我?”我故意张大嘴巴。 “行了!进屋吧!”她拉着我就往房间里走。 “其实啊!读书有什么好的!”我感叹道,成天看那什么鬼文章,脑袋都大了! “那你别跟我说!”嫣玉眨眨眼:“你可不是为你自己读的阿!”又递过来一本。 “哎!”我叹口气,无奈之下只好拿起书本:“喂!这个我看过很多遍了!” “再看,再看!”嫣玉笑盈盈的将我按到书桌前。 “其实,学武也一样能光宗耀祖,也能当官啊!”那些文字在我眼中都是会自己游动的!现在怎么能看下去? “本朝重文轻武,做武官可没什么实权啊!”嫣玉一边打扫着书柜,一边应付道。 “重文轻武?我怎么没听过?”我疑惑起来,这嫣玉都知道什么?朝廷上的事情能是她一个小丫环轻易了解的? “反正少爷你多读书就是了!”她回过身瞪起了眼睛。 “好吧!”我努力的将注意力又放在书本上,真是,每次都是这样,一问什么她就这么打法我!不行,我怎么也得想个办法套出点什么来! 第五章 “听说你今天又被夫子涮了!”梁修那小子又过来烦我。 “哼!你很高兴是不是?”我一看到他那副嘴脸就来气,恨不得上去碓上两拳:“你倒好,在家里读书多舒服啊!”哼哼!我才不相信他会甘心被老爹困在家里,果然 梁修马上换了一脸的苦相:“想到外面疯一把都不成,憋死老子了!你就说今天吧,好说歹说,我爹才让我到你家来,还规定天黑前必须回去!要不然,要打我呐!” “哎!”这回换我高兴了:“你知道吗?昨天我还去春风赌坊玩了一手,赚了3两银子!”说到这里,我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小子故意气我对不?”他上来掐住我的脖子:“赢钱了喝茶!” “好!好!”我会喘不过气了,等他松了手,我摸摸脖子,这人,干吗那么狠?虽然我练过武,也经不起这么折腾阿! “那就走吧!也许抽空还能赌一手!”梁修站了起来。 “我可说好,今天只能请一两银子的,剩下的我得买零食贿赂嫣玉!”若是不将这位姑奶奶哄好,我哪能出去过瘾阿! 却在这时候,嫣玉端着茶走了进来:“少爷喝茶!” “我们要出去!”我也站了起来,想叫梁修,却见他又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怎么也拉不起来:“你走不走?”奇怪了,他没有多少力气阿,今儿个怎么这么沉? “谁说要走了?”梁修将我的手拍开,眼睛一直盯着嫣玉瞧:“我就在这里了!” “哼!”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瞧那色咪咪的样,就差眼珠子没出来了!真给兄弟丢脸,我上去踹了他一脚:“过这村没这店了啊!叫我请客,下次吧!”难得我下定决心准备出血请把客,没想到他竟然不去了!想到这里,我看向嫣玉,收她当丫环算对了,真给我省不少钱,那多出的钱,就给她买件首饰戴吧! “嫣玉姑娘,你知道不?你家少爷又让夫子骂了!”梁修在嫣玉面前总是不忘揭我的短!不过看在他总是当冤大头的份上,我也不愿意同他计较! “怎么回事儿?”嫣玉一脸好奇的看向我! 我坐回到座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今天夫子出题,让我们写女子!我就写了!” “女子?那老头可从未出过这样的题,你怎么写的,说说!”梁修也来了精神。 “对于今天的文章,我其实是很满意的!这已经能算得上是我的巅峰之作了,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我清了清嗓子,背诵起来:“夫子有佳人,其貌出众”我笑了笑说:“这段没什么意思,我挑好笑的说啊!”嘿嘿,其实是我忘了!不过下面的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于是又背道:“两道浓眉,阔如柳叶。一双怪眼,大胜桃姿。樱桃口,三寸还宽,蒜头鼻,一拳稍小。面如皮鼓,两肋肉有十斤。体似绵包,浑身重余二百。拳真柳斗,足宽鳊鱼。高声大喝,不亚虎啸空山。细语低言,还似洪钟夜度。走来时俨同肉山一座,睡下时,全然是一滩烂泥!怎么样?” “这是人么?你也太夸张了!”嫣玉文静的掩住嘴,轻笑道:“接下来呢?” “师母可不就这样子!”梁修在旁摇摇头:“当真恐怖!” 我看嫣玉笑了,更加得意,浑身立时长满了力气:“酱色脸上,浓堆铅粉,衬成青紫二色。阔大唇中,重点胭脂,染做血红两片,牙黄齿垛,真象金嵌玉山,面白颈乌,果是银榴铁耙,发象金丝,也学个时样梳妆,腕如铁杵,偏戴副起花金镯!” “你小子!”梁修哈哈一笑:“你敢这么议论师娘,夫子不骂你才怪!” “是啊少爷!你太胡闹了!”嫣玉也点头同意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夫子的老婆啊!” “谁说的?”我不服气道:“夫子他老人家当时就给我批了三个大字,好!好!好!那字迹飞舞动荡,气势磅礴!可是字字血泪啊!” “不对啊!”梁修奇怪道:“你不是挨骂了吗?” “是啊!”说到这里,我的身子软了下去:“那不是让师娘看见了嘛!” “哈哈!”嫣玉再也忍不住,她乐得前仰后合,迸出泪水,抬手指着我:“少爷,你真倒霉啊!”过了一会儿,她平息笑容:“你们不是在逗我开心吧?” “没有!”我摇摇头:“真是母大虫一个!我们夫子那体格比我还瘦小,怎么能经得起她的折腾?每见她双眉略皱,不觉曲膝尊前,忽然两眼微睁,早已稽颡顿地了!跪在地上举水桶那是家常便饭啊!你说那是人过的日子么?” “我将来娶妻可要个温柔体贴的!”梁修也深有同感 “我要求不高!”我坏坏一笑:“嫣玉这样的就可以啊!” 嫣玉的脸刷一下红了,她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看她这样子,我是更加开心了 ***************************************** “我这溪水流云图怎么样?”我提起笔,对旁边正在研磨的嫣玉道:“你家少爷的手笔不错吧?” “好!狂放不羁,任意挥洒,你很狂,却狂得冷逸!”嫣玉翘起大拇指夸赞道。 “狂?”我用笔杆搔搔头:“我怎么不觉得?”只是不注意将武道融入到画中而已,难道这的有她说得那么好?该死!师父教的武功可不狂吗?又疯又狂! “还有题词呐!”嫣玉点了点画上空白的地方。 这可难住我了,琴棋书画,我就画能拿得出手,这诗词嘛!嘿嘿!“嫣玉啊!”我陪笑道:“我知道你的文采好,才情高!帮帮忙吧!一会儿我请你吃碗膏!”我知道她最爱吃那个了! “好啊!”一提到碗膏,嫣玉就高兴了,她将我推到一旁,想了想,抬笔写道:“溪边照影行,天在清溪底,天上有行云,人在行云里!” “真好!”我感叹道:“这是你做的?” “才不是!”她嫣然一笑,将毛笔往旁边一扔,拍拍手:“碗膏!” “嫣玉真是好文采!”我的手伸向口袋,刚刚只图嘴里爽快,却不知道银子够不够!还好!还好! “别耽误时间啊!”她上来拉住我!将我拽出了房间! “嫣玉啊!你在那里读的书啊?”我借机试探。 “我?忘了!”嫣玉还是那一副笑脸,什么异样也看不出来! “忘了?”不可能吧!照最近她的表现看来,她一定是想起了什么?可是为什么不说呢? “少爷啊!我最佩服你了!”嫣玉露出一张更为灿烂的笑脸出来。 “啊,啊?”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美丽的脸,我总是接不上话,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 “我家少爷,天纵奇才啊!”嫣玉挥舞着手臂,有些嚣张地大声说道:“上知天文,中知人事,下知地理,上下五千年,纵横十万里,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未出茅庐即可三分天下,嘴巴一动,就能判人生死啊!”说完就笑着跑开了! “呵呵!我有这么好么?”我傻笑两下,突然反应过味儿来,急急忙追上去:“嫣玉,死丫头,你说的那是人吗?你损我啊?” --(本卷结束)-- 第二部大雪 第一章 道士第一章 道士 鹅毛般的雪片洋洋洒洒的满天飞舞,千千万万的玉点将眼前的一切染成了银白,好大的雪。 从小就喜欢冬天,每次打雪仗我都是场中最活跃的一个。即便长大,为了追心爱的mm也曾不顾感冒的后果站在雪里念了好几首歪诗。可这时我的眼中,这满世界的白却成了今生最恐怖的映象。 “阿嚏……”上身是短袖体恤,下面的大裤衩也只遮掩到膝盖,光脚上套着五块钱一双的塑料拖鞋。浑身上下的装备一点御寒功能都没有,前阵子在网上向朋友自夸的耐寒本事到这地步根本屁都不是。双手抱着肩膀躲在一片林子里,希望左右的树木能替我抵挡下风寒,可这又有什么用?现在的我跟赤身裸体没什么两样,狂风带着雪花像张了眼睛似的灌进我的脖子、袖口,凉得刺骨。 “真……真他妈……阿嚏……”见鬼了,明明前一刻还在抱怨今年夏天热得要命,怎么一眨眼玻璃窗和墙壁就没了?虽然这世界莫名其妙的事情多如牛毛,可这也太扯了。该死的现在我倒宁愿再热一点,起码那样不会随时丢了小命啊!不过现在的首要问题已经不是计较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冰天雪地里了,而是如何活下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继续待下去肯定不行。我哆嗦着站了起来,看准一个方向跑了出去,以后就要看运气了,也许能遇到人家。尽管希望渺茫,也总好过被冻死。 过去一直以为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中裸奔是件很嗨的事情。现在总算体会到了,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真要命”!大风中呼吸困难,没过了膝盖的积雪让人寸步难行,大大限制了速度不说,每一步下去都像踩在刀子上一样,没多久双腿就失去知觉了,虽然知道自己跑的肯定不快,但我不能停,只能向前、再向前…… 也不知跑了多远,眼皮变得很沉,四肢越来越重了,逐渐的再也无法挪动一步,就在我以为自己支持不下去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灼热的触感,一股暖意流遍四肢百脉。转头,纷飞的雪花中,不知何时一人已来到身后搀扶着我,这人身罩青衣,一顶方巾束着部分头发,留两根带子与其余的发丝一起垂在脑后,连同着青衣宽袖随风舞动,飘逸若仙,可惜一副木制面具遮住半张脸,看不清样貌。 “让贫道助施主一臂之力吧!”那人见我看他,轻轻一笑,话音柔和润畅,显然是一个女性,而此时,这声音到了我的耳中无疑成了世上最美妙的天籁…… ※※※ “活着的感觉真好!”雪仍旧在下,而此时我已经坐在一家小店中烤火了,一被热茶下肚,有种在世为人的感觉。 正在感叹的时候,我的救命恩人已和店主人交谈完毕,走到了近前。见我要站起来,连忙伸手将我摁住,口中道:“快快坐下,施主现在还是好好休息为好。” 我现在四肢麻木酸软,确实也没有力气站起来,感受到对方的好意,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不禁鼻子发酸,感激地道:“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我……” 她却似乎不喜欢听这些客套,摆手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施主客气了!” “敢问道长,不知现在是什么年月?这又是哪里?”目前所处小镇的建筑和人们的穿着打扮明显不是我过去熟悉的一切,心中想到一个可能,所以有此一问。 “此地是大契丹东京道丰州境内。”恩人轻轻一笑:“至于年月,现今是契丹统和十年,大宋咸平五年。” “契丹……”虽然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对方的答案还是让我一时接受不了,几近崩溃…… ※※※ “卢警官说道:‘死者系被利器插入头部,致颅脑损伤死亡,死亡时间大概在……’”不对不对。键盘上的手指停了下来,我寻思片刻,将刚刚打出的文字全部删了去,又重新开始:“卢警官紧绷着脸,沉声说道:‘死者系被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脑损伤死亡,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两点左右,现场没有发现凶器。’‘真惨……’他身后的小刘捂着鼻子,若……” “该死!”我咒骂一声,烦躁地拔下耳机。可能是前面整个一条街都停电的关系,这家网吧的生意异常火爆。那些少男少女肆无忌惮地喧哗吵闹又笑又叫,嘈杂的声音带着耳机都挡不住。周围像火炉一样,小气的网吧老板连空调都不装,这样的环境哪能静下心码字?扭头看了眼窗外,远处的小区仍是漆黑一片。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刚写的文档存到电子信箱后便结账离开了。下次停电老子宁愿在家数星星,也不来这家臭网吧了。 刚起身准备去结帐,突然眼角掠过一阵亮光,紧接着房子就开始摇晃起来,石块土渣噼哩叭啦地往下掉。网吧里一下子乱了起来,我知道不好,连忙往外跑,哪知没跑几步,就感觉一阵热浪袭来…… 这么说我真的被那场地震“空降”到古代了?该死,竟然会让我遇到这种事情?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历史学得糟糕不说,更不是经商的料,怎么在这个落后的年代生存下去? “施主?”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拍上了我的肩膀,让我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面前的桌上已经亮起了油灯,外面竟已是漆黑一片。而恩人站在身旁,眼里满是关切。 我心中惭愧懊恼,竟然把人家凉在旁边那么久。 “贫道方才见你自言自语,转眼又满头大汗,怕你心魔入体,这才招呼施主。”恩人重新回到座位,似乎丝毫没有被忽略而产生的不悦,只是微笑看我,显示出极为不凡的涵养:“只希望施主不要怪贫道唐突才好。” “哪里。我……小的失态,让道长见笑了。”我斟酌着字句说道,虽然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却也稍微平复了心绪,勉强接受了现实。不论如何,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经。 恩人开口道:“不知小施主为何穿的如此单薄赶路,若非施主福缘深厚,恐怕……”后面的话虽然没有继续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穿得这么少,不是找死么? 基本短路的大脑短时间内根本编不出更合理的瞎话来,我吭哧半天才道:“对不起,道长,我……”我连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尴尬:“就当我把一切都忘了吧。”我的来历古怪至极,说出去怕也没人相信,还不如不说。而且我也不愿意欺骗救命恩人。 原本以为对方会继续追问,谁知道恩人却只是轻轻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说也没什么要紧。” 忍不住抬眼看她,她的嘴角带着和煦地笑,面具后的目光宁静温柔,可不知为何,在她的注视下,我越来越心虚,只觉自己无所顿行。 恩人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思,呵呵一笑,然后岔开了话题道:“不知施主有何打算?”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匪夷所思,我脑子乱的很,哪回答的出来? 恩人笑了下,继续道:“我看施主装束既不似宋人,也非契丹百姓,怕不是从海外归来的汉民吧?” “你,道长如何得知?”我心下大惊,这正是我之前在心里编撰的一个身份之一。 “呵呵!施主大可不必吃惊。”恩人慢慢地说:“贫道虽然入山潜修多年,可早先时候还是去过一些地方的,这点见识倒也还有。”顿了一顿,又道:“施主发式独特,身上装束虽单薄,用料却是中土罕见,故才有此一问。” 我喉咙发干,咽了一口唾沫,嘴巴里什么味道都有了。“不错,不错!”被她这一“吓”,我脑子里的东西此时恐怕比浆糊还浆糊,哪里还有别的编排能说出口,只能尴尬的做个应生虫。这时,小店的伙计端着酒菜上来了,正好为我解了围,我连忙站起准备给她斟酒,谁知道可刚拿起小酒坛,就被制止了:“贫道是出家人,不食酒肉的。”只见她将酒杯推到我面前,轻声道:“施主方经过大难,这酒是给你压惊的!” 这下更尴尬了,好在本人脸皮较厚,讪讪一笑,放下酒坛转手抄起桌上的茶壶来,将她的杯子倒满:“若不是道长相救,周沫就冻死在野外了,眼下我身无分文,无以为报,只能借花献佛以茶代酒了,我……”话到这里却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恩人用手捂住了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了一阵似乎才好了一些,喘着气,缓缓起身对我一辑手礼道:“原来是周施主。”声音比之前要沙哑许多,却好像带着魔力,一点不落的钻进我的耳朵。只见她长身而起:“贫道姓方,贱号希无。施主称贫道希无便好。”……—— 惭愧!原本是打算添加个关于《新宋》的嚼头,没想到一查书号………… 第二部的内容其实不多,之所以将整个故事分成两段,只是为了区分开来。这部分采用倒叙,穿插的手法,无论叙述方法还是切入角度都与前面大不相同,原计划其实不是样的。但我前几天突然想换种写法试试,呵呵!今后每章的内容都不会很多,两三千字,这样干脆一些,也是为了给自己少些压力。 其实我从未正式用第一人称写过长篇,所以文字未免糟糕。不过感觉很新鲜~~ 另:第二部三条线同时进行,方拓是主角,这是永远不会变的!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